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有些低沉的声音带着冷清,透过车帘砸进了安子衿的耳朵,她尽力镇定下来,双手攥紧了衣袖,垂下的眼帘都慢慢透着不自然和拘谨。
不知为何,这男人一句简单至极的话都能让她心中揪紧了一般。
木槿见马车内没有动静,只得是硬着头皮道:“小姐要去北市的万福客栈,只是前路被堵住了。”
顾璟深邃锐利的目光越过马车望了眼前头的拥挤的情形,他沉声吩咐道:“来人,开道。”
一旁的副将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方才这国公爷无故换了道就已经让他摸不着头脑了,如今怎么还要为了个太师府的马车耽误了赶往陈郡的急事?安国公被安家退婚的事前两日还传得沸沸扬扬呢,今日这一出又是什么意思?
安子衿隔着车帘道:“多谢国公爷,只是子衿并不着急赶路,不必了。”
一旁的副将暗道这马车中的人倒也识相,于是趁势说道:“爷,城门外的人手已经候着了,不如绕道先……”
“开道。”顾璟冷峻的气息毋庸置疑,让车帘后的安子衿也滞了一瞬。
那副将瞥见顾璟的脸色,再不敢多话,带着人越过马车走向了前头,从混乱的街道中开出了一条路。
车帘被风掀开,安子衿瞥见了一旁缓缓骑马的墨衣男人,分明就不是在洛阳是穿的官袍或是习武常穿的长衫,倒像是要远行,方才那副将也说了城门外有人候着,既然他要赶路,又何必非要对自己如此?
收回了视线,安子衿咬了咬唇,重重地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
而顾璟的视线则是落在了她蹙起的眉头上,心里的涟漪久久不曾平复。
车夫稳稳地将马车停在了万福客栈的门口,可马蹄声没有响起,安子衿握住了拳忍住了心里的一阵翻腾,仿佛那瞬间自己又回到了御书房的高台上,鲜血遍野,顾璟染血的白衣又呈现在了眼前。
“子衿。”顾璟翻身下马后走到了马车前,沉默了一瞬。
“多谢安国公……”
安子衿捏住车帘的手到底还是没有挑起。
“等我回……”
顾璟的话音未落,季涵已经出了客栈,“表妹来了?”
他望见了门口这阵势,蹙了蹙眉头,“草民见过安国公。”他拱手作了一揖,这才审视了顾璟一番,看来是有急事,不然也不会这么穿着,可他已经同子衿退了婚,这时候怎么会在这里?
安子衿没有下车,隔着车帘道:“今日子衿有事来讨教表哥,不料堵在了路上,恰逢安国公相助,这才赶了过来。”
季涵这才客气地对顾璟又拱了拱手,“是我没有考虑周到,倒是要多谢安国公出手相助了,日后一定亲自登门拜谢。”
这语气让顾璟的脸色莫名地差了三分,他望了眼那辆马车,沉声道:“不必了,顾某还有事,先行一步。”
马蹄声绝尘而去,出了城门,顾璟勒住了缰绳,“孤影。”
很快,孤影就追上了远远在前头的顾璟,“爷,有何吩咐?”
“让顾白盯住季涵。”顾璟的不悦在眉眼间十分明晰。
孤影有些摸不准,问道:“爷怀疑他?可是在益州的时候他并未有何不妥……”
顾璟瞥了他一眼,如墨的眸子里带着怒意。
“是,属下这就去。”
孤影返身赶回了洛阳城,可心里仍旧是不解,怎么突然之间自己就被吩咐去做了这件事?这可是要去陈郡的时候,爷到底是怎么想到?
安国公府的院子里,顾白斜躺在一张躺椅上,悠闲自得地晒着太阳,听完了孤影的话,他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说爷是送安二小姐到了万福客栈这才碰上了季家的大公子?”
“是啊……可是在益州的时候爷并未怀疑过季涵。”孤影站在一旁,满是无奈,“莫非爷还有别的意思?”
顾白终于睁开了眼睛,笑意十足地说道:“跟了爷这么久,你不但没变聪明,还看不清爷的心意了。”
孤影不耐地瞪了他一眼,“别说这些了,你要是看得明白你就说个清楚,我可是摸不准。”
“你想想,爷刚刚退了和安二小姐的婚事,是不是?”顾白咧着嘴盘腿坐在了躺椅上,侧着头看向了孤影。
“那又怎么样,爷这些年本来就想着退婚,和太师府结亲……未必是什么好事,那安二小姐也不是简单的角色,好,就算是这样,那又和季涵有什么关系?”
顾白漫不经心地剥着指甲,缓缓道:“你啊,这婚约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爷自然是弃如蔽履,可是爷对安二小姐的心思你还没看出来?要说爷没有这心思,我可是第一个不信……”
“那为什么爷要退婚?”孤影抱着剑白了顾白一眼。
“爷要的可不是什么父母之命得来的东西……”
顾白轻哼了一声,“爷要的是自己得到安二小姐的心,你个榆木疙瘩懂什么?”顾白跳下了躺椅,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爷今天是瞧见了季大公子,喝了坛醋,既然要盯我就受累着吧,我倒是不信那季大公子……他还能从爷的手里抢女人?”
孤影脸上一红,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这都说得什么废话!”
“行了行了,你赶紧追上爷吧,这件事还是交给我靠谱些,不就是盯梢么,我在行。”
此刻的万福客栈后院,季涵将安子衿迎到了一座极清雅的茶亭,虽然四周环绕的事极小巧的人工湖,可也是精致异常,水里飘着的睡莲甚是可爱。
“表哥,杨家的事还要多谢你的照拂了,杨公子已经同我说过了,表哥这回当真是帮了大忙。”
安子衿望着往日不苟言笑的季涵,如今倒是觉得他平和了许多。
季涵亲自倒了茶,这才回道:“不必客气了,我也不过是顺手而为,若是表妹没有安排杨从峥到了益州,恐怕也不能那么快解决了这件事,善后的事也是对于杨从峥的赏识之意罢了,我同表妹的心思也有共通之处,杨从峥日后的前程必是不可估量。”
安子衿眼睛一亮,“的确,我已经安排他前往陈郡。”
季涵轻笑了一声,因着本就是一身白衣,更显清俊,“看来表妹是算准了谢家。”
安子衿浅笑道:“看来表哥也知晓了。”
“的确,永宁公主回到洛阳后我就打探了陈郡的消息,毕竟季家在陈郡也有一二的生意。”
季涵抿了口茶,眼里透着讶异和赞赏之意,“倒是没有想到……表妹也瞧见了这里头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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