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鹓鹭十一族》第35章 Conflict

    血基督赶到对面那栋大楼天台时,晓星正把一个男人从地上抓起来。
    对方气喘吁吁,肩部中弹,因为他当时以卧姿射击,那枚子弹穿透肩膀射入他体内。
    “问出身分了?”
    “还没。”
    血基督手上拖着在饭店房间被她杀害的男人,此时把他随手放倒在地,故意让这活着的男人知道,他的同伴已经被解决了。
    晓星基督让对方靠着墙坐下,那男人不住喘气,知道自己离死期不远。
    “委托者或者目的。”
    自然,男人没开口透露任何一个字。
    “……你知道我是谁吗?”
    从对方的身手和犯案挑选的地点看来,绝对是职业杀手,不是那种半桶水的敌人。若果真如此,在塞万唯尔,晓星会碰到这场攻击,将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塞万唯尔杀手界,谁敢与各各他作对?
    晓星基督假设这名杀手不知道他们的身分,给对方一抹笑容:“我们是各各他,晓星和血。你是在知情情况下攻击我们,还是被蒙在鼓里?”
    “……基督?”
    男人突然有了反应,一改先前不打算回应的态度,紧张地不得了。他瞪着眼睛,口气转而变得讨饶。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们──我──”
    “委托者或目的。”
    那人吓得心神不宁。
    “真、真的很对不起……我接到的任务是……暗杀──暗杀受雇杀害华莉西亚·郭列尔的、的杀手……”
    华莉西亚·郭列尔,血基督二天后的午夜目标。
    “委托者是华莉西亚·郭列尔本人?”
    “是……是!对不起!我不该接下这件案子,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才……”
    “没关系,你可以“走”了。”
    晓星在男人额前抵上枪管,碰的一声打死对方。
    “……消息怎么会走漏?”血基督皱起眉头,模样甚是不满。
    “大概妳的委托人说溜嘴。”
    晓星基督收起手枪,血基督掏出手机,拨电话回各各他。圣子接起,她便与圣子对话。
    晓星基督在尸体旁边点烟,蹲下大致搜身,没在杀手身上找到什么特殊的东西。
    等他再站起来,血基督已经讲完电话。
    “怎么样?”
    “圣子说,如果消息走漏就今晚解决。她已经替我查好资料,华莉西亚·郭列尔今晚出席一场酒会,午夜散场。”
    晓星颔首:“本来想问妳要不要去喝酒,看来现在不可能了?”
    “你什么时候离开?”
    “明天中午以前必须到达伏尔威尼城,所以最晚凌晨四点得离开。”
    “很好,我现在就去宰了那女人,绝对来得及。你想去哪里?”
    “看妳想喝什么。MoulinRouge?”
    “你还记得。”
    “当然。”晓星基督吐出烟雾:“我们去SunsetMorning,他们的龙舌兰很棒。”
    “好。现在先跟我一起去杀那女人。”
    “坐我的车吧,地点告诉我。”
    十字基督停妥车子,甫进入虎基督指引的一家美甲店,立刻赞叹不已。
    那间美甲店贩卖所有与指甲相关的产品,各种品牌、各种颜色、各种指甲使用的道具应有尽有。
    十字基督从小算是在化妆品中打滚长大,见识过的高级精品店一点也不少,包括他母亲以前开在金融街上的那家。这家店的精致与讲究程度显然能与十字母亲的店面媲美,十字从入店就一直打量店内装潢与摆设的品牌,很是满意。
    美甲店开设在高级住宅区,因此到了晚上,这间点灯的商店显得相当突兀。虎基督踩着细跟高跟鞋走进去,在店内巡视一周,对着唯一的店员发问。
    “我之前买的那种速干喷雾还有吗?”
    “沙利尔小姐使用的是这个牌子。”那名店员转身从墙上的展示柜中取出一瓶包装高雅的喷雾剂:“希望我没记错。”
    虎基督接过看了牌子和包装:“对,就是这瓶,我要两罐。另外还要护膜和软刷。”
    “好。我们最近进了一款指甲专用的香皂,您想试试看吗?”
    “喔?”
