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皇朝》第十一章 牛肉面

    韩珂珂听了这话倒也不生气，冲着站在对面的男生抬了抬下巴，鼻子哼了一声。
    言下之意，你活该倒霉，这全是你自找的。
    男生毫不在意的冲她笑了笑，趋近一步问道：“叔叔，这些费用可以刷信用卡吗？”
    医生大叔一脸同情的望着他，半响才点点头：“恩，出门左拐再左拐，在收费处刷卡就可以了。”
    男生道了声谢，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
    医生大叔望着他的背影满脸感慨：“哎，现在的社会，人心不古喽。”
    感觉到膝盖上的那只手明显加大了力度，韩珂珂不满的撇撇嘴：“大叔，拜托你轻一点啦。”
    富有正义感的医生大叔换了一个棉球继续对她那点小伤口进行“蹂躏”。
    男生很快就回来了，大叔终于停止了擦伤口的动作，韩珂珂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男生微笑着对医生说道：“叔叔，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如果她的伤口没事了的话，我们就可以走了吧？”
    医生大叔一脸鄙视的看她一眼：“她当然没事了。不过你……”
    医生大叔的眼光落在他胳膊上。
    切，不就是被她咬了一口吗？连皮都没破好吧！一个大男人居然这么矫情。韩珂珂对着男生简直鄙视到了极点。
    医生大叔指了指男生的手腕：“你这里也有擦伤啊。看起来比她的严重多了，还是处理一下吧。”
    韩珂珂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男生手腕上有一大块伤口，看起来颇为狰狞。
    男生抬起手腕看了看，笑道：“没关系，都已经不流血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韩珂珂：“同学，现在医生说你没事了，你去哪里是你的自由，我先走了，BYEBYE。”
    他潇洒的冲她挥了挥手，走出了急诊室的大门。
    韩珂珂咬着嘴唇跟了过去，身后的医生大叔继续感慨：“人心不古啊……”
    男生将手抄在口袋里，嘴里吹着口哨潇洒的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韩珂珂不远不近的跟着，直到走到一个拐角。
    那男生正站在那儿，目光怪异的看着她：“恩，你干嘛跟着我？”
    她默不作声的走了过去，用从医生大叔那里顺手拿来的酒精棉球在他手腕上轻轻擦拭。
    男生默默的低头看她：“我说，你这个样子还是蛮温柔的吗。你要一直保持这个样子才会有人喜欢，千万别像刚刚那样像条疯狗似的乱咬人……”
    男生正说着，却发现她的脸上突然留下泪来。
    韩珂珂抑制不住的心酸，对啊，他说的没错，她一直就是这么不讨人喜欢，所以爸爸才会那样对她。
    男生手足无措的看着她掉眼泪，一边伸手去口袋里摸索，想找出条手绢来给她擦眼泪。摸来摸去却什么都没摸出来，只好悻悻的给她道歉：“喂，对不起了，我不是故意说你是疯狗的，那就是个比喻……哦，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很温柔，哈哈。你能不能别哭了？”
    韩珂珂看着他一脸手足无措的无奈样子，禁不住破涕为笑。
    男生如蒙大赦：“笑了，笑了，你终于笑了。”转而吐吐舌头：“哎，丫头片子就是水多，动不动就开闸放水……”
    韩珂珂回应他的自然是一个白眼。
    气氛变得友好了许多，男生捡起了刚刚被他临时停靠在路边的山地车，一边推着一边转头问她：“喂，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韩珂珂犹豫了一下：”珂珂。”
    男生笑道：“这名字真……”
    在她目光的注视下，男生吐出最后两个字：“可爱。”
    韩珂珂满意的收回目光。
    男生长出一口气：“你姓柯？”
    韩珂珂怔了一怔：“暂时姓韩。”
    男生显然对暂时二字哭笑不得，不过好在他从来不是个八卦的人，对对方这暂时二字也没什么过多的兴趣，所以也不会开口多问。
    听他口中念着韩珂珂这三个字，韩珂珂的心微微动了一动，为什么她刚刚没有发现，原来他的声音竟然是这么的好听！
