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皊竹银鸦》Chapter.303 对话（下）

    虽说银鸦已经明确表示了自己除了不喜欢红枣和猪肝以外，在饮食方面向来随意，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但是在决定去哪里吃东西之前，凯还是有些犹豫。准确的说，他是觉得有些难办。
    随便才是那个苦难等级最大的选项。不过至少他也明白银鸦不喜欢吃什么了。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无意间踩雷要好。思来想去之后，凯还是决定和银鸦一起去吃披萨。他之前听白寒松说学校附近的那条街上新开了一家披萨店，据说口碑不错，人气也很高。想必味道也不会差。
    想到这里，凯在内心里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他与银鸦商量了一下自己的打算，好在对方也没有表示出反对的意见，两人就决定去那家店试试看，等晚点的时候也可以给还在古董店里的月山离还有白皊竹带一些回去。
    趁着午饭的高峰时期还没有到来，凯赶紧催促着银鸦动作快一点。要知道，这座公园离青岚学院还是有一些距离的。值得一提的是，共享单车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且导航地图上显示学校附近的那条街上有不止一个共享单车的停放点。待两人来到店里的时候，尚有几个空位。也许是靠近学校的缘故吧，即使是周末，在店里用餐的顾客群也以青少年为主。
    吃午饭的时候，银鸦将手里捏着的那一小块披萨送进嘴里。黑猫一般的猫人少年应该是从小受到了将自己抚养长大的恩师的影响，食不言寝不语，就这么默默地一边吃着披萨，一边听着凯说起一些有趣的事，然后时不时的“嗯”一声，表示自己在认真地听对方说话。
    午餐吃得差不多了，凯便唤来服务员又追加了两个披萨准备打包带回去，带给月山离和白皊竹。他是没见过月山离吃披萨一类的东西，不过考虑到那位年轻的古董店老板平时的饮食习惯似乎并没有什么忌口的，而白皊竹喜欢吃甜的且食量也不算大，所以追加的两个披萨里有一个是尺寸较小的水果披萨。反正有一大一小两个披萨，吃什么口味可以自己选。
    在等着追加的披萨送过来的这段时间里，银鸦喝了几口玻璃杯里的蓝色苏打水，沉吟片刻后看向凯，问道：“我在失忆以前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没有一点点防备的凯被对方这个突然发起的问题打得一口柠檬可乐呛在了气管里。好不容易停止咳嗽的他拿起纸巾擦掉了嘴角的可乐，然后就一直沉默着没有回答银鸦的问题。这个问题，说实话并不简单，有点复杂。一时间凯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和对方描述他失忆之前的模样？
    这让他该怎么说？回想起失忆以前的银鸦因为忌惮自己的力量会伤害到其他人而表现出的极端冷酷和孤僻的一面，凯欲言又止，内心的小人疯狂地把脑袋摇得像一个拨浪鼓似的。他的内心是强烈拒绝的。
    不行不行，这个跟他说了万一他以为这就是自己失忆以前真实的模样，那不就玩完了？现在银鸦失忆了反而变得比过去好相处，凯很确定现在失忆了的银鸦虽然依旧清冷，但绝对是最接近真实的他的状态，除了失忆这一点。如果真的重新变成失忆之前那样，凯绝对会心怀愧疚地拿起双棍往银鸦头上招呼过去，直到他重新恢复失忆的出厂设置为止。
    凯的无言以对让作为提问者的银鸦也无话可说。两人相顾无言，鸦雀无声的气氛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居然还是想来沉默寡言不爱说话的银鸦率先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状态：“……实话实说就行，反正我也不记得了。”
    “你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我很喜欢你。啊别误会，作为好朋友还有队友伙伴的那种喜欢。”凯一边回忆着失忆之前的银鸦，一边寻思着一些细节说出自己对于他的想法，而在想起某些记忆的时候，他真的觉得很无奈，“只是你话有点少。说句实话，在你失忆之前，你几乎从没和我说过这么多话。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和别人一起吃饭。”
    凯所说的这番话让银鸦若有所思。他沉思了片刻后，再一次开口询问道：“我问过凯特和白寒松，好像我在失忆之前性格特别孤僻？明明是副队长，但是基本不来队伍，和你们接触也少得可怜，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过几次接触。”
    “也算是有点吧。”对于这段话，凯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这倒是事实，非常明确的事实。那个时候虽说都是一个队伍的，但是别说是队伍里了，就算是学校里银鸦也和他们接触得特别少。可以说，除了是一个班的同学以外就没有更多的交集了。更不要说他只会在任务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在队伍里，和其他人一起参与任务。
    “那看来是很难相处。”银鸦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继续询问，“那以前的我和现在比呢？”
    凯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然后补充上自己的解释：“我都说了，我喜欢现在的你。因为现在的你给人的感觉，比失忆以前更真实。”
    “……谢谢。”即使是失忆之后的银鸦也依旧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因此他也只能用简单的两个叠字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情绪。之后，他又说出了自己这些天来内心最大的感受：“只是我觉得，现在的我忘了很多不应该忘的事，而那些都很重要。”
