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雪凛华七濑真响》第326章 （下） 为追逐天空的你献上祝福

    ……
    ……
    ……
    “进来吧，爸爸妈妈都有事情出去了，我这个样子也无法为你们准备茶水了，抱歉。”
    “不，没事的，再说本来也是我们在麻烦青木小姐你。”
    青木小姐冲我们微微一笑，便滑着轮椅，带着我们来到客厅，房间中只有加湿器发出的嘟噜嘟噜的声响以及水龙头即使是拧紧了也还在不断滴下水滴的滴答声，难得的周末，青木小姐就连电视也没打开吗？
    “如果你们想看电视的话，就请随意，当然我觉得你们貌似没有那个心情，那个孩子就在这边。”
    这间公寓每个房间中有两个阳台，一个在客厅一个则在卧室，而冰堂同学看到的那个阳台大概就是青木小姐卧室的阳台，所以她带领着我们来到她的房间之中，在桌子上摆放着高中的课本以及各种各样的辅导书，就连桌面上还摆着写满公式的笔记本，原来青木小姐就算不去学校上学也会在这里自习的吗？
    不过更令我们注意的是，桌子角落放着一个打开的鸟笼，而绑着红色丝带的青鸟，也就是麻仓同学收留的青鸟，正站在鸟笼旁边，眼睛不断注视着笼子里，仿佛没有察觉到我们到来一样。
    “果然在这里……它在看什么……”
    看到青鸟的麻仓同学迫不及待地走了过去，却在靠近鸟笼的一瞬间愣在了那里，对麻仓同学的反应有些奇怪的我们也走了过去，而坐在轮椅上的青木小姐则像是料到一切了一样一脸平静地留在原地看着麻仓同学。
    “这……”
    鸟笼中躺着一个仿佛还在熟睡中的青鸟，麻仓同学家的青鸟就一直在这里注视着它，我无法从它的眼神中读出什么，但那清澈的瞳孔一定包含着许多复杂的感情吧。
    鸟笼中躺着的青鸟和其他的鸟儿完全不一样，它只有一只翅膀，如果要形容的话，就好像现在在我们身边的青木小姐一样。
    “这孩子，每天都会飞到我家里看小青呢。”
    “青木小姐……”
    “一开始它大概只是在准备阳台上稍作停留休息而已，但我看这孩子并不是很怕人的样子就慢慢靠近它，它也没有立刻飞走，我想大概这孩子是有谁饲养着吧，下一瞬间，它看到了我房间中，熟睡在鸟笼中的小青，便飞了进来，说起来这还真是奇妙的缘分呢，小青它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交到朋友什么的。”
    “……”
    “在那之后，这孩子就每天都飞到我家里来，陪在小青身边，小青的精神比起之前几日也算是更好了些，他们就陪伴彼此，在这里度过一整个白天，就像伴侣一样，我在家中只是默默注视着它们，说实话还有点寂寞呢，有种被冷落的感觉，因为我以为小青的伙伴只能有我。”
    青木小姐说着，眼神中流露出些许落寞，她指的究竟是作为玩伴的身份，还是说丢失翅膀的同类呢，青木小姐只是将右手放在大腿上，所以我也无法肯定她的话语究竟有没有别的含义。
    “所以……这家伙它才每天来到这里……”
    “这孩子没有名字吗？麻仓同学？”
    “嗯……我不知道它原本有没有名字，但我没给它起名字，我觉得我是没有资格那样做的……而且我也只是想放走它，不想和它产生任何感情，仅此而已。”
    “是吗……但是你还是来这里找它了呢。”
    “那是！那是……它不愿意离开我家，我只是想找到原因而已……”
    “麻仓同学，你是为什么要收留这孩子的呢？是在外面发现了受伤的它？”
    “嗯……”
    “是吗……那这孩子还真算是幸运啊，还能再度飞上这片天空，我和小青明明都不行了。”
    青木小姐慢慢地滑着轮椅来到鸟笼前，鸟笼中沉睡的青鸟也睁开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这只青鸟的气息有些微弱，青木小姐轻轻地抚摸它的身体，它才艰难地站了起来。
    “我也是在外面发现了受伤的这孩子，只不过它受的伤相当严重，这只翅膀……到最后也没能救回来。”
    “……”
    “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估计也是跟我差不多，但是不是车祸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我失去了手臂，它失去了翅膀。”
    “唉？青木小姐的双腿不能行动难道不是因为车祸么？”
    “不是哦……我在车祸中失去的是手臂，至于双腿……”
    青木小姐再次看向自己无法行动的双腿，却反而让我们惊讶地微微一笑，就好像那并非是令人不愉快的记忆一样。
    “对于失去双腿，我反倒没那么烦恼呢。”
    “唉……”
    “因为这都是我自找的，是我自己的罪孽，所以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在失去手臂之后，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一般，觉得与他人不同的自己已经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和价值，便趁家长不注意，从楼顶的天台跳了下去。”
    “……”
    她讲述这段故事时的声音很平静，但我们所有人都说不出话，美雪还捂住嘴倒吸了口凉气，毕竟那个画面就算我们没有见过，在脑海中模拟出来也太过可怕，但青木小姐貌似不这么认为，她只是淡淡地望向天空，嘴角略微上扬。
    “那是……得知自己无法再次飞向天空的瞬间。”
    “……”
    “那是……自己最后还能在天空中翱翔的瞬间。”
    “……”
    “而在那之后……我却依旧被世界束缚着，没能死去。”
    “青木小姐……”“好了，你们也不想听我的事情吧？那可不是什么令人感兴趣的过去哦，你们想要找到的就是这孩子会每天飞回去的原因吧。原因大概就是这样了，它每天都会来看小青，估计彼此已经是感情相当深的挚友了，虽然我完全听不懂它们之间的对话，会回到麻仓同学你那里，大概是想要找个落脚点吧。”