    虎基督挑起眉毛,那名店员将一块形状切割成细长椭圆型、雕有雪片莲图案的香皂交到虎基督手上。
    “Hermoso。”虎念了那个牌子,看看成分。
    “为什么是雪片莲?”十字也接过来细看:“Hermoso?”
    “Hermoso就是美丽,雪片莲的花语。”虎基督淡淡地说,告诉店员:“给我几块。”
    “好的。”
    “还有不含丙铜的美甲去光水,我要一瓶,不要上次的牌子,一点也不好用。安索斯顿,你觉得这次要买什么颜色的指甲液比较好?”虎基督回头询问十字,十字基督正好奇地一瓶一瓶细看店内所有色彩。
    “我想想,妳适合暖色系。”
    虎基督闻言皱眉,开始细想。
    “蔻丹红、骝红、殷红、绯红、血红、香槟红、枣红、火红、荔红、玫瑰红、棕红……所有品牌出厂的红色我都有了;驼色、金棕、橙橘、焦橘、芥末黄、鹅黄、米白、深白,或者冷色系的海水蓝、军蓝、蔚蓝、澈蓝、橄榄绿、湖水绿、叶绿、墨绿、浅紫、褐紫、宝石紫、熏衣草紫、蓝紫、靛紫,这些全部都买过。所以,帮我挑个不一样的色彩。”
    听着虎基督一一数列,十字不禁佩服。
    “妳怎么记得起所有买过的颜色?”
    “笨蛋,这样才不会买到重复的商品,我不喜欢犯这种错误。”
    “是是是……”他说:“既然如此,要不要试试玫瑰石那种淡淡的效果?”
    那是个虎基督从未考虑过的选择,她听了一愣:“可是玫瑰石涂上去以后几乎──”
    “不会,绝对很适合妳。”
    “喔?”
    十字转头,给店员一抹优雅的笑容,那店员立刻拣了几瓶不同品牌的玫瑰石指甲液,有些颜色深、有些稍浅,略有不同,其中两瓶的色彩甚至确如玫瑰石般掺杂各种从浅红到玫瑰红的瑰丽色彩。十字从中挑了一瓶,颜色很淡很单纯,看起来就像普通肤色指甲油般的不起眼。他摇摇瓶身,检查显色度佳、颜色饱和、没有沉淀。然后十字基督转开瓶子,眼睛瞟过刷子,注意到刷子的毛量适中,非常好。完成了以上动作,十字基督沾着他挑选的玫瑰石色彩,牵起虎基督的手,替她在右手指甲上轻轻涂过一层。
    虎基督惯用指甲液,十字一直都知道。当指甲液沾着颜色上到指甲上面时,滑过的痕迹自然漂亮,犹如水痕,缺点就是容易掉色和待干时间较长。不过虎基督固定会买某个品牌的彩甲护膜和速干喷雾,十字并不需要替她操心。
    虎基督小心翼翼地收回手指,检视这淡到几乎看不出来的颜色。她轻呼指尖,静待指甲液干涸。十字基督替她选择的这个色系实在很够眼光,虎基督以前没尝试过这么浅的颜色,但很显然,这种淡到几乎和指甲相似的色彩,看似平常,虎基督转动她的手指时,却又高贵沉敛地熠熠宣扬它的独特与不凡。
    那种颜色透露出来的气质和普通护甲液大大不同。其内敛和缓的宁静,同时充斥着高傲无比如女神般的气势,用一种雍容大度的自在气息将自己包裹在看似平凡的表面之下──虎基督不断转动手指,欣赏自己如玫瑰石般精致漂亮的指甲,非常高兴地给十字赞许的微笑。
    “我喜欢这个颜色。”
    十字莞尔,他就知道虎基督适合。
    “然后,挑瓶水薄荷的颜色如何?”十字给她建议:“或者浅卡其色,这个颜色很少见,不过其实比想象中还要好搭配衣服。嗯,你们有卖浅卡其色吗?”
    他转头询问店员,店员思考了几秒,走到柜台对面的展示架上抽出一瓶指甲油。
    “只有这个牌子有卖。”
    “相信我,比提雅,这个颜色会流行。”十字基督向她推荐:“涂上淡淡一层,你的肤色和这颜色能够形成印象深刻的搭配。”
    虎基督从店员手上接过那瓶指甲油端详了会儿,便下决定。
    “三种颜色我都要。”她对店员说:“哪个牌子的水薄荷彩度最完美?”
