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鹓鹭十一族》第11章 Revanche

    偌大舞台上伫立着一架孤单钢琴,亮而黄的灯光自顶上打下;一名三十多岁,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缓缓将手离开琴键,站起身子。
    男人下巴长期蓄留着过去伟大音乐家常有的落腮胡,刻意遮蔽自己年龄,使他看起来甚至超过四十岁。但那对清澈透明的琥珀色眼瞳,却无时无刻不闪烁着年轻自信的奔放光芒。
    他是少年得志的钢琴家、作曲家,在音乐造诣方面享有盛名;人们称颂他高超的琴技,优雅的绅士风度,良好的对外形象,使他年纪轻轻便备受推崇,专属于他的音乐CD一片接一片发行,一张比一张热卖。
    明天晚上是他个人三十四岁生日的纪念音乐晚会;他选择在国家音乐厅举行表演。预售票早已销售一空,新闻和杂志相继报导有关消息,而在明晚的表演过后,唱片公司将立刻抓紧时机,准备发行现场收音的钢琴CD。
    这是他人生事业的一个高点;他想。国家音乐厅特地租借给他三个小时的时间,让他能够在今晚有个充分的暖身。而现在,练习结束,当最后一个音符凝固在乳白色的琴键上后,流畅轻快的蜂鸟狂想曲也歇枝停息了;但是双手的感动却还未消退,这是男人久未有过的,一种无以名状的感动。
    于是他再度坐下,双手向前一放,如舞如飞地在钢琴上快速按压琴键;逐渐地,一曲沉重压抑人心的死亡继曲顺着漂亮的指头不断涌泻而出,弥漫整个辽阔的音乐厅。
    一个个掩埋着痛苦、委屈、思念、回忆的灵魂彷佛鱼贯而出,聆听音乐的双耳也在感受音符情绪的同时感受诅咒天地的鬼哭神嚎;而应是轻闭以享受符号在五线谱上脉动的双眼,亦如望视到那些属于死亡、冰冷、虚无,却存在现实中的一种诡异部分。音乐厅仍然是音乐厅,但在这般乐音流动下,音乐厅比起平常更令人感到寒冷萧瑟;除了悲伤与哀怨──这一类属于梅克拉佐创作曲子时候的构成元素,音乐厅一会儿充斥激昂、一会儿充斥自怨自艾的孤高自赏;那是弹奏者赋予曲子的新情绪,同时也是弹奏者宣示自己存在的一种表达方式。
    而当,男人双手弹奏一个急速段落,经过连音,改变伴奏旋律;他突然停下动作,错愕地瞪视着乳白琴键上的鲜红。
    压按Do、Me、So三音的右手并没有离开原本位置,此时三音和弦悬宕在空气中,久未落下。
    男人身子一僵,双眼讶异地看着还在不断滴落的鲜艳颜色;一点血红逐渐变成一滩,然后顺着琴键流落地面。
    血液亦顺着弓弦缓缓流下。随行基督有如死神般安静而不着痕迹地出现在男人身后,那把早已染血的弓弦直抵着男人颈项。
    “──你是谁?”
    随行基督那双漂亮的深黑色双眼不带任何生气的光芒,只是毫无好恶情绪的静静看着男人。
    这位有名的钢琴家自然与他没有任何仇恨,但是他收钱办事。
    随行基督右手上的弓弦,有如将要摆放在小提琴上一般轻轻划过圆弧,再一个拉扯,利而细的弦线割开男人脖子白皙的皮肤,见着皮下红色肌肉和血管,爆出的鲜血立即溅洒满地,在地面上留下数不清微小的喷溅痕迹。
    钢琴家的头颅被整个割断了。断头的身体一时失去平衡,往前滑落,压住琴键,倏地发出撞击声。
    监守监狱的士兵回过神来,赫然发现他身边多了一个衔着香烟,身材挺拔的男人。
    “你──”
    士兵还没来得及喝令男人的突兀出现,男人竟以手刀将他打昏。
    晓星基督把嘴巴的香烟拿在手上,笑笑地看着倒地的士兵。然后他绕过另一头,拿下挂在墙面的钥匙。
    这里是方舟A栋监狱八楼。
    晓星散漫悠闲地循着监牢逐一寻找他的目标。现在是午夜时分,几乎所有囚犯都已安然入睡,监狱里死寂似的宁静;更何况晓星基督的入侵安静无息,并没有引起任何人不必要的注意。
    晓星基督一面往前走一面寻找,然后在八一七监牢前停下。
    八一七监牢内,有一位中年男人还未就寝,竟坐在简陋的木桌前振笔疾书。书桌上放着一个大烟斗,当作摆饰。
    男人这时因为晓星的到来而抬起头,表情稍微讶异,但并不十分吃惊。他微笑,嘴角边露出深深的两条皱纹。
    “我就知道你会过来。”
    男人的语气很肯定,同时也带着一种稳重的平静。
    “很久不见,长官。”
    晓星基督靠着墙壁衔着烟,姿势看似随便,态度却恭敬地叫唤。
    “你是来救我的吗?”被晓星基督称为长官的这名中年男人问,语气彷佛无论晓星的回答如何都不打紧。
    晓星基督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长官不解。
    “我得到消息,后天你就要被送到赛亚克里尔军部进行盘问。”
    “没错。”长官说:“赛亚克里尔想要你们几个特务的档案密码,我不说;所以他们要进行逼问。”
