《白皊竹银鸦》Chapter.329 决定

    “白皊竹那个时候还小，她应该是不太记得了。但是我一直都记得。”回到现实，结束了回忆的银鸦说道，“她当时给我的伞我一直都留着。”
    “她是第一个没有用同情和怜悯的眼神看待我的外人，也是第一个对我好的外人。所以那个时候我就决定了，以后如果还能再遇见她，我一定会好好感谢她。而在后来，我刚升上高一在学院里和她重逢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了她就是当年给了我一把伞的那个小女孩。”
    “所以我不想让她因为我的原因而受伤。”
    听着银鸦说完了来龙去脉之后的凯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他试探着问道：“所以现在你以前的记忆都想起来了吗？还有，这就是你在失忆以前一直都对竹子态度特殊的原因？不仅是对她比对其他人的态度要好，就连之后你为了想保护我们而推开我们的时候，对她的态度也比其他人要冷淡？”
    “……很抱歉，我并没有恢复全部的记忆。”沉默了片刻后，银鸦摇了摇头。
    他现在并没有恢复全部的记忆。他只是想起了一部分和自己以前有关的部分，不过这个以前，并不是失忆以前、加入队伍以后的这段时间，而是更早以前的那部分记忆。准确的说是小时候的记忆，还有零碎的在遇到凯和白皊竹他们之前的记忆。
    凯疑惑道：“那你的记忆现在恢复了多少？”
    “小时候的记忆恢复了比较多的部分，还有就是在遇到你们之前，不过那部分比较少，也很零碎。你说的那些和我的梦境有关的记忆，我现在倒是想起来一些，也很碎片化。也许是我自身对那段记忆很抗拒吧。”
    银鸦一边搜刮着现在他的脑海中恢复的仅有的一部分记忆，一边把自己的答案给了凯，“不过，按照你描述的我失忆前的那段时间的情况来看，如果是我的话，我想这就是我在失忆前那段时间里，对白皊竹特别冷淡的原因。即使是现在，我觉得那应该是我会做出的举措。”
    “而且那也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举措了。对你们对我，都是最好的选择。”
    “看出来了。因为现在你即使是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结果在我说出了这部分的内容后你还是有和失忆以前一样的想法。”凯摇了摇头，一副“你这家伙真的没救”了的无可奈何的表情，就这样看着面前的银鸦。
    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银鸦的状态会重新回到以前那段谁都不了解的日子里那样的情况。
    斟酌片刻后，经过了慎重考虑的凯再一次开口了。他想试着劝服银鸦不要再一次用这么极端、伤人又伤己的方法去保护他人：“但是银鸦，我不希望你继续用和失忆以前一样极端的方法来保护我们和其他人，特别是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这些事的前因后果。”
    银鸦摇摇头，表示无可奈何：“我也不想，但是对我而言应该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不，其实更好的办法一直都有，而且从你失忆之后就一直存在了。所以你从失忆醒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像以前那样需要一直压抑克制自己的力量的情况。”凯摇摇头，嘴角微微扬起的笑容有着让人无法去怀疑他所说的话的魔力。
    银鸦有些疑惑。不过凯说的的确是事实。月山离在他失忆后也告诉过他，他身上有着非同寻常的力量，在完全控制之前要提防这股力量失控的可能性。不仅是他，白皊竹和凯，还有后来的杰森，都是如此。
    月山离是银鸦醒来后失忆时，还能在他的脑海中留存着些许印象的人之一。师父和监护人的双重身份，再加上本能上的信任，让银鸦对于月山离的话深信不疑。在月山离如此叮嘱他之后，他对于自己体内的力量的控制也是非常小心谨慎。不过，像凯口中提到的失忆以前那样力量失控甚至是暴走的表现，不仅一直没有在他的身上出现，就连一点点的苗头都没有。可以说是非常的平静了。
    平静得就连银鸦自己有时候都会产生一种自己是个普通人的错觉。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有一种不用刻意地去远离其他人，和其他人保持距离的方法，可以让他的力量平静下来，不会让自己伤害他人。这对银鸦来说，无疑是比与其他人可以保持距离更好更完美的办法。于是他连忙问：“是什么办法？”
    “这个办法很简单。就是你不要总是去想自己的力量失控了该怎办，暴走了在非自己本意的情况下伤害到我们和其他人的时候该怎么办。相信你自己，相信我们，不需要刻意和我们保持距离什么的，和我们待在一起就好。”说着，凯冲面前一直都面无表情的银鸦俏皮地眨了眨蓝眼睛，看上去既狡黠又可爱，“还有就是你上次告诉我的，学会去疏导自己的力量。要时刻记住你自己才是这股力量的主人，所以应该要学着去接受和掌握它，不要排斥和拒绝。”
    “你是我们之中力量觉醒最早的人，也是最先掌握和了解这些的人，我想以你的能力，这对你而言绝对不会是什么难事，对吧银鸦？”
    凯对银鸦说出的这一大长篇的话，不仅是银鸦自醒来后失忆至今的事实，也有一部分是出自他自己的私心。失忆之后的银鸦不记得自己以前的所有事，也不记得自己的力量，不记得那次暴走伤害了他和白皊竹，不记得他一直担心自己的力量万一失控可能会伤害到其他人这件事，更不记得他之前一直都在为了不伤害到其他人而刻意与所有人保持距离。不记得以前自己需要小心和提防的种种，这意味着失忆后的银鸦不必再像过去那样用孤僻和冷酷来作为自己的伪装，将身边所有的人都拒之于千里之外。这也意味着银鸦可以表现出比失忆以前更加真实的一面。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
    虽然依旧是很冷淡，依旧是寡言少语而且很少有别的表情的面瘫，性格也依旧清冷，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失忆的银鸦比失忆前的他要真实了不少。他也会关心和照顾其他人，也会有一些个人的小情绪。在了解了真实的银鸦之后，才会发现，其实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难以接近和相处，相反，有的时候他其实也和其他人一样。
    这样的银鸦，倒是给凯一种他是真实活着的感觉。
