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阳君总是想撩我》31-36

    三十 受伤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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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逃得飞快,灵均执剑追出客栈,正看见街角转弯处一抹衣角消失,正则追着那身影亦消失在街道,灵均飞快追上。【阅读..】
    一路穿云破雾,不知不觉,他们竟来到一处荒僻的山前。
    “邙殇山。”正则用剑挑开山前被藤蔓遮蔽的勒石,看着那上面端正的楷书轻念。
    邙殇山距南京城十多里,从灵均二人从客栈追踪到这里不过一刻——这神秘人脚程竟如此之快?
    灵均和正则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心中已有了猜测。
    “上去看看。”正则说着就提剑向山上走去。
    灵均随之而上,一路小心顾看四周动静。
    “呀——呀——”几只老鸦在寒月下凄惨啼叫,阴森森的茂密丛林中不时响起几声被风吹动的窸窣,就像有人正躲在这些树后窥伺着灵均和正则二人的一举一动。
    “好浓的瘴气。”灵均道。<script>s3();</script>
    “是尸气——这样浓的尸气,看来此怪物已屠杀了不少生灵。”正则走在灵均前方,戒备地看向四周。
    他们一路走着,除了偶尔的几声鸦叫和风吹树叶声,没有任何可疑动静。但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不安。
    “呜、呜、呜——”几声闷叫突然从前方幽深丛林中传出,灵均和正则立刻握紧了剑。
    灵均和正则对视一眼,默契地拨开低垂的树叶枝丫慢慢踱入。
    越往里走,那闷哼声越清晰,终于,灵均二人停在了一处颇为空旷的地方,那声音就仿佛是在他们耳边,但他们左右搜寻,始终没有找到这声音来源。
    “咚——”灵均仿佛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赫然便是一个面目狰狞的人头!
    灵均惊得倒退数步。
    “呜呜呜——”那人头突然猛烈摇晃,发出声声闷叫,灵均借着月光看去,竟是一个被漏斗大撑着嘴的男子脑袋!男子整个身子都被深埋入地下,光秃秃的地面上只冒出了一颗脑袋,此时正冲着灵均他们拼命摇晃闷叫,圆睁的眼睛紧紧盯着二人,像是在让他们过去。
    方才的闷叫声就是这人发出的。
    正则提剑上前,拔出了他口中深插入喉咙的漏斗,问:“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那男子喉部猛然被拔出了漏斗,剧烈地咳嗽,边咳边用嘶哑虚弱的声音对他们道:“快、快、救我出来……我……喘、喘不了气……”
    灵均和正则互看了一眼,便拈诀将他从土里拔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甫一出土,那男子就蜷缩着身子在地上拼命地咳嗽,就快要把肺给咳出来。
    看他身姿容貌,倒是名星眉朗目的俊秀青年,只是此刻因咳嗽与身痛,面色十分苍白憔悴。
    正则提起剑,冷冷地架在了男子的脖上。
    “别、别杀我!我是南京城中傅员外之子傅长清,咳咳咳——求你们,快送灵均回去——咳咳咳——”青年断断续续地说完,一阵急咳便昏死了过去。
    邙殇山上的青年的确是城中傅员外之子傅长清,这是灵均他们一路挨家挨户地敲门探问、终于将青年送回了傅员外府上才确认了的。
    二人刚在下人的疾步引路下把傅长清放上他的床,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就穿堂而入:
    “儿呀——我的心肝肝哟,你在哪儿!”
    灵均他们正要循声望去,一个华衣妇人就凌乱着衣裙妆发扑门撞入,一见床上之人,就立刻“心肝儿”“宝贝儿”地扑在傅长清身上喊个不住。
    正则狠挑了挑眉。
    “逆子、逆子!他还有脸回来!逞英雄学那些道士和尚去邙殇山收妖,他怎么不死在那山上!”一道浑厚的中年男子声骂骂咧咧而来,灵均两人一抬头,就是一个通身严肃刚正之气的华贵男人抬步而入。
    这中年男人一见那床上之人的胸膛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眉头骤然一松,又是狠狠一皱:“这半死不活地回来作甚么!死在那邙殇山还能省去我一笔敛葬费!”
