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基督笑瞇瞇地看着堕天,多丢了两个弹夹给他。
“我猜你的子弹可能已经用完,所以替你带补充弹药过来。”
“谢谢。”
“真是的,你也到英雄救美的年纪啦。”
十字基督自顾自的说话,踏过巷弄内十几具被小钢珠轰得血肉模糊的尸体,领堕天朝巷子外停驶的轿车去。
“圣子说对方是个女孩,你的高中同学?”
“对啦。”堕天基督挥开十字拨弄他头发的手:“我们怎么找菲琳?我只知道载走她的车子开往什么方向──”
“别急别急。”十字基督满脸笑容,来到他的轿车前,打开驾驶座车门,示意堕天坐后面:“圣子早替你打点好了。”
堕天一开后车门,竟发现虎基督也在里面。
虎基督穿着白色衬衫、白色长裤,最外面罩着毛边厚外套,脚上穿着白色的细跟露趾高跟鞋。她翘着修长的双腿坐在后座,双手盘于胸前,冷冷看着堕天。
“赶快上车,不是要救你同学?”
“小──”堕天差点将“小姐”二字脱口而出,赶紧改口:“虎姊姊,妳也来了。”
“快点上车。”虎基督不耐烦的催促,十字早就在驾驶座上等候堕天。堕天赶忙坐到虎基督旁边,关上车门,让十字驾车朝大马路直奔。
虎基督大病初愈,今天出门时并没有将一头酒红色的长发高盘而起,仅仅让漂亮颜色的长发垂在肩膀上,脸上未施多余彩妆,红润中带点苍白的唇色依旧给人虚弱的感觉。她一手支在窗上,托着下巴,看十字快速开过好几条街,朝着某个堕天并不熟悉的方向前进。
“虎,是在“海盗”的老位子?”
“就算不是,我们也从那里把他们找出来。”
“哈哈,说的也对。”
“……海盗,一间酒吧的名称?”
“原来你知道。”十字基督借着后照镜看了看堕天:“海盗酒吧的老板在一家成衣工厂倒闭后租下工厂地下室,那家酒吧以前是帮派聚集联络的地点。”
“我有听说过。”
“现在老板也搬走了,黥指那群不成气候的混混反倒聚集在那。”
“可是我们这样贸然过去──”
“我不是说了别担心?”十字基督隔着后照镜给堕天一抹神秘十足的笑容:“黥指的老大、还有底下好几个重要干部,以前不过是沙利尔家族的末端分枝。”
堕天忍不住看了一眼虎基督。
“喂。”虎基督没理会十字说的那些话,倒是对堕天发问:“那女孩没问题?会不会跟父亲泄密。”
虎基督指的是他们以“各各他”身分前去营救警务部长的女儿,难保菲琳西斯事后不会向父亲提起。
“不会。”堕天摇头:“她父母离婚了,而且上次万圣节,菲琳就知道我有枪。”
“菲琳?叫起来真亲密。”十字基督在前座嘻嘻笑着。
“别多嘴,快开车。”虎基督凶巴巴。
要说完全不怕是假的,不过面对歹徒,菲琳西斯的应对已称得上大胆。
一般歹徒会在犯案时把自己的脸蒙起以免让人看到,这群将菲琳西斯绑来某处地下工厂的绑匪们却毫不忌讳的露脸,在菲琳西斯面前走来走去,让菲琳西斯暗想她是不是很快就要被灭口。
书包被那些男人抢走了,还好她事前趁机丢掉手机,没让这群人有利用手机联络爸爸的机会。
菲琳西斯左右看看,她不确定这里是哪里,因为在车子里一直被某个男人蒙住眼睛,所以只能大约猜测似乎是艾札拉市东边某个工厂地下室。从这群男人谈话的口气判断,菲琳西斯早些猜得没错,他们都是隶属于帮派“黥指”的成员,要以菲琳西斯为人质换回他们老大的自由。
得想办法逃出去啊。
菲琳西斯并不笨,思考着手脚被绑住、四周又到处是帮派人马,这样情况下能够平安逃跑的可能性。怎么想都觉得实在不高,而且如果这边真的是艾札拉市东──菲琳西斯几乎没什么机会来到这一带,她不确定就算真的逃出地下室,是否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求救。
还是乖乖坐在这里等死?
