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蔓柔叶清名》第83章 没有如果

    饭后,林蔓柔秉承着“公平起见”的原则,主动承担起了刷碗的任务。
    她对叶清名说:“难得,你今天居然没有吃完饭就躲到书房里去。”
    叶清名靠在料理台后面,他手里拿着一个桃子说:“本来应该去的,不过看你刷碗有点危险,还是亲子看着比较好。”
    “你居然还干起监工的工作来了。”
    “当然了,某些人今天心情不好,我怕咱们家的碗,还有盘子什么的成了发泄工具。”
    林蔓柔瞥了他一眼。
    “某些人看似大方,实际比女人还要小肚鸡肠!”
    “好好,我不说就是了。不过还真是奇怪,我记得上学的时候老师讲过,怀孕期间女人脾气变坏,是因为激素的问题。以前我不以为然,现在我倒是信了。”
    林蔓柔洗好碗套上戒指,然后摊开手掌举到叶清名眼前说:“那我给你亲身示范了教材里的理论知识,你是不是应该付我一点版权费?”
    叶清名笑着拍拍她的手,然后问她:“就这么财迷。”
    林蔓柔点点头。
    “当然。”
    她见叶清名手里拿着一个桃子,便问:“你拿它干嘛?”
    叶清名随手拿起一个小锅和红茶包,对她解释道:“我从同事那听来的,据说红茶和水蜜桃一起煮,能缓解怀孕期间呕吐的症状。”
    “真的?”
    叶清名也不确定,不过试一试也无妨。
    林蔓柔坐在后面,她看着叶清名那双灵活的手拿刀切桃子,忍不住好奇他做手术时会是什么样子。可是想着想着,她的情绪就不由得失落起来。她不想叶清名对自己太好,因为他对自己越细致越温柔,她就会陷得越深。而一旦自己陷入到无法自拔的境地时,那将会是她的灭顶之灾。
    如今,叶清城、叶清芝和权薇三人看自己已经是“眼中钉,肉中刺”,若非还有权薇的身世作为把柄握在林蔓柔手里,只怕他们早就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了。但是,这又能护她到何时。叶清芝不是傻子,叶清城更不是。早晚有一天他们会解困,断然不会任由自己用这种理由威胁他们一辈子。叶清名看着她发呆,以为她是累了。
    “别等了,今天做完也要明早才能喝。要是累了就去睡。”
    林蔓柔立即摇摇头说:“我等着,总要喝第一口才行。”
    他没办法,只能顺着她。
    这时,林蔓柔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她起身走到门口,从猫眼里看见门外站着的人,竟然是叶思思。
    叶清名这时跟过来,一开门,就看见脸上挂着两道黑灰色泪痕的叶思思,她的身旁还放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
    他诧异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林蔓柔将她让进来,然后关上门拉住叶清名悄悄说:“别问了,我估计是和家里吵架。”
    “吵架?”叶清名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他无法理解离家出走的人都是怎么想的,因为在他看来,出走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如果出走能解决问题的话,那就说明问题本身是还不足以成为问题。
    叶思思眼神空洞的坐在沙发上,她此时已经无心再去解释,对叶清名恳求似的说:“叔叔,我今晚住在你家行么?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去你另一套旧房子里住也行,只要别赶我回家。”
    林蔓柔惊讶的看向叶清名:“哇,原来你还有一套房。’狡兔三窟’,看来是想以后’金屋藏娇’?”
    叶清名不由得头疼:“那是我刚上班那年买的,都已经很多年不去打理了,难为她竟然记得。”
    林蔓柔说:“那是年轻人记性好。”说着,她偷偷在叶清名的背上用力的掐了一下,以示“惩罚”。
    叶清名一阵吃痛,不过他还是忍住了,然后对叶思思说:“算了,今晚就在这里住。”
    叶思思有气无力的点点头,然后直接躺到了沙发上。
    林蔓柔见状,忙对她说:“沙发睡觉不舒服,你到卧室里来。”
    说完,她赶忙到卧室里收拾东西。
    “那我睡哪?”叶清名忍不住问她。
    “谁书房,再不然你睡沙发。总不能让她一个女孩子睡沙发吧,容易着凉。”
    她说的义正严辞,不容置疑。但是叶清名却不愿意:“那我睡那感冒了怎么办?万一真的生病了,不能上手术,不能出门诊,损失可就大了。”
    林蔓柔无奈的伸出手,佯装生气的掐他的腰:“你都多大了还和她计较,当自己是小孩是不是?我还没问你另一套房的事呢,你到先不满起来了。”
    叶清名终于忍不住接过被子笑道:“和你说着玩呢,我怎么会和她计较,不过就是看着你生气好玩。”
    林蔓柔不满地说:“你这人真变态。”
    两人向客厅走去,叶清名忽然回身对她说:“睡觉的时候,要是不舒服记得叫我。”
    林蔓柔嫌他啰嗦:“知道了知道了,真是唠叨。”
    叶清名又问:“怀孕的事没有和她说过?”
