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方真劫》第九十七章 闻法丹枢

    “对了，大老爷说，给你留了一枚仙杏，你吃了吗？”玩闹过后，白素芝问道。
    郭岱从袖里乾坤袋取出那枚仙杏，说道：“我还没动，打算留在危急关头。”
    “嘻嘻，当成救命大补丸吗？”白素芝轻轻拍着手说：“我可以帮你炼成丹药，这样也能更省事。”
    “这难道还有什么区别吗？”郭岱端详着手里的仙杏灵果，能够克服不尽快服食、感受法力增益的诱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白素芝五指一拢，掌心居然也出现了一枚仙杏灵果，而且像是从枝叶间“生长”出来，仿佛这一刻，白素芝就是仙杏树。
    “仙杏摘下之后，自然独立而存。但只要将其服食，或者当成普通果子一样吃下去，不在半个时辰内服食完毕，灵果药性便回散于天地。”白素芝解释道：“这对于方真修士来说，服食仙杏之后，需要将药性化入腑脏经络中慢慢炼化，将其中精纯生机转化为补益精元、增进法力，但这个过程太缓慢了，而且不宜受到惊扰。”
    “服食外丹饵药不都是这样的吗？”郭岱说道：“当然，我或许可以更快一些。”
    白素芝问道：“可当你受伤的时候呢？”
    郭岱没有接话，白素芝继续说：“我在青衡道的时候学到了不少东西，其实很多修士身亡之前，手边并非没有治伤药物，可炉鼎气机滞碍，无法炼化药性，所以有再好的丹药也救不来。
    包括不少前来青衡道求医问药的修士，总以为求一枚仙杏灵果便可伤病尽愈、外邪不侵，全然忘了，再好的灵丹妙药，若无自身炉鼎的生机发动，也不过是一堆无用外物。而这一点，方真修士本该是远超于凡人的。”
    “架不住伤生害命的手段更厉害。”郭岱听懂了白素芝所讲的意思。
    “所以等你在危急关头，再来服食仙杏灵果，恐怕还没能炼化药性，就一命呜呼了。”白素芝靠了过来，坐在郭岱身旁，拿手指点在郭岱脸颊上，笑容艳丽地说道：“我可不准你随便就死了。”
    郭岱本想避开，但还是任由白素芝靠近，他问道：“那你是要帮我把仙杏果炼成丹药？”
    “一枚仙杏果，加上其他佐使配药，能够炼制出十二枚生元丹。这十二枚生元丹，你可以即刻服用，但并不是直接炼化药性，而是将药性凝炼在身中十二正经，一旦遭遇凶险伤损，发动自身经络气机，引导药性发挥，自然能够加快疗愈。”
    郭岱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服药之法，问道：“将药性凝炼在经络之中？可我要施法行功时，气机流转经络，不会将药性意外炼化吗？”
    白素芝从香囊中取出一本薄薄书卷，看质地像是绢帛一类，说道：“这是大老爷让我交给你的《丹枢篇》，说只要你看了就明白怎么做。”
    郭岱将信将疑地接过书卷，翻开后详细，白素芝也在一旁探着头，几乎是枕在郭岱怀里，可郭岱十分专注入神，并未将白素芝推开。
    “原来如此。”内容简短精炼的《丹枢篇》，让郭岱大感震撼，喃喃低语道：“看来关函谷也听了霍天成的蕴灵诀，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变化……”
    《丹枢篇》的法诀看起来与蕴灵诀有几分相近，但不同的是，蕴灵诀是含藏自身精血、激发血脉灵根，乃是去芜存菁之法。而《丹枢篇》必须要以《混元篇》为根基，且需要元神清明常驻之功，凝炼气机为丹元，游走炉鼎经络之中，按内外天时巡行经络***度。
    如果《丹枢篇》修炼有成，自然可以将外丹药性藏于要穴枢位之中，在必要之时才将其发动。更重要的是，还可以将自身所能施展的法术，暂时含藏在要穴枢位，在关键之时，无需额外施法，可以随心发出，有如无形的符咒。
