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鹓鹭十一族》第9章 Golgotha Clown

    尉尔和费利尔弯过街角,大树上有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女孩翻到尉尔肩膀。
    她的头上两边各绑着一条向内翘起的辫子,大眼眨了眨,身上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连身小童装。
    “有什么特别的情报吗?”
    “那两个家伙相当难缠。”尉尔叹了口气:“不过我们更加确定德瑞里西华·昂·密根利斯伯爵,就是各各他的绽华基督。”
    “喔,没有证据,你也敢这样下定论?”女孩把脸凑到尉尔颊边。
    “妳也到孤儿院的爆炸现场看过,不是吗?”尉尔说:“没注意到墙壁上那条用血留下的句子?”
    “你是说“去死吧,各各他”?”女孩摇头晃脑。
    “嗯。”尉尔道:“这既然是针对各各他的案件,伯爵是绽华基督也就不奇怪了。”
    “明明就是你终于有证明自己先前推论的证据,才会这么得意。”女孩泼他冷水。
    “我一开始就跟你们说,这个伯爵有问题,是你们不相信我。”尉尔倒坚持己见:“况且,我的推论难道不合理?”
    “是挺合理的。”女孩点点头。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承认我有先见之明?”
    “我只是要提醒你,在未找到充分的证据,证明那名字长得要死的家伙就是绽华基督之前,还是不要把话说满。”女孩一副想要倚老卖老的样子。
    “被年纪比我小的孩子教训,感觉实在不好。”尉尔吐舌头。
    女孩不理会他的抱怨:“那么那个抽烟的帅哥哥,还有大姊姊呢?”
    “妳问爷爷。”尉尔说。
    女孩转头看费利尔:“费利尔爷爷──”
    “……黑发女人长得和一名失踪人口有几分相似,说不定是同一个人。”费利尔扯开嘴角的皱纹笑说。
    “谁呀?谁呀?”
    “那是四年前的事情。”费利尔回想:“二零二零年,袭拉斯特姓氏仅传的后代,格丝提·袭拉斯特宣告失踪。”
    “哇──你的意思是说,她是袭拉斯特后代?这么伟大喔。”女孩戏剧性的摀嘴惊叹。
    “少来了,多朵菈。”费利尔打了女孩的头一下:“别老假装大惊小怪。”
    “嘿嘿。”小女孩多朵菈陪笑两声,又转头看尉尔:“尉尔哥哥,那个大姊姊的指纹,你不去采证一下?”
    “什么?”尉尔愣了愣。
    “你们都没有专心喔!她刚才伸手抓着铁栏杆,上面一定留下了指纹!”多朵菈环胸晃脚:“走吧走吧,我们快过去。”
    两个大人在小女孩的指挥下,走回绽华的别墅前。
    多朵菈从口袋拿出一瓶冷敷药膏,涂了点在铁栏杆上头;只见涂过药膏的栏杆清楚显现出伏燹的指纹,尉尔赶紧拿出采证胶带把证据采集起来。
    “细心的好小孩。”尉尔称赞。
    “好了,我们回去找队长叔叔吧──”
    和蒙多菲领着五荒左垣进入二荒天野的办公室。现场二荒还有其他客人。
    “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也在这,西末门。”
    二荒天野的办公室内还有另外两名访客,一男一女;男的年约二十五、六岁,相当年轻,一头火红的艳丽长发轻束脑后,优雅而细致的脸孔和那狂放的发色正好形成强烈对比;脸上的表情并不丰富,深锁的眉头让他稍显严肃。不爱讲话的关系,男人只是把一对水色双瞳看向五荒,代替招呼;他是四荒地舞──西末门·戴·德卓尔,今天穿着一套深蓝色西装。
    女人年纪与四荒差不了多少,随侍在四荒坐着的沙发后面,站得挺直;她是四荒地舞的副官──艾勒薇斯·戴·德朗特。她的右眼戴着一只黑色眼罩,深蓝色的左眼微微瞇着,轻松又警戒地随时注意房内状况,一头金色灿烂的大波浪卷发流泻而下,直至胸前,鲜红色的嘴唇微笑紧抿,两边的嘴角微微上扬,摆出一个迷人又美丽的自信笑容。
    艾勒薇斯腰上系着一把细长的女用西洋剑,手上戴着白色手套,身着一件绣满了手工蕾丝的白衬衫,外面罩着暗红有点偏黑色的皮质马甲,黑色紧身马裤,脚踩马靴,一身的威风。
    “漂亮的人今天都齐聚一堂了。”五荒左垣才走进二荒的办公室,不禁连连感叹;和蒙多菲、二荒天野、四荒地舞和艾勒薇斯,全部都是外貌出色而引人注意的家伙。他进屋脱下外套交给和蒙多菲,注意到艾勒薇斯的穿著打扮:“艾勒薇斯,刚才去巡逻?”