    店员向她介绍品牌,拿了三种不同的牌子放在玻璃桌上,十字替虎做最后决定。
    “好,就买这三个颜色,加上刚才那些美甲用品。”
    “是的。”
    店员笑瞇瞇,手指开始在计算机上敲出今晚虎基督消费总金额。
    一阵低回连续的踢踏声。
    有双高跟鞋奔跑在郊外的废墟工地,脚步声十分混乱。高细鞋跟匆忙踢过水泥地板,声响回荡在偌大废弃工厂区。白阴色的月光斜斜照射下来,使得以水泥为建材的整座工业区,增添了某种诡异不幸的气息。
    女人不断往北方移动,一开始以高跟鞋作领导,后来则干脆把高跟鞋从脚上摘除,光着一双脚疾奔在偶有硬物的人工地面。她从最南端进入这复杂地势的废弃地带,自以为甩掉了难缠的杀手,在工地巷路中拐弯抹角,从最北边一条小路回到连接省道的马路上。
    然后她拿出手机,快速拨号、与电话那头接通的某人低语几句。
    她以为自己安全了。
    血基督无声无息地蛰伏于最接近她所在位置的工厂屋顶,由上而下清清楚楚俯视她的一举一动。她抽出长剑,但思考了不超过一秒,又把长剑收回剑鞘,解下腰际上的皮鞭。
    倏然,血基督化为一条被月光拉长的黑影,伫立于t女人正后方。
    “这种搬不上台面的伎俩,妳真的以为能够甩掉我?”
    女人蓦地回头,大吃一惊。血基督面无表情却杀气腾腾,气势慑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冷汗直冒。
    “这场闹剧也拖够久,快点结束吧。”
    血基督的话语不特别强烈,女人却股栗不已。她颤抖着声音,不断后退。
    “妳到底为了什么杀我……血基督,我哪一点冒犯到妳!”
    血基督睥睨她一眼,心想这女人还真能装傻。不过表面上依旧没什么情绪反应,只浅浅露出一抹笑容。
    “圣子基督交代除掉妳,我不过照办。”
    “一群败类……”
    女人的咒骂还未结束,血基督一甩长鞭,鞭尾锐利的刀片勾住她白皙的脖子,然后用力拉扯!
    要结束掉一个人的生命并不是件难事。血基督一面这么想,一面挥舞着鞭子。只见长鞭末端的倒钩一次又一次将女人的皮肉狠狠勾起,最后血基督手腕轻转,女人迷蒙吃痛的眼睛甚至没有看到血基督有太多余的动作,完美的弧度闪现在眼前,女人看到一把长剑划过锐利的银光,自己的头颅便被摘在血基督手上。
    “……完成了?”
    血基督回头,晓星点着香烟从工厂区走出来。他呼出一口白烟,寒冷的夜晚当中,这口白烟缓缓地往天上飘去,与月亮的光芒相互呼应,很是朦胧。
    “现在几点?”
