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无双肥羊》70.意义

    没等肥羊反应过来，剑无双已经开始了她的表演。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在这个时候离开我和念念！念念想见你也不肯不见，既然你不肯见她，为什么你又要把她交给别人？为什么不肯把念念给我，你是不是应该给我和念念一个交待啊，嘤嘤嘤……”这种场面真是闻者伤心，见着动容。
    很快当值的餐厅经理就走了过来，他蹲下了身子，温和有力地问道：“这位女士，你需要帮助么？是否需要帮忙联系您的家人？”说罢又抬眼扫了一眼肥羊，充满了指责意味。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他给我和念念一个交待，嘤……”剑无双哭得梨花带雨。
    当值经理站了起来道：“先生，请你好好处理一下吧，这样会影响到其他客人就餐的。”
    那些“其他客人”有几个已经站起来，探着身子张望，其中还有撸袖子，虽然夏天都是短袖，也不妨碍他们无声地表达“是不是该揍他丫的”这种情绪。
    识时务者为俊杰，肥羊弯下了身子，半蹲下拍拍她的背道：“无双，是我错了，我现在就跟你走好不好？”
    剑无双的抽泣声顿时小了下来，抬起头，一双湿漉漉得眼睛看着他，声音有些嘶哑道：“真的？”听着声音，看来也不是假哭，是真伤心难过了。
    “真的。”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感觉现在自己就好像是武侠剧里，被魔教妖女当众逼着走的男主角。
    这位魔教妖女此时正准备爬起来了，才发觉演技过猛，有点腿麻，肥羊无可奈何，搀扶着她，剑无双乘机牢牢勾住他，以防他偷走。
    就这样，两人以暧昧的姿势即将走出餐厅门口时，有位女士突然激动大叫：“妹子记得有事报警！家暴零容忍！”
    周围响起一阵鼓掌声。
    看来这短短的几分钟，已经被路人脑补成了整整八十集的狗血剧。
    被误会了这么多次，肥羊已经见怪不怪了，走出没多久，却突然听剑无双低低说了声：“小哥哥，对不起……”她的声音满含真诚内疚。
    可肥羊也没打算原谅，只是淡淡问道：“现在去哪里？”
    “停车场。”
    到了剑无双家小区的地下停车场，走到某个区域，肥羊一眼就是看到一辆外观改装喷绘到亲妈都不认识的车子。不用说，这必然是剑无双的车子。
    坐进车，剑无双的神情似乎有些恍惚，才倒出来，开出去一点就猛踩刹车，她低头抵在方向盘上道：“状态不好，我们还是叫车去吧。”
    肥羊无可奈何地叹口气道：“我来吧。”
    换了座位后，肥羊看她晕乎乎地样子问道：“没吃早饭？低血糖？”
    剑无双点点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肥羊开了导航寻找便利店，就听剑无双又惨兮兮怯生生道：“丝袜破了……”
    便利店里买水买吃的……还得厚着脸皮问店员丝袜的位置……肥羊感觉自己身上已经被贴上若干奇怪的标签。果然，结账时，帅气的男店员还指着收银台前陈列某用品的小货架道：“先生还有别的需要么？”
    “没有。”肥羊面无表情地结了账。
    剑无双给的地址是陪都，隔壁直辖市，的确是念神提交资料上的居住城市。
    略略吃了两口便利店早餐，剑无双似乎不太有什么胃口，怏怏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肥羊也不搭话，就这样安静着也挺好。
    等到驶出高架拥堵地段，车速可以飞快起来时，剑无双突然没来由说了句：“大概从我五、六岁开始，我想要什么，都必须要说出‘意义’和‘目的’，我爸才会同意或者部分同意我的要求。再大一点，我需要提交‘计划’、‘风险’、‘期限’和‘失败应对措施’，他才会酌情考虑。”
    肥羊似乎明白她想说什么，大概是想表达自己并不是任性无聊的人吧。
    “小哥哥，你会不会有那种刻板印象？就是小说电视剧里怎么演，就把身边的人也对号入座进去？我可不是什么白富美。”剑无双叹了口气，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话题又跳开去道：“你一定没有仔细看过我的简历，这一年，我和朋友一起运营公众号，学着分析数据，知道现在市场口味风向是什么。所以那些审稿的工作，我也并不是完全陌生，我有当编辑的基本素质。更何况，在运营公众号前，我还算是阿蛮的‘网编’呢，我指导的写手也不止阿蛮一个，当然我是不属于任何网站的，纯粹义务劳动。”
    肥羊静静地听着，他的神情告诉剑无双，他在听着。
    剑无双也不在乎他有没有回应，自顾自继续说道：“我爸爸是藤校博士，最早，他挺反感网文的，于是我拿了一些桃花源早先的网文给他看，不止是小说，还有散文诗歌。后来，我又挑了些刺桐的文给他看。我告诉他，这个圈子除了挖掘市场价值，不应该缺乏社会价值。在过去，我们不是因为社会价值，彻底消灭市场价值。就是完全无视社会价值，唯利是图。这都是极端的。春秋战国时期，有百家争鸣，可那是基于战乱的百家争鸣。我希望在这个和平的时代，也有一种基于和平的百家争鸣。我梦想中的网文站，应该像最初的桃花源，不仅有小说，还有散文，诗歌，甚至旧体诗词。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文化能多元化，或许缪梦知根本不用去抄袭，她不是会写小说的人，但她真的很会写散文。”
    肥羊的内心震动、惊讶，他完全没有想到，在他眼里任性幼稚的白富美大小姐，心里居然藏着这么大一个理想，若真是藤校教授的女儿，这也是说得过去了。
    剑无双喝了口水，吸了下鼻子道，“我爸说，吴双双，你出身在一个比较可以的家庭，起点比别人高一点，这样的人生并不是用来挥霍的，而是用来追逐更有价值的生活。这些有价值的生活，也不是靠空想想出来的，需要你去尝试。但是，爸爸不会给你无限度的尝试，也不让你无限度去冒险，所以才会要你一再想清楚，每走一步的意义是什么。”
    “对于意义我一直觉得很模糊，在认识蛮蛮后，大概才明白了些什么是有‘意义’的事。”剑无双叹了口气，“虽千万人吾往矣，我都不敢跟我爸说，为了这些有意义的事，我愿意像蛮蛮一样承受最惨烈的代价。”
    气氛高度严肃沉重起来，肥羊很不适应她变成这样，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好好活着，就是对方的惨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