    “是,五荒大人。”艾勒薇斯微笑回答:“四荒大人吩咐了几件事情。”
    “有这种美女副官真是幸福。”五荒左垣摸摸下巴。
    “五荒大人您过奖了。”
    “五荒,快过来坐下吧。”二荒天野在旁边说:“别打断我们交谈。”
    “是、是、是,公主大人。”五荒左垣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到沙发上:“你们说到哪?”
    “泰加丹总长大人收到那群笨蛋暗杀绽华基督不成,还炸了塞万唯尔的孤儿院的消息时,很兴奋。”二荒道:“特地命令国防部颁发奖章给那些参与的军人。”
    “我讨厌这家伙。”五荒毫不避讳地说。
    “同感。”四荒地舞静静地环胸开口:“把不必要又最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二荒叹气:“你们猜死了多少孤儿?”
    两人都没有开口,等待答案。
    “九十三个。”二荒说:“我瞧不起塞万唯尔,但并不代表我藐视人命。”
    五荒左垣突然笑了:“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二荒,妳居然说自己不藐视人命?那么,那些被妳随手干掉的军人该怎么说?”
    二荒天野一眼瞪去:“军人可不等于一般人民,他们享有特权,自然应该比一般人付出加倍的义务。而我只杀不忠以及不逊以为勇的军人。”
    “听起来似乎挺有道理?”五荒挑眉:“这么一来,齐聚在这批评上司所作所为的我们,又显得多么忠心。”
    “盲从不等于忠心。”二荒天野严肃地表示:“主君要我屠杀千万手无寸铁的敌人,誓死不从。”
    五荒没再回嘴,他知道二荒说的是真的。
    “所以结论呢。”四荒地舞缓缓开口。
    “在各各他并不干涉我们的前提下,不与各各他为敌。”二荒天野的语气是疑问句。
    “好消极的作法。”
    二荒耸耸肩:“没有必要的话,不需要为九荒设立更多敌人。”
    “我老感觉各各他很骚动,但表面平静。”五荒问:“如果没有记错,这个团体今年才刚成立。”
    “嗯。”二荒说:“外传是一个杀手团体;但我宁愿定位成“战斗组织”。”
    “等等,这些消息,都是从一荒天实那边来的?”
    二荒颔首:“他现在待在塞万唯尔,紧盯着那些基督们。”
    “了解;但是假若先不管各各他,我们要如泰加丹那死东西所吩咐,在塞万唯尔搞一大堆恐怖攻击之类的东西?”
    “那家伙只是想要迫使塞万唯尔主动对我们发动战争,在他任上出兵并吞塞万唯尔。”二荒天野推测泰加丹的打算。
    “同感。”
    “恐怖攻击……”二荒天野想了一下:“基本上不要脏了我的手,我没意见。”
    “和蒙多菲呢?”五荒试探,眼角瞄向随侍一侧的和蒙多菲。
    “当然不行。”二荒天野语气不急不缓:“只要不交给我和和蒙多菲负责,其他人要依泰加丹的命令把规模搞多大,我都没意见。”
    “哈哈──从以前妳就很独善其身。”五荒站起身子:“达成共识了,我们暂时不管各各他,专心惹塞万唯尔。”
    和蒙多菲拿来五荒左垣的外套,五荒左垣接过后告辞:“其他人的部份,六荒和七荒我负责通知他们这项决定。”
    “我会告诉安迪斯和九荒。”二荒天野示意四荒:“麻烦你帮我向三荒转达?”