    “基本上,今天的任务是把你带出去。”晓星基督一手拿下衔在嘴里的香烟,呼出一口白烟:“但我不认为你会乖乖跟我走。”
    长官愣了一下,下一秒露出欣慰而体会的笑容:“对,我并不打算出去。”
    晓星基督没有说话,看的出来他有些失望。
    长官又指着晓星拿香烟的右手说:“你依然没把抽烟的坏习惯戒掉,迟早有一天会得肺癌。”
    晓星基督不置可否:“当年你抽的比我还凶。”
    长官摇头笑了笑,拿过桌上的烟斗:“身为塞万唯尔军人,至死我也不会背叛国家,更不会背叛你们这群从小由我训练的军人。”
    “还是一样死脑筋。”
    “谢谢称赞。”
    如果不供出特种军人档案的密码,那么只有两个办法可走:活活被整死在赛亚克里尔拷问台上,或者是现在跟晓星基督逃走。但是长官却一口气否决这两个方法:
    “但是很抱歉,我不愿意死在赛亚克里尔的拷问手段上,也绝对不苟延残喘做个被塞万唯尔与赛亚克里尔通缉的逃兵。”
    “又是你那套军官的荣誉。”晓星基督口吻不屑。
    “不错。”长官说,慈祥微笑看着晓星:“记得当年的约定吗?由我提供经济和教育资源,而你们必须发誓在军校毕业后,永远效忠于我。”
    “这是我当年换来免于流离失所的代价。”晓星基督点点头。
    “效忠于我相当于效忠国家;而你们这群特务所建立的功劳,远比那些从军二、三十年的家伙多更多。”长官缓缓道:“我知道你身为各各他的一员,你有自己想要追逐的梦想。”
    晓星基督一句话也没说,但长官的话语却令他感到难受。他熟悉长官的思维,知道长官想要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应该是我放手的时候了。”长官耸耸肩:“你们每个伙伴都是独立而想法特异的个体,我本来就不该绑得死死的。我死后,除了你们自己,这世上永远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档案密码,看你们想过什么样的生活,自己决定去。”
    “……我会转告其他人。”晓星基督叹了口气。
    “怎么,你在心里暗骂:果然是这固执老头才会下的头痛命令?”长官自嘲地说,然后指着晓星腰际:“借我你的手枪吧。”
    晓星基督把腰上的手枪抽出,隔着监牢交给他的长官。
    “这些你带出去,几十年后,风平浪静,想办法让我的手稿出版。”长官拿起桌上他书写的几张纸,又从木桌小柜子里拿出厚厚的一大叠纸张:“都是我的回忆录手稿。”
    晓星基督接过。
    “再见了,艾斯密,你永远是我最得意的学生。”长官按下手枪的保险擎,将枪口对准太阳穴。
    晓星基督立正,右手在胸前敬礼致意。
    枪声响起。
    晓星基督走在闹区夜路上,避开迎面走来醉醺醺的行人,推扉进入一家酒吧。
    酒吧里面满是喝酒与球赛的吆喝声,晓星基督大致巡视室内,朝吧台的方向走去。
    一名金发男人坐在吧台前等候晓星;他的瞳孔颜色介于蓝绿之间,抽着与晓星同牌子的香烟。男人面貌俊秀,但若用“斯文”一类的形容词形容,似乎忽略了男人身上所隐藏的杀气;他的眼神锐利,简单的动作即可察觉本身保持着高度警觉,彷佛随时都准备对付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敌人。他很英俊,脸孔轮廓带有一丝刚硬佻达的感觉,却又被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柔化。
    男人原本和光头酒保攀谈;听到晓星接近他身后的步伐声,立即转过头来,表情欢迎地看着他。
    “西华尔,让你久等。”
    “长官的决定是?”
    晓星基督牵动嘴角,露出无奈的表情:“你很了解他,不是吗?”
    西华尔没多说什么,递上香烟,替晓星点燃。
    晓星基督吸了一口香烟后叫唤酒保:“给我一杯啤酒。”
    “长官后来怎么结束的?”
    “用我的枪自杀。”晓星耸耸肩:“他说我们自由了,看你以后要做什么都可以。”
    “其他人也是?”
    “嗯。”晓星说:“你是二号,还有九号、十一号,我们队上也只剩这四个。”
    “这不是印证你常说的:“活下来的人才是真正的胜利者”。其他人在得到自由之前已经先失去生命。”
    晓星没有回他的话。他灌了一大口侍者端来的啤酒,自言自语:“今天晚上真麻烦。”
    “等一下你要回去那个“各各他”?”西华尔询问。
    “嗯,我跟他们说今晚就会回去。”晓星点点头。
    “真乖啊,像个还没脱离母亲怀抱的孩子。”西华尔的口吻略带不满和讽刺。
    “那里是我的家。”
    “喔……那么我们队上呢?”