这个选择好像也不符合菲琳西斯的个性。她偏头想,要是当时这些大人顺手把蓝肯一起绑来就好了,至少她不会一个人没伴太无聊,两个人可以一起想办法逃跑,就算逃不出去,要死也有个朋友陪,是吧。
唉呦……她怎么可以把无辜的蓝肯也扯进来?菲琳西斯摇摇头。
想想,要不是菲琳西斯今天放学硬把蓝肯留下,蓝肯此时应该已在家中看到新闻报导自己被绑架的消息吧。
菲琳西斯猛地一惊!
蓝肯被这群男人留在学校附近的巷子,他该不会已经被杀了?
菲琳西斯抬起她漂亮的脸蛋,从地下室气窗看到有辆香槟白轿车停在地表外面,那辆轿车的款式与这附近建筑风格不太兼容,一看就知道是非常昂贵的车种。她听到车门被打开的声音,有高跟鞋和皮鞋的脚步声,还有球鞋。
说不定是这次绑架主谋犯现身吧,她还以为现场那个穿西装的男人已经是大头目了。菲琳西斯心里开始编故事,接下来她会被怎么对待?剁掉一根手指,当成证明寄到爸爸那边去,还是被迫隔着话筒对电话里的父亲哀号几声,或者是……
叩、叩、叩,佻达傲慢的脚步声,打断菲琳西斯的思路,她突然看到蓝肯、蓝肯的监护人──那位有名的帅哥议员──还有议员的秘书,三人从楼梯上走下来。
奇怪的是,走在最前面的是议员的秘书,一头红发的漂亮大姐姐。
虎基督拧着眉头,粗鲁推开地下室铁门,快速沿着楼梯往下。她发出的声音相当明显,地下室内聚集的男人们全部往她的方向望去。一看到闯入者,好几个男人已掏出手枪上膛对准虎基督,就等在场唯一穿西装的金发男人下令狙杀。
“……大、大小姐!”
未知那金发男人一看到虎基督,露出非常吃惊、简直不可置信的眼神,激动地冲到虎基督面前。
“大小姐!比提雅大小姐,您──”男人全身都在发抖,恭敬谨慎夹杂着欣喜之情:“比提雅大小姐,您怎么会……”
“滚旁边去。”虎基督瞪着他:“把那女孩交出来。”
男人错愕,一时没听懂虎基督的要求。
“利昂卡,几年没跟你说话,你就聋了吗?”虎基督眉头拧的更紧:“把那女孩交出来,否则我把你的手脚通通打断。”
“大小姐──”
“闭嘴!吵死了。”虎基督很不耐烦的拧着眉头:“谁准你们绑架警务部长的女儿?丑话说在前,这女孩我认识。”
短短一句话,男人总算理解过来怎么回事。他吓得全身发抖,和刚才兴奋的样子判若两人。
“……快点、把女孩放了……”男人胡乱点人命令:“快点……立刻动作!你们没听到大小姐的命令?快、快点──”
虎基督走到他面前,右腿才刚伸起,几乎没人看到虎基督的动作,她的美腿闪过一道残影,男人竟被某股力量打飞在墙壁上。
“我没耐性了。”
虎基督高跟鞋踩在卧倒地面的男人头上,白色裤子沾满男人口中吐出的血液。
“替她松绑。”
“照做……”
男人挣扎着对他的手下吩咐,那些大男人目瞪口呆,过了几秒钟,才有人冲到菲琳西斯面前替她松绑。
“菲琳,还好吗?”