    “老爷您说什么哪!都怪你!你要是肯为清儿娶那芳菲小倌,他也就不会想不开跟着那臭和尚跑去邙殇山收妖!都怪你!都是你害了我的清儿!我苦命的清儿哟——”妇人一声哀嚎,又倒在了傅长清身上。
    灵均和正则在一旁听得嘴角微抽——敢情这傅长清还是个断袖?娶不了心上人就跑去邙殇山收妖,这又是个什么逻辑?
    “敢问二位是……”骂骂咧咧的中年男人终于注意到了房内站着的两个陌生人,抚须问灵均他们道。
    那趴着傅长清哭哭啼啼的妇人也抬头看向二人。
    “老爷,就是这两位义士救了少爷!”一旁的家丁抢先道,灵均和正则便向傅员外点了点头。
    “原来是恩人!二位恩人,请受老夫一拜!”傅员外说着就撩袍欲拜。
    灵均忙将他扶起,道:“我和大哥深夜追凶至邙殇山,偶见傅少爷被困便将其救出,举手之劳,傅老爷不必挂怀。”
    “怎能不挂怀?若不是二位恩人,我儿就要命丧邙殇山矣!老爷,我们一定要好好答谢二位恩人。”床边的妇人用手帕揩着眼角,站起身来,一边对傅员外说着,一边又向他们深深一副:
    “二位恩人,你们举手之劳,却是救回了我儿一条性命,我们无以为报,万望二位义士能屈尊在傅府小住几日,让我夫妻二人一报义士恩德。”
    灵均正要推辞,不想床上传来了傅长清气若游丝的呼唤:“渴……”
    众人纷纷奔到床边,傅员外夫妇将傅长清小心搀起就是一通喂水切问,灵均见傅长清只是体力耗尽,并无大碍,便走上前去询问:
    “傅公子,请问你为何会被困在邙殇山上?你为何会被埋在土中那般束缚?”
    谁知傅长清陡然摔落了手中的茶杯,呆愣愣地盯着灵均就喃喃道:
    “娘,我是不是死了、升天了?不然,我怎么会看见这样神仙般好看的人?”
    在傅府小住这几日,灵均总算是问清了傅长清在邙殇山上的所见所闻。
    原来那日傅长清苦求迎娶倌馆芳菲小倌不得,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正打算在客栈中住上几日、逼傅员外屈服,却正好遇见了出发去邙殇山降妖的高僧。
    傅长清年轻人心性,早就对邙殇山之事好奇万分,又见高僧法力似乎不俗,便以丰厚财物作交换随之前往。
    谁承想那高僧法力并不高强,刚在邙殇山上画出个降妖伏魔惊天大阵,就被一阵黑风绞杀得尸骨无存。
    傅长清当即吓晕,待醒过来,就是灵均和正则所见的那副口塞漏斗、身埋土中的惨状了。
    “这怪物似是将他埋入了某个阵眼中,要用他来做成什么阵法。”听完傅长清一番叙述后,灵均道。
    正则亦沉思而道:“之所以不杀他,乃是要豢养其至阵法大成时,一并生祭之。”
    “看来邙殇山上应该还有许多如傅长清般被埋入土中、口塞漏斗投食苟活的凡人。”灵均道。
    正则点头赞同灵均的想法。
    总算挖出了邙殇山上的一些线索,灵均和正则稍稍松了口气。但麻烦事也随之来了。
    这个麻烦事,就是苏醒后的傅长清不顾傅员外夫妇极力反对,非得跟灵均他们再去邙殇山不可。
    “逆子、你这逆子!你竟还敢去!你要是再去,你就不是我傅家的儿子,老夫跟你断绝父子关系!”傅员外一巴掌震翻了面前的傅长清。
    傅长清就势在地上一个爬动就抱住了灵均的大腿:“儿就是要跟着君公子他们同去!降妖伏魔乃是替天行道,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退缩!”