    晓星露出笑容:“特种部队只是我的“义务”,更何况这个义务已经不存在。”
    “因为脱离长官的桎梏,你就放松了吗。”西华尔蓝绿色的美丽双眼陡然一沉:“我们其他人可不像你,还有别的地方可去。”
    晓星基督愣了一下:“你想说什么?”
    “回来队上吧。”
    “……特种部队在长官自杀之后形同解散。”
    西华尔说:“你是三号、我是二号,就算特种部队解散,我们的队友关系还是存在。”
    “你永远是我的朋友。”晓星基督又灌啤酒。
    “但是我──”西华尔的语气似乎对晓星的回答感到愤怒,他不假思索便脱口骂道:“那个该死的各各他!为什么你对他们那么忠心?难道你在那边有女人?”
    晓星基督转头正视西华尔那双漂亮的蓝绿色眼珠。
    即使仅剩单眼,他的眼神之锐利,竟令西华尔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晓星基督受伤左眼上头的那道疤痕,吞了吞口水。那熟悉的鲜血颜色、枪林弹雨的恐惧惴栗、保护同伴的心情……
    过了一会儿,晓星基督放松对西华尔的视线,吐出一口白烟。
    “要我摊牌吗?”
    西华尔瞳孔顿缩。
    “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晓星基督缓缓说:“然后,大概是我们第三次、或第四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我开始有一种感觉,你爱上了我?”
    西华尔顿时干咳几声,硬是压抑惊异情绪,换上平静的表情面对问句,语气却在颤抖:“──你竟然……”
    晓星基督耸耸肩:“很抱歉,我是彻头彻尾的异性恋者。”
    “……我知道。”
    “所以不要要求我回到队上或什么,这样至少我们还能做朋友。”晓星基督喝完啤酒,拿着香烟站起:“我得回去各各他,有空再见。替我向其他人问好。”
    西华尔坐在原位,看着晓星基督的背影离开酒吧。
    过了一会儿,一名满头挑染白发,外貌看来刚硬傲慢的男人,毫不客气地坐到晓星原本的位置上。
    “怎么,你们说些什么?”
    “我被甩啦。”西华尔对着对方苦笑:“九号,你们该不会也都知道?”
    这位被称作“九号”的男人摊手:“同分配在一个队伍,多少能感觉到。”他说:“其实你应该感谢三号;这么多年他都没有说破,只是希望保住你这个朋友。他今天把事情摊开来讲,一定是你说了什么奇怪的话题。”
    “是各各他。”西华尔叹了口气:“各各他的伙伴果然比我们重要。”
    “当然。”九号听了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我们四个人当中,只有你最看重这个组织;事实上,特种部队解散与否对我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因为我想留住他的动机一点也不单纯,他才跟我摊牌。”
    “你了解就好。”九号拍拍西华尔的肩:“别想太多。今晚起,我们就此解散吧。以后如果遇到麻烦需要我的帮忙,就用老方法连络。”
    “嗯。”
    “那我也要走了,再见。”
    “再见。”
    秋天的夜晚比起夏日已稍添凉意,冷风吹得美术馆前树木摇曳,沙沙作响;几片叶子掉落地面,又顺着风势再度卷起,回旋之后才平息潜伏下来。
    堕天基督从三层楼高的屋顶向下跳,一个利落翻转,无声无息地落于墙角,然后静静等待第一批美术馆警卫人员巡逻走过。之后,他站起身,戴上手套,打开头顶上的气窗──那是美术馆厕所的气窗,是所有美术馆对外入口之中,唯一没有装上连锁红外线防盗铃的部份;堕天基督只需要一点简单的技巧就可以拆卸它上头的警报装置,避免开启窗户的同时发出声响。
    尽管如此,窗户的开口也只小得够让猫、狗之类的动物通过;堕天基督抓住窗台向上跳,站在墙壁面突起的部份,然后从夹克背心的口袋拿出一把螺丝起子,将手伸到窗户里面,把锁住窗棂的螺丝松开。
    等到他把扣住窗棂的二十五个大螺丝钉拆掉之后,窗棂立刻被拉扯下来。这么一来,露出的缺口虽然不足以让成年男人进入,却可以让堕天通过。
    堕天抓住墙壁上的水管,身体像溜滑梯一样滑入气窗之内。
    美术馆的展览走廊上,堕天基督移动的步伐有如幽灵一般,完全不在地毯上留下行走痕迹。他顺着走廊一路往B区展览厅去,轻步跑上停驶的电扶梯,然后穿过正在换展准备的房间,直接来到典藏文物展的专有房间。
    一幅幅世界名画原本悬吊的位置现在空无一物;这些名画早在美术馆打烊之后,由中控中心将作品移到地下室的防盗金库。如果堕天基督的目标是这些作品,或许除了他之外,最好加个十字、伏燹或血基督等其中一人协助偷取。但是堕天基督今天的目标,却只是墙壁角落一幅还未贵重到需要如此保护的作品。