堕天走到菲琳西斯旁边想要扶她,菲琳西斯却自己摸着墙壁站起来。
“我没事,好的很。”
“我看妳要死也不容易。”
“什么话嘛。”菲琳西斯嘟起嘴巴。
堕天左右看看,捡起菲琳西斯被丢在地上的书包。
“好了,我们走。”一看菲琳西斯没事,虎基督转身就踏上往地面的楼梯。十字确实跟在她后面,像个骑士般亦步亦趋。
出了地下室,菲琳西斯忍不住松口气。
“……你还活着耶。”
针对这句话,堕天觉得莫名奇妙,真正有危险的应该是菲琳西斯才对。
菲琳西斯倒是很快就开始解说。
“我刚才替自己想剧本,看是被断指还是被截肢,甚至还想象跟电影里演的一样,被大卸八块丢到河里喂鱼。”
“……妳很无聊?”
“对啊,一个人被绑架的感觉真孤单。”菲琳西斯继续说:“所以我就想到,为什么那些人没有把你也绑来作伴,然后突然想起,你该不会已经──”
堕天心想,早知道就别费心思搬救兵,急着把菲琳西斯带出来。
“小高中生,你们两个坐后面。”十字基督转开轿车钥匙,开了驾驶座的门。虎基督自己进了副驾驶座,堕天基督要菲琳西斯上车,他最后一个坐妥位置。
“蓝肯,你说这位小美女叫?”
“我是菲琳西斯·舒曼。”菲琳西斯大方的自我介绍:“谢谢你们来救我。”
“不用客气,菲琳西斯。”十字启动车子:“倒是麻烦妳,别和爸爸提到这件事。”
“当然。”菲琳西斯缓缓说:“我早就把手机丢到水沟里,他们还没联络我父亲,没有人知道我被绑架。”
听到这番话,虎基督忍不住回头看了菲琳西斯一眼。
“……这样的确对我们比较方便,不过如果我们今天没来救妳……”
“我并不想让他们用我的手机联络上爸爸。”菲琳西斯露出微笑:“而且,如果为了我而放走监狱里面的大坏蛋……太不划算了吧?”
十字基督莞尔,意味深长:“妳家在哪,先送妳回去?”
“不好意思麻烦了。”菲琳西斯说了两条马路的名字,给十字一个交叉路口。
神父正在旁边洗水蜜桃,影基督则在教堂内到处看看。
影基督显然相当熟悉米实利密教堂内每一个摆设。虽然时间不长,她确实在这座荒废的教堂里待上一段时间,因此那些隐蔽的暗门或奇怪的柜子,影基督都还知道它们坐落于何处。
这座建于八百年前的宗教建筑,外观相当严谨,每一个细节都规规矩矩。虽然设计上仍沾染些许宗教建筑常有的宏伟气息,却不流于夸张华丽。至于其室内设计,延续朴实的精神以实用为主,不过因为经历过宗教迫害时期,墙壁内层意外建有许多暗室。
影基督走到一个高瘦的柜子前。这个柜子镶嵌在墙壁里面,高到天花板。大约和影基督眼睛齐高的位置上,设有五层抽屉,其上与其下则都是开放性的橱柜。影基督稍微垫起脚尖,伸手将第四层抽屉拉开,探看一眼之后,尝试把整个抽屉取出来。因为柜子已经很久没有被打开过,影基督用力竟然也拉不动,她因此施了更大的力气,却没控制好力道,不小心让抽屉掉到地上。
“小心!有受伤吗?”