    “……”
    “啊，麻仓同学你看，它们果然是伴侣吧，这孩子主动走进笼子，待在小青身边了。”
    “真的唉……”
    麻仓同学的青鸟一蹦一跳地走进了笼子，来到青木小姐养的青鸟，也就是小青的面前，麻仓同学的青鸟吱吱地叫着，就像是在向它传递什么信息一样，但至于它究竟传达了什么，我们估计永远也无法知晓了。
    “……”
    “……”
    小青回应了麻仓同学的青鸟，也冲着它吱吱地叫了几声，随后它又看向青木小姐，想要挪出脚步向这边靠近但仿佛瞬间失去了力气栽倒在了原地，但它最后还是很悲伤地冲着青木小姐叫了两声。
    “嗯，我明白了。”
    “你能听懂吗？”
    “不，我听不懂，但是……它想传达什么，我大概能理解了。”
    果然是跟我们不同的存在，或者说是一起生活了许久的存在，青木小姐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注视着小青，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我也隐约察觉到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最终，小青再次转向麻仓同学的青鸟，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一样，发出完全不属于它现在这个状态的清脆的声响后，闭上眼睛倒在了原地。
    而它的伴侣，也就是麻仓同学的青鸟，默默地注视着倒下的小青，在它身边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发出就连我们听起来都无比悲伤的鸣叫之后，它离开了鸟笼，麻仓同学也在那一瞬间无言地走上前去，为它解开了绑在腿上的红色丝带，而青鸟也像是心领神会一般注视着麻仓同学，它爬山麻仓同学的手，用头轻轻地蹭了蹭，随即转身张开翅膀，一振而起，向着远处的天空飞去。
    “飞走了呢……”
    “是啊，那孩子飞走了，回归了原本就属于它的天空，至于小青……大概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青木小姐……”
    “不用露出那种表情，麻仓同学，我这样的感叹并非出于悲伤，而是出于喜悦。”
    “……”
    青木小姐说出了令我们所有人都有些吃惊的话，看到我们同时用不解的眼神注视着她，她才意识到我们无法和她相互理解。
    “啊，大概是你们无法理解我的话语吧……我觉得，小青终于离开这个枷锁了，这个名为生命的枷锁。”
    “……”
    “也许很多人会认为，只要是活着就会有希望存在，这样的话语确实没错，但死亡也绝对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们无需去害怕死亡去厌恶死亡，而是去拥抱死亡。”
    “……”
    “但是……在那次跳楼事件之后我明白了，死亡并非单纯是解脱这样的事情，我们只有找到了活着的意义，才有自己追寻死亡的资格，小青最后大概是在鼓励那孩子回归天空吧，就和麻仓同学你做的一样，它的使命还没有结束，它的一生还远不能迎来终结，它应该还有想要追寻的事情，它还有……想要回到的天空。”
    青木小姐慢慢抬头看向天空，今天的天气非常晴朗，她还被射入房间的阳光闪了下眼睛，她抬起仅有的那只手遮挡住自己的脸。
    “那孩子大概是出于怜悯才留在小青身边的，但是那亦是一种对自己的束缚，不能对痛苦者施以怜悯，也不知道那孩子是否理解这样的话，大概小青最后，对它说的就是这样的话，让它回归天空，那天空彼端才是它真正的归宿。”
    “……”
    “无法回归天空是无比痛苦的事情，如果不是无可奈何，小青也不想告别那片天空，最终在这样的地方迎来死亡。”
    “不是的！”
    “……”
    “我想小青在青木小姐的身边也很幸福……”
    她听到麻仓同学的话，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片刻之后，青木小姐还是展露出温柔的笑容，如今的她再度露出这种表情则显得格外有力量。
    “谢谢，麻仓同学，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呢。”
    “……”
    “抛下过去……追寻自己活下去的意义吗……小青离开之后，我每天就要独自一人待在房间中了呢，不过没关系，在此之前我就在小青的陪伴下，找回了许多重要的事情，我会参加高中的升学考试，就算不去上学也好，我也会在家里自己努力，我也许不会输给你们哦，明年的这时候，差不多就是我找回自己的时候，只不过找到活着的意义……这种事情还远得很啊。”
    “……”
    “对了，麻仓同学。”
    “唉？”
    “你知道那孩子最后对你说了什么吗？或者说它想要表达怎样的意思？”
    “不知道……青木小姐你能明白吗？”
    “应该很简单吧？这种时候能说的话也没什么嘛，或者说……我的名字是青木小鸟，可能比较容易理解鸟儿的话语也说不定？麻仓同学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自己不想和那孩子产生感情，只是想放它离开吧？但当那孩子离开小青，理解小青的话语之后……它也会明白麻仓同学你的用意了。”
    “……”
    “所以，最后的最后，它是在和它也同样喜欢的麻仓同学你道别，不过……天空是相连的，说不定你们能再次相遇呢，至于最后它对你说的一句话，大概就是……‘谢谢’吧。”不知为何，麻仓同学听到青木小姐的最后一声“谢谢”之后，泪水从眼眶中溢出，她的样子就像没有反应过来一样，像是没有察觉到自己在落泪一样，她看向了天空，看向那只青鸟离开的方向。
    “拜拜。”
    然后，轻轻地道了一声再见，这声道别也仿佛融入了对回归天空的那只青鸟的祝福一般，飞向天空，追逐它的身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