    那是近现代画家,科利尔文·达魏尔的作品──风。
    “风”的画面处理十分具现代性;画者使用多种媒材铺陈在作品上,制造出一个立体的成品;这样成品是一个似人非人的脸孔,不管从任何一种角度来欣赏,都能感受到“人脸”受到强风吹拂而变形的动态效果。
    堕天基督从腰带上拿下一个发射按钮。
    即使只是近现代画家的作品,能够被收藏于典藏文物展示,也代表着其价值不斐;画作之前除了有玻璃框架之外,还布满敏感的红外线侦测器。
    堕天基督朝天花板按下发射按钮。瞬间,强而有力的刀头绳飞了出去,紧紧咬住天花板,堕天基督拉了拉绳子确定负重力,又按下另一个按钮,让自己的身体凭空吊在天花板上。
    偷盗者由上而下,于是布置在画作之前的红外线侦测器失去了它的保护功用。
    堕天基督从上方打开画作的玻璃框,把里面的作品取出,小心翼翼地拿手电筒在画面上来回照看。
    接着,他动了些手脚,又把画作原原本本地放回去。
    同时堕天基督晃晃身体,松开支撑他的长绳,双脚朝下站立地面。带着满满的诡异表情,故意上前触摸红外线侦测器;瞬间触动警铃,他随手拿了旁边的花瓶打破窗户,跳出美术馆,消失踪影。
    两分钟后,警卫人员匆忙赶来,现场只留碎裂的花瓶、玻璃,以及看似完好无缺的美术作品──“风”。
    未到清晨,美术馆馆长以及数位负责保安的高级主管、鉴定科人员纷纷赶到典藏文物展室。
    美术馆宣布今日,也就是十月十二日临时闭馆一天。
    四位鉴定人员在他们主管的监督下,小心翼翼地将“风”连框架带画送到鉴定室;他们把图画放置在一个平台上,拆卸框架后准备进行检查。
    与此同时,一双淡蓝色,清澈透明的眼睛正饶富趣味地看着电脑。萤幕上显示入侵鉴定室监视器后出现的画面;他悠闲自在地支着头,一手拿酒杯,观看四位鉴定人员,外加一名鉴定科科长五人围绕着画作。
    “该是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十字基督摇晃着水晶杯,然后把杯中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
    “让我来吧。”绽华基督坐在客厅另一头,那刻意瞇细的漂亮双眸残忍地盯视电脑萤幕上面的五人。
    十字基督于是把笔记型电脑推到绽华面前,指着Enter键:“按下去就可以了。”
    “威力确实可观?”
    “伏燹特地组装的炸弹,相不相信就随便你。”
    晓星靠在客厅的门边说,身旁是闭目养神的影基督。她感觉像在休息,又像在聆听曲子般静静地数着拍子。
    客厅并没有播放音乐,影基督却逐渐哼出她打着拍子的曲调;那是一首二十世纪初的钢琴曲,叫做“之后的诅咒”;原曲创作的本意是诅咒作曲者──佛里达·拉毕尔已死的杀父仇人,诅咒他们的灵魂永世不得超生。三年前有个知名歌手将钢琴曲填入歌词,成为现在影基督口中轻唱的曲调。
    虎基督坐在沙发离其他人最远的位置,狮子们正蛰伏于她的脚边;睡着的伏燹靠着其中一头,趴在绵软鬃毛上,睡得香甜。那头可怜的狮子似乎早就想挣脱伏燹的束缚,伏燹双手却紧紧抱住温暖的狮毛,令牠感到难受而小声低吼抗议。
    此时,伏燹睡酸了,改变姿势别过头继续她的美梦。
    圣子基督走进来,看到众人而感到意外:“你们还没动手?”
    “正要。”
    绽华边说,手指按下键盘的Enter。
    ──萤幕的监视器画面中,惨叫爆出。
    就在Enter键被绽华按下的同时,位于鉴定室桌面上的“风”倏然着火,接连一朵火莲般的烈焰,夸张地爆炸炫染而开。
    彷佛连火焰燃烧都有一种震荡空气波浪的声音;火焰先是红色,紧接着转变为更加高温的蓝,放肆灼烧毫无预警的五人。
    直到五人面像恐怖地倒卧于火海之中,绽华基督满意地露出微笑。
    “差不多了吗。”
    影基督停止哼歌,张开眼睛,抬头询问圣子。
    圣子点头。
    于是其他人也一一起身。伏燹基督在虎基督粗鲁的拉扯下心不甘情不愿地醒来,迷迷糊糊看着众人。
    “怎么着?”
    “该走了;放开我的狮子。”虎基督道。
    伏燹这才赶紧把抱着温暖狮子的双手松开,总算得到解脱的美洲狮立刻绕到虎基督脚边,依恋地摩擦主人脚踝。
    基督们行动了。
    血基督感到讶异地看着手机的来电显示,从病房走出来,到走廊的窗边接起电话。
    “怎么?”
    “圣子要我打电话给你。”手机另一头是十字的声音:“今晚有好玩的,问妳想不想参加。”
    血基督对十字这番有所保留的问话,仅仅思考一秒钟就大概猜测是什么事情:“你说绽华?”