即使双眼无法看见,神父也被那阵巨大的声响吓到,他陡地将水龙头关上,转身关心影基督。神父凭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回想那边似乎是个什么东西也没装的空柜子。
“我没事。”
抽屉在掉到地上砸到影基督之前,她就已轻盈地闪开,然后弯身将抽屉抱起来。里头什么都没装,影基督随手把抽屉放到旁边,她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取出抽屉后的柜子。
“我不记得那里有放东西。”
神父觉得奇怪,将洗好的水蜜桃拿过来,给影基督一颗。
“应该被放在里面才对。”影基督接过水蜜桃,送到嘴前咬:“让我找找看。”
神父显然搞不懂影基督在做什么,但也没打算阻止,让影基督自己去忙。
影基督将手伸到空了的第四层抽屉里头摸索,一开始什么也没找到,等她的手更深进去,摸到柜子底部时,总算碰到一样东西。她另一只手还拿着水蜜桃,为免满是灰尘的柜子弄脏水果,影基督先将水蜜桃放到餐桌上的盘子里,才又走回柜子前,高起整个身子,将柜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虽然十一名基督之中,影基督的身高并不突出,但实际上她一点也不矮,一米六六的高度伸手拿一个与眼睛齐高柜子里的东西必须垫起脚尖,可想而知柜子颇深。
影基督摊掌,她找到的东西并不大,是个十字架。
“妳找到了?”
“是的,我猜的果然没错。”影基督笑吟吟地把抽屉塞回柜子,将那个被积放在抽屉后方已久的十字架拿到水龙头下冲洗,把上面厚厚一层骯脏的灰尘冲掉。经过冲洗,又黑又灰的十字架才看出来原来是金属制成,上面的刻痕相当漂亮,虽然有些磨损。
这枚十字架大约手掌的一半大小,铁黑金属,特别的是它并非纵长横短的标准十字架,它的纵杆下面还有个斜斜的小十字交叉。
影基督确实将手洗干净,把那枚十字架交到神父手上让他摸摸看,自己则重新拿起先前只咬了一口的水蜜桃啃着吃。
水蜜桃极甜,非常可口。其实影基督并不懂得挑水果,这次她带给神父的水蜜桃全部都是十字替她挑的──顺带一提,前几次影基督买的则是由虎基督挑选。
“这枚十字架,不是天主教或基督教十字架。”神父只摸了几下,马上就知道影基督交到他手上的用意:“这是北俄亚罗白正教十字架。”
“很少见哪。”
“这种东西,怎么会在一间天主教堂里出现?”神父摸摸头,模样甚是怀疑:“而且妳怎么会知……”
““他们”告诉我的。”
“妳是说围绕在妳旁边的灵魂?”神父若有所思:“我刚认识妳的那天,还听到妳身边有个奇怪的声音,后来怎么就没再听过了?”
“因为之后我没让他们跟着我来。你听到声音的那个灵魂,我都叫他葛瑞。”影基督解释:“他们平时不会在外人面前与我交谈。”
“这样啊。”神父啃着他的水蜜桃:“既然是灵魂,葛瑞怎么死的?”
“战死。我在赛亚克里尔遇到他的亡魂,不过他的本籍是塞万唯尔人。”
“唔?”
“那是七二七战争的事情。我碰到他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的尸体,所以我想他应该已经离原本死亡的地点很远了,而且几乎什么事情也不记得。一般来说,意识体强烈到能够以“灵魂”的形式存活下来,心中应该有很深的执念,所以对于生前的事情理论上会格外清晰,不过他却忘得一干二净。”
神父一脸有点懂又不太懂的表情。
“当时我走在赛亚克里尔首都,塞亚维亚的第五大道上,下午三点多钟,空袭警报刚刚解除。大概是战争结束前一年──二零二二年十二月五日,刚好是二年前。”
“第五大道,那地方与我也有颇深的关系。”
“怎么了吗?”
神父指着眼睛:“我说过这双眼,是被一个朋友弄瞎的?”
“有。”
神父道:“两年前──同样是二零二二年十二月五日──我在第五大道附近碰到那名朋友,匆忙之中我们吵了一架,然后我被他弄伤了,被医护人员抬走。等到我听说消息,他在我被抬走不久后死于空袭,连尸体都找不到。”
“这么说来,我们两年前的同一天,曾经擦肩而过也说不定?”
