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星期天早,林淼到少年宫的时间稍有点晚,距离课时间只差了两三分钟。品書網
这么晚才到的主要原因是,林国荣和江萍早起来又吵了一架,至于具体原因,林淼猜想可能和林国荣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洗澡有关。
说起来林淼一家子洗澡真是挺麻烦的。
夏天的时候还好,打一桶水站着搓两下搞定了。
但等到入了秋,天气一旦转凉,洗澡的步骤繁琐了许多——
不但要烧大量的热水,还得在后屋的门后架一个小隔热棚,以免洗澡的时候感冒。等磨磨蹭蹭地洗完澡,还得把洗澡用的家伙事儿重新收拾起来。所以以林国荣干任何事都图方便的性子,冬天的时候让他洗一次澡,简直让他承认自己曾经掏过大粪还困难。
而另一方面,由于老林现在对依然年轻貌美的江萍依然充满了兴趣,经常晚一关了灯,会情不自禁地往她身爬。可偏偏江萍又爱干净,当然不可能允许十几天不洗澡的老林对她动手动脚。这样一来,两个人第二天早起床后,都是既带着怨气又带着起床气,哪怕只是稍微有点口头的摩擦,也会马跟火苗子遇火药似的一点炸。
所以一大清早起来大吵大闹的情况,也没什么稀的了。
说到底,林淼觉得这个家最缺的并不是钱,其实应该是卫生间才对……
屁颠屁颠跑进教室,林淼坐下来后脸色有点难看。
他早用家里那个已经满负荷装载的粪桶解决完卫生问题后,来少年宫的路一直在反胃,加从昨晚到现在一共只吃了一碗泡面,肚子空到现在,体力已经相当不支。
林淼此时连吐气都是凉的,他有气无力地拿出刚才进校门时在门口小卖部买的牛奶,慢吞吞地解开绑住瓶口纸盖子的粗线,奶香在教室里弥漫开来的瞬间,肚子里跟着发出了咕咕的肠鸣。
“铃铃铃——”
这时只听铃声一响,朱老师和另外两个奥数教练一起走了进来。
朱老师转头看了眼林淼,林淼淡定自若,拿起牛奶喝了口,说道“起晚了,我还没吃饭呢。”
朱老师点点头,同样淡定地回道“没事,慢慢喝。”
“啊?这里课可以吃东西的啊?我昨天早饿着肚子做了两个半小时的题呢……”教室角落里响起了某个熟悉的声音,显得十分委屈。
然而尴尬的是,并没有人接她的话。
朱老师走到讲台,开门见山地先给全班介绍了一下,昨天提到过的叶老师和张老师。
这两个老师的年纪都和朱老师差不多,一瘦一胖,样子倒都显得十分和善。
朱老师沉声道“今天是答疑课,咱们分成三组。感觉自己数论和行程这两块较弱的,需要抓紧解决的,或者觉得还能有所提高的,可以留在这个教室,由我来重新讲解昨天考卷的那几题。应用题和杂题有困难的,现在跟张老师去2号教室。剩下来关于几何、计算和计数的,跟叶老师去3号教室。”
说完话,教室里头一群小学学霸不由面面相觑。
朱老师见大家没反应,又似乎很司空见惯地补充道“我希望大家能明白,我们是在这里集训,而不是在补课。对于你们的弱项,这里是不负责提高的。我们在这里的训练,目的是为了强化你们的强项,确保竞赛的时候可以发挥出你们百分百的水平,保证该拿分的题目不丢。所以千万不要抱着学习的想法来听课,我们这里对你们的要求,不是从无到有的学习,而是从有到优的研究,深入研究,完全吃透一块内容。昨天下午我讲完课之后,你们还是完全听不懂的那些题,今天不用问了,要问问你们已经听懂了一部分的那些题。完全不懂的题目,需要靠你们自己的水平去理解,想依靠一星期两次的短期培训弄懂,是几乎不可能的。”
教室里又安静了好久。
林淼咬着吸管,心说学霸的世界真残忍,老朱句句话都是正面杀伤,真是好刺激……
“那……”对课吃饭的问题耿耿于怀的女孩子,弱弱地举起了手,“朱老师,如果我这个星期跟你,下个星期能不能跟别的老师走?”
“当然可以,但是这样做其实没什么实际意义。”朱老师淡淡道,“一来时间是肯定浪费了,二来也不见得能有系统性的提高。如果集训了一个月却什么都没学到,那还不如在家里休息呢,好好的休息天,干嘛白费力气跑来跑去的,你说是吧?”