    “嗯。”四荒回头看了一眼艾勒薇斯,艾勒薇斯恭敬地答应下来。
    五荒离开前,突然想到另一件事,转身询问和蒙多菲。
    “关于瓦伦·齐格的叛党那一群,一网打尽了吗?”
    二荒天野微笑代替她的副官说:“安迪斯给了和蒙多菲名单,相信和蒙多菲这一两天就会有结果。”
    “嗯。”五荒左垣穿上外套:“我期待你的表现,和蒙多菲。”他露出了一个奇特的笑容:“毕竟是你一手逮到那东藏西藏、狡滑如狐的叛徒。”
    和蒙多菲敬礼。
    十字基督坐在沙发上,戴着手套把一只黑色盒子装进邮寄包裹里。
    “那是什么?”
    一旁的影基督看了,从酒吧好奇地凑过头来。
    “记得上次我们到赛亚克里尔国家资料所?”十字基督笑了笑,封上包裹的封口:“这是从那里带回来,原本保护方舟资料的黑盒子;那个时候计画拿方舟的保全图破解保全,后来却决定直接伪造证件潜行进去,因为那比破解保全系统还要快,又方便。”
    “所以?”影基督并不明白。
    “所以这个盒子就没用了。”十字说:“原本盒子有密码和保护装置,一个没搞好,整个盒子都会爆炸;因为去赛亚克里尔的时候没带工具,想要回来慢慢破解。”
    影基督的好奇心全被挑起:“这么说,之后并没有解开盒子的保全?”
    十字基督理所当然的表示:“自然解开了!不过是个游戏罢。因为赛亚克里尔的密码太简单,所以我重新设计另一组程序,寄回去给他们挑战看看。”
    “我懂了。”影基督笑嘻嘻的:“考验他们的反应,看有没有比你聪明。”
    十字得意:“就是这样。”
    “这么自恋,小心变成和绽华一样喔。”
    十字基督听了可皱起眉头;没想到他曾经用来糗晓星的话,现在被影基督拿来说自己。
    “不过……”影基督靠在沙发上想:“绽华现在不知道怎么了。”
    “只有妳去看过他。”十字说:“上次妳去运尸体时,他还好吧?”
    “就是心情不好。”影基督耸耸肩:“可恶的赛亚克里尔军人,我们应该有所行动才对,让他们知道我们并不好惹。”
    “别这么气。”十字劝道:“那天我有听到圣子在拟计画,不会闷不吭声的。”
    “唉。”影基督嘟起嘴巴:“一整个孤儿院……要杀也不杀那些成天在电视上作秀的议会院议员,去杀那些无辜的小朋友做什么?”
    “别这么说,过一阵子这句话会一起骂到我。”十字基督的声音很感叹。
    影基督做鬼脸。
    “对了,堕天的学校,家长会的日期已经确定。”十字基督从沙发旁边的大理石矮桌,一堆凌乱的纸张中间抽出一张单子:“妳看。”
    影基督指着混乱的桌面:“记得要把这堆文件整理好,圣子会骂人。”然后才接过单子,大致瞄了过去:“九月二十三号,星期五;后天啊?”
    “是!”十字基督的表情雀跃不已。
    “那你要自称是堕天的什么人?”影基督问。
    十字基督这才猛然想到。他思索一会儿:“他哥哥?”
    “不是吧,你们的姓氏不同。”
    “那么,他的舅舅?”
    “……好像也不好。”影基督皱着眉头。
    十字愣了愣,总不能自称父子,这比兄弟更扯!
    “我想想。”影基督思考良久:“……认养关系呢?”