    从《混元篇》到《丹枢篇》，贯彻修行前后都是含藏手的功夫，理论上是专门为郭岱而创的道法。不过亲历霍天成传授蕴灵诀，郭岱发现，这两门法诀也适合那些激引灵根的修士。
    尤其是《丹枢篇》，比《混元篇》多了不少实际法力运用的讲究，也更适合郭岱这类修士，将法力用于实事，而非一味清修。
    按照白素芝所讲，十二正经遍布全身大片地方，如果将药性凝炼在经络枢穴之中，只要不是遭受瞬间形神俱灭之劫，还剩下一口气发动丹元药性，就有回春延命之功，能在凶险关头存活下来，这才有更多活命机会。
    “这么好的东西……应该教给同行的沥锋会修士。”郭岱说道：“关函谷有让我不得外传吗？”
    “大老爷没说这些，反正他就是让我把法诀给你。”白素芝说道。
    郭岱扶着额头说道：“不对，一般修士无法由《混元篇》入手，还是只能让灵根修士来尝试……你先让我想想。”
    郭岱让白素芝稍等，自己遁入元神定境中找宫九素求教，却找不到对方。
    “宫九素！我知道你看见了，我想问你一件事！”郭岱在元神中呼唤了好一阵。
    直到郭岱已经生出不耐，宫九素才慢吞吞地回应道：“你不是已经有新欢了吗？怎么还来找我？”
    “你……你这什么意思？”郭岱一肚子不解：“你真把自己当女人看了？”
    “我最初九宫太素图化生之灵，无有男女可言，我选择做女子，是让你不快了？”宫九素反问道。
    郭岱有点郁闷地言道：“你不会是吃醋了吧？你修为这么高还吃醋？而且……算了。”
    “说，为什么不继续说？”宫九素确实有几分醋意。
    郭岱思忖一会儿，言道：“有些话我在这里才能说……你应该明白，我无心男女之事，我只希望能尽早重塑肉身，那就不用成天对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女鬼。”
    “我不是鬼物。”宫九素提醒道。
    “我知道！”郭岱发怒之时，元神定境也一并震撼，好似火光四起，他稍稍平复后才说道：“我们能不能只谈修行？《丹枢篇》只能让灵根修士修炼吗？”
    宫九素恢复最初的冷漠，说道：“并非如此，只是一般方真修士并无灵根，无法吸收天地灵气以滋养自身，就只能凭自身气机巡行经络，与灵根修士相比事倍功半。但方真修士本来就有自家功法，何必另求《丹枢篇》？”
    “那元神大成之后呢？”
    “元神大成之辈，神气相抱、身心合一，已无所谓灵根，《丹枢篇》充其量是锦上添花。”宫九素说道：“这是主人见灵根修士必将大行于世，提前将功法交到你手中，可见重视。”
    “这一点我明白。”郭岱说道：“关函谷他最擅长做因势利导的事了……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为何霍天成能够这么轻易激引他人灵根？”
    “轻易吗？他是何等修为？就我所见，杏坛会上，除却我们未曾亲见的摄提格，便属霍天成修为最高。”
    当初杏坛会摄提格出现时，郭岱早就离席了，也就是事后宫九素打听到杏坛会经过，又转述给郭岱。
    “可我变成混元金身，这过程多艰难？霍天成随便一下就激引灵根，我总觉得不太对劲。”郭岱话是这么说，可心里还是有几分嫉恨之意。
    “灵根修士并非混元金身，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宫九素倒是给他解释明白。
    其实灵根修士一直存在于方真道，天生灵根是一种特异禀赋，若能善加调教点拨，确实对修行一途有所助益。但凡事祸福相依，就以方真正法入手筑基来说，灵根不一定对修士有帮助，反倒是入门障难。最典型例子便是协助关函谷炼制力士金甲的杜老汉。