    回应血基督的发问,晓星看了眼自己的手表,露出浅笑。
    “凌晨一点四十三分。”
    “那我们走吧。”
    “嗯,车子停那边,我跟SunsetMorning的老板通过电话了。”
    晓星领路,带血往左方他停放跑车的方向渐行渐远。
    十一月十七日是罗腊门秋冬季时装预览,自早上开始,各家名牌服饰、各路时装杂志、报纸特约记者以及各界名流人士皆已搭乘交通工具,涌入这座塞万唯尔时尚之都。平时幽静清郁的山间城市顿时车水马龙,路上随处可见政商名流以及一线模特儿的身影,闪光灯从前几天开始就闪个不停。
    绽华基督搭乘私家轿车,相当低调地抵达Emperor展场,他开门下车,脸上戴着棕黄色墨镜,快速避开媒体与摄影机,直接进入后台。
    至今为止,听闻过可以在后台拥有专属休息室的模特儿,大概仅止于绽华一人。
    绽华基督走入他自己的休息室之前,突然看到一抹人影。
    法理恩斯·莫特。
    法理恩斯是当前影坛上最受瞩目的女明星,甚至近几年跨行兼职部分模特儿工作。在演艺圈,成功演员需要具备一种相当明确的个人形象,必须藉由演出机会制造某种能够抓住观众心理的强烈印象;模特儿正好相反,模特儿需要的是随摄影机呈现千变万化姿态与肢体的魔力,任何过于鲜明的个人特质、容易被定型的形象,对模特儿来说都属多余。
    因此,鲜少有人能够身兼演员与模特儿二职。法理恩斯·莫特却是这种跨行特例中相当成功的极少数案例。
    法理恩斯正与一名Emperor设计师交谈,她转头望了绽华一眼,给他抹职业笑容,旋身离开。
    绽华突然被一个人叫住。
    他回头,发现拍他肩膀的是Emperor首席设计师,特地送了三套衣服过来给他。
    “密根利斯伯爵,你的衣服在这。”
    “嗯,谢谢。”
    “不会。”
    Emperor首席设计师是个年届七十的爷爷,戴着大红色的夸张墨镜,今天的打扮走嘻哈风潮。
    “这季Pre-Fall就拜托你了。出场和闭幕都由密根利斯伯爵担纲我最放心。”
    “言重,埃罗尔先生。”绽华难得脸上露出比寒冰还稍微融化一点的笑容,如陶瓷般细致无瑕的脸孔反照在Emperor首席设计师的墨镜上,设计师爽朗笑了几声。
    “那么开场见,我要去前台看看。”
    “好。”
    绽华与之道别之后,走入他专属的休息室,化妆师已经等候多时。
    艾尔帝凡高中的下课时间,堕天基督起身想到外面买瓶饮料。
    “喂,蓝肯。”
    他才刚站起来,就被坐前面的锡克莱叫住。
    “什么事?”
    “我问你,上次国文老师规定要看的《回路》你看完了吗?”
    这书名对堕天来说有点耳熟,他略想一下,作者是个北俄亚罗白人,描述有关于俄亚罗白革命时代的故事,翻译的写实小说。
    “嗯。”堕天回答:“这本书一年级就翻过。怎么?”
    “老师说后天要在课堂上抽问,我到现在还没看过!蓝肯,可以借我吗?我不想为了这跑一趟书局。”
    “明天带来给你。”
    “喔──太感谢了──”
    对于锡克莱戏剧性的道谢,堕天假装没听到。他往外走,却又遇上菲琳西斯。
    “你想出去买饮料?”菲琳西斯晃了晃右手拿着的一杯热咖啡:“帮你带的,校园商店加奶精不加糖的热咖啡。”
    “……妳又有什么要求?”
    “原来我在你心中的好人形象已经全毁啦?”
    “差不多。”堕天拿走她手上的热咖啡,打开盖子。
    “你一年级就看完《回路》这本枯燥的写实小说?”
    “嗯。”堕天知道菲琳西斯听到他与锡克莱的对话。
    “我不喜欢这个国文老师。”菲琳西斯说:“对学生很不友善,每次开的书单当中,又都是偏激的社会写实主义小说,害我提不起什么阅读兴趣。”
    “我也不喜欢。”堕天耸耸肩,不过《回路》这本书高一时绽华就要求他看,所以他早听话地翻过。
    上课钟声响起,菲琳西斯推堕天进教室。这节是国文课。菲琳西斯小声嘟哝,拿起点名板快速检查有没有学生不在教室。才几分钟,国文老师便走进来。
    国文老师留着一头偏红色的褐短发,戴着黑色眼镜,每次从眼镜后面看人的那对眼睛都像是想刻意刁难学生。有好几位家长曾经向学校抗议这位老师的教学方式,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始终稳坐他艾尔帝凡高中国文教师之位。对堕天班上的学生来说,更惨的是,自从死亡万圣,他们的班导在混乱中伤亡,代理班导就由原本的国文老师兼任。
    这天他走进教室,便对大家宣布一项学生们叫苦连天的事情。
    “我本来说后天进行《回路》的堂上抽问。”国文老师翻开他的记事本,确认后阖上:“不过我想今天进行也没有差,会看的人就是会看。好了,还没读过《回路》的人,请诚实地站起来给我瞧瞧。”
    许多学生当场傻眼,不过老师说得对,会乖乖读书的人早就已经把这本书看完了,那些拖到今天都没读的人,也不用认为他们会在两天之内,将一本艰涩的写实小说阅读完毕。
    班上大约有三分之一的同学起身,其中包括锡克莱,狄姬则坐在她的位子上掩嘴偷笑。
    那老师巡视班上一周,发现堕天坐着,右手摇着笔杆,一副觉得上课无聊的模样。
    “别林同学。”他那双锐利又不讨喜的眼睛,穿透老式眼镜看着堕天:“你确实阅读过《回路》这本书?”