    十字基督不解。
    “就说你是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监护人,反正是艾尔帝凡,我想那些老师见怪不怪。”
    “嗯,和事实相差不远。”十字点点头:“就这么办。”
    优雅傲慢的人影侧坐在一面围墙之上,背对着月光,并不刻意但确实掌握住不利于敌人的地势。
    宁静的巷弄,地板上的水沟盖被缓缓掀起。
    女人只是悠哉高坐,富饶趣味地玩弄自己指甲。
    她的敌人在不惊扰一般人的情况下,从掀起的水沟盖内一一爬出;女人伸指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身着夜行衣的敌人,正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沿着围墙伏影站立,等候指挥。
    第八个敌人是队长,等他爬出水沟盖,两名队员阖上盖子,似乎准备行动了。
    “哎呀。”
    女人嘴角高弧度地上扬了起来,眼角向下倾斜,下巴抬得顶高,一副视敌人于无物的模样。
    敌人这才发现她这既嚣张又跋扈的存在。
    “你们夜访暗巷,现在的小丑都习惯这么做?明明就还没到十月的万圣节……”
    女人的纤长食指在面前晃了晃,啧了两声:“真是不乖。”
    “什么人!”队长压低声音怒问,颇具威胁之意。
    “今天是克莱劳上将的看门美女。”
    女人简短一答,由原本侧坐在高墙上的姿势一跃而下,右脚往一名敌人的头部扫去,在空中转半圈扫过另一个人,把他踢到另一头;落地后先往左退半步,向后挥去拳头,正好使奔向她的敌人扑空,把敌人打到地上,满地找牙。
    剩余的敌人之一,拿出手枪连对女人开三枪,女人皆以些微之差闪躲而过,子弹射到围墙上,在墙面留下几个弹痕。
    “有装消音器?”
    女人大大感叹,然后闪到开枪的人身边,送给对方右脚扫地之后,把他的颈子踩断。
    余下四名敌人。
    女人转头站稳,那一身因打斗而略显折乱的红色鱼尾裙,此时随着窈窕身材缓缓垂下。她定睛,愉悦嚣张地叉腰斜眼,看着敌人之中的队长。
    “你……看起来太弱了。”她的食指毫不客气地指着队长的鼻子批评:“不懂指挥,且被分配到一堆没用的属下,应该没资格负责这种工作。”
    女人那头鲜艳的火红色长发被她高高地挽起,浏海巧妙地遮住了右眼上方,美丽的红色猫眼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妳究竟是谁!报上名来!”队长粗声粗气地提问;不过,依照女人嚣张的发言,他已经是很沉得住气的家伙。
    “我?”女人呵呵笑着:“自然是你们打算暗杀的家伙,传说中背后的靠山嘛。”
    “基督!”
    “反应太慢了。”女人摇头叹气:“下等愚笨的家伙就是这样,怎么也聪明不起来。”
    “妳是哪一位基督?”对方跟着追问。
    “……知道我的名字,就是死期。”
    女人杀气腾腾地笑了起来,美目微瞇,双手自左右朝中间一挥。
    “今天的职业是驯兽师;上吧,忠心于我的宠物们。”
    那些男人听到一阵阵令人胆破心惊的低吼,而当他们分辨出那些快跑飞扑上来的庞大动物时,胜负已经决定了。
    二头美洲狮摇首摆尾走到女人脚边撒娇。
    “我的乖宠物,你们真优秀。”
    她蹲下身,爱怜地抚摸狮子的金毛,予以鼓励。
    一名男人打开巷子旁边的铁门,从地下室走上来,看到虎基督。
    “克莱劳上将,来的正好,他们已经解决了。”虎基督用她的尖头高跟鞋踢着地上那些尸体。
    克来劳上将十分客气而恭敬地敬了个礼:“不好意思麻烦妳。”
    “还好。”虎基督一手叉腰,很是霸气:“不过小事一桩。”
    “嗯。”克莱劳上将又问:“尸体该怎么办?”
    “影说她会负责;最近好像认识了一个什么奇怪的神父。”虎基督皱着眉头说。
    “再次麻烦你们了。”
    “这句话跟圣子说吧。”虎基督一点都不在意。她一边玩弄自己修得漂亮的指甲,一面说:“这些家伙应该是赛亚克里尔派来的军人。干掉这几个之后,你也要准备再搬家了。”
    克莱劳上将微笑点了点头,回到地下室。
    影基督这回可用了一台箱型车才载动八具尸体。
    她用裹尸袋把尸体装好之后,推到神父面前,笑嘻嘻的。
    神父正端坐于礼拜堂的长椅上祈祷,此时缓缓转过头来对着影基督。尽管如此,神父的眼睛是看不见的,这个动作也没什么太大用意。
    “喔,这次有多少?”