    “嗯。”十字道:“妳在放假,可以不用过来;但是圣子叫我问问,她说,妳可能会有兴趣。”
    “的确。”血基督扯开笑容:“算我一份。”
    十字表示了解:“五点影去接妳,妳们两个一起行动。”
    “麻烦影顺便替我把武器带来。”
    “好,我会告诉她。”
    谈话至此结束,血基督挂上电话。
    她转身回到病房,然后对她的哥哥说:“今天我五点会离开。”
    “……你们各各他要行动吧。”血基督的哥哥冷漠道:“你们今晚打算做什么,又要去刺杀哪一个政客或大企业家?”
    血基督没有讲话,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跟他打转。
    但是他又追问:“杀了这么多人,难道还不够?”
    血基督冷冷笑了一下。
    “我们今晚的确要解决很多人。”她的笑容带有一种高傲:“即使如此,他们不过是些混帐角色。”
    “妳怎么可──”
    “哥哥,是你主动挑起这个话题的。”血基督对着她的哥哥缓缓说:“我们这么杀人,和因战争杀人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你就是看不惯在承平时候的杀戮行动。”
    “这和战争并不相同。”
    “死的不都是人命吗?”
    “因战争而死的是士兵,你们杀的却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原来如此,那么还真是刚好。”血基督故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今晚要解决的,全都是赛亚克里尔士兵。”
    漂亮的翻转,一黑一红两道人影瞬息间以悄声无息的技巧,翻入方舟高耸的围墙内。
    甫站地,身穿黑色连身长裙的影基督又跳起来,退到身后高大树木,站在细弱的树枝尖头随风轻摆。
    血基督那把长剑贯穿一名巡守士兵的脑袋,她抽回剑之后把血水甩向地面。
    “我们往哪个方向前进好呢?”
    影基督轻巧地跳回血基督身边。
    血基督看看两旁,又看看前方士兵们的宿舍大楼。
    “先解决这两排宿舍;高级军官的宿舍留给虎和绽华吧。”
    “好的!”影基督翻空向上跃,瞬间站立在高有二十三层楼的楼顶;高空的夜风呼呼吹动影基督黑色长裙,挽发后,垂下的十几条细长辫子随风摆动,微微上扬的嘴角因为月光的照耀显得诡异而不怀好意。
    血基督只抬眼看了一下,踢破一楼窗户直接闯入宿舍大楼。
    一楼的警卫兵听到玻璃碎裂声立刻按下呼叫按钮,此时血基督已站立在他左侧。
    事实上,血基督自有不被对方惊觉而无声息杀死对方的本领,但是此时她并不打算这么低调。血基督右掌抓住警卫兵脖子,把他抵在墙上。然后她拔起长剑,剑尖从士兵额头进入,将对方活生生钉死在墙面。
    不消三分钟,其他士兵快速赶来现场,见到这一景象无不错愕。
    血基督趁着他们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抄起长鞭猛力挥去!长鞭毫不留情鞭打向士兵,有如排山倒海,士兵们一个个惨叫向后倒下。紧接着,那些在地上呻吟挣扎的家伙,看到血基督优美又残忍无情的身影,拔起长剑一刀又一刀往士兵的脑袋戳刺,脑肉被切击成碎片,十几人的鲜血满地都是。血基督跳开这些尸体,走出血液汇聚成的范围,寻找通往二楼的楼梯。
    宿舍大楼有二十三层楼,血基督由下、影基督由上开始,看看谁先到达十二楼。
    十字基督静静地坐在书房中等候邀请他的主人。晓星基督则伫立于他身边,规规矩矩地一语不发。
    过了一会儿,一名发色乌黑,发量也还算茂密,却杵着木头拐杖,穿着轻便家居服的男人开门走进来。他的步伐有点蹒跚,这应该就是需要拐杖行动的原因;男人进房后看到晓星基督,感到十分诧异。
    “席隆特,这位是?”
    “法拉佐先生,他是我的保镖。”十字基督起身和克梭卓提·昂·法拉佐握手,十分得体有礼地说。
    “他一定得待在这边?”克梭卓提的口吻透漏些许不悦,应是和晓星基督左眼上的疤痕有关。那道划伤眼睛的疤痕使晓星基督英气飒爽的脸庞增添了几分独特杀气,带有一定的危险性。
    十字基督却微笑解释:“这位先生同时也扮演今晚一位十分重要的角色,就请容我暂且将他留在现场吧。”
    克梭卓提点点头,想了一下便不再坚持。反正他并不认为眼前的两人对他存有任何威胁性,因为自己是如此地高高在上。
    “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你今天来见我,应该没有告诉别人吧?”
    “除了您,以及我身边这位保镖,绝对不会有人知道。”十字基督恭敬地说。
    克梭卓提表示称赞:“那么,我们今晚将能够好好讨论你的前程。”
    十字基督与克梭卓提相偕坐下。
    “今年你不过是个初次当选的小议员罢了;你会向我求助,也是希望能够靠拢我的这一个派系?”