    “儿呀,你莫要再赌气了,那芳菲小倌,我们立刻就帮你娶了可好?你要是喜欢,芳芳,菲菲,小芳芳,小菲菲,你要纳多少房男妾都行,你一辈子不碰女人、不传宗接代都行,娘只求你别再去枉送性命了,好不好?”
    傅夫人泫然欲泣。
    谁知傅长清抬头看了看灵均,抱着灵均大腿的手又紧了一紧,羞涩道:“娘,孩儿、孩儿心里已经另有人了……孩儿这次去,就、就是要保护他的……”
    房中众人锐利目光刷刷刷向灵均扫来,正则一旁看灵均的眼神更是冷如寒冰。
    灵均一个颤抖,小心翼翼地就要把腿从傅长清怀中抽出,支吾道:“傅、傅公子呀,在下跟你不熟,你跟着去,只会送死……要不,你留在傅府,待我们收妖回来,再来找你一叙?”
    傅长清却不肯撒手,更用力地抱紧了灵均的大腿,切切道:“君公子,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那夜你将我从邙殇山上救出,抱着我回傅府时,我能听见你为我着急的心跳,你还拍着我的背、安慰我,让我不要害怕……”
    灵均一个恶寒,看着傅长清直勾勾的目光就是一阵心虚——
    傅公子,我会告诉你那夜我把你扔上我的行止云往南京城里赶时,怕你掉下行止云摔死,一路都在用脚踩着你的背固定、还不停抖腿么?
    灵均偷眼看正则表情,谁知正则却抬步就向府外走去,抛下一句:
    “带上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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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 还魂大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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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带着傅长清这个累赘,为了不暴露仙迹,灵均和正则二人赶路赶得慢如乌龟。【阅读..】
    “君君,我饿了,我们在这里吃碗面好不好?”傅长清这厮又指着路边一处面摊嚷嚷着要吃了。
    这一路走来,每隔一个时辰这厮就要吃一回东西,不是面就是糕点,不是饭菜就是饼,还非得要吃刚出炉热乎的不可,带在身上、可以边走边吃的干粮坚决不要——
    傅公子,你傅家是短了你的饭还是缺了你的喝,你是被从邙殇山上救下来的傅家少爷,可不是饿死鬼投胎呵!
    灵均心中的怨气简直能撼动天庭。
    “哧溜哧溜——”傅长清在桌旁吸溜着热乎乎的面条,津津有味、啧啧有声,“好吃好吃,热乎乎的好好吃!”
    灵均一个白眼翻过去,傅长清浑然不觉,兀自吃得欢快非常,正则在一旁噙着一杯茶,凝眉看傅长清不语。
    “来喽,客官,你们的面好啦!”摊主一声吆喝,灵均和正则二人面前就各被放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红油滚滚的面。
    灵均正皱眉,傅长清却一把将灵均的面夺至面前,扭头就对摊主道:“师傅,我这兄弟不吃辣的,烦您再给做一碗不放辣的清汤面,记住,不能放一点辣!”
    “好嘞、好嘞——”摊主答应着又转头扯面下锅。
    傅长清回头冲灵均嘻嘻一笑,又埋头津津有味地吃起了灵均的那碗面。
    灵均唇角勾起一笑,正撞上正则不善目光,也不在意,接了摊主新递来的清汤面就悠悠吃起来。
    正则夺过灵均正要伸进面中的筷子,用方帕仔细揩了揩,这才递给了他。
    傅长清看一眼正则,伸手又送了两颗鹌鹑蛋到灵均碗里,正则拧眉不语。
    灵均低头吃面,笑而不语。
    “君君,快来,这里吹风十分舒爽!”翻过一处山岭时,傅长清拉着灵均就坐在了一个小山包上。
    灵均放眼望去,一派山花烂漫。
    “啊——真舒服!还是这样舒服!”傅长清展腰一声大喝,俊朗眉目如暖阳普照。
    “怎么,你平常不舒服么?”灵均笑问,忽略一旁正则散发的冰冷气息。
    傅长清勾唇一笑,桃花似的眼俊俏风流:“少有这样能好好晒个太阳的时候。”
    眼前一暗一明,灵均的鬓边便被插上了什么东西。
    “真美!君君,你真是比女人还美!”傅长清得意地看灵均。
    灵均摸了摸鬓角,小小的柔软花瓣还带着微微湿 露。
    “曾经有个像你一般的人,我也想像这样与他并肩坐于山丘之上,为他插一支山花。”傅长清看灵均的眼有些痴了,眸光透过灵均悠悠飘向了远方。
    “芳菲小倌?”灵均皮笑肉不笑。
    傅长清摇了摇头:“与我最亲近却又与我最遥远之人。”
    灵均挑眉:“你对你爹傅员外还存了这样的心思?”