    “八具。”
    神父摸摸下巴:“好多啊……”
    “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影基督拿出一袋水蜜桃,放在神父旁边:“这是谢礼。”
    “哈!交给我吧!”神父一摸到水蜜桃,很是开心:“妳究竟从事什么职业,为什么老是有这么多尸体要处理?”
    “喔,这个呀,我是葬仪社的。”影基督点点头。
    “葬仪社?”
    “也不是啦……简单来讲,就是处理一些有关于死亡的事情。”
    “杀手?”神父的嘴角微微笑着。
    “不、不、不。”影基督否认:“说杀手就太狭隘了。”
    “好吧,我就当作是葬仪社。”神父笑得很开心。他摸索着从袋子里拿出一颗水蜜桃,用袖子擦了擦放到嘴边。
    “唉呀,我替您洗一洗吧。”影基督阻止神父咬下去,把所有水蜜桃都拿到走廊另一侧的水龙头清洗。
    神父坐在礼拜堂内,听着哗哗水声。
    过了一会儿,影基督拿着所有水果回来了。神父咬下甜蜜的水蜜桃,露出满意的表情。
    “好甜。”
    影基督把其他水蜜桃放到旁边。
    “……妳对这座教堂很了解。”神父一边吞着水蜜桃一面说。
    “什么意思?”
    “那边的水槽,很少人知道。”
    影基督耸肩:“因为我以前常来这里。”
    神父挑起眉毛:“这么说,你认识我之前的神父?”
    “是啊。”
    “……前一任神父是个传奇。”神父又咬了一口水蜜桃,发出甜滋滋的声音:“除了身为女人之外,据说长得十分美貌。”
    “唔……”
    “可惜自从七二七战争开打,米实利密教堂变成废墟后,传说那位女神父也被炸死了。”神父露出十分惋惜的表情:“在我双眼失明之前,都未拜见容颜。妳说,她长得如何?”
    “如何……”影基督顿了顿:“两只对称的眼睛、眉毛在眼睛上方,鼻子只有一个,耳朵倒有两个,头和身体之间存在着脖子……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吧。”
    “……这个人长得跟我挺像的。”
    影基督认真地点点头:“的确很像。”
    神父开心地笑了起来。
    笑停之后,神父若有所思好一会儿:“妳说,那位女神父会不会还活在世界上?”
    影基督皱眉:“什么意思?”
    “我记得当时报纸的报导很模糊;我的意思是,其实我经常在想,那位女神父会不会只是诈死?”
    影基督却觉得不合理:“诈死,对她有什么好处?”
    神父耸耸肩:“我不知道。”
    “所以一定死了啦。”影基督拍拍神父的肩膀:“别想太多。”
    “妳要走了?”
    “是啊。”影基督站起身:“我还有事情要处理,至于尸体,实在麻烦您了。”
    “不用担心。”
    影基督走到大门前回头又望了神父一眼:“神父,为什么你会被调派到这个已经没有任何教徒的教堂?”
    “嗄?或许因为它是个废墟吧。”神父歪着头答。
    影基督想起神父提过他在原本的教区并不受欢迎,心想,大概是上头的故意安排?
    艾尔帝凡高中于九月二十二号晚上,特地请来签约的清洁公司将学校上下打扫得干干净净;九月二十三号星期五上午九点开始,是为艾尔帝凡高中第八十九届热热闹闹的家长日。
    艾尔帝凡高中的家长日十分特别,并不单纯只是家长与教师间的座谈;座谈时间订于下午三点以后,在那之前,从早上九点开始,学校开放家长们参观学生平时的上课表现。
    今天堕天的课表依然非常无趣。
    第一堂是数学,第二堂是国文,再来依序是体育、程序、历史。
    十字基督看着手上的课表,送出一抹颇有戏谑之味的笑容。
    “……你笑什么,神经病。”
    虎基督皱着眉头,环胸伫立在旁边,看着现在名义上是她“上司”的十字。
    “有点怀念,毕竟我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十字基督想了想又说:“这么说不完全正确,因为我们几乎都是。妳和影还是同学,对吧。”
    “对啦。”虎说:“我们是八十一届五班。晓星、圣子、伏燹和绽华,他们四个则在六班。”
    “我是八十届五班,妳的直属学长。”
    “得了。”虎基督傲慢地笑笑。
    十字基督看了看表。
    “走吧,堕天的第一堂课快要开始了。”
    “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秘书”要陪你来参加家长会……”
    虎基督一面嘀咕,一面跟着十字后面走。
    堕天的班上一贯高中班级的混乱,尤其在上课钟响之前的休息时间更是如此。
    “喂喂喂,蓝肯──”锡克莱隔空朝堕天喊话:“你父母今天来吗?”