“如果妳当天上午十点钟左右,看到一名老人满脸是血的被抬上救护车,肯定是我。”
影基督回忆,她并没有这段记忆,更何况再仔细想想,自己是中午过后才走到第五大道附近。
“妳找这枚十字架的用处是什么?”神父将手上的十字架交还给影:“它很特别,灵魂们特地告诉妳一定有原因吧。”
“其实我一年前就知道这枚十字架的存在,但是直到今天才想把它拿出来,在这之前,我觉得这枚十字架对我的帮助不大。”影基督顿了顿:“您感觉的到吗?这枚十字架上存有很强烈的意识体残留。”
“唔,妳知道我对这种事……”
影基督微笑,向他解释:“还是个未成型的灵魂──或者应该说,好几个未成型灵魂的聚合体。”
“意思是?”
“您就想象成一团空气,必须慢慢帮助它转变成有意识的“灵魂”。因为是人类意识的缘故,只要感情够强烈,总有一天它会变成具有人类外表的魂魄。当然了,一般人看不到。”
“可是妳说它是好几个未成型的灵魂?”
“我这么解释吧,您一定知道魔王阿撒兹列。”
“嗯,当然。”
“这个世界上自然没有“魔王”这种东西,所谓的阿撒兹列,是许许多多人类负面灵魂的聚合体。每一个部份最初都是独立的,但是当负面意识的磁场相互吸引接近,融合成一个庞大的聚合之后,就变成阿撒兹列。如果看得见灵魂,阿撒兹列具有人类的外表,但是它其实是许多灵魂的组合物,从外观看起来,就像是用破布一部分、一部分拼凑而成的丑陋生物。”
神父颔首,不过依旧有些疑惑:“所以,这个聚合意识,等它也变成聚合灵魂以后,会跟阿撒兹列一样厉害?”
“比不上阿撒兹列,但绝对强过一般灵魂。而我现在正需要更强的力量。”
“要用来做什么?”
“杀人。”
神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么说,我之前埋葬的尸体,是妳杀的?”
“不,不全然。”影基督莞尔:“但这番猜测,倒也相差不远。”
晓星基督站在室内骑乘场中央,看着堕天骑着一匹浅骝色的欧登柏马练习慢步、移行、打浪和压浪。堕天基督已经独自练习这些项目半天有了,晓星想应该可以多教他下个步骤。
晓星基督拉着一匹黑色荷尔萨马,轻松跃上马鞍,骑着牠小跑步走到堕天旁边。他让堕天的马停下脚步,示范内方姿势教堕天转弯,半个小时后,又要堕天练习角隅通过。
一般人初次学骑马,都会被马背上的高度和胯下这活生生的生物吓到,但很显然堕天基督并不害怕。晓星才教他上马,诀窍一抓就会,坐在马背上四平八稳,操纵缰绳也相当顺利,双脚用力适当、上半身优雅放松。教个有天份的弟子成就感实在不小,晓星得意的想,便放堕天一个人练习,他站远看着,模样甚是满意。
这里是绽华名下的私人马场,晓星和随行的马匹平时也寄养在里头。离这座马场最近的城市是普利登镇,一个艾札拉市南边的卫星市镇。从马场回到艾札拉市区大约得花一个小时,两地相隔不远,但也没说很近。
今天是星期六,晓星基督早上八点就开车带堕天来马场,直到现在──下午四点都陪着堕天练习骑马。马场内有些绽华雇用的教练、照料员和兽医,绽华还养了一些狗和驴,这里颇热闹,马匹也都受到良好照顾。
此时晓星的手机响起,他接起电话,是影。
“晓星,你在教堕天骑马?”
“是。”晓星走到旁边去:“怎么了,突然打电话过来?”
影基督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抱歉:“我现在人在帕格帕斯城,等一下要去找血,接着再去罗萨宾找随行,圣子有好几份案子要我交给他们。”
晓星大概猜到影打电话给他的原因。帕格帕斯城位于距离艾札拉市五小时路程远的地方,罗萨宾则更远。
“妳少拿案子?”