    堕天心想这家伙又想针对他,抬头瞄老师一眼。
    “看过了。”
    “确实看过?每一字、每一句都用心体会?”
    “……对。”
    位子较前面的菲琳西斯回头看堕天,对于老师无预警地针对他感到同情。
    “我不相信。为什么你没看过这本书,却又不肯诚实地站起来呢?”
    “……我看过了。”
    国文老师似乎一点也不相信堕天说的话。
    “我不认为一名常常翘掉我国文课的学生,会乖乖按照我的要求读完指定读物。”那老师瞇细眼睛:“我这个学期打算当掉五个人,说谎的人理所当然能够名列其中之一。”
    堕天眼睛盯着国文老师,瞳孔陡地收缩,像猫一般。
    “……我说,我早就看完这本书。”
    “那好,我问你,塔杜莎最后怎么死的?”
    堕天一愣,他不记得《回路》里有个角色名为塔杜莎。
    愣住的也包括那些看过《回路》的同学。菲琳西斯皱起眉头,举手后擅自发言。
    “老师,塔杜莎是《回路》作者的另一部作品吧?”
    “没错,可是我不是说过,要把斯德里夫·基瓦的其他作品都翻完?”
    “老师,您──”
    国文老师盯着菲琳西斯,然后再看堕天:“不用解释。所以,别林同学,你知道塔杜莎最后怎么死的?”
    堕天在心里骂这家伙故意为难他,表面上一句话也不答。
    “老师,您之前并没有提到要把斯德里夫·基瓦的其他作品也翻完,我确信。”
    说这句话的是菲琳西斯,大家一听就知道菲琳西斯想替堕天解围,不过老师也确实没提过这项要求。
    “我一定有提醒各位。”那名老师笑了笑:“斯德里夫·基瓦的作品每一部都是经典,我怎么可能没有要求你们全部看完?”
    这句话的逻辑明显有问题,菲琳西斯微愠:“我很确信老师之前没有说过。”
    “舒曼同学,注意妳的礼节。”
    “可是老师您──”
    “闭嘴。”国文老师狠狠地盯着菲琳西斯:“我的要求一点也不过分,是你们这些懒散的学生永远喜欢找借口。”
    “不对吧,老师,您怎么可以要求学生为您没有说过的话负责?”
    “舒曼同学,妳也想成为国文课被当掉的五人之一吗?”
    菲琳西斯听了一愣。
    “老师是用这种标准,决定当掉哪些学生?”
    “没礼貌的家伙。舒曼同学,既然这么想跟我辩论,我就让妳去跟补考考卷辩论。”
    堕天突然从位子上站起来。
    “……你不是很想当掉我?老头子。”他狠狠地瞪着国文老师:“没错,我没看过《回路》,现在我站起来了,你还想怎样?”
    “蓝肯,坐下,你明明早就看完那本书。”菲琳西斯回头看他:“犯不着配合这种固执又不讲道理的差劲老师。”
    “舒曼同学,妳这是公然顶撞师长!”
    “是又怎么样?是老师自己先不讲理。您没说过要把《格拉提庄园》、《兔子窝》和《马尔萨斯》都看完,现在却用《马尔萨斯》里的人物为难学生?”
    菲琳西斯坐在椅子上冷冷地说。
    老师顿时怒不可遏:“闭嘴!”
    “我不想。”
    “我说闭嘴!”
    “为人师表请顾及形象,老师。”
    “太没礼貌了,妳给我出去!别坐在我的教室!”国文老师指着走廊大骂:“滚出去,面壁思过!”
    “……现在还有体罚?”