    这样比失忆以前更加真实的银鸦已经渐渐融入了这个队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已经融入了这个队伍的银鸦，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这个队伍的副队长。而现在的队伍，也早已经离不开银鸦这个队员和副队长了。
    所以，这番话，一方面来说是凯自己的想法也是事实所在，另一方面，更多的还是出于凯的私心。想要这个队伍完整，想让银鸦和队友们好好相处不再那么孤单的私心。
    凯自认为自己的这点小心思已经藏得很好了。不过可惜的是，他心里的这些小算盘还是没能逃过银鸦的火眼金睛。在听着凯说完他想说的话之后，银鸦沉默着盯着他，过了一会儿又微微眯起了眼睛。突如其来的沉默本就让凯觉得有些不自在，而银鸦现在眼睛微眯的模样则又像极了盯着猎物蓄势待发的某种捕猎中的大型猛兽，这让他没由来地生出了几分心虚的感觉。
    “你……你干嘛？”或许是被盯得实在有些受不了了，凯的屁股往后挪了挪，试探性地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发出了一句疑问。银鸦盯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说这些话应该不止是基于我醒来后失忆至今的现实吧。我猜，更多的还有你自己的私心，对么？”
    听到这里，凯看着银鸦的眼神都越发地忐忑不安了。这家伙是有读心术吗？怎么自己在想什么他都这么清楚！他真的是一个猫人而不是一只成精了的黑猫吗！
    如果这个时候银鸦还打算像失忆以前那样，一意孤行地打算远离他们，和他们保持距离，凯表示自己大概会一棍子再把银鸦打回完全失忆的状态。好不容易这个冰山黑面神终于能和他们好好相处了，而且现在还和队友们的关系这么好，他才不想一秒回到解放前！开什么玩笑！
    不过好在，银鸦最后给出的答案并没有让凯感到失望或是难以接受。他只是看着盯着自己有些发憷的凯，突然嘴角微扬，低声地笑了出来。这下凯的反应就是彻底呆愣住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听到银鸦的笑声。至少在他的印象里，银鸦以前的笑从来都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笑出声来的。事实上，失忆以前的银鸦很少露出过笑……不，不应该说是他很少笑，事实是他以前几乎就没有笑过的时候！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就连失忆之后回归了些许本性的银鸦，笑的时候也很少，就算笑，最多也只是嘴角微勾，眼里带着几分笑意。这似乎就是他能够表现出来的最大限度的笑容了。
    就在凯还因为银鸦发出笑声这个认知而一脸懵逼的时候，他听到了银鸦给自己的一个明确的回答：“安心吧。如果你描述的失忆以前的我是真的话，我不会再像失忆以前那样再躲着你们，和你们刻意保持距离了。更不会像失忆以前那样故意对你们冷淡。所以你不用那么担心。”
    “而且你说的这些很正确。到底该怎么做，现在的我心里都明白，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重复失忆以前的我犯过的错误。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遍。更何况，我很清楚，对我而言你们是很重要的朋友。虽然不明白失忆以前的我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对现在的我而言，继续用伤害在意的人的方式来保护他们，已经算不上是保护了，只能说是伤害。”
    “而我，不会去伤害任何一个我在意的人。”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银鸦甚至还朝凯的方向挪过去一些，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凯有些发愣。银鸦很少有一次性说这么多个字的时候，失忆以后的现在是这样，失忆之前更是如此。沉浸在银鸦终于打开了话匣子说了这么多话的惊讶中的他甚至还没有对银鸦摸了自己的头这个行为表现出任何一点的惊讶和意外。
    凯特曾经吐槽过与其要让银鸦主动的不在别人的催促下说出一句话，她宁可去和敌人搏斗上几十个会合。卡米尔更是吐槽说银鸦没说的一个字估计都是要按钻石价来计算的。而现在，难得银鸦一次性说了这么多，凯觉得如果这要是被队伍里的另外两个女生知道了，恐怕她们也会惊讶到怀疑人生不能自已。
    不过，至少对方给出的这个答案是好的。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没必要再为他可能会离开队伍或是与他们保持距离这件事担心什么了。银鸦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比起撒谎他更擅长隐瞒。所以，既然他都这么说出口了，那么他就肯定是做出了决定，而且完全不用担心他会不会反悔。
    银鸦向来都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这一点，凯深信不疑，所以在当他说出这一席话的时候，凯也为此彻底放下心来。
    “那就好。”凯欣慰地笑了笑，随即又问道，“那关于竹子那边，需要去告诉她你小时候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这件事吗？”银鸦扭头反问道：“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件事？”
    凯疑惑不解：“那又为什么不要告诉她这件事呢？既然你后来一眼就认出了她是你小时候遇到过的女孩子，那你又为什么不去找她相认？你也说了吧，你想好好感谢她的。”
    “我也说过了，她那个时候还小，现在应该是不记得了。你看她在和我重逢后的反应就可以发现，她不记得那个时候的事情。所以我觉得，既然不记得，也没有那个必要一定要告诉她。”银鸦摇着头，嘴角带着些许凯以前从未在银鸦脸上见过的带着满足意味的笑，依旧浅淡，但是这里面包含着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而且我说的要感谢她，并不一定是指口头的感谢。对我而言，能保证她的安全，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感谢了。那件事还有我，她想不想得起来，其实没有那么重要。”语罢，银鸦看着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件事是我从小的秘密，你也别告诉她。也许什么时候她还能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