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屿城的背上也挨了一脚,现在他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正好可以看清方才从头顶上砸下来的一叠照片。
有他和周思雨一起坐公交车的,有他们一起吃冰淇淋,也有坐旋转木马的。照片里的他,神态闲适,弯着嘴角,这是他真正放松下来的体现。他自以为暂时地脱离了牢笼,可以像个普普通通的少年一样享受自己的周末,却原来只是猎人无聊时逗弄自己的小小把戏。
秦屿城感觉,有泪水在他的眼眶里打转。
“你啊你,我告诫过你多少次,感情是最一无是处的东西!”当秦父的脚尖朝向秦屿城的耳朵时,他停下来步伐。他低下头,拧住秦屿城的耳朵,把嘴巴靠了过去,“好啊,你不听我的话了,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得到你的身份都得不到么。可以,以后你就不要当我的儿子了,我可以再领养一个孩子啊,你呢,就让你的小女朋友抚养吧。”
秦父的情绪已经开始逐渐趋于稳定,他的声音又冷又冰,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他没征求秦屿城的半点意见,只是在向他阐述一个自己刚刚所做的决定而已。对他而言,秦屿城真的只是一个由他创造的产品而已,既然如今检测出这个产品有了瑕疵,他完全可以把它当做废弃物处理。
秦屿城一直努力遏制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他害怕了,他渴望自由,可是他更害怕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化为泡影。他根本无法判定自己对周思雨的感情是什么,又怎么能因为她失去所有呢。
他甚至偏激地把这一切都归咎在了周思雨身上,为什么要向他示好,又为什么要邀请他去图书馆,她不知道他们二人在恰好相反的轨道上行驶,刻意接近只会迎面相撞么。
他保住了父亲的大腿,汹涌的眼泪已经把他的双眼模糊,他看不清秦父的表情,从嘴里吐出来的都是哀求,“爸爸,我错了,我不会再不听您的话了,我不会再接近任何人了……”
以前是秦父把秦屿城关进了牢笼里,这一次,是秦屿城自愿进了牢笼。
之后事情的发展,便完全是由秦父决定的了。他知道男女之间的感情对一个人有多么致命的杀伤力,所以他为秦屿城办了转校手续,又联系了周思雨的父母,表明愿意提供资金让她出国留学。
送上门的便宜,周思雨的父母自然是同意了。之后,秦屿城便再也没见过周思雨了,他甚至忘了周思雨的样貌,他只记得他曾经因周思雨扰乱了心思,又因为周思雨而受到了严厉的惩罚。
秦屿城就像他父亲所要求的,变得更加冷漠,也变得更加强大了。对他而言,每个人都是相似的个体,都只不过是可以为他所用或者给他制造麻烦的动物,他要做的,就是把每个可能会给他制造麻烦的动物教化成为他所用。
人与人之间最简单直接也是最根本的关系,就是利益关系,这是秦屿城从他的父亲身上学到的,也是他现在所信奉的。
他把自己与世人隔绝了起来,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有谁去影响他的判断,他处事变得又狠又绝,一如当初他的父亲。他自我麻痹的认为,只有把自己封闭起来,才是最最安全的。他讨厌一切炽烈又鲜明的情感,只有冷静才能让自己的每一个决定更加的天衣无缝。他活着,却像一个冰冷的机器,没有情感,处事冰冷不讲情面,正如他父亲所期望的。
也正因此,在他大学毕业后,他便成功的接管了秦氏企业。他秉承着父亲的教导,把自己的内心包裹在铜墙铁壁内,也正因此,公司的效益一季比一季好,秦氏集团在原先的基础上,甚至有了逐步扩展之势,在很多行业都一家独大,形成了垄断之势。
现在,秦屿城成了秦父最优秀的产品。
无欲无求,冰冷又孤独地活了这么多年的秦屿城,现在对洛桑竟然有了一点依赖,这简直可以称之为是奇迹了。
秦屿城自嘲地想,恶人自有恶人磨,自从他决定与洛桑间开展这段不正当关系的伊始,洛桑就成他躲不开的劫了。
电话打过去好久,洛桑才接听。
“喂,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嘈杂,稀释了洛桑语气里的疏远,同时,似乎还有男性粗犷的声音和车喇叭的声音顺着话筒传来。
“你在外面?”
“嗯,怎么了,有事?”
“没事就挂了吧,我一会就回去了,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
秦屿城被洛桑堵得不知道还要在说些什么,也忘了这通电话原本的目的是要向洛桑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两日没有回去也没有联系,简明扼要地回了一句“好。”便断了电话。
其实,他还有好多话想对洛桑说呢,想告诉她公司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那条奇怪的短信,还想告诉她因为这件事情他真的感觉很累。
洛桑看似总是拒人千里之外,但性格实则又软又柔,听到他说这些,肯定会瞪着眼睛告诉他,辛苦了,然后又与他一同出谋划策吧。
也许她还会给自己揉揉肩膀,然后再做一次爱心早餐呢,经过上次的失败,这一次她应该可以成功吧。
外面的天色都黑了,月亮露出弯弯的一角,挂在远处的云上,秦屿城自嘲地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依赖起洛桑了呢。
明明他和洛桑才认识了几个月啊,他竟然还萌出了把公司里的事情告诉她的念头,难道他忘了,父亲是怎么教育他的了么。
他活得一直很孤独,但他却不会被这种孤独所困了,正是因为这份孤独,才让他有了洞察世事,清醒判断的头脑,他一直很感激他的父亲。
没有哪个男人不渴望权利,他的父亲给了他拥有权利的机会,同时又训练出来了行使权力的头脑。
现在回想起来,儿时的自己实在是可笑。可是现在,面对洛桑,他难道又要重蹈覆辙了么。
秦屿城,你要知道,洛桑是你的情妇,你不要再把自己宝贵的感情施舍给她了,他暗自对自己提醒。
挂了电话后的洛桑,情绪明显又变得有些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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