    堕天耸肩:“我的监护人会到。”
    “监护人?”狄姬凑过身子,坐到堕天旁边的空位,安顿狄亚也跟着加入讨论。
    “你说的是要竞选议员的那位?”
    “嗯。”堕天答。
    “喔……默斯坦的哥哥就不来了。”狄姬叹道:“说什么有选举的事情要忙。”
    “你们说到我?”
    一名偏褐色黑发的男学生从教室外头走来,戴着斯文的无框眼镜,手上抱着一叠资料。
    “默斯坦,你回来了!”狄姬替他接过手上那厚厚的一叠纸:“学生会议拖好久啊。”
    “会长他们老做不出结论,差点拖到上课时间。”默斯坦耸耸肩,然后又问:“刚才好像听到你们在说我的名字。”
    “在说你哥哥。”安顿答:“还记得我跟你提过,蓝肯的监护人也是这次参选的议员之一?”
    “是,我记得。”
    “这位候选人今天来了。”
    默斯坦有些惊讶:“是吗?是哪位?”他的视线飘到教室外面聚集的家长群。
    “还没过来。”堕天悠悠哉哉。
    “不过,真好。”默斯坦道:“要我哥哥来参加家长会,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什么?你希望家长来?”狄姬低吼:“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不让我妈妈来的耶!家长不来,我倒轻松!”
    “说实在,我也不想爸爸到。”安顿眼睛偷瞄窗外的父亲:“每次看到他我就胃痛。”
    默斯坦大笑:“不是这样啦,我当然也讨厌哥哥来学校,免得又要认为我在学校的表现给他丢脸什么的。我的意思是,他从未参与过我的任何活动。”
    “兄兼父职,比较忙吧。”锡克莱喃喃表示。
    “对了,怎么都没看见菲琳西斯?”狄姬猛然问:“她妈妈会出现吗?”
    “在那。”安顿狄亚指着窗外一名留着八字胡的男人:“看到没?他是马洛·席隆斯,塞万唯尔内政院警务部长,她爸爸。”
    “职称听起来就很讨厌。”锡克莱问:“可是父女姓氏不同啊。”
    “菲琳西斯的父母离婚之后,她跟着母亲姓。”
    “今天来的是她父亲,真可惜。”狄姬小声说:“菲琳西斯的妈妈是个大美人。”
    菲琳西斯就站在她父亲旁边,好像正谈论一些事情。
    过了一会儿,九点上课的钟声响起,学生们鱼贯进入教室,坐回自己的位置。
    第一堂,是数学。
    二荒接过和蒙多菲呈上的包裹。
    “你说,下面的人被告知把这样东西交到“国家资料所案件负责人”手上?”
    “是。”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交给安迪斯?”二荒天野疑惑着。
    “原本要交予八荒大人的途中,六荒大人拦了下来,查看之后,吩咐交给公主殿下。”
    和蒙多菲答。
    这样的回答更令二荒天野狐疑;她检察包裹封口,显然六荒已经打开并看过内容物了。
    二荒拿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只看似普通的黑色金属盒。她把盒子上下翻动,却找不到任何接合的痕迹。
    “这到底是什么。”
    “六荒大人表示,这是当初保管方舟资料的黑盒子。”和蒙多菲缓缓道。
    听到这番答案,二荒天野美丽的双眼闪起一丝好奇光芒:“这么说来,小偷把包藏宝物的盒子丢回来了?”她再次小心检查黑盒,终于在某一个面找到制作地十分细微的接合缝。
    她想,这个盒子当初既非由她制造,国家资料所的案件也不是她的职权范围,为什么六荒右权吩咐把这样东西送过来?