    脑海里飘过傅员外那饱经岁月摧残的脸旁斜簪一朵小花的模样,灵均不禁一抖。
    傅长清似笑非笑地看灵均:“你要这么想,也行。”
    “走吧,天晚了。”正则走近,抬袖在灵均身畔招呼了一下,举步便又向前方走去。
    花瓣悠悠,灵均鬓边的野菊粉碎落地。
    灵均望着正则板正的身影,目光悠悠。
    “君君,我、我有一些怕,你怕不怕……”
    邙殇山上,傅长清紧紧贴在灵均身上,无视正则一路冰凌凌的目光,畏首畏尾地左右环顾,颤语微微。
    “怎么,你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吗?这就怕了?”灵均斜睨身旁之人一眼,语气调侃。
    傅长清陡然挺胸抬头,三两步就挡在了灵均面前,壮然而道:“君君莫怕!有我傅长清在,你必不会受半点伤害!”
    灵均一把推开身前之人,冷笑道:“少挡路!等会儿不要拖我后腿!”
    傅长清腻腻歪歪地又勾上灵均的胳膊,谄媚赔笑:“嘻嘻,君君你等会儿可要保护我,别让我再被那黑雾大王抓了去。”
    灵均一阵恶寒,冷睨他一眼道:“早知道怕为什么还要来?”
    “你一抓完这山上的妖,势必就不会再回南京城了,我一定要跟牢你。”傅长清喃喃。
    灵均心下一沉,面上不动声色:“既是这样,那就牢牢跟着。”
    “我就知道君君你对我最好!”傅长清遂又抱紧了灵均的手臂,喜不自胜。
    正则清冷冷地扫来一眼,一言不发地持剑而去。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摸索在阳光渐消的幽深丛林中,傅长清又开始在灵均他们耳边作妖。
    “怎么,你还信佛?”灵均挑眉。
    “为什么不信?”傅长清反问。
    “为什么要信?”正则突然插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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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傅长清看他一眼,突然笑了:“佛讲轮回转世,有缘见分离故人。”
    “道家也有转世一说。”灵均道。
    傅长清定定看灵均:“但道家并不讲缘分,我之所求,不过一缘而已。”
    “你怎知缘分能来?”灵均问。
    “一定会来。”傅长清垂眸。
    “佛,并不存在。”正则冷冷陈述。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凡界中兴起了一种新的宗教——佛教,讲因果轮回、宣善恶报应,凡夫俗子们奉如圭臬,灵均们天界中人却不屑一顾,只当这又是哪个不甘寂寞的凡人杜撰出的一派歪论。
    从神帝轩辕创世之日起,便只有天、凡、虚空、阴四界并存,所谓的西天梵境,所谓的四十亿凡世四大部洲,不过妄谈。
    也许是灵均错觉,傅长清一贯笑意盈盈的眸中有了一瞬的冷厉。
    “咦?这一处,我随那和尚上山时似乎走过。”灵均他们顺着傅长清所指的方向望去,却是一荒草蔓生的羊肠小道。
    “为何你们会去走这小道?”正则问。<script>s3();</script>
    灵均望望脚下直通山顶的光秃大路,心下也觉疑惑。