    十字基督没有马上作回应:“事实上,今天我会斗胆私下要求见您,是带着另外一个更重要的目的。”
    “喔?”这样的回答令克梭卓提感到新鲜讶异:“那么你今晚……”
    十字基督毫不客气的开门见山:“想请教法拉佐先生,您该不会是赛亚克里尔军方买通的间谍?”
    谁知克梭卓提听了这话,脸上表情并没有改变。
    十字看在眼里,忍不住偷骂老狐狸。
    一般来说,被说中事实的人反应分两种,一种惊慌失措,另一种为了掩饰惊慌会故作镇定。
    即使十字基督诬赖了别人,无辜者的反应也应是极力地否认。但是克梭卓提毫无反应,脸上的表情平静地像什么都没听到。
    “为什么突然谈到这个话题?”克梭卓提缓缓露出笑容:“真是一个奇怪的问题。”
    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即使这样缺乏明确正反面回应的答话,十字基督却已经得到答案;或者说得明确一点,十字基督一开始就是有备而来,他手上根本早已掌握克梭卓提暗通赛亚克里尔的证据。
    克梭卓提心里如此估计,所以没有清楚地与十字周旋,而以奇怪的反问企图掌握十字基督的目的,以及他了解事情内幕的程度。
    十字基督不想与他玩着互相套话的游戏,因为这不是他的打算。
    “我当然没有傻到要向社会公开你暗通赛亚克里尔的证据。”这话合情合理,对一名“政治家”而言,类似的正义行为根本是一种无谓的虚伪:“今晚要求私下会见您,是想与您确认一件事情。”
    “很有趣。什么事?”
    十字基督又露出一贯的优雅笑容。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比浅笑还要亲切,带着一种打算着某些事情时候的诡异感觉。
    “德瑞里西华·昂·密根利斯伯爵,您应该知道这号人物。”
    克梭卓提考虑了一会儿,准备在这个问话上妥协回答:“是,我当然知道他。”
    “那么想必你从赛亚克里尔内阁那里,得到密根利斯伯爵身为各各他成员的消息。”
    克梭卓提没有讲话。
    “所以孤儿院的屠杀,您也是共犯了……”
    “孤儿院?”克梭卓提挑起一边眉毛,很是傲慢:“什么意思。”
    “我们都是聪明人,就别装傻。”十字基督冷冷地说:“您提供国内贵族的资料交给赛亚克里尔,又把密根利斯伯爵名下成立的机构名单提供给他们,协助赛亚克里尔士兵屠杀孤儿院。”
    “你这是在指控我?”
    “法拉佐先生,您难道不觉得任何地方不对劲?”十字基督说:“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我不认为我问你,你会老实回答。”
    “真不巧,因为我现在正打算告诉你。”
    十字基督缓缓地说:“因为我是密根利斯伯爵的好朋友;说得更清楚一点,事实上我也是各各他的成员。”
    克梭卓提不愧是资深大议员,即使听闻这样的事情,面不改色。
    “那么你现在想要做什么?”
    “先告诉你几件事情。”十字基督又露出诡异的笑容:“今天早晨美术馆那位鉴定科科长──也就是你与赛亚克里尔联络时候的心腹手下──已经死于爆炸与火灾现场,死前还拉了四名部下陪葬,想必关于这件突如的意外你已耳闻。”
    克梭卓提依然不动声色。
    “今晚方舟的所有士兵,会在十二点前被全数歼灭。”
    克梭卓提微微抖了一下身子,但没有多余动作。
    十字基督又道:
    “至于你,请跟今晚的月亮道声再会吧。”
    晓星基督一个健步来到克梭卓提身后,双手捧住他的脑袋,扭动,克梭卓提颈部断裂,立刻瘫死在属于他的安乐椅上。
    影基督的笑容永远都这么亲切而令人安心。
    此时的她温柔轻盈地坐在窗台上,瞇起眼睛笑,看着眼前壮观景象。
    十几个大男人都漂浮于半空之中,眼珠爆向地面,耳朵和嘴巴流出的鲜血往地板上滴。
    “啧啧啧……这样就被解决了,意志力真是脆弱。”影基督缓缓说,从窗台跳到地板:“放下这些士兵吧,我们往下一层楼走。”
    有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询问:
    “解决宿舍大楼的士兵后,不去监狱释放犯人?”
    影基督摇摇头:“今晚是来杀人,不是救人。”
    “是。”
    一阵风吹了过去,十几个大男人尸体重重掉到地面,发出沉重的钝响。
    影基督向后翻身跳出窗外,抓住下一层楼的窗沿,重新跃入室内。
    “之后的诅咒”歌词轻哼于夜风之中,掠过树梢,乘风远去;一面深深诅咒那些已经死亡的士兵。
    ──九十三;为这九十三条人命、也为我们同伴的哀伤讨回公道。
    虎基督嚣张佻达地走入方舟高级长官们住宿区,进入最大的一间办公室。
    “唉,热死了,活动筋骨这么久,满身是汗。”
    她大大地扬起胜利者专属的傲慢笑容,看着坐在椅子上,因讶异而动弹不得的方舟总司令官,阶级是中将。
    “……你们这群杂碎!”