    她扬起下巴注视着这个比她高了半头的男生，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男生的侧脸俊秀极了。他的睫毛又长又翘，这让身为女人的她都有些嫉妒了。他的鼻梁高挺的像是古罗马时期的雕塑，他的嘴唇总是带着点笑意，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可亲又带着几分可爱。
    韩珂珂突然很想看他的笑容，她踟蹰了一下，碰了碰侧面的男生的手臂：“喂，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男生果然侧过头来对她笑了一笑，笑容温暖又明亮。她听到他的声音，温和又亲切的声音：“哦，差点忘了，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记住了，我叫刘明翰。”
    刘明翰，这三个字，一字一字刻进她心里。
    韩珂珂却不知道，未来的两年半时间里，为了这个名字，她努力着做到最好，成为全校最耀眼的存在。也就是为了这个名字，让她最美好的时光里总是留有那么一丝缺憾，也让她整整高中三年都在微微的苦涩里度过。
    此时的韩珂珂，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这名叫刘明翰的少年身后，彷佛这世间唯有他，才可以给她遮风避雨。
    她望着这少年，心里忽然带了一丝愧疚：“刘明翰，对不起。”
    刘明翰笑道：“恩，你可是我见过的最不配合的病人呢。”
    韩可可撅着嘴望着他：“那笔治疗费，我会还给你的。”
    刘明翰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没关系，反正是我老爸的钱，不花白不花。”他拍拍肚子，“只顾着跟你说话了，差点忘了重要的事了。”
    韩珂珂狐疑的望着他。
    刘明翰大笑道：“最重要的事—我还没吃晚饭呢。关系到身体健康，自然是最重要的事了，看你的样子也没吃饭吧，走吧，你陪我吃晚饭就当是给我的补偿吧。至于吃什么，就由我来决定吧。你觉得怎么样？”
    韩珂珂哼了一声：“我随便，反正是你付钱。”
    刘明翰便带着她七拐八拐，拐进一条肮脏的小巷子。小巷子尽头有一家兰州拉面馆，店主穿着脏兮兮的围裙正热情的站在门口招徕顾客，见到他们俩十分热情的让他俩进去坐。
    刘明翰带着她走进了这家小店，韩珂珂看看这家店墙上的灰尘，桌上的油污，心中暗骂道：小气的家伙。早知道就不要做那些体检了，让他把那笔钱拿出来请我吃饭好了。
    店门口的大锅上冒着腾腾热气，韩珂珂看着看着，觉得身上的寒意被驱走了八九分。
    刘明翰熟门熟路的对老板提要求：“老板，两大碗牛肉面，老样子，多加牛肉。”
    老板笑嘻嘻的大声应了声好嘞，拿着一块面杂耍般的走向了大锅。
    不一会，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拉面端上桌来。刘明翰冲着老板道了声谢，拿起两双粗糙的一次性筷子，递了一双给韩珂珂。
    韩珂珂接了过来，犹豫着皱皱眉头。
    刘明翰正准备操起筷子大快朵颐，见她皱着眉头看着面碗，关切的问道：“怎么啦？吃不下？”
    韩珂珂抬起头淡淡道：“我不吃葱和香菜，换一碗吧。”
    那你干嘛不早说？刘明翰一边腹诽，一边拦住了她：“喂，这碗不吃，多浪费啊，挑出来不就好了嘛？”
    韩珂珂盯着他看了半响，闲闲道：“你来挑？”
    对面的男生抓耳挠腮半天下定决心：“我挑，就我挑。”挑就挑吧，这么简单的活，岂能难倒他第一优等生刘明翰？
    刘明翰用刚刚拆封还没来得及用的筷子插进那碗牛肉面里，小心翼翼的把葱和香菜挑到自己碗里。
    韩珂珂看着他的动作，没来由的十分想笑。半响，刘明翰长出一口气，揉揉发酸的脖子：“好了，可以吃了。”
    韩珂珂憋着笑指着碗里一块小指甲十分之一大小，肉眼几不可辨的翠绿色摇了摇头。
    刘明翰嘴里一边骂道：“挑剔的丫头”，一边顺从的用手中的筷子将那小块葱叶捞了上来。对面那丫头冲他露出满意的笑容，夸奖道：“嗯，还不错。”
    当然不错了，为了你吃这碗面，我都快要被折磨死了。刘明翰腹诽道，一边把那碗没有了葱和香菜的面端给韩珂珂，一边催着她赶快吃面。
    韩珂珂接过这碗只剩下牛肉和面条的拉面，用他递过来的筷子吃起来。面条很劲道，牛肉很鲜嫩，汤头很浓厚，味道真的很好。她大口大口吃着，看着对面的男生吃的热火朝天。很久没有人这样陪她吃饭了，她想：那些山珍海味，龙肝凤髓，哪里比得过这么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拉面呢。最重要的是，有这么一个人坐在对面，哪怕是一碗普普通通的只值十块钱的拉面，也能让她吃出幸福的味道来。
