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事女主全攻略》30.文字圄

    不大一会儿，赵明珠就带着她口中的张医生回来了，这是位看着已经到退休年龄的医生了，那十分耳熟的南方口音，让肥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个张医生对这样的状况好似司空见惯，驾轻就熟地在剑无双杀猪般的惨叫声中，帮她用红花油揉了脚理了筋，期间还淡淡然得问赵明珠：“这个阿是你们双双的男盆友？”
    赵明珠道：“不是的，是双双单位的领导。”
    这位医术高超，经验老道的女医生，回了个意味深长地的“哦~~~”。
    那抑扬顿挫的三拍节奏听得肥羊寒毛竖起。
    解决了剑无双的扭伤，赵明珠还热情地拉着张医生帮肥羊看看，肥羊连连拒绝后，赵明珠才和张医生出门了，说是出去买菜了，务必让肥羊留下来吃饭。
    当门关上后，肥羊内心涌起一股熟悉的绝望感，他回头，剑无双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笑得他心里发毛，他决定打破这奇怪的气氛，开口道：“现在可以说说阿蛮是怎么回事了吗？”
    提到阿蛮，剑无双的笑容褪了下去，挑了挑眉道：“我妈不都和你说了嘛，还有什么好说的，傻呗，天真呗，有些网站啊，有背景的三产企业，做的却是三无工作室的勾当，还动不动就搞封杀，真以为自己是翰林院之网文分院啊。”
    肥羊心里咯噔一下。
    公然警告作者不许在一切QQ群、论坛等网络平台，谈写作收入、讨论网站运营状况的某背景三产企业，除了他的前任东家乐阅集团，还能是谁？
    当初毕业，他满怀激情与斗志进入了乐阅，拿到面试offer的当晚还兴奋到失眠。
    乐阅是早在天宝集团成立之前，就依托各种实力背景，进军网文界的大集团，也因其背景，也是最早在国内拥有电子版权开发的合法企业，也还是因为这个背景，乐阅集团拥有大量重量级实体出版的传统作家，其中有不少还是文坛泰斗，被业内戏称为“翰林院之网文分院”
    最初的乐阅是有过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的，也出过一些有别于yy网文的现实主义网文小说。但遗憾的是，当初并没有ip影视化的概念。
    仅仅在电子出版上，乐阅那些带有现实主义色彩，略显严肃的小说，在市场上并不太受欢迎，并很快就在天宝集团的大娱乐写作思潮席卷下，败下阵来。
    但翰林院毕竟是标杆，虽然经营惨淡，但要倒闭是不可能的，可对于作者的稿费待遇却不得不逐年下降，尤其是分成的写手，和天宝的分成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网文网站若没钱，像最初的桃花源，或者屹立不倒的刺桐那般标榜情怀也是能吸引到作者的。可乐阅的经营理念却是很奇怪，一方面高价买断市场化的写手，一方面在实体上只推文坛泰斗，至于其他的作者，管你是情怀写手也好，市场写手也好，仍由其自生自灭，所有的资源只支持买断写手，偶尔在线上为实体的文坛泰斗们造势。
    可以说只是个千金买马骨，却无真伯乐的所在。
    肥羊是想做伯乐的，可乐阅集团的经营方式，更像是老旧的封建官僚机构，在推荐上责编几乎没有话语权，更别谈帮作者争取什么了，全是领导说了算，到最后，肥羊看着手里一堆堆的太监文，终于心累走人。
    “苏沉羽的小说，是不是骗稿的？”压下心头往事不堪回首的感觉，肥羊问道。
    “他可能……也是受害者吧，这么大个明星怎么可能没钱请枪手，而去骗稿。”剑无双的回答大大出乎意料。
    女频那边的情况，肥羊的确不太清楚，但他还是不能相信乐阅会骗稿，“能详细说说么？”
    剑无双吊儿郎当道：“说了有什么好处？你又不会帮我，还要反过来说大道理。”
    肥羊回道：“剑无双，冰糖被苏沉羽威胁了，还差点破了相，这件事你最好说清楚。就算你希望我帮你，我也要知道怎么回事吧？”