    “嘿,那老和尚当时拿着一张奇奇怪怪的幡,说是什么索妖令,走到这里时,那幡子突然抖的剧烈,老和尚说定是那妖物出现了,我便跟着他走上了这条道,然后……然后就遇到了那黑雾大王,然后那和尚就……”
    傅长清说着说着,似是回忆起了那夜的恐怖景象,抱臂一抖,神情似惧似悲。
    “去看看。”正则说完便提剑而上。
    “喂喂喂,我也就是指给你们看看,你们还真要去呀?别去别去,等会儿又要遇见黑雾大王了!”傅长清一看灵均他们要走上那条小路,慌忙拉扯着灵均道,说着又是不禁一抖。灵均瞥他一眼,似笑非笑:“我们来这儿不就是为了遇见黑雾大王?你要害怕,尽可下山回家去。”
    傅长清被噎,只得讪讪松了手,颤颤巍巍地跟在了灵均他们身后。
    一路走去,除了纠缠恼人的蔓草和不时飞过的乌鸦,倒也平静无事。
    灵均不禁把眼看向傅长清。
    傅长清缩了脖子,两只圆睁的眼惊恐又警惕地不时瞄向四周:“你、你就这么希望遇见黑雾大王?不遇见他不是更好嘛……”
    “往哪边走?”行到一处分岔路口,正则停了脚步,清冷的眼逼视傅长清。
    “那儿……”傅长清指了指左边的小路,不甘不愿。
    正则深望他一眼,迈步而上。
    “君君,要不……我们回去吧……”傅长清贴在灵均耳边,嗫嚅踌躇。
    “嗖——”一枚树叶袭来,傅长清慌忙闪开。
    “你!”傅长清冲着正则就是一声大吼,待看见正则眼神,立刻又缩到了灵均身后。
    “看错了,以为后面有妖物。”正则淡漠着双眼抛下这么一句,又转身向前走去。
    傅长清望望身后,转头又冲着正则背影大骂:“你就是看不惯我和君君感情好!”
    正则持剑的手略提了提,傅长清立刻缩了脖子。
    “我记得,当时好像是往这边继续走的。”在傅长清的指引下,灵均和正则走到了小道尽头,渐渐没入了丛林深处,低矮的树枝不停刮擦着他们的头,前方愈来愈幽深黑暗,四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暗窥伺着他们,傅长清牙关磕磕乱颤声愈来愈大。
    “好像是在往前一点儿……君君,我们、我们回去吧……我们不收妖了好不好?太、太、太黑了……”傅长清几近哭腔。
    灵均只不时回头扫一眼他,并不答话。
    几乎要走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处时,突然,他们面前豁然开朗,这丛林的尽头,竟是一处十分空阔的地界!
    只是这光 裸土地之上,不知为何,却散发出比其他地方都要强烈百倍的尸气。
    正则走上这土地中央,拧眉查看,并未见任何异样。
    灵均随之而上,用剑将几处土地深扒了一扒,也并未见任何尸骨妖物。
    “奇怪,既无尸骨,又为何这样尸气厚重?难道是那怪物将尸体埋得很深?”灵均皱眉沉思。
    正则望向灵均,清冷目光里亦含疑惑。
    突然,天地一暗,地面距离抖荡起来,无数道金光破土而出,处于中央的灵均和正则二人不禁抬手虚掩双目,震荡中,竟有无数只破败脓烂的尸手从地下伸出,胡乱地朝天挥舞着,呻吟厉叫声震耳欲聋。
    同时,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上竟也冒出四个口撑漏斗、仰天瞪目的头颅,森森黑雾从漏斗中漫出,搅起重重恶臭。
    方才还光 裸平静的土地,骤然变成了一处尸山火海的人间炼狱!