    凯以为银鸦依旧在介怀那个梦境的内容，介意他失忆之前伤害了他和白皊竹的那件事。因此他伸出手放在银鸦的肩上拍了两下，宽慰道：“那不重要。过去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还有未来。”听着面前与自己同龄的少年所说的话，银鸦若有所思地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后，不善言辞的他也只能以微微点头还有浮现在脸上的浅浅的笑意，来表达自己对对方这番话的赞同。或许也是有了凯的宽慰，银鸦的心情也变得轻松了许多，暂时也不打算去纠结自己失去的那些记忆的事了。
    过了一会儿后，原本已经不打算继续说话的银鸦又突然开口朝着坐在对面的同龄少年问了一个新的问题：“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喜欢一个人……大概是什么样子的？”
    银鸦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迟疑了许久。在听清楚了对方这个问题之后，凯突然很庆幸自己没有在喝饮料，不然就不是一口可乐呛在气管里的问题了，而是担心怎样才能不把可乐从嘴里喷出来的问题。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怎么回答。
    为了解答对方的这个疑问，凯干脆和他讲起了自己和凯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凯和凯特是在小时候就认识了，甚至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凯的童年是在马戏团度过的，那个时候他虽然一直都和家人定居在纽约，但是也经常会跟着马戏团到处表演。至于和凯特是如何认识的，那还要多亏一张马戏团的门票。
    凯至今还记得他遇到凯特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的马戏团回到了纽约进行演出。距离演出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年纪尚小的凯按捺不住在马戏团里到处跑，甚至还跑到了表演的帐篷外面。也正是因为这次乱跑，他遇到了在人群之外因为买不到票又想看表演而着急无奈的凯特。
    发现了这个小女孩之后，凯立刻跑了回去，找到了负责售票的大叔。马戏团的人可以说都是看着凯长大的，对他也是非常喜爱。所以对于凯提出的想要拿一张门票的要求，负责售票的大叔没有拒绝，爽快地给了他一张。拿到了门票的凯立刻小跑着找到了凯特，然后看着脸上原本失望的表情瞬间被惊喜所取代。
    直到现在，凯都很感谢那张门票，如果不是那张门票，或许他就不会认识凯特了。
    听完了凯的叙述，银鸦若有所思地问道：“那对你而言，喜欢一个人需要什么原因吗？”
    “喜欢一个人为什么需要原因？”凯不解的反过来问了一句。这或许就是欧美人的天性所在。
    银鸦又接着问了一句：“所以喜欢上谁都是一见钟情？”
    “这个不一定。”
    “存在日久生情？”
    “当然。也有一些人是一瞬间的火花。不过总结下来，我觉得其实也不需要理由。本来并没有那个意思，也不怎么在乎，然后就有一个人突然闯了进来。然后心里一动，大概就是喜欢上那个人了吧。不过说句大实话，这个问题其实根本没有标准答案。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答案自然也不一样。”
    说了这么多，凯拿起玻璃杯喝了几口可乐润润嗓子。他放下杯子重新看着银鸦，不免有些疑惑：“怎么了，银鸦？突然问起我这个，你是喜欢上某人了吗？”
    虽说提出来的是一个问句，但是凯心里却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答案。这段对话一开始的时候他还真的没想到银鸦会问到这个问题。不过当他把对方抛来的这些问题细细咀嚼品味了一番之后，凯便明白了一些东西。他觉得自己是知道些什么的。
    银鸦会问这个问题，情况多半是他有了喜欢的人，而那个人就是自己的搭档白皊竹。
    这是凯在很早以前就发现了的事实。发现的时间早在银鸦失忆之前。现在他很清楚，那个时候的银鸦之所以对他们如此冷酷和孤僻都是因为担心会无意间伤害到他们，但是在对所有队友都敬而远之的同时，他对于白皊竹的态度却比对待其他任何人都要温和。在银鸦决定彻底远离他们的时候，他对白皊竹的态度也最决绝。
    从这一点来看，白皊竹在银鸦心里的地位无疑是非常重要的。而作为队伍里目前唯一一个有女朋友的人，已经和凯特谈了很久的恋爱的凯完全可以确定，银鸦喜欢的人绝对是白皊竹。
    回归现实。面对凯提出的疑问，银鸦的表情难得地出现了一丝犹豫和不确定：“我也说不清楚，没想过这个问题。”
    很好，凯已经能够确定对方应该是喜欢着队伍里的某人的。他立刻试着鼓动银鸦：“兄弟听我说，喜欢就去表白。不会有错的。”
    醒醒，竹子未成年嘞。凯内心的小人如此戳着他提醒了一句。要是他怂恿银鸦去和白皊竹表白这件事被白寒松知道了，那么很快白家的四个死妹控兄长就会组队赶来集火他。
    “可是我不确定对方到底喜不喜欢我，而且我也不确定我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还是只是比别人多在意一点。”银鸦的回答相当谨慎。而凯则是强行无视了内心的小人的抨击继续怂恿对方：“要去尝试，不要害怕。”
    在听了凯的一连串的鼓动性话语后，银鸦承认自己的确有些心动。但是一想起那天帮着抓娃娃的时候，被自己无意间圈在了怀里的那个小女孩，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有些犹豫：“会不会……不太好？对方……好像还只是个小孩子。”
    “也对哈。”想起今年三月初的时候白皊竹才刚过十四岁生日，凯也能稍微理解一下银鸦的迟疑了。他端起面前的杯子，原本浸泡在饮料里面的冰块已经化了不少。他咬着吸管将杯子里的冷饮吸进喉咙，对于对面的银鸦的沉默也没太在意，只当他还在考虑。
    “……你是不是知道我说的那个人是白皊竹？”对面突然想起的剧烈的咳嗽声回答了银鸦的疑问。很好。这是凯今天第二次被饮料呛到咳嗽。这次可以说是被吓到咳嗽的。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开惊恐地捂住了银鸦的嘴，并立刻看了看四周，确认安全后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怎么？”
    “没什么……”
    这么做的原因凯不太想多说。总结下来之后他看着银鸦，严肃地说：“银鸦，兄弟，记住这九个字——防火防盗防四个妹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