    剑无双长大嘴巴，过了一秒道：“不会吧，这情节也太夸张了，这苏沉羽还真是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啊，呃……，你说的是真的？神仙姐姐没事吧？”
    “她没事，我也没有编故事，你现在还觉得写书泄愤是简单的事么？”肥羊说着把冰糖遇刺的事待了一下。
    剑无双咂舌摇头了一番，最终道：“好吧，那我说给你听，这件事要从我认识阿蛮开始。”
    见肥羊皱眉，神情有些不耐，剑无双又撇嘴道：“别不耐烦，我得捋捋情绪，冤有头债有主，你以为这些事，是我们这种弱势群体愿意搞出来的吗？你也看到了，这苏沉羽有多夸张了。”
    肥羊松开了眉头，他发觉是自己急躁了，毕竟他曾经以乐阅为荣，乐阅上还有不少他喜欢的作者，虽然曾经在乐阅目睹了些许不公，和运作上的失误，可他一直觉得乐阅是想要鼓励比较纯粹地写作的，只是有的时候不得不向生存低头。
    而剑无双这边，眼神放空，脑海里的时光似乎倒流回了大二的时候，那时她在刺桐圈地自萌，游走在网文界，写短篇，写咨询文，每天有很多朋友聊天说笑，每个月或多或少还有小钱进账，那种自己能凭实力赚钱的快乐充实着每一天，日子很是潇洒惬意。
    有一次，她无聊在校内的文学板块扫加精的文，看中了一个文笔精致优美的短篇小说，于是就留言调戏，各种花式求ID为“蛮蛮”的楼主联系方式。
    蛮蛮看到后问她为什么要联系方式，当时的剑无双顺手就撒了个谎说自己是网站编辑，于是她就在后台私信里，收到了楼主的QQ号。
    这个勾搭方式，果然很剑无双，肥羊心里不觉好笑摇头，“她信了？”
    剑无双道：“她信，她干嘛不信，阿蛮那时分不清网编和责编，不少大学生做网编的，她找我就是想问怎么当这个兼职编辑，我是觉得奇怪啊，她写文不错，干嘛要当编辑。然后呢，她就跟我说，她有尝试过写书，但编辑给她的要求很多很多，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写了。那些网编给她的参考书，你也懂的，霸道总裁叉叉妻之类的，她是明白那样写可以赚钱，但她实在写不出来那种书，所以想着干脆当编辑，收收文之类的。”剑无双说到这里自己笑了起来，“很天真，很幼稚吧，她这种想法估计不少新人都会有过。”
    肥羊点点头，忍不住道：“但很多年后，也会怀念当初那个自己。”
    剑无双看了他一眼道：“行啊，小哥哥，很文艺么，听起来也是有故事的人啊。”
    肥羊默默闭了嘴，剑无双也没有再追击下去，继续道：“我听一位前辈说的，挺有道理的，大概是这么个意思，你听听啊，剑无双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深沉状道：“在没有商业化前，写作之于每个人都是一片桃花源，但商业化后，桃花源变成了蛋糕，我们再也无处可去。本来在写作这个领域，有人看重钱，有人看重名，有人看重过程，有人看重感受，还有人看得更高更远，这本来是一片多姿多彩百花齐放的世界，但现在，你只能选择取悦愿意出钱的人，否则，就算不要钱，也没有机会走到前台，这何尝不是一种文字圄？”
    剑无双说着，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接着道，“对了，小哥哥，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把这话贴给阿蛮，她对我特别崇拜、特别钦佩，说‘文字圄’这三个字真是把她给震撼到了，还说我是她遇到过的最好的编辑。”她边说边拍着大腿笑，却突然觉得嘴巴咸咸，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又流了下来，“她真傻，要是再坚持坚持，她会遇到更好的，比如神仙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