    老师怒视菲琳西斯,伸手粗鲁地把她从位子上抓起来,菲琳西斯没料到他会来这招,一时反应不及。只见老师用力把她推往走廊的方向,菲琳西斯立刻被椅子绊倒。
    “菲琳!”
    狄姬尖叫,菲琳西斯重重摔在地上,旁边的学生吓得把她扶起来。
    “……副班长似乎人缘不错,可是这不构成可以顶撞师长的理由!”
    国文老师也自知不小心推倒学生,依旧不肯认错,嘴硬地继续数落菲琳西斯:“快点给我站起来,别拖拖拉拉的,到外面罚站!”
    堕天基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国文老师旁边。
    他双眼一沉,国文老师猛地感觉腹部剧烈疼痛,当他反应过来,才发觉堕天一拳卯在他腹上。
    那拳并没有重到让他吐血,却已令他跄踉好几大步,向后倒向地板。国文老师吓得不住喘气,指着堕天大吼。
    堕天基督完全不理会他,扶着菲琳西斯,径自带她往保健室去。
    十字基督和虎基督走入艾尔帝凡高中的大门,前者满脸微笑、后者面无表情。
    “没想到距离上次打同学才过不了多久,堕天这家伙又打老师。”十字笑瞇瞇,很是得意:“他三年级这年好像特别多风波?”
    虎基督没有答话,想往校长室去,不过十字却拉住她。
    “等一下,我们先去保健室。”
    “为什么?”
    “堕天的小美女同学,”十字略想了一下菲琳西斯的全名:“菲琳西斯·舒曼,还在保健室。”
    “所以?”
    “把她带过去替堕天解围。”
    “用不着这样,我会……”
    “没关系,圆滑一点比较好。”十字基督说服虎基督,把她往保健室的方向拉。
    与十字的猜测一致,菲琳西斯人在第一保健室擦药。十字走进这间高一时常拜访的课室,颇是怀念,就连里面负责的护士,都还是当年的那位。
    “……安索斯顿?”那名护士原本正替菲琳西斯清洗伤口,一看到十字基督走进来,停下手边的工作,颇为讶异:“好久不见,怎么有空回母校看看?”
    “蕾丝利姐姐,我是为了蓝肯·别林回校的。认识他吧?”
    护士今年至少四十多岁,十年前,十字高中时期大约三十多,还可以勉强叫声“姊姊”,十年后,十字的嘴巴还是这么甜。
    “三年一班的学生,刚才送他们班女生过来擦药。西铎克还好吗?又出国了?”
    “西铎克现在在赛亚克里尔工作。”十字对菲琳西斯眨眨眼。
    虎基督看到菲琳西斯的伤势,觉得有些恼怒。菲琳西斯脸上有擦伤,膝盖和小腿也磨破皮,伤口未免太多了些。
    菲琳西斯被堕天送来保健室后就一直待在这里,不知道教室后来的情况,现在一看到虎和十字出现在学校,就知道堕天有麻烦。
    “请问,蓝肯被老师记过还是怎么了?”
    “聪明的女孩。你们班导说要记他大过,现在堕天人在校长室等我们过去。他为什么打老师?”
    “老师把我推到地上,害我撞到椅子。”菲琳西斯看着十字:“可是就算这样,并不代表蓝肯可以打人。怎么办?”
    “你们老师叫什么名字?”一旁的虎皱起眉头。
    “库利斯·白德。”
    “我记得他,是我上一届五班的国文老师。”十字基督恍然大悟:“风评很差。”
    “他今天课堂上抽检没有看过《回路》这本书的同学,不相信蓝肯已经看过了,故意为难蓝肯。”
    “《回路》?”虎回想:“这本书,蓝肯一入高中,德瑞就要求他读完。”
    “好吧,所以堕天被老师盯上了。然后呢?”
    菲琳西斯把经过告诉十字。
    “蓝肯是冲动了点,妳也是。”十字笑道:“不过我没立场教训你们。说实话,如果遇到这种事,我的作法铁定更过分。”
    “别谈那些不良示范。”虎制止十字;十字笑得更奸诈。
    “所以,”他对菲琳西斯提出邀请:“跟我们去一趟校长室?”
    “当然。”菲琳西斯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可不想害蓝肯被记过。”
    十字又看菲琳西斯:“上次我就想问,妳是蓝肯的女朋友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明显让菲琳西斯一愣,她狐疑的皱起眉:“我不是。他早有喜欢的人了吧。”
    “喔?”
