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无双肥羊》22.旧识

    听了榴莲的话，冰糖站起身，走向万字格的花格窗户前，向外推窗出去，夏山翠浓，好一个清凉世界，她回身，靠着窗沿看向榴莲道：“以前我们七个总是说等有钱了，来这里吃这里住来这里码字，可无论是桃花源还是刺桐，还真不是能赚钱的地方。”
    榴莲叹了口气，“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我知道，在你心里，天宝集团根本配不上这句话，但乌烟瘴气的主要也就是女频，你运作过念神的书，干脆就去男频，‘天下’那些大神总配得上这几个字把？我可以帮你跟那几个负责人说说，老实说，我现在写的文，有些地方自己都看不惯，但没办法。”
    冰糖问道：“怎么，你这个古言大神，莫非也要向神抄三姐妹看齐了？”
    榴莲苦笑了再苦笑，“我想你应该有关注过天宝全渠道月票榜的，我现在勉勉强强卡在第五，现在的受众市场不一样了，喜欢韩剧的是大多数，总裁小白文必火，别看我在长生殿混得还不错，那是因为长生殿主打古言，上了全渠道，明显就和那三个差了一大截。”
    冰糖道：“网络销量是一块儿，IP改编是一块儿，综合来看，你未必输她们。不过天宝的女频榜单是有些奇怪，优待老作者固然是惯例，但也不至于一股脑地捧同一个题材、同一个分类吧？”
    “天宝重男频，不重女频，男频的榜单上，题材分类是有把控的，尽量保持多样性，但女频只看全渠道销量。”说到这里，榴莲似乎也觉得气闷，也走到了窗前，看向窗外，这一瞬间，冰糖再也看不到她脸上表情。
    “你们这女频还真是简单粗暴无脑运营啊。”冰糖摇头。
    榴莲道：“所以，我让你去男频嘛。七妖，说真的，你去‘天下’吧，‘天下’是天宝的招牌门面，会比较重视内容这块，和女频完全不同。”
    冰糖道：“榴莲，像这样规模的集团公司，不是我想进哪个组就能进哪个组的，对了，最近我听责编们说，有不少小朋友在吐槽你们天宝的合同……”
    榴莲有些茫然道，“合同怎么了？我跟他们签得不一样，我也不知道天宝的合同现在是什么样的，是有什么问题么？”
    “尸骨未寒先扒皮，魂魄难安五十期。”冰糖靠着窗换了个姿势，略略可以看到榴莲的侧面，“这是傲天上的打油诗，据说现在天宝的合同，版权都是永久归属了。”
    榴莲淡淡道：“是么，可对大部分人来说，十年还是永久，没什么两样。”
    冰糖微微一笑道：“当年刺桐只签十年的版权你都嫌多。”
    榴莲道：“不一样的，他们签人，要捆住我的笔名，当时也不懂，就觉得十年太长了。现在才知道，IP的开发周期长，十年一晃就过去了，把期限加长，也能理解，不见得开发了几年，刚有热度了，快要见到成果的时候合同到期，为他人做嫁衣吧？那些小孩子根本不懂运营，你该不会被他们绕进去了吧？”
    冰糖道：“大多数人哪里能走到IP这步？你也说了，对这些人来说，十年还是永久是没什么两样，我只是觉得明明没有IP的可能性还永久有点可笑。”
    “冰糖——”榴莲有些无奈道，“话非要说得那么透么，万一有些作品十几年后火了呢？”
    “是啊，或者是在作者死了以后火了呢？万一出了个梵高，那可是赚死了，就算不是梵高，也能运营出一个梵高，一茬一茬地赚，也是一本万利啊。”
    榴莲沉默了，冰糖说的这个现象，现在在网文界就是个死结。
    最早她也不懂这些东西，在看到刺桐升级后，后台那些版权选项只觉得头皮发麻，诸如电子出版、实体出版、影视改编等等，对于很多作者来说，恐怕脑袋都要炸了。
    再来就是十年的问题，当时并不懂一本书进入影视开发的周期有那么长，以为十年是赤裸裸的压榨，因此合着一群作者在刺桐的匿名论坛春水上掐架，当天宝向她伸出了橄榄枝，她毫不犹豫地地出走了。
    幸而当时什么都不懂，她只在刺桐上签署了电子版权，最后法务问题全部由天宝搞定，听说也没赔太多。而落到她眼前的新合同则直接写了“著作权法第十条，五至十七项权利转让。”
    多项选择题直接变成了是非题，简单是简单了，但她却不甚明了这句话的含义，再加上当时天宝已经帮她搞定了所有的纷争，她也实在是没有别的选择。以为出了虎穴，没想到又进了狼窝。
    说是狼窝，但凭良心说，她现在过得也不怎么差，小说改编的电视剧马上就要有第二部了，想到这儿榴莲开口道：“七妖，这里面的门道太多了，就算全部搞清楚这些又能如何？我们又不可能自己去开发。你看这次北派八爷和天宝的官司，这些人身权，财产权什么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私人律师也跟我说了，这种案件没有先例，是很难分割清楚的。其实，对大多数作者来说，不拖欠、不侵吞稿费比什么都强。”
    冰糖道：“是啊，这一点上天宝做得的确不错，但这件事上，也不是就他们一家做得好。我这人呢，你也知道，脾气不好还就喜欢发脾气，可心肠还真硬不下来，就这么点好处，拿全版权，我还真做不出，不是个合格的运营呐，注定也就小公司混混。老五，你说这法律也够奇葩的，失去了财产权，人身权又有什么意义？像八爷这样，自己没资格续写自己的故事，这算怎么回事？”
    一声老五，时光仿佛回到了从前，榴莲口气轻快起来，“我一个写言情的，哪搞得懂这些，天宝这么做无非是希望八爷回来，也有人说，八爷要真想写，可以写了免费给人看，不拿去赚钱也告不到什么。”
    “哈哈。”这话听起来实在是可笑，冰糖忍不住大笑了两声，“老五啊，我突然想到网上的某个吐槽，说是这未成年人保护法，到底是保护未成年受害者，还是保护未成年人渣，我看这著作权法也差不多，到底是保护文化产业，还是给作者下套啊。整天都是这些破事，人心惶惶的，还能好好写么？”
    榴莲道：“别说了，太深奥了，越说越迷糊，反正我唯一明白的就是你不愿意去天宝，大妖这些年其实挺惦记你的，老问我，为什么也不伸手拉你一把，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说起来，也的确是我对不起你。”
    “过去的事，别提了，大妖这人就是现实，有些事儿她不明白我们，我们不明白她。不谈这些了，点菜吧，我可饿了。”冰糖说着挽起榴莲走回桌边。
    “行，想吃什么尽管点，可别跟我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