    不愧是赛亚克里尔中将,即使面临如此强大的敌人依然能够愤愤吐出痛骂;他挣扎想站起身,抓手枪瞄准虎基督,那只手却被用力按住。
    “别急,不然你的右手很快就会废掉。”
    中将还是企图反抗,抄起另一只手朝虎基督打去,虎基督快速一截,他的双手都被抓住了,虎基督用力转动,他的手腕应声脱臼,中将惨叫,大声痛骂:“你们是怎么把对外通讯通通切断的!混蛋……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因为有伏燹帮忙。伏燹基督,听过这号人物吗?她动了点手脚,你们那自以为严密的对外联络系统就全都瘫痪了。”
    此时,绽华基督也走进来,态度就像进自家门那样随便。他看向虎基督又看向那名中将,手上握着一朵突出许多节刺的玫瑰,用食指和拇指巧妙地转动;玫瑰颜色鲜艳,绽华基督那对湛蓝双眸也静静染上嗜血的暗红色。
    “妳这庸俗的凡人竟还没把他解决。”
    绽华基督缓缓说,讲话的时候嘴角一直微上扬着。
    “吵死了,外面的军官都杀完了?那么这个是最后一位。杀掉这家伙,全方舟的军官也到此为止。”
    绽华基督食指、中指和拇指熟练地出力,射出玫瑰花,中将的脖子立刻遭到绿茎狠狠贯穿。
    咽喉被切断了。
    伏燹和堕天的车子停在方舟大门口五百公尺远的围墙边。堕天基督支着头,有点半发呆看着窗外;伏燹基督躺在仪表板上睡觉,车内悠悠地放着钢琴曲。
    过了一会儿,伏燹醒来,揉揉眼睛。
    “……他们还没回来啊。”
    她看向后座询问堕天。
    堕天点头:“为什么我们不下车?”
    “你想去玩?”伏燹疑惑:“累死了,为什么没事找事做?”
    “伏燹大姐妳至少都切断了方舟对外联系,我却没帮上忙。”堕天耸耸肩。
    伏燹莞尔:“要的话,你就下车玩玩吧。”
    堕天听了很是兴奋。
    伏燹基督指着前方坦荡的人行道。
    “往这边一路走,你去把方舟正门的二名士兵干掉。”
    堕天听伏燹交待这件任务,心里惊讶。即使伏燹刚才一直在睡觉,思路却很清楚;她早就注意到方舟正门还有二名士兵没有人去解决。恐怕,在基督们潜行入侵的情况下,那两名士兵甚至不知道方舟内部出事了。
    伏燹从座位底下抄出一把手枪:“拿去吧,给我看看晓星训练你的成果。”
    堕天把手枪揣入口袋,右手按着。伏燹拉住堕天准备下车的肩膀,邪邪的笑:“如果失败了,就往外跑吧,我来帮你收拾残局。”
    “……我还没这么没用。”堕天嗤道,伏燹笑得更开心。
    随行基督和圣子基督不知何时竟然立身于一间空旷且豪华的卧室内。
    “……利斯兰少将,给我起来。”
    圣子基督粗鲁地一把拉起那偌大卧室内,躺在软绵绵床上睡着的男人。她使用标准又好听的赛亚克里尔语,甚至使用了赛亚克里尔人才会习惯的军方话。
    男人惊醒,睁眼讶异于看到眼前这两名陌生的漂亮男女。
    “你们是谁!”
    圣子基督的口吻冰冷而带着厌恶情绪:“各各他。”她睥睨地说:“我们来讨债了。”
    “各……”
    男人心想,这两人是如何躲过屋内部下的层层警报和保安人员?难道他们都已经被……
    “没错,屋子里其他家伙都死光了。”圣子基督揪住男人衣领,露出一抹笑容:“你的妻女、还有今晚从赛亚克里尔过来的你那宝贝儿子、你哥哥的中尉侄子,全部先一步赴黄泉等你。”
    “你们──”
    “闭嘴,先想清楚,如果敢的话再大叫。”
    圣子基督手指抓着男人衣领,尖锐的指甲轻轻按在他脖子上。
    男人被她这么一恐吓,居然连呼吸都刻意微弱。
    “很好,你还有一点杂碎畜牲该有的对危险的警觉性。”圣子基督放开男人。
    随行基督手上那把弓接着比在男人颈边,警告男人不要轻举妄动。
    “你和克梭卓提·昂·法拉佐暗中连络,利用方舟士兵进行屠杀孤儿院行动。”圣子基督使用的是肯定句,一点也不给对方辩驳的打算;然后她又勾起漂亮的唇角:“记着,要知道这个愚蠢计画赔上多少人命;你全家老少为此而死,甚至连累全方舟的士兵。”
    男人听了目瞪口呆:“你们把方舟……”
    他太过激动了;事实上,心平气和地想想圣子说的话,就会觉得她的逻辑很奇怪。拟定屠杀方舟计画的是圣子基督,圣子却拿短短几句恐吓,就把责任推卸给眼前这可怜的男人。
    “不相信?想活着看看明天报纸头条吗?”圣子基督莞尔一笑:“也好,就让你活到明天早晨。”
    随行听了这话皱起眉头:“圣子……”
    “没关系,今晚饶他一命。”圣子基督扬起诡异的笑容,伸手阻止随行持弓的右手攻击对方;但这样的笑容实在令男人感受不到任何施舍他多一点生命的好意。