    “还魂阵!”正则惊道。
    还魂阵?!灵均震惊地看向身边的正则。
    “啪——啪——啪——”一串悠闲的掌声从灵均们身后响起,灵均二人回头看去,正是在一旁抱手而立、笑得肆意的傅长清。
    “二位仙人,不知我这招请君入瓮可让你们惊喜?”傅长清凉凉开口,睥睨的双目中含着邪佞张扬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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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二 王叔皆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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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长清施施然立于还魂大阵之外,远远望来,笑得妖邪张狂。【全文字阅读..】
    灵均震惊地看向他,突然咧嘴一笑:“哎唷,你可算是忍不住了。黑雾大王是吧?啧啧啧,这诨号取得实在没什么品味……”
    正则执剑一旁,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
    傅长清此时的脸色可谓异彩纷呈:“你们……”
    “我说黑雾大王,你的算盘打得很好,谋划也不可谓不周全——”灵均抱着轩辕剑,嘲讽一笑,“先是杀了那客栈中借住的高僧,让我们顺利入住,同时屠杀傅员外一家,又以傀儡之术让他们行动如活人,你再借傅长清尸身返魂,引我们入你这还魂大阵……啧啧啧,的确好一番筹谋做作,我都差点被你给骗了。只是我尚有一事不明,我们刚入南京城就进了你这局,可这番布置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是谁向你透露了我们的行踪,又告诉了你我二人的身份?”
    正则望着黑雾大王的眼已射出凌凌锐光。
    傅长清回过神来,一甩宽大袖袍,负手而立,狂妄的笑又爬上了面庞:“我倒是,你们是何时发现了我的?”
    “从第一眼见到你之时。”灵均笑。
    “哦?”黑雾大王双目微抬。
    “一届凡人被那样密密埋进土里,还能叫唤得那样大声的,恐怕放眼整个凡界也只你一位了。”灵均抱剑讥讽,黑雾大王的俊脸有了丝薄红。
    “我们将你送回傅府后,能在那样身心巨创的情况下还能这么快醒来,且能有闲工夫注意到我长得好不好看的……”灵均说到此处,正则冷冷向他抛来一眼,灵均别开眼,“咳,大概天上地下,也就只有你这么一位了。”
    “你醒之后,对我太热情,又将你在邙殇山上的经历看得太稀松平常。须知正常凡人,经历了这种平生难见的可怕事情,就算不神神叨叨,也是要处处与人诉说炫耀博同情的。并且,宝贝独苗苗遭遇了这种险些丧命的事,傅员外夫妇还能气定神闲地妄想只用嘴皮子就把你留下而不动用武力,天下心宽至此的父母,或许也就他俩了。”
    “可你说的这些,并不能完全证明我不是傅长清。”黑雾大王道。
    “是,仅凭这些,我们还只是怀疑,还不足以定论。但最后出卖了你的,恰恰是你自己。”灵均抱着剑,老神在在。
    “我?”黑雾大王不可置信。
    “对,就是你。”灵均笑得猖狂,哎呦喂,终于知道凡界的那包黑炭为什么这么喜欢断案了,这种高高在上、俯视全局的感觉真他娘的好!
    “黑雾大王,凡界的食物好吃吧?当了这么多年的山林怪物,重新尝到人间温暖甘美饭食的滋味,你想必十分满足吧?”“嗯?傅长清爱吃,不行?”黑雾大王皱眉反驳。
    “是,爱吃可以。可你见过哪个凡人每隔一个时辰吃一次大餐还能整整几日不拉屎的?”
    听灵均吐字粗俗,正则不悦地瞥他一眼,灵均不理,兀自说得兴起:
    “最关键的一个破绽是——巧。太巧了。”
    黑雾大王疑惑看灵均。
    灵均不吝赐教:“我们刚入南京城,吃碗面就能碰到传闻中那侥幸逃出邙殇山的疯道士;借住客栈,连茅房都住上了人的情况下就刚死了一个收妖高僧,空出了一间上房;头夜入住,什么都没开始查的情况下就有人行刺;一路追踪,偏偏又到了邙殇山,高僧死了却又偏偏活下了你;一路探问,隔一里就有一户人家认识傅员外,让我们顺顺利利到了傅府——这环环看似平常的巧合串联在一起,说是没人故意引我们上钩,怕是三岁痴儿也不会相信。”
    黑雾大王终于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好,精彩!竟是我疏忽了。”
    说话间,黑雾大王那张傅长清的脸就像是被沸水烫下一般皱烂下褪,全身皮肉流着脓水不停掉落,稍许,一具散发着森森黑气的魔怪躯体便披着厚厚的黑色大氅呈现在了他们面前,他那惨白的脸,五官竟与正则有着八分相似!
