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雪凛华七濑真响》第324章 （上） 为追逐天空的你献上祝福

    身体能切实地感受到，正在坠落的感觉，呼啸的风声划过耳畔，恐怕也只有这个时候我能仔细感受周围的一切，那并不是天空吹起的风，而是我的身体划破风的声音。
    坠落。
    坠落。
    坠落。
    身体变得愈发沉重，大脑反而变得愈发轻盈起来，这种感受稍微有些微妙，却如此令人享受，令人沉醉，只可惜人的一生只能享受一次这样的快感，而有的人甚至直到死去都无法体会这种感觉。
    内心中有如此微妙的感觉，大脑能更加敏捷地活动，然而这仅仅是一段短暂的时间，樱花下落的速度是秒速五厘米，但人的身体又是如何呢？我并非为了验证这一点，才让身体从天台坠落的，只是我不得不这么做而已，因为我已经没有存在于这里的意义了。
    我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呢？事到如今自己也不清楚了，或者是忘记了，或者只是一时大脑过热的激动而已，总之我的人生就要结束了，我最后望了一眼广阔的天空，嘴角不禁上扬，我的身体要是能向那里坠落过去，那该有多好，那是我永远无法触碰的地方，无法再次企及的地方。
    随着一声闷响，身体重重地坠落在地，我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周围街道的声音也变得微乎其微，眼前仿佛能看到之前的种种回忆，幸运的是唯独没有那一瞬间以及和那一瞬间有关的回忆，这大概是我这个世界待我最温柔的时刻了。
    这就是，死亡吗？
    最后的最后，能够想到的事情便只有这些，也许会有不甘，但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没办法反悔，何况是这样的选择。
    就像是快要睡着一样，困得无法睁开眼睛一般，我的眼前逐渐变得一片漆黑，模糊的意识也跟着开始消散，至少我在最后，在心中和这个世界，以及曾经相遇的所有人都道了别，只不过他们听不到就是了。
    ……
    ……
    ……
    我以为世界会善良且温柔地对待将要死去之人或者决心赴死之人，但这个世界却没有这么善良，甚至可以说是糟糕透了。
    “……”
    缓缓地，意识苏醒过来，像是灵魂回归了本体一般，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我用了许久才明白，才感受到这里并非是所谓的死后世界，耳鸣声逐渐退去，虽然声音还是很浑浊，但我能辨别出唯独医院的器材才会发出的声响，鼻子也慢慢嗅出了只有医院才会存在的味道，我用尽了全力才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没错，就是无比熟悉的天花板，大概连这个房间我都无比熟悉。
    我没死？发不出声音的我只好让大脑维持运转，并给予自己信息，但是对于现状，我反而陷入更深的绝望之中，我本以为会这样，然而其实我的内心莫名的平静，身体和那个时候一样的沉重，无论怎么发力都动弹不了，就连面部肌肉也让我感到格外松弛，看起来睁开眼睛真是用尽了力气，这之后的事情可能要逐渐恢复。
    我究竟沉睡了多久？我不清楚，也无法感受到周围有其他的人，这里异常的安静，安静到除了器材发出的声音之外什么也没有，我没有再次闭上眼睛，只是让大脑去回忆自己最接近死亡时的感觉。
    啊啊，我果然还是不能相信，这个世界最后会变得温柔。
    “青木小姐！青木小姐你终于醒了！”
    我的头没有办法左右摆动，所以那个呼唤我名字的人唯有特别接近我才能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当她凑过来的时候我才注意到了她，她是我在这个医院最熟悉的护士，之前那段时间也是她在病房里照顾我，那时候的自己好像对她说过很过分的话，看她这个样子好像并没有放在心上，或者说强迫自己忘记，毕竟我是病人。
    我无法张嘴回应她，但我想要这么去做，可用尽全力也只能让嘴唇微微发抖，真是的这种状态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我昏过去之后就没有做过肌肉复健之类的治疗吗？
    “青木小姐……你还说不出话吗？那就不要着急，先躺一会儿，我去叫医生过来。”
    “谢……谢……”
    “唉？”
    拼尽全力才让自己的嘴张开，发出这点微弱的声音，在这之后，仿佛一切都复苏过来一样，再次张开嘴唇好像没有那么费劲了，头部也能轻微地偏移，我记得护士是叫中村小姐来着，总之她无比惊讶地望着我。
    “不要着急，青木小姐！我现在就去叫医生过来！”
    中村小姐兴奋地离开了病房，声音还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仿佛她也在激动地对走廊里的人说着什么，虽然我记得这样在医院大声喧哗明显不是件好事，之后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些浑浊且沉重，但我好歹还能辨别出那是脚步。
    “小鸟！”
    父母异口同声地呼唤着我的名字，久违的声音让我差点留下眼泪，可即便是这个状态的自己依旧倔强地忍住了，看到他们出现在我的视野中，那憔悴的面容让我的内心不禁升起无限的罪恶感，这个世界果然既不善良也不温柔，虽然这么想更加对不起等待我醒来的父母，更是为了我自己自私的愿望，我多希望那时候的自己能真正的怀抱死亡。
    “爸爸……妈妈……”
    “没事了……没事了就好……”
    父亲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样瘫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而母亲则是想要伸手抱住我，但碍于身上的医疗设备，笨拙得不知道该不该伸手，最终只能掩面哭泣。
    “小鸟。”
    “……”
    “答应爸爸，再也不做这种事情了，好吗？”
    “……”
    “小鸟？”他的声音明显有些焦急，我倒也不是在思考，只是在观察他的反应，啊啊，原来如此，原来是会有这样的反应啊，虽然人无法窥见他人的内心深处，但我也多少捧住了那份真实。
    “嗯。”
    “那可约好了啊。”
    “嗯……约好了……”
    在那之后没多久，医生就来到了病房中，看到我醒来也流露出些许高兴的神色，只是在下一瞬间，他的神色又变得凝重起来，整个房间的氛围也变得有些怪异，父亲和医生一样，一副凝重的神色低下了头，而母亲貌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目光在他们之间游离。
    “青木小姐……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住进这里了，所以……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
    难得的，医生的话语也变得支支吾吾起来，我想大概不是什么好事，不然这个世界何必不让我一死了之。
    “你的双腿……永远也不能行动了……你这次从顶楼跳下，虽然命是保住了，但是双腿的神经……”
    “是吗……”
    “……”
    父亲猛地抬起头，正在观察我的反应，看起来他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所以才会和我那样约定，还真是个狡猾的男人，不过我的内心倒是意外的平静，就好像这一切也跟我没有关系了一般，就好像，我早都已经迎接了死亡一般，现在活着，或者准确地说，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仅仅是名为青木小鸟的躯壳而已。
    “我知道了……”
    说完，我便望向了窗外的天空，那是我那个时候最后看向的地方，也是我最憧憬的地方，然而我早就失去了追逐那里的资格了，失去了追逐任何事情的资格，没错，在那个日子失去自己的左臂之后，我又在这一次再次失去了双腿，没想到吧，世界并不是让我死去，而是让我失去更多的事物，然后继续活在世界上。
    真是个糟糕到不行的，令人厌恶的世界，除了怪罪世界以外，我还想怪罪没能真正怀抱死亡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