    十字笑意略带深意。
    一名长发男人脱下白袍和手套,从类似手术室的房间走出来。他往右转,走向长廊,然后到隔壁房间替自己倒了杯热咖啡。
    有个女人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札铎克·维尔恩纳?”
    “……我是。安洁琳·科莫亚中校?”
    男人回首,看到一荒天实的副官,安洁琳·科莫亚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怎么,又有验尸报告?我才刚从五荒大人的实验室出来,让我休息一下吧。”
    “二荒大人的命令。”
    “是,当然,妳现在听命于二荒公主。除了她还有谁?”札铎克点点头,喝了口咖啡:“好吧,什么工作?”
    “您、路尔大人、以及在下,必须去一趟摩尔波特。”
    那是个距离塞亚维亚半小时车程的地方。
    路尔大人是指帕斯里·路尔,七荒前华副官,一名不过十五岁的绿发男孩。在九荒体系下的十八位军人中,年纪轻地令人讶异。安洁琳虽然年长于他,因为比帕斯里·路尔还要晚成为副官的缘故,即使是称呼其名讳也必须非常恭敬。
    “这么冷的天气。”
    札铎克不禁低喃。赛亚克里尔这个季节早就风雪满天,竟要在糟糕天候下出门远到摩尔波特。好吧,其实也没有真的很远。
    他开始思考,是不是干脆答应成为五荒左垣的副官,至少不会被其他九荒莫名奇妙叫来叫去,做这做那。
    “我们现在去找七荒前华的副官?”
    “嗯,是的。”
    札铎克只好放下暖手的咖啡,跟着安洁琳走。
    他们出了房间,往七荒前华的办公区去,在准备通过第一道身份确认门槛的时候,看见帕斯里倚在墙边等他们。
    “你们怎么这么慢!”
    他一见着安洁琳和札铎克便忍不住开口大骂。想到自己执行简单任务还要带两个人,只觉得累赘。
    安洁琳是新上任的副官,几乎没什么任务经验,帕斯里今天根本就是带人走见识。原本艾勒薇斯也会同行,他觉得轻松点,可是艾勒薇斯临时被四荒地舞叫去办别的事情。
    “快点,天气这么冷,动作别拖拖拉拉!”
    “是!”
    安洁琳赶紧答话;札铎克只是笑笑。其实他不过是位客座医师,照理说不需要这样东奔西跑,不过既然拿钱办事,还是少点意见的好。他们三人往电梯口去,路上的值班兵看到领路的帕斯里都赶紧立正敬礼,电梯旁的士兵也机警地替他们按往停车场的按钮。
    “快点,快点进来。”
    帕斯里催促他们,三人进入电梯之后,电梯往下。
    校长室内的气氛相当严肃,最开始,没有人主动开口说话。那位有着一头偏红褐色短发的国文教师气呼呼地坐在校长旁边的位子上,十字、虎在另一边与他们面对面,堕天与菲琳西斯则坐到远边另一张议事桌旁。
    等秘书端来双方茶水后,才见十字基督露出云淡风轻的笑容。
    “我不在乎蓝肯的操行成绩,一点也不在乎。”十字基督微笑着告诉堕天的老师:“他的学科成绩很高,这才是我重视的。除此之外都微不足道。你要说我偏激也可以,但这就是我的教育方式。”
    “他……但他没有资格打老师!这是监护人管教不当!”老师听他这番话,气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你没有资格当他的监护人,你要赔偿我医药费!”
    “所以推倒学生、害学生受伤的人,就有资格为人师表?”十字基督莞尔:“你害学生受伤,这笔帐我们怎么算?”
    “你……你你你──你又不是舒曼同学的家长!”
    “的确,或许我不方便以舒曼同学的家长的身分计较这件事,那么,若以董事会的立场呢?”十字基督笑盈盈地,口吻乍听之下不带半分威胁:“不如来召开董事会,议题就放在教师操性检讨。”他顿了顿:“密根利斯伯爵对于蓝肯·别林要被记过这件事情非常不满,他考虑撤掉资助艾尔帝凡高中的教育基金。”
    “席隆特……先生?”