    “当然没有。”
    前些天,她们二人对于“先不将怀孕的事告诉家里”达成一致,虽然各自的出发点不同,但是好在结果是相同的。
    叶清名坐到叶思思旁边,然后问她道:“说说吧,因为什么离家出走的?”
    叶思思有些为难,她不是不愿意和叶清名讲,只是因为他不曾知道来龙去脉,所以叶思思不想再解释的更多。
    “我能和婶婶单独说么?”
    叶清名无奈的叹口气,挥挥手:“好,你们去说吧。”
    林蔓柔拉着她回到卧室,然后先递给她一瓶卸妆水。
    “先把妆卸了吧,都哭花了。刚才坐出租车时,没把司机吓着?”
    叶思思不由得笑了,她说:“吓着了才好,那样我就不用付钱了。”
    林蔓柔正襟危坐,颇有点家长的样子。
    “又是因为谈恋爱的事和家里吵架了吧?”
    叶思思缓缓地点点头,她沮丧的说:“今天晚上,我和纪恒去吃饭了。”
    “纪恒是谁?”林蔓柔装作不知道。
    “就是我爸一个朋友的孩子,比我大几岁。”
    “然后呢?”
    “我爸一直想撮合我和他在一起,可是我不喜欢他!他的家世和我不一样,就好像小缘的家世和我也不一样一样。为什么我爸能接受高攀的差距,却接受不了低就的差距呢!?”
    叶思思说的激动,手在半空中忍不住挥动着。
    林蔓柔又问:“那你们今天去吃饭,纪恒说什么了?”
    叶思思更加泄气了:“虽然他人不错,对我也很好,但是今天他和我明说了,他有自己喜欢的人,是他的学姐。不过也是因为家里的原因,他们一直都没有公开,只能悄悄的谈恋爱。我对他说:’你还不如我呢,好歹我还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你说是么?”
    林蔓柔点点头,然后不由得看向书房里的叶清名,他正认真的看着书写着东西。此时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忽然转过头看向门口。
    他们看见了对方,但是却都没有说话,只是相视一笑,就剩过许多语言。叶思思未曾察觉,她接着说:“我爸为什么就是这么想不开,非要逼我离家出走。我现在,只能祈求纪恒回家后向家里说明白,说他不喜欢我,讨厌我,这样才好。”
    林蔓柔起身走到叶思思身后,她将她的头发编成辫子,然后对她说:“不管怎样,还是要遵从你自己的内心。不然的话,到最后痛苦的只会是你自己。没人能替你承受痛苦,也没人能替你避过风雨。”
    叶思思看看林蔓柔,她先是有一些犹豫,然后好像受到了林蔓柔的鼓励一般,眼神忽然变的无比坚定地说:“好,我一定会坚持到底!一定不向我爸服输,我就是想让他看看,我的决定是对的!”
    说着,她还伸出了两个拳头在空中挥舞了几下。
    林蔓柔看着她年轻稚嫩的样子,只觉得心里陷入了一阵困惑和混乱。她心里明确的知道,李缘和叶思思之间的差距,但还是一步步的吸引着叶思思进入到这一片浑浊、未知的“陷阱”里。她觉得可惜,不只是因为叶思思的懵懂和幼稚,更因为叶思思是叶清城的女儿。也正因为此,才导致叶思思在她面前,犹如带着某种洗不掉的原罪。
    林蔓柔同情叶思思,但并不可怜她。
    夜里,叶思思睡下之后,林蔓柔来到书房,将一杯水放在叶清名手边。
    叶清名玩味的说:“刚才大哥给我打了电话,看来还真的是因为谈恋爱的事。”
    “你怎么这幅表情?难道还觉得可笑么?”
    “可笑到不至于,只是觉得幼稚。”
    林蔓柔好奇:“幼稚?难道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幼稚吗?”
    叶清名看着她,解释道:“思思不一样,她的婚事总归是带着一点利益色彩的。虽然她也不一定要嫁给多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是最起码,以她身份不可以嫁给一个拖后腿的人。”
    他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心里越发的为叶思思感到悲哀。
    “那你呢?当初你结婚时,大哥就没有要你找一个,有权有势的千金?”
    他回答的理所当然:“怎么又问这么奇怪问题,当然没有。”
    林蔓柔坐在他身后,低头看着地板上的纹理,只觉得头晕眼花。
    “我累了,先去睡。”
    说完,她将双手插在衣兜里,起身离开书房。
    这天天气好,刘钰熙一早来到花点上插花课。
    而林蔓柔,也在经历三天严重的孕吐后,难得有了力气,动身陪她一起听课。
    两人站在窗边,一边享受着和煦的阳光,一边趁机闲聊。
    “你怎么有功夫来上插花课,我记得你原来最讨厌这个的。”
    “没办法,想要陶冶情操,总要付出代价。好在这里环境好,还算舒服。”
    林蔓柔拿起一支粉色的芍药,端详半天也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看来她对插花这件事,当真是没有一点天赋。
    “陶冶情操?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你会为谁陶冶情操。”
    刘钰熙拿过芍药,胡乱地摆在两只绣球花里面。
    “当然是为了我自己。你呢,今天居然能来陪我上课,身体好点了么?”