    随行犹豫了一会儿,妥协圣子:“好吧,我们走。”
    圣子基督退到窗边,脚上高跟靴看似随意地用力一踹,就把两扇窗户向外踹开,部分玻璃碎裂。
    她翻过窗台,随行随后,两人身影转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男人坐在床上,愣了许久,对刚才发生的事情真实性感到怀疑。
    堕天基督无声无息地接近方舟大门口,对着背向他的士兵开了一枪。
    碰,那名士兵胸膛中弹跪地倒下;另一名士兵惊讶地朝子弹发射的方向连续射击,却见堕天基督瞬息间已站立于那仅存士兵的右侧。
    又是碰一声,士兵右太阳穴留下一个焦黑伤口,左边太阳穴则瞬间喷出脑浆和血液。
    与此同时,背后的军官宿舍发出声响吓人的爆炸。
    远在堕天基督转头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之前,火舌已自宿舍顶端猛然窜出;着火的区域并不大,但以效果来说,已经达到令周遭区域注意方舟异样状态的程度。
    堕天基督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个方向。
    他想,大家是故意要让方舟的屠杀赶在明天早报被报导出来?
    过了一会儿,两抹人形自火焰影子底下逐渐出现。
    “……欠扁的家伙!”
    “我不会强迫知识贫瘠的低等人类理解我的想法。”
    “你──算了!我不跟白痴讲话!”
    是虎和绽华;堕天看到他们,赶紧走过去。
    虎基督看到堕天,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你来这里做什么!你的工作不是留守吗?”
    “伏燹大姐要我干掉那两名士兵。”
    虎基督冷眼看了门口倒地的士兵一眼,连个冷淡的回应也没有;她转身走出方舟大门,脚上高跟鞋发出响亮的喀喀声,朝车子去。
    绽华基督倒是露出赞许的笑容。但他也没有特别说什么,只是示意堕天一起回车子里。
    堕天没有马上回去,所以绽华自己离开了。
    堕天基督看绽华和虎基督都走出方舟大门,就往影和血基督负责的一般士兵宿舍前进;他看到影基督优雅颀长的黑色影子站立在屋顶上,像跳水选手那样向下跳跃,半空中,转了两圈,落地于草皮。
    位于十二楼的血基督,她的高跟靴一脚踢碎窗户玻璃,然后两手握着长鞭柄,往外面甩放。一名身穿赛亚克里尔军服的士兵尸体被甩出窗外,卡在大树枝上,血基督抽回长鞭,鞭子末端的倒刺顺势把士兵皮肤与胸肌撕裂,鲜血淋得树叶上面点点红斑。
    “对堕天来说真不是个好教育。”影基督看着眼前景象喃喃自语。
    血基督接着用鞭子作辅助,沿着墙壁跳下来;瞄一眼堕天基督:“你怎么过来了?来帮个忙吧。”
    堕天听到血基督交代工作给他,自然随影基督与血基督进入一楼屋内。
    影基督递给堕天一双塑胶手套,示意他戴上;血基督则给他一只黑色袋子。
    “这要做什么?”堕天不解。
    血基督才刚把鞭子收好,这时已经抽出长剑:“知道人的心脏长什么模样吧,我要十个,装到袋子里。”
    堕天闻言愣住,看向影基督。
    影基督耸肩:“照做吧,谁叫你要来凑热闹。”
    血基督此时用长剑切开一名士兵胸膛,隔着肋骨戳出他心脏,丢进自己手上的袋子。
    堕天基督差点没吐出来。
    二十多分钟之后,堕天一随影基督、血基督从宿舍走出屋外,就看见伏燹笑瞇瞇地站在门口。
    “怎么样,游戏好玩吗?”伏燹故意问堕天基督:“还会闷吗?”
    堕天恍然大悟:“原来就是这样妳才让我出来!”
    “嘿,我只叫你杀了那两个站岗的士兵,没要你跑去找影和血啊。”伏燹无辜地说:“如果你乖乖回车上,血就不会要你做恶心事了。”
    “好了,别聊天,换妳干活。”
    血基督制止伏燹和堕天的对话,伏燹表示了解,要他们三人退远一些。
    尽管伏燹基督只是站在那里,堕天瞬然看到大楼从最顶层的二十三楼开始,一层一层依序爆炸,窗户碎裂、黑烟冒起,自内而外窜出火舌。
    某些人体残肢,像是手臂、大腿等等的东西弹出窗户,掉到大楼外的草坡上;一片狼籍,惨不忍睹。
    “……怎么办到的?”
    堕天不可思议地问,伏燹只是笑笑。
    “自然有秘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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