    想到这,二荒天野回头告诉和蒙多菲:“随便找个人进来。”
    和蒙多菲答是敬了个礼,退出房间;等回来的时候,身边跟着一名红发的少年卫兵。
    二荒天野把盒子推到红发卫兵面前:“开口在这里,把这盒子打开。”
    少年那对大眼转啊转,无法理解眼前这美女上司的用意;尽管如此,少年乖乖照着二荒天野的吩咐,以指甲伸进细缝,企图将盒子扳开。
    下一瞬间,这样举动所造成的爆炸威力,除了顿然出现的强光和火焰,少年两只手腕都血淋淋地炸开了。
    “果然如此。”
    望着被眼前景象与疼痛吓哭了的少年兵,二荒天野只是淡淡地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果然,是跟炸弹有关的事情,六荒右权才会指示送往二荒天野这边。
    然后二荒天野对着和蒙多非点点头,和蒙多菲听令,唰地一声抽出腰上佩带的长剑,便对准少年兵白皙的咽喉刺去。
    长剑贯穿了脖子,剑尖突出在少年兵的背后,沿着血沟滴下几滴血液。和蒙多菲把长剑顺势抽回,少年兵惊讶的表情向后一仰,身体倒在柔软的地毯上。
    和蒙多菲稍微擦拭剑上的血水,把长剑收回剑鞘。
    尽管发生了爆炸,那只黑盒的外部看不出有任何碎裂痕迹,完好如初。和蒙多菲从血水和肉块中将之捡起,拿出手帕将水分擦拭干净之后,再度交给二荒天野。
    “这不是赛亚克里尔制造的电线。”二荒天野从盒子旁边抽出一条电线,边说:“好像是奥普制造的,只有塞万唯尔进口奥普的工业用耗材;看来里面的电路经过重组,被改装送回来。”她看向和蒙多菲,征求她副官的意见:“你认为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属下认为,偷走方舟资料的犯人改装之后送回,以此挑衅我方。”和蒙多菲道。
    二荒天野瞇细美丽的湛蓝眼眸,听着和蒙多菲的话若有所思:“这样的行为实在幼稚;真想知道是各各他的哪位基督。”
    和蒙多菲没有答话。
    “好吧。”二荒天野蹙起她那形状优雅的眉毛,把玩着盒子,轻声说:“我来试试,解开这只盒子的保全。”
    因为家长会的缘故,堕天一整天都没办法翘课;加之连虎基督也前来参观,堕天坐在他的课桌前显得相当急躁。
    上午的最后一堂是体育课,终于可以走出教室了。
    趁同学陆续朝着体育馆移动的途中,十字基督来到堕天身边,小声地靠在他耳边说道:“上课很无聊吧。”
    “废话,难道会好玩啊。”堕天基督满脸不悦。
    “如果我今天没来──你大概也想翘课?”
    “当然。”
    十字听了哈哈大笑。
    “下一堂体育课你们是什么内容?”
    堕天想了一下:“去体育馆上单杠。”
    “我拭目以待。”十字基督拍拍堕天肩膀,堕天便走开了。虎基督靠过来问十字:“现在要做什么?”
    “除了堕天,妳一定也觉得很无聊。”十字基督未先回答虎的问题,而是说:“没关系,我也讨厌上学。”
    “这和那有什么关系!”
    “等一下要去体育馆上单杠。”十字举步朝体育馆的方向走:“记得吗?当年在那里,妳和绽华可热闹了。”
    “他自己白目!”虎基督跟上去,回想那段往事不禁皱起眉头:“赖在单杠上不下来,我当然给他一点教训。”她愤愤说道:“下一个测验的可是我哪!”
    “嗯……不过我记得,当年一年级新生单杠成绩最高的,是影。”
    “当然。”虎基督笑:“除了她,有谁能如此轻盈?”
    “然后那一场架可大大惊动了全校师生……”
    “谢谢夸奖吶。”
    等虎和十字走到体育馆,班上的同学已经排好队伍,听候老师指挥。
    大部分的家长们也都到了,体育老师要学生一个个按照号码上前,测验单杠成绩。
    十八号是蓝肯·别林。
    堕天基督走上前去,双手握住单杠,轻而易举地撑起自己身体。
    堕天基督向前翻转,一圈、两圈、三圈、四圈连续的翻转,他的身影因为视觉暂留的效果而形成快速移动的人形,在第四圈翻转而上之后,陡然双手放开单杠,站立于单杠上方。
    他大概在单杠上停留了半秒钟,身体向前顷,握住单杠又翻了一圈。
    最后,他利落简单地着地,站在单杠下面铺着的软垫上。
    双手稍稍向两边平举,稳住平衡。
    旁边围观的学生们未能及时反应堕天这一瞬间的表现,只先一阵错愕,才突然回过神惊讶地爆出掌声!