    林蔓柔站了一会觉得腰酸,便干脆坐下:“还好,难得今天没有想吐,所以趁机出来呼吸点新鲜空气。”
    刘钰熙又提醒她:“孩子的事,你想好没有。”
    林蔓柔摆弄着一束满天星,觉得眼花缭乱。她从不喜欢这种要靠堆积才能发现美的花,只觉得是一种没来由的没底气和自卑。
    可是刘钰熙却很喜欢,她觉得那是一种热闹和花团锦簇的圆满。
    “想好了,但是却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办。”她这几天吐着吐着,早已经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只觉得拿掉这个孩子,迫在眉睫。
    “直接去医院做了不行么?”刘钰熙提议。
    “我不是没想过,但是现在我和叶清名的关系,很大程度上都是靠这个孩子来维护,所以我不能贸然把孩子拿掉。”
    刘钰熙感叹:“那可就难办了。”
    课间休息,老师给每个人一杯花茶。
    林蔓柔因为身体的缘故,只好将自己的那一杯递给刘钰熙。
    “你自己受了这么多苦,最后要是一时冲动把孩子拿掉,不是太可惜了。”刘钰熙也开始劝她。
    “怎么连你都这么说了。”
    “我是见你迟迟没有行动,所幸还不如把孩子留着。”
    “留着?”林蔓柔忽然动了心思。
    刘钰熙对她说:“你看看你每天起早贪黑,又是吐又是失眠的,难道最后就这么把孩子给拿掉了?我觉得,你现在忽然反应这么重,说不定就是孩子感觉到了你的心思,所以才提醒你的。”
    林蔓柔被她说的汗毛直立,竟然也不由得相信了她说的话。
    “真的?不会吧,它现在还没有长大,怎么会有思想。”
    刘钰熙这时挑挑眉,一副“尽在不言中”的样子。
    可是,这个念头却困扰了林蔓柔很久,她下课回了家,还在想这个问题。一直到叶清名下班,林蔓柔终于从电脑的搜索网站里抬起头,主动问他:“现在才三个月的孩子,会有感觉么?”
    叶清名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等他反应过来时,才说:“感觉?也许会有吧,不过一般这么大时候身体才刚刚形成,器官都在发育中。要说感觉,也许就是孩子和妈妈之间才有的感觉吧。”
    叶清名说的简单,所以林蔓柔听的也简单。不过她还是明白了,这种感觉大概是血缘之间的一种感应,说不清道不明。从前自己伤到手指尚且懂得“十指连心”,更何况是现在肚子里多了一个鲜活的生命。
    叶清名见状,沉吟半晌问她:“起初我没有主动和家里说,是怕你不安心,现在都已经三个月了,是不是也该告诉家里人了?”
    林蔓柔下意识的拒绝:“不,不行。”
    “为什么?”
    “我还没做好准备。”她只好用这个理由当借口。
    叶清名不解:“你是怕大姐和权薇那边有问题?”
    林蔓柔顺势点点头,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理由。
    叶清名担心道:“可是这样也不是办法,总不能直到最后孩子出生了,他们才知道。”
    林蔓柔心里觉得乱,只好深吸一口气。可是她忽然间闻到了叶清名身上的消毒水味,胃里便又不舒服起来。其实,她本可以忍住,不过碍于不想再和他讨论这个话题,她只好急忙跑到卫生间里又吐了一次。
    见状,叶清名只好暂时将这个话题搁浅,然后到卫生间里陪着她。
    林蔓柔漱口之后坐在浴缸边缘,对叶清名抱怨道:“你上次煮的水蜜桃汁,根本就一点作用也没有,反而更严重了。”
    叶清名哭笑不得:“那是图个新鲜想逗你开心,如果真的有效,我就发财了。”
    林蔓柔有气无力的埋怨他:“财迷!如果你这么对病人,估计早被患者家属’处理’了。”
    叶清名笑了笑没再和她争论。
    午夜时分,林蔓柔躺在被子里面,她开始觉得冷。不是温度的冷,而是对未来的迷茫和担忧。她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蝉,被包裹在了复仇的树浆里,最后变成了一个浑浊的琥珀。这所有的一切,都使得她时常被那种窒息一般的无力感,和挣扎不开的困顿所包围。
    解脱?她不是没想过。相反的,她不只一次自欺欺人的对自己说:其实不去想那些旧事,或许也可以安然的过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但是,每次得过且过的最后,她常常以良心的谴责而告终。
    这世上,从来不存在“如果”。而如果有的话,那也是世人所创造出的,最令人憎恶的假象。
    她无法选择,只能遵循良心的惯性而前行。一切正如她曾经所言:复仇,就是她全部的自尊。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