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璟的手指极快地夹住了那支发簪,随后反手一劈,吴云溪便软在了地上。
“顾白!”
跌跌撞撞赶过来,顾白一愣,就算不喜欢人家也不能就这打晕了吧?
还不等他开口问,顾璟指了指吴云溪,“派人看住她,不准她寻死,去查今日云岩寺发生了什么事,还有,清秋阁不得轻易放人进出。”
顾白下意识地点点头,再要开口问却见自家爷的身影已经钻进树丛中了。
惊鸟扑楞着翅膀叫嚣着,掩去了安子衿细碎的脚步声。
脸色越加发烫,安子衿这才停住了脚步,自己这是怎么了?
喘着气扶住了树干,安子衿眼圈儿一红,像是被呛出了眼泪,她手心一紧,可却又说不出自己到底在怕什么呢?
“子衿!”
顾璟的声音传来,竟是从没听过的急切。
安子衿一愣,随后抬脚便继续向前跑去,仿佛见到他有种深深的罪恶感,自己是害他一世的罪魁祸首,居然还一次次这么接近他,就算他娶了吴云溪也能顺遂一世吧?
“子衿,别走……”
溪水的淙淙声盖过了顾璟清浅的声音,安子衿一怔,一脚踏在了溪水中,顾璟疾步上前,试图捉住她的手。
一声轻呼,安子衿侧身一避却是跌坐在了溪水里。
顾璟伸手要横抱她起来,却不料安子衿侧身绕开了他的双手,“你不该来。”
“胡闹,山中凉气重。”顾璟沉声便要去抱她。
“你凭什么来管我呢?”安子衿抬眸望着他,“你我的婚约已经解除了,是我自己失脚踩在了这里摔在了这里,你一次次救我是为了什么呢?”
安子衿的理直气壮在顾璟的深邃眼眸中也化作了一丝胆怯,她干错别过了脑袋,像是在和自己生着闷气。
“你一次次救我,只会让我觉得难以还这人情。”安子衿的眼眸中似乎恢复了原有的冷静,她伸手摸索着溪底,挣扎着要站起来,却不料被尖锐的沉石刺到了手,惊呼着又摔了下去,这一次,水花四溅。
望着同自己及一起跌坐在溪水中的顾璟,安子衿的呼吸都觉得被这气氛扼住了,身前溪水的冰寒和身后贴着的温热交替着袭来,她竟然莫名地停住了挣扎。
“顾璟,放开我吧。”安子衿淡淡地说道,没有回头,却听见身后略有些的沉重的呼吸声,似乎他起了怒意。
“安子衿,你真的没有心么?”顾璟的怒意隔着溪水传来,他伸手就要将安子衿从这溪水里托起。
“是!我没有心!我这样的女人又怎么值得你跳进来?”不知道在任性什么,安子衿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失控也这么的蛮不讲理,回头怒视着顾璟,像是看着一个不争气的人。
“你如果看得清就该离我远一些,什么人都可以,但一定不是我,就算吴云溪,也是东南总兵之女,有了东南总兵吴家的助力,你又何必独自撑着?也不必卷进这深不见底的泥潭,你接近我,只会陷得越来越少,顾璟,你醒醒吧,顾家是你在沙场上用血拼出的局面,你甘心为了一个女人将心血付诸东流么?”
你知道你死得时候有多难堪么?他白君佑可以肆意践踏你,可以随意污蔑你,还能将顾家抄家灭族!你想过么?
甘之若饴?你甘心,我不甘心啊顾璟!
“你心里就只有算计和谋划么?安子衿!如果能看得见你的真心……如果能听你真心说一句……”顾璟将她的双肩扳过,强迫着她同自己对视。
“你放开……”声音戛然而止,安子衿瞪大了眼,却被他翻身压住了,紧紧的桎梏下她张口惊呼,可下一刻就被堵住了所有的话,溪水的淙淙声将两人包围得密不可分。
挣脱不开,安子衿缓缓闭上了眼,任由他的气息浮动在唇齿间,两世以来,从未同他如此近过,甚至能在嘈杂的溪水涓涓中听得见他强有力的心跳,这样的鲜活,这样的真实。
溪水将两人的发紧紧缠在一起,冰凉浇灌着身体,安子衿紧紧蜷缩在顾璟的怀中,只有这里是温热的,就像她醒来后面对的世界,冰凉入骨,可只有这个男人带给她光和热,却让她越加的想要逃离。
她是从黑暗的地狱爬出,她沾染着世人厌弃的骨血,她一心只求报复和重塑。
微微松开她,瞧见她湿淋淋的发丝下紧闭着的双眸,她那双清寒的眸子合上了仿佛就再看不到其中的冰霜,该是多大的凉意存在心里才能刻画出这样的眸子?
“子衿,到底怎么样才能看得到你的真心?”顾璟的叹息声极轻,宛若他寻常时的清冷,可其中的凉意和无奈交杂在一起。
感受到抱着自己的人双手一松,安子衿紧紧环住了他的脖子,下意识地呢喃声低低响起,“别放手……”如受了惊吓的小猫蜷缩在角落,她不肯放手,生怕最后一丝光亮离她而去。
最后在任性一次吧,就这么一次,上天饶过自己这一次的任性,好不好?好不好?
流过脸颊的一道温热让她不忍心睁开眸子,生怕看见的是顾璟眼里的失望和失落。
“你我已有肌肤之亲,子衿,这一世,你逃不开顾家,别再逃了,你谋什么,我便替你去夺什么,你想要什么,我便去争去夺,你嫌恶什么,我便弃若蔽履,顾璟一生都在为顾家,为家为国,这一次,为自己。”
顾璟的声音清清淡淡,如耳旁舒适的微风拂过又撩拨起希望,极轻又极重。
感受到怀里小人儿微微一颤,顾璟收紧了双臂,这才想起二人还在水中。
小心翼翼地抱起她,似乎根本就没有在等这小人儿的回应,顾璟一声轻叹,纵身跃出溪水,寒意袭来,他加快了脚步。
怀中的人儿脸色如常地贴在他的胸膛,眼眸睁开后却是一片清澈,“你娶我,此生无悔?”
顾璟的眼底终于是浮起了暖意,“顾璟一生只悔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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