    “我的天啊,蓝肯!”狄姬跑上前抓住蓝肯道:“我从不知道你这么行!”
    安顿狄亚也围上去,满是惊喜:“我以为你只是个打架白痴……哈哈!小看你了!”
    堕天基督听到这句,些微皱起眉头。
    “唉……你们一定都没看过他的翘课方法。”菲琳西斯倒是在一旁悠哉地说:“见识过他怎么翘课,对这样的表演就不稀罕啦。”
    堕天倒是问:“妳真的看过我翘课?”
    “我这副班长可不是作假的。”
    “副班长还跟踪我翘课。”堕天可不苟同。
    “如果没确认过你翘课的事情不会被学校发现,我又怎么敢不在点名卡上登记你的名字?”菲琳西斯说的理直气壮:“所以,这是必要措施。”
    “我看妳只是想趁机多发掘几个蓝肯的秘密,好以后威胁他帮妳做事吧?”安顿狄亚斜眼瞇着,一副看透了菲琳西斯诡计的模样。
    “没错!这才是我的真正目的。”菲琳西斯得意地笑着。
    十字基督看向堕天的方向,笑得很诡异。
    “你做什么啊!”虎基督知道他发笑的原因,感到很讨厌的大声问。
    “没……没什么,哈哈!我还记得当年,有位一年级新生众目睽睽之下耍了和堕天一样的表演……”
    “那是测验啊!”虎基督一脸理所当然:“当年,我的姿势比堕天好看正确。”
    “可是妳的分数输给影好大一截。”
    “除了她,我不可能输给任何人!”
    “真是傲气十足的言论。我记得绽华的体操也挺行……”
    “哼!那种家伙,也敢拿来跟我并列?”
    “绽华听到这句话肯定又会自怨自艾一番。”
    “那是他的事。”虎基督拨过额前浏海,环手抱胸:“家长会究竟什么时候结束?”
    “妳怎么这么急。”十字基督摇摇头:“挺好玩的,不是吗?”
    “……我实在很想骂脏话。”虎基督满脸怒容:“这种等同于陪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上课,很有趣吧?”
    “是啊。”十字不假思索就立刻回答了。
    虎基督只能瞪他。
    “很新鲜的体验呢。”十字感叹道:“妳看看堕天,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的他,应该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吧?”
    虎基督这才循着十字的暗示看了过去。
    堕天旁边那群朋友们正叽叽喳喳地聊着天,而堕天则有一句没一句的应和着。
    “他的资质的确如晓星所说,十分优秀;但是好的资质与是否具备成为一名优秀杀人者的条件,则有待商榷。”十字基督缓缓地说:“我认为,既然身为一名夺走人类性命的角色,所要背负的心情本来就比一般人来得沉重。这不是普通的职业,一般人不会走进这个世界。”
    虎基督点点头,这一直也是她所认同的。
    “人类与其他动物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们会为了除却生存以外的因素自相残杀。”
    “我们会为了感情杀人,为了仇恨或爱杀人,也会为了金钱。堕天一直想要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可是他又为了什么样的理由这样子做?如果想在一个异于常人的世界里站稳脚步,最重要必须认清自己的本分,以及何为、何不为。”
    ““当人的生命有无,因为某些需要变成买卖的时候,只有忠于自己并随时保持旁观者清的心态,才能成为最大的赢家。”这是他曾经说过的话吧。”虎回想。
    “就是这样的意思。”
    “换句话说,”虎道:“这次的家长会,是你从另一个角度审视堕天的机会?”
    “没错。”
    “那么,他在我认知里的第一关就会先被刷掉。”
    十字微笑:“为什么?”
    “因为他“来找我”的时候,那个理由太牵强了。”
    十字又笑了笑,但那样的笑容却也别具意义。
    堕天在成长,而这样的成长,会朝着什么样的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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