“我漏了一份,还放在圣子桌上,是给血的。”
晓星听了莞尔:“我今晚要去伏尔威尼,明天收一件案子,然后有个人要在市政大楼附近几条街被解决。”
前往伏尔威尼的路上一定会经过帕格帕斯,晓星想,他本来打算今晚才从艾札拉市出发,不过提早也没关系,可以替影带任务给血。
影基督微笑:“你人真好。”
“嗯,不用担心。见过血了吗?”
“没有,我现在才要去血下一个下手目标的公司与她会合。”影基督说:“我还不确定她今晚下榻的旅馆,等我与她见面,会发简讯通知你。”
“好。”晓星看了左手腕的表:“跟她说我大概半夜才会到,现在先载堕天回艾札拉市,然后马上出发。”
“了解,谢谢。”
“不会。”
晓星基督挂上电话,走过去与堕天交谈几句,堕天基督跳下马背,晓星便请负责照料那匹马的骑师前来将马送回马厩。
“抱歉必须先回去了。”他对堕天道歉:“你随时可以自己过来,找这边的骑师学习照料马匹。”
“好。”
晓星领堕天朝马场的停车场去。一边走,他一边说。
“另外,你若有空,自己去各各他地下室的射击场吧,我昨天晚上已经跟圣子报备过,不用担心。练习用子弹一直都放在十字那,他会教你怎么使用那些设备。”
“嗯。”
“听十字说,你前天至少杀了十个黥指不成气候的混混?”
“大概吧。”对于自己那天的“战绩”,堕天显得很低调,因为他老是手痒瞄准敌人头部,导致浪费一堆子弹才杀了十个人,总有一点当时没乖乖按照晓星指导的感觉,堕天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炫耀。
晓星基督露出微笑,点燃香烟,打开他那辆雾黑色轿车的车锁,堕天坐上副驾驶座,他则坐到驾驶座上发动引擎。
车子便往艾札拉市回去。
圣子基督怀中抱着小婴儿依瑞丝杜斯,拿奶瓶喂她喝牛奶。小婴儿闭着眼睛,安分地躺在圣子胸前,不哭不闹,嘴巴吸吮牛奶的速度极快。她抱着小婴儿在走廊上来回走动,一会儿后,似乎觉得手酸,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十字正在厨房倒果汁,拿着水晶杯经过客厅时,被圣子叫住。他看到圣子手边的矮桌上散放着几份文件,便走过去。
“有任务?”
圣子一手抱婴儿、一手递了份文件给他:“不是。打开来,里面有张照片。”
十字喝了口果汁,依言打开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安德森·柏查诺?”
照片中的人长相并不突出,相当平凡无趣,黑发黑眼。
“他回到塞万唯尔了。”
“有关系吗?”
安德森·柏查诺是前任议会长普洛文·柏查诺的儿子。普洛文今年八月死于随行之手,十字在他遇害前伪装成安德森的模样,从普洛文那里取得不少金钱,更重要的是,以普洛文的名义,对国家资料所下令,将他自己、随行、万灵、堕天、影、血的指纹资料锁密。
也就是说,七月多到八月初,十字基督有一段时间名字是“安德森·柏查诺”。
“其实早该跟你说了。”圣子道:“他上个月回国,所以你假扮他的事情应该已经被拆穿。”
“没差。”十字基督扬起迷人的笑容:“能猜到之前的“安德森·柏查诺”是谁的人,寥寥无几。”
“言下之意,你认为有人知道?”
“麦洛尔·柯里昂。”十字缓缓道:“那家伙奸险狡猾,就算他肯定我是十字基督也不奇怪。”
“要除掉他吗?”