    这就牵涉到灵根的本质，因为灵根乃是内外气机接合的泛称。对于方真修士而言，以元神发动内外气机接合，元神本身就类似灵根，但这“灵根”是完全由修士自己所掌控的，所以内外气机接合如何深广、能施展怎样的法术神通，归根结底要看元神修为。
    所以即便是过去拥有天生灵根的修士，也都是遵从方真正法，以元神发动内外气机接合，直到堪破灵根障难，才会动用灵根之力。一些师门尊长甚至会给这种弟子施下禁制，不让其灵根之力随意发动。
    “就跟我之前一样！”郭岱恍然大悟，原来关函谷当初要封印自己法力，并非一时兴起之举，显然罗霄宗过去就曾有类似的弟子，被封印了灵根之力。
    “所以你也并非什么空前绝后的孤例。”宫九素淡淡道。
    灵根之力根植于血脉，可发动灵根之力却依赖腑脏精元，而突现的灵根之力，往往只专属于一类气机变化。杜老汉显然是木性肝气的灵根之力，发动于眼目间。而铸炼郭岱如今这对刀剑的夫妻，很可能是金性灵根，能呼出庚金之气，使得铸炼兵刃更为神异。
    这看似超凡的灵根之力，如果频繁发动，就会大耗腑脏精元，而且会使得体内五气失衡，短寿早夭。这也是为何罗霄宗要封印这类弟子的灵根，在他们修行有成前，灵根对全形养生之道并无助益。
    而这也是混元金身与天生灵根最大的区别，混元金身中有混融诸般气机的混元之精，与调摄万象的九宫太素图。所以混元金身拥有天然五气俱足的灵根，换句话说，混元金身就是元神修为大成后，形神合一的修士炉鼎。这也是为何关函谷说过，郭岱想要自己完全掌握混元金身，除非元神修为大成。
    如今霍天成创出蕴灵诀，除却世道演变外，更主要一点在于，激引而出的灵根，并不能像混元金身那样五气俱足，必然因各人血脉体质，有所侧重。
    而借助这样的灵根修炼，虽也能吸收天地灵气增长法力，可是体内五气恐怕也难维持平衡圆融，而且所能施展的法术也受自身灵根属气限制，不能像正法修士那样兼通五行变化。
    “所以你才会觉得，蕴灵诀类似妖修之法。”宫九素说道：“因为灵根修士若无元神大成的境界，在蕴灵诀上用功越深，体内气机会受灵根所限，变得愈加狭隘失衡。这样固然不会让人当场暴毙，广纳灵气滋养炉鼎，也不至于短寿夭亡，可修行证悟上会出现什么偏差就不好说了……我想杏坛会当时，在场应该有少数高人隐约察觉到这点，但没有人说明，等法诀传开之后，恐怕再也来不及阻止了。”
    “所以关函谷将《丹枢篇》交给我了。”郭岱终于明白前后缘由：“他知道霍天成登台讲道，灵根修士将不可遏止地增加，如果没有恰当的指引，灵根修士难窥正法大道。”
    “有师门传承的修士，自有尊长照料看顾，不会让门人弟子随意修炼蕴灵诀，问题主要出在众多江湖散修。”宫九素说道：“而沥锋会偏偏又聚集了大批散修，你觉得《丹枢篇》还能交给谁呢？”
    郭岱有点惊疑地说道：“这么说来……《混元篇》是留给那些未能炼就元神的灵根修士的？等等，难道以后会有人元神未成便激引灵根了？”
    “你想想，一对灵根修士诞育后代，会是怎样？”
    郭岱只觉得莫名地惊悚，说道：“我明白了，这就是霍天成的图谋，他要让天下人都拥有灵根！这、这……”
    宫九素接着郭岱的话说道：“你觉得这不是好事？”
    “我说不清，总觉得太骇人了，要是人人天生灵根……”郭岱只觉得脑筋转不过来：“可并不是拥有天生灵根就一定能入道修行啊！像杜老汉，他的天生灵根就没给他一辈子好过，灵根之力若是不加约束，对正法修行无益！”
    宫九素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位师弟，从一开始就想让正法修行的传承断绝？”
    “不、不会吧……”郭岱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下子糊涂地退出了元神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