    眼睛微微酸涩，韩珂珂赶忙端起汤碗，用大口喝汤的动作来掩饰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刘明翰见了她这幅贪婪的样子，笑道：“怎么样？我推荐的这家牛肉面味道很好吧？”
    放下涓滴不剩的汤碗，韩珂珂揉了揉发红的鼻尖，点头笑道：“是啊，是啊，大方到只肯请我吃十块钱一碗的面的家伙，我真的很感激您呢，感激的都快要哭出来了。”
    刘明翰一脸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觉得继续低头吃面才是上策。
    付了拉面钱给老板，在老板热情的“欢迎下次光临”的招呼声中，二人步出小巷子。
    刘明翰看了看走在侧面的女孩：“喂，你和我身上都没带钱。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家我也不放心，还是我骑车送你回家吧。你家住在哪儿？”这句话一出，他明显感受到对方一滞。
    韩珂珂并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跟着他走在小巷子里，彷佛完全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刘明翰见她一脸不高兴的神色，也不好多问，两人一左一右静静的走在狭窄的小巷子里。直到快要走出巷子时，女孩才用低低的，如蚊蚋般的声音小声说了句：“我没有家了。”
    刘明翰听了她这句话愣了一愣，想到她现在还是穿着睡衣，拖鞋再加上刚刚遇到她时她的狼狈状况，心里便暗自猜透了八九分。这女孩八成是和家里吵架，冲动之下才跑出来准备离家出走的。
    该怎么劝她呢？他一向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在安慰人方面实在是不怎么样。满腹里搜肠刮肚的打了打草稿，他干巴巴的开口：“珂珂啊，有时候呢，家人对我们的方式和态度不对，但是他们的心情我们是能理解的，所以不要太任性……那个……”
    韩珂珂抬头看了看正磕磕绊绊的试图劝慰她的某人，小声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她顿了顿，“我妈妈几年前就去世了，剩下我和我爸一起生活。前两年他又娶了一个女人，从那以后在他心里我就什么都不是了。今天，他把我从家里赶了出来。所以，我现在已经没有家了……”
    她潇洒的摊了摊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满不在乎的样子。她是谁？女王韩珂珂！她才不需要那些无聊的人的那些廉价的同情和虚伪的关怀，即使这少年让她感觉到了一丝温暖，她也不需要他用那种怜悯的神色看着她。这种眼神，她受够了！妈妈去世那年，爸爸再婚那年，她的亲戚，老师，同学，乃至邻居都给了她太多这种同情的眼神了，她实在是讨厌极了！
    对面的男生沉默的推着山地车，半响，侧过头问她：“你今年多大了？”
    她对这种话题的骤然转换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楞楞的答道：“16岁。”
    刘明翰微笑的望着她：“再过两年，你就成年了。在欧美国家，子女年满18岁就意味着可以独立了，父母无权干涉他们的任何事情，当然也不会再为他们提供生活费……”
    他扬起头，：“其实这样子很好……等你成年了，有了独立生活能力，就不必在乎那些了……”
    韩珂珂哼了一声：”你说的倒轻巧。
    刘明翰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若有所思，半响，他才接着说下去，声音彷佛从外太空传来：“我小时候是在美国长大的。”他缓缓道：“我爸是80年代第一批大学生，公费派遣到美国读研究生，在那期间认识了我妈。我妈是个地地道道的美国人，是跟他念同一所大学的学生。他们也许是一见钟情，也许是日久生情，总之认识了没多久就开始交往，后来我妈就怀孕了，十个月后生下我……那时候她还只有20岁。真的是太年轻了。后来，他们因为某些原因还是没有在一起……我被判给了我妈，不过她年轻又贪玩，没有时间带我，只好把我交给外公外婆抚养。后来外公外婆相继去世，我又回到她身边。她这时候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所以对我，自然是厌恶大过喜爱……”