    校长听了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十字突然提到绽华;密根利斯确实名列艾尔帝凡高中股东之一,但是为什么十字认识他?
    “欧兰·派索席先生。”虎基督冷冷地看着校长:“上次同您自我介绍的时候,您似乎没有想起我也曾经是您的学生。”她的表情寒岩冷漠:“敝姓沙利尔。比提雅·沙利尔。”
    校长先是疑惑,接着错愕。沙利尔!他上次怎么没反应过来?即使沙利尔家族在好几年前就已经被国际刑警组织破获,这个姓氏有时依旧让他胆颤心惊。近十年前,沙利尔家族独生女就读艾尔帝凡高中,当时他多次想找理由辞退这位学生,却被一名年轻漂亮的学生怒气冲冲踢破校长室大门,将一份签署完毕的正式文件丢到他面前。
    “你只要再胆敢尝试辞退比提雅·沙利尔,我就撤出密根利斯资助的艾尔帝凡高中教育基金!”
    密根利斯赞助的资金高达总金额五分之二,其余五分之三由十个家族共同资助。由此可见,只要密根利斯家族撤除教育基金,艾尔帝凡高中铁定关门大吉。
    自此以后,欧兰·派索席再也不敢找沙利尔家族女儿的麻烦。
    “其实我也曾经是贵校的学生。”十字基督还是微笑着:“我能够有今日事业上的成就,一切都要感谢母校。”
    是啊是啊,感谢母校。欧兰·派索席猛滴冷汗。他想起来了,密根利斯、沙利尔、席隆特、柯尔贺、甚至是袭拉斯特,当年总共有九名学生老是喜欢找他麻烦。
    可是光密根利斯一个姓氏──甚至不用动用到柯尔贺的影响力,就已足够令欧兰·派索席束手无策。
    没想到蓝肯·别林也和这群人扯上关系。
    “……真的很抱歉,我会撤去这个大过处分,请您转告密根利斯伯爵不用操心,我以校长的身分担保。”
    “校──”
    “你别说话。”
    欧兰·派索席阻止国文老师错愕的抗议。
    “很好,这是个好答案。”
    “当然了、当然。”
    “我不喜欢这位老师。”虎基督瞟了眼国文老师,他这次一句话也不敢说:“交代蓝肯要把《回路》这本书读完的人就是密根利斯伯爵,身为老师竟不相信学生的话,不足胜任。”
    “是的、是的。”校长赶紧哈腰:“毕竟只是代理导师,我们会尽快安排正式导师接任一班班导。”
    “很好。”虎基督点头:“我们要走了。蓝肯还会有什么麻烦?”
    “不会再发生了!绝对不会!”那名校长强调:“很抱歉给你们带来困扰,都是我个人的行政疏失。”
    十字给另外一头的堕天一个眼神,堕天便和菲琳西斯站起来,随着十字和虎出校长室。
    “问题顺利解决。虽然动手打老师有点冲动,不过如果对方是个烂老师,我会说你做的好。”
    “不要乱讲话。”虎基督瞪着十字,又看堕天:“学生不应该这么做。老师有不适当的举动,你可以制止他,可是不应该动手打人。”
    堕天没有答话,虎基督又说。
    “冲动不是好事,你应该找最能够保护自己的方法做事。”
    “……是,对不起。”
    “我不是要你道歉!”虎基督强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大家都会帮你。可是你应该学习怎么样圆滑地处理发生在你身上、不公平的事情。懂吗?”
    “妳好凶啊,比提雅。”
    “闭嘴。”
    十字基督忽视虎瞪他的眼神,拍拍堕天:“学生的义务就是翘课和惹事,反正我们当年闹事闹得更凶。”
    “你不要一直──”
    “没关系啦。”十字拉住虎,暗示她离开:“我们要走了,你们回去上课吧。”
    堕天颔首,和菲琳西斯转身便往教室去。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大家都会帮你?”十字基督奸诈地笑着,重复虎基督刚才说过的话:“这个“大家”也包括妳?我以为妳还是不怎么认同他。”
    “他也是基督之一。”虎基督严肃的看着他:“不要曲解我的话意。”
    “好啦好啦。”十字灿笑:“别生气,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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