早饭女孩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朱老师抬手看了眼手表,见5分钟已经过去了,也不耽搁了,直接对叶老师和张老师道“你们先去教室吧,早点开始,抓紧把这些孩子的情况摸清楚。”
两个老师微微一笑,出了门。
教室里的学生一看两个老师都走了,终于有了反应,开始犹犹豫豫地结伴走出教室。
林淼坐着没动,朱老师负责的是数论和行程,这两块内容,一个是他的强项,一个是他的弱项,是走是留都不影响。不过朱老师身为市队的总教练,理论还来留下来跟她较有前途。
教室里的学生们犹犹豫豫地磨蹭了四五分钟,想走的学生终于走完,只留下了包括林淼、张雪茹和早饭姑娘在内的6个人。朱老师扫了他们一眼,直截了当道“好,接下来希望各位同学能跟我说的每一句话,千万不要开小差。大家把昨天的试卷拿出来吧,我们把昨天关于数论和行程的7道题重新再讲一遍……”
……
朱老师今天的分析,昨天下午的讲解更加细致了一些,但尽管如此,还是讲得很快,有些纯计算的步骤,甚至直接跳了过去。教室里的孩子,脸渐渐露出迷茫的神情,昨天没能跟的地方,今天显然依旧闹不明白。唯有林淼,一边吸着牛奶,一边若有所悟地点着头。重新听朱老师讲一遍,行程问题的个别关节,居然愣是听得开了窍。
大概一个半小时后,朱老师放下粉笔,结束了今天的讲题。
不过不等教室里的6个人松口气,她马又在黑板写下两道题目,面无表情道“大家先休息5分钟,休息完回来,做一下这两道题,看看刚刚听了那么久,有没有真正的收获。”
几个小姑娘都坐着没动,只有林淼和张雪茹走出了教室,往卫生间去。
“你觉得怎么样啊?跟得吗?”张雪茹问道。
“还行。”林淼道,“朱老师讲题的思路倒是能跟。不过这两题能不能做出来,还不是很确定。”
张雪茹道“你要是能把这两题做出来,是去年省决赛的水平了。这两题我做过,是去年省里决赛的题目。”
林淼反问道“你去年做出来了吗?”
张雪茹有点郁闷道“数论那题没做出来,不过今年再给我一道差不多的,我肯定能做出来。”
林淼笑道“因为今年大了一岁,去年更聪明了。”
“对!”走到卫生间门口,张雪茹揉了揉林淼的头,哈哈笑道,“所以你以后一定超聪明的!”
林淼心里无奈地叹道不可能的,哥已经是究极体了,不存在进化的空间了……估计这辈子勉强也是个底层985的水平,惭愧啊……
小姐弟俩放完水回到教室,教室里几个憋尿不出的小姑娘,全都已经在低头做题了。
林淼一身轻松地坐下来,拿出四百格,很悠哉地先把黑板的题目抄下来。
然后盯着较顺手的数论题思考了5分钟,脑子里一下有了思路,刷刷计算了5分钟,把答案给写了出来。
第一题顺顺利利。再看第二题,林淼现学现卖地用朱老师刚才教的步骤,先在草稿画图,等图像画好,数图一结合,思路也很快理清了,三下五除二,便把结果解了出来。
林淼前几个月起码刷了两三百道行程题,虽然也做出来不少,但这一次最为轻松省力。
朱老师一直在暗观察着林淼,一看他放下了笔,马站起来走了过去,低头看了眼他纸的答案。然后两眼扫过去,轻轻点了下头,很难得地夸奖道“不错,你已经搞懂了。”
林淼卖萌一笑。
朱老师又道“这样,你下个星期天不要在我这里课了,去别的老师那边听听看。”
教室马有人有异议,早饭姑娘不服地问道“老师,你不是说换来换去没意义的吗?”
朱老师呵呵一笑“你几岁,他几岁,你们能一样吗?”
嗯?我们又不一样?
林淼忍着没唱,心里却有个很强烈的冲动——我要不要今晚把这首歌给钟初惠哼一遍,然后找个录音棚做个单曲出来,说不定火了呢?
被朱老师怼回去的早饭姑娘嘟了嘟嘴。她昨天考试才拿了可怜的5分,今天的这些题目听朱老师讲了两次也没怎么弄明白,至于黑板这两道题,更是一头雾水到毫无头绪。
“老师,我不想学了。”早饭姑娘哭丧着脸,突然说道。
教室里几个人全都看了过去。
朱老师却显得十分平静,轻轻地点了下头,淡淡道“可以,你先回去吧,我等下给你们学校的老师打个电话。”
早饭姑娘傻眼了。
这都不带礼节性的挽留的?做人要不要这么干脆?
而朱老师见她坐着不动,居然还催促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啊……没有……”早饭姑娘略微有点手足无措地回答,然后抿着嘴,低下头,一边收拾书包,眼泪忍不住地夺眶而出,吧嗒吧嗒掉落下来。
她简直委屈极了,堂堂南城小学的大队委三道杠,居然以这么耻辱的方式,被变相踢出了区里集训队。回去之后,她该怎么跟爸妈交代,怎么跟老师交代,怎么跟学校交代,怎么跟胸前的红领巾交代?
“喂!”在早饭姑娘内心万分崩溃之际,突然有人对她道,“坐下吧,老师跟你开玩笑的,你不想走,谁还赶你走啊?”
“啊?”早饭姑娘梨花带雨地望向林淼。
听林淼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赶紧坐下吧,等朱老师给你们学校打了电话,到时候才真的后悔都来不及了。做不出做不出,屁点大的事,有什么好激动的啊?你去市里赛被淘汰掉,总现在走了要光彩吧?”
早饭姑娘看看朱老师。
朱老师还是那面瘫的样子,淡淡道“随便你,你想走想留都可以,反正我们经费是算了20个人的,你在这里睡觉都行。”
早饭姑娘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坐了回去。
她伸手擦了擦眼泪,看向林淼的侧脸,在心里感激地说了句“谢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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