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怎……怎么办了……”林嘉耀的嘴唇不住地颤抖。
宋檬茜的嘴角上扬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好像是在参加一个酒会一般优雅:“我死死地抱着那个老大,死也不撒手,死命地打她,挠她,咬她……”
宋檬茜回忆的眼神里带着泪,带着凄惨,但表情却是微笑着的。
“檬茜,你真的,受苦了……”林嘉耀走过来试图抱住宋檬茜,但被宋檬茜一把推开了。
“之后,我的肋骨断了四根,在医务室里住了一个月。这期间我给你打电话,但是你没有接。”宋檬茜轻描淡写地说道。
林嘉耀呆住,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来看我,我只知道,你消失了,不管在我处在一个怎样的处境,你都不会出现,一切只能靠我自己。”
宋檬茜看着林嘉耀,轻飘飘地说完之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朝前走去。
“檬茜,我……”林嘉耀支支吾吾地开口。
“我当时真的是有苦衷的,我惧怕监狱,所以我才恳求你替我顶罪,其实你走了之后我每天都在做噩梦,但是我还是没有勇气来找你……”
林嘉耀结结巴巴地说完,还可怜地扯了扯宋檬茜的衣袖,示意她回头看他一眼。
宋檬茜回身,脸上带着嘲笑。
“那,请问,你做的噩梦都是什么内容的?”宋檬茜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屑。
“我……”林嘉耀愣住了。“我梦到……梦到我入狱,然后……”
“你根本没做任何噩梦,对吧?你只是现在说这些敷衍我罢了。”宋檬茜毫不留情地拆穿了林嘉耀,“林嘉耀,我不需要你这样的敷衍,你今天可以什么都不说,等我讲完就行了。”
“对不起……”林嘉耀鸡啄米般点头,看起来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在医务室住了一个月之后,作为惩罚,又在单间里住了七天。”宋檬茜转身,指着旁边的一个小房间。
“知道什么是单间吗?”宋檬茜用像是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林嘉耀。
林嘉耀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恐惧。
“就是,你住在里面七天,每天除了和水差不多稀的菜汤送进来之外,没人管你。吃喝拉撒睡都在一个两平米的空间里,没人和你说话。”
“你知道,我一直都很胆小,七天里,前两天我一直在自己给自己唱歌,唱累了,嗓子唱哑了,但我不敢停下。”
“后来,我不说话了,假装有人在和我说话。那时候我在想,如果真的有鬼……该多好。那就可以有人来陪我说话了……”
宋檬茜望着锁死的单间大门出神,眼泪静静地滑了下来。
林嘉耀站在她身后,连伸手抱一抱她的勇气都没有。
“檬茜,我懂你,我懂了,你的这一切的痛苦。我以后一定会尽全力补偿你的,不管是在什么方面,我都会尽我自己最大的努力补偿你。”
林嘉耀的声音里,当真充满了悔恨。
“我真的……真的很自责……”林嘉耀扶着墙,竟然也抽泣了起来。
“别装了,你没有眼泪的。”宋檬茜冷冷地看着林嘉耀,“你是个没有眼泪的男人。”
林嘉耀尴尬地立在原地,甚至还下意识地用手,擦了擦干涩的眼角。
“檬茜,但是我真的很自责,你的痛苦我当时没有承担,但今后……”林嘉耀再次开始了自导自演的忏悔,但被宋檬茜打断了。
她继续讲了起来。
“从单间出来之后,我回到了原来的八人间。”宋檬茜的声音很轻,似乎这段回忆的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回到八人间之后,我成了这里的老大。我一口咬在了那个女人的脖子上,差点咬破她的颈动脉。之后,她们再也没人敢惹我。”
“住这间囚室的,是整个监狱的老大,之后,不管我再调到哪个囚室,还是放风的时候,吃饭的时候,都再也没人敢惹我。”
宋檬茜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看,典狱长的办公室。”宋檬茜走过去,一个蓄着胡子中年大叔看到宋檬茜来了,先是惊讶地手忙脚乱,然后站起,朝宋檬茜敬了一个礼。
宋檬茜朝他点点头,然后典狱长才敢坐下。
“我当了老大一年,也就是我进监狱一年两个月的时候,典狱长来找我。”
“因为我是老大,所以,所有囚犯有任何好东西都会先‘孝敬’给我,所以,我又变得身材圆润……”说到这里,宋檬茜还嘲讽一般地笑了笑。
“所以,典狱长说,只要我把接下来要来监狱视察的领导伺候好,我就可以提前出狱。”
“那时候我太想你了,我觉得只要能早一天见到你,我甚至能用一年的寿命来换,但是,那样的话,我就要伺候那个老男人。”
“我不知道,如果我的被别的男人那个了,你还会不会要我,所以那个时候,我想给你打个电话,问问你,就算不问你,也听听你的声音,然后才能做出我的决定。”