“倒不至于。”十字说:“要杀他易如反掌,但他没和赛亚克里尔勾结、也不是什么激进份子,我只是不喜欢他的为人而已。”
圣子注意到依瑞丝杜斯将热牛奶喝个精光,她把奶瓶放下,拍拍婴儿的背,拿围兜擦拭婴儿嘴边滴出来的奶水。
小婴儿打了嗝,圣子不禁露出微笑。
“对了,那天妳怎么一反常态,让血把她带回家里?”
“把依瑞丝杜斯带回各各他,听起来是个很疯狂的主意。”圣子基督重新将婴儿抱好,哄着她睡觉:“血说她总觉得放不下依瑞丝杜斯,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反正各各他多个小婴儿也挺好的?”
十字不能否认:“感觉变年轻了。”
“我在想,说不定依菈也有脑波的怪能力。”圣子基督抱着她笑:“每次只要她一哭,旁边的电器就会不太稳定。”
“像伏燹那样的状况?”
“没错。啊,你一定知道堕天人在哪里。”
“他跟我拿了手枪的练习用子弹,应该在地下室射击场。”
听了之后,圣子恍然大悟:“晓星跟我提过,我倒忘了。”
“妳找他?”
“二十号有件任务由他执行。”她边说,边拿了份文件给十字。十字接过瞧瞧,是个偷东西的任务。
“这几天工作好多。”
“没错,血拿了五份、影拿了两份、晓星也拿一份去,你能帮忙这件吗?”
圣子递上来的是最后一份文件,十字打开来迅速浏览,目标是颇负盛名的大学教授,困难度不高。
“没什么挑战性,有点没动力。”
“或者你问问随行、绽华?”
“他们两个都出去了,而且绽华明天在罗腊门有场服装秀。”
十字这么说,圣子才想到,罗腊门的时装周就快开始。
“那么……”
“伏燹?她早就在房间呼呼大睡,不可能叫得起来。没关系,我自己来吧,别麻烦其他人。”十字阖上文件,眼角看到虎基督从楼梯那边走向客厅。
“什么案子?我也想去。”
十字和圣子向她打招呼,她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不过外表看来似乎已无大碍。
“科斯特大学文学院的一位教授,非常简单的任务。”
“如果你不想,我可以出门一趟。”虎基督笑吟吟的说,心情看来不错。
十字顾虑虎依旧带伤,没有直接答应:“我们两个一起去吧。”
“也好。”虎基督其实只是想出门走走,在由谁执行任务这点上面并不坚持,她也知道十字这番话的意思是不需要自己出手。
“妳的身体还好?”
“没事。”虎基督回答圣子:“刚刚也已经和护士说过,她明天一早就可以回去。”
“妳自己觉得可以就好。”圣子点头,给个微笑:“我明早开支票给她。”
虎基督走到落地窗边,打开窗户让门外的美洲狮进屋。牠们一前一后在虎基督脚踝旁磨蹭,模样甚是依恋。此时圣子怀中的依瑞丝杜斯缓缓睁开眼睛,圣子瞧着她,她也瞧着圣子,对圣子伸出胖胖的娃娃臂,呀呀唉唉好像在讲话。
“真是可爱。”
十字基督坐到圣子旁边逗弄依瑞丝杜斯,依瑞丝杜斯则抓住十字的手指放到嘴里舔;十字没让她得逞,他可不想自己的指头沾满婴儿口水。
“刚吃饱为什么不肯睡觉?”
圣子皱眉疑惑,紧接着小婴儿就自己在圣子怀中翻身。圣子猜她是想自己行动,不想别人抱,因此把她放到沙发上任她爬行。虎基督的两头狮子好奇地靠过去嗅嗅闻闻,舔着小婴儿白皙的脸孔。
“说不定牠们心里在想:尝起来真好吃。”十字开玩笑;下一秒立刻被虎基督打头。
“胡说八道。”
圣子站起来把喝完的奶瓶拿去厨房冲洗,十字和虎看护着小婴儿与美洲狮的互动。小婴儿越爬越靠近沙发边缘,十字正想伸手去拉,其中一头美洲狮就用头把小婴儿推回沙发中央。然后依瑞丝杜斯又继续自己活动,爬着爬着,再与美洲狮玩了起来。
十字转头看看钟,当时刚过晚上九点。
“我们现在出门,可以吗?”