    他平静的说着这些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彷佛他说的只是别人的故事，与自己无关。
    “好在美国的法院也是要保护儿童的权益的，所以她还是不能轻松的拜托我这个累赘。不过她倒是可以变着法的让我过的不这么舒服……我想吃的好一点只能去给别人打打零工，干得最多的就在炸鸡店里给人洗碗。美国佬也是不能雇佣童工的，炸鸡店老板也只是看我可怜，所以让我干点力所能及的活，然后他会招待我吃顿好点的晚餐。在我12岁之前，过得就是这种白天上学晚上打零工的生活。”刘明翰摊了摊手，一脸轻松。
    “不过风水轮流转，这种日子在我12岁那年结束了。我那学成归国的老爸，在国内发展的不错，公司也上市了，身价也上亿了。发达之后，自然想起了被他抛在美国的儿子，于是派人去找我。我妈简直高兴坏了，不但送走了一个累赘，还额外得到一笔不菲的抚养费，像中了大乐透一样急急忙忙的把我送上了回国的飞机。所以我12岁那年就被我爸接回来念书了。后来我才知道在我回来之前，他又结了三次婚，新娘子自然都是出身名门，漂亮能干的，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没一个人给他生下一男半女，所以我爸才会想起来他还有一个儿子远在异国他乡。我刚回来的时候呢，一句国语都不会说，在学校里被同学嘲笑，人人都叫我鬼佬……”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韩珂珂望着他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一个12岁的少年，回到陌生的祖国，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在学校里也交不到朋友。他自己一个人，到底经历了多少痛苦呢？
    她忽然觉得微微心疼，下意识的伸出右手轻轻在他肩上拍了拍。他却噗嗤一声笑出来：”喂，我这么说不是博同情哦，只不过呢，是不想你自怨自艾的消沉下去。你看我现在混的多好。在学校狐朋狗友一堆，每年都入围全校十大杰出美男选举，虽然没得过冠军，但我可是人气王哎，公认的全校最有男人味的。倒追我的女生排起队来可以绕学校操场几十圈……“刘明翰十分臭屁的摆了个自以为完美的POSE，顺便撸起袖子跟她展示了一下胳膊上的肌肉。
    韩珂珂被他逗得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所以呢，结论是人要向前看，一切总会好的。”他停止了耍宝，一脸严肃的下了结论。
    韩珂珂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少年，：“桃江路39号”，她轻启朱唇柔声说道。
    “什么？”对面的人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韩珂珂作势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刚刚不是说要送我回家吗？”
    刘明翰哦了一声做恍然大悟状。他笑嘻嘻的拍掉了后座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着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韩珂珂轻盈的越上了他的车后座，看着刘明翰一边手忙脚乱的汽车一边叮嘱她要坐稳。
    她似乎是觉得有点困了，所以才会将身体微微侧过去，无意似的一点一点的靠近，直至脸庞轻轻贴在他的后背上。他的后背很温暖，暖和的让她一不小心就贴着他的背沉沉的睡了过去。
    就是那样一个梦，让她整整沉睡在梦境中两年多，一直都未曾醒来。
    韩珂珂苦笑着望着眼前的中年男子，伸出手来示意他扶自己起来。
    “你走吧，我没什么，不需要去医院。”她尽量放低声音，温和的对面前的肇事者说着，
    中年男子如获大赦，急急忙忙的骑上电瓶车走了。
    她怔怔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这一辈子，恐怕再也遇不到那样一个人了。这一切，大约只是她做的一个梦罢了。时至今日，这梦也是该醒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