宋檬茜说累了,她敲了敲旁边小卖部的窗,之后,里面买东西的老妪立刻打开窗,问宋檬茜需要什么。
宋檬茜拿了两瓶水,递给林嘉耀一瓶。
林嘉耀没敢喝,只是捧在手里,然后战战兢兢地看着宋檬茜。
“檬茜,我那个时候,正在……”
“正在干什么?”宋檬茜严厉的目光一扫过去,林嘉耀的嘴唇便又哆嗦了起来。
“正在……”林嘉耀说不出话了。
“呵呵!”宋檬茜走到放风的操场上,现在并不是放风的时间,所以操场上一个人都没有。“别的情侣吵架,都是男的要解释,女的不听。”
“你呢,却是我让你解释,你都解释不出。”
宋檬茜一副可惜的眼神,瞥了林嘉耀一眼,然后把脸转到了永远都没有阳光的,被四栋建筑包裹的,这一小片空地上。
她凝视这里,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抽一根烟。
虽然,她并不抽烟。
但林嘉耀的表情却没有很失望,反而带着一点开心的期待。毕竟宋檬茜说的是“情侣”吵架。
所以,他和她,现在就可以算是情侣关系了?
“檬茜,我知道我错的太多太离谱,但是我们能不能不提从前的事,我们从今天重新开始……”
“但是过去的事情,我们还没有解决。”宋檬茜冷冷地看着林嘉耀。
林嘉耀僵硬地看着宋檬茜:“没错……后来呢,你还没讲完。”
“但是再次联系你还是联系不上,我思考了很久,还是拒绝了典狱长。因为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会等我三年,我相信你会拼命工作,不会让我失望。”
“毕竟你说过,你会开着豪车,把我从监狱里接出去。”
宋檬茜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脸上也完全的面无表情,看起来说的事情根本事不关己。
但是,她在讲的,偏偏是她人生中最难过的事情。
“檬茜,我……”
“之后,我就在监狱里度过了,犯人都怕我,但是狱警都不怕我的两年。我干什么事情都拼死去做,那个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死在监狱里,你大概就会来看我了吧……”
宋檬茜的声音变得有些凄凉。
“但是,我竟然就这么挺过来了。他们有的人在监狱的墙上画线,用来数天数,之后我发现,的确是这样,每一天都过的很漫长。”
“但是最后,我竟然被减了二十天的刑期,大概是那个典狱长,实在看不下去了吧。”宋檬茜悲惨地笑笑:
“没人来看我,除了在监狱里赚的钱,一分钱都没有人寄来,连一个电话一封信都没有,然而硬是靠自己的拼劲成为了监狱里最凶的囚犯,大概,整个监狱只有我这么一个吧。”
“所以,当我出来之后,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偷别人的钱去买衣服,想要见你,结果……竟然是在你的婚礼上见到了你。”
“对不起……”林嘉耀看着宋檬茜,深深地鞠了一躬!
但当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前却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两人站在操场中间,宋檬茜拿着一把枪,指着林嘉耀。
“檬茜……”林嘉耀呆住了。
他似乎是想不到宋檬茜竟然会用一把枪指着他,又或许是想不到在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之后,宋檬茜对他做出这样的行为,是为什么。
“嘉耀……”
宋檬茜的声音,第一次如此的缱绻。
“你相信,我还爱着你吗?”宋檬茜的声音很轻很轻。
“我……”林嘉耀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说出,我相信,你还爱着我。
“我还是爱着你的,檬茜,不管怎样,我还是爱着你的……”林嘉耀张开双手,试图向前走两步,但宋檬茜一抬枪,林嘉耀便立刻站住了。
“但是我不爱你了。”
说完,宋檬茜拉开了枪栓。
“檬茜!”林嘉耀一下子慌了,“我错了,我可以消失,我立刻消失!你别……求求你了……”
林嘉耀一边说一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裤裆,还好,还是干燥的。
“林嘉耀,你从来都没觉得自己是错的,对吗?”宋檬茜举着枪的手很稳。“你从来都只是在敷衍我,你想和我继续在一起,其实,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成就感,对吗?”
“不……”林嘉耀一脸痛苦地摆着手,“檬茜,我承认,我之前的确觉得,没来监狱看你不是我的错,但是……但是我爱你的心是真的!”
“你回来之后,变得越来越迷人了……”
林嘉耀还在苦苦哀求,但宋檬茜并没有理他,而是抬手,看了一眼手表。
应该,就是现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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