“当然可以。”虎基督偏头一笑:“杀完教授之后,陪我去买东西。”
“买什么?”十字不认为时间这么晚,还会有店家营业。
“指甲液。”虎基督将她右手指甲展现在十字面前:“之前受伤都被磨得一块一块,所以我刚才用去光水把颜色擦干净。结果,我发现房间所有指甲液的颜色都涂过了,因此你必须陪我去买几瓶新的颜色。”
“可是这个时间出去,美甲店都……”
“不用担心。”虎基督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我已经打过电话,有家店特地这了我,将在一个小时后营业。”
“那就无所谓了。”十字基督笑出声:“走吧,我很乐意当妳的司机。”
血基督肩上背着一个长型的运动背包,身上穿着羽绒短外套、黑色皮裤、长马靴。她进入在帕格帕斯城下榻的旅馆房间,将门锁上,把运动背包丢到柜子上,从中拿出长剑和带钩的鞭子,挂在旁边,转身打开浴室的门。
血基督脱掉紫红色的羽绒外套,露出里头方便行动的黑色无袖皮衣。她将外套挂好,进浴室扭开水龙头,开始调热水。
打开热水以后,血基督走到单人床边看了一眼床头柜的时钟,上面显示十一点四十分。血基督摘下耳环、拉掉脸上的墨镜、拆下项炼、脱掉一双长靴,走进浴室冲澡。
晓星基督十几分钟以后来到同一间房。他缓缓打开血基督的房门,听到浴室有水声,就知道血基督在洗澡。他敲了敲浴室的门,让血知道自己已经到了。
“晓星?”
“妳慢慢洗,印章放哪里?”
“长靴上。”
晓星基督走到血脱掉的长靴旁边,在右脚鞋跟后方找到一枚白银色的垂吊品。他将垂吊品取下,打开来,里头是把长剑样式的印章。晓星将印章沾了印泥,盖在他带来的一份文件最末端。
此时一阵非常细微的声音,晓星基督心里猛地警戒。他刚往后转,一条鞭子紧紧缠绕在某个陌生男人的脖子上。
男人正从房门外闯进来,手握手枪,一发子弹也没射就已被勒毙。血基督的长鞭环绕着他颈项,晓星看到血基督湿淋淋地站在浴室门前,盯着那扇半打开的房门。
“你刚才进来的时候……”
“当然有关门。”
晓星基督丢了床上的浴袍给刚从淋浴间出来的血基督,然后接手扶着那已死的陌生男人,放倒在地,顺便关上房门。
血基督套上浴袍,先关水才走出浴室。
“这家伙是谁?”
“不知道。最近怎么这么多马戏团员。”
晓星基督打趣。不过接下来他就笑不太出来,血基督房间的窗户突然迸裂。
框啷一声,晓星和血第一时间向两边闪躲,一枚子弹便毫无阻碍地嵌进墙壁。晓星基督快速冲到窗边,粗鲁抓起血原本收在运动背包内的长枪,用脚踢开窗户,以墙壁作掩体,对着他估计射出子弹的方向发了三枪。
“有打中吗?”
血基督此时已取下嵌在墙壁上的子弹,是步枪用的。从技术、攻击位置和时间来看,她想对方应该是职业杀手。
晓星基督没回答血基督的问题,大胆将头探出窗外。旅馆外面看出去是街道,与对面楼房隔了五公尺,他看到对面天台上有个架步枪的人。
“就是他。”
血基督挽起湿漉的长发:“你先去追,我五分钟后就到。”
“好。”
晓星又望窗外一眼,那人动也不动,大概不是死了就是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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