    但不一样的是,正则清冷疏朗如寒雪孤星,令人见之倾慕崇敬;他却是阴森邪佞如地狱恶鬼,令人不忍直视。
    灵均忙看了眼正则清俊的面容,压了压惊。
    “心念之怪。”正则紧盯着眼前这怪物,缓缓而道,“你有何执念,竟能化形至斯。”
    “有何执念,你们入阵便知!”那怪物挥手一甩,一团黑雾便凌空高悬于灵均二人头上,黑雾稍散,中心处包裹着的竟是一颗紫光环绕的黑色圆石!
    “魔罗石!”正则眼眸微惊。
    灵均惊讶抬头,眼前这颗圆滚滚的黑色石头就是灵均们要找的铸印宝物之一的魔罗石?那颗象征着诱惑、**和邪恶的至刚之石?
    “哦?你竟认得?好极!看来你们就是我要找的还魂生祭之人!”
    黑雾大王一声厉笑,出掌催动魔石,灵均二人顿觉狂风席卷,像有一股巨大的吸力要把他们抓入那石中。
    “住手!”正则挥出气刃要打落黑雾大王手势,不料却被四周的风阵消解了力道。
    “认命吧,这魔罗石天下至刚,你们是打不破它的!”黑雾大王隔空大喊,见灵均神色惊慌,又痴了双眼喃喃而道:
    “你就是他的转世……千年苦等,如今他终于要回来了……”
    “什么转世苦等回来,格老子的,你把这怪风给老子停下来!”灵均急了,挥着轩辕剑对着这狂旋的风阵一通乱砍。
    正则也不停挥剑劈刺。
    但他二人的攻击全都消弭无痕。
    “呼——”狂风一阵厉啸,风力剧增,灵均和正则二人转眼被翻卷着抛到了半空,陷入了一片眩晕之中。
    疾风之中,一只手劈空将灵均的手腕紧紧握住,灵均听到正则有力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在!”
    正则兄,这可是你说的,那小爷我就放心昏迷了!
    昏迷之前,灵均心里还在不停感叹:完了完了,玩儿了一回神探游戏,把自己和正则两人的小命都给搭进去了。
    “夫人,夫人……”待灵均悠悠醒来时,便是一上衣下裳的华服男子赫然坐在床沿,目露担忧地紧盯着灵均。
    这青年男子看上去,有些眼熟……
    灵均看着他额上被卷成长条缠绕着的丝质头巾,再看看他紧扎的小袖,显然不是凡界颂朝人穿着,倒有些像……
    “我……该不会到了殇朝吧?”灵均紧盯着男子的脸,小心探问。
    灵均总算想起了,这男子为何会让他觉得眼熟,因为他那张脸竟与自己有八分相像!
    灵均看着眼前这张自己曾在风雨宫中无数次顾盼自赏的脸,此刻正露出一种绝对不会在他脸上出现的严肃表情,感到十分怪异。
    “夫人,”男子说着就把手往灵均额上贴了贴,皱眉道,“你这次受寒发烧,现在还是觉得不舒服吗?我们不是在殇朝又是在哪一朝?”
    灵均震惊地往床里侧靠了靠——真的是殇朝?!
    等等,方才这男子唤自己“夫人”……
    “你……劳你把镜子拿来给我。”灵均按下心头强烈的不安,对眼前这男子道。
    一方形制古朴的乳钉叶脉纹镜便递到了灵均眼前。
    灵均惴惴不安地将镜子拿起,缓缓伸至脸前——
    他此刻真是用尽了平生所有力气才忍住了就要冲口而出的尖叫。
    这、这、这、这,眼前这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但绝对不是自己的美貌女子是谁?
    灵均猛地低头摸向自己的身体,丰 胸、翘 臀、平平的、没有他的小伙伴!
    “我、我是谁?”灵均指向自己的手颤抖不已。
    “我妻陈氏。”男子看着灵均的眼里有惊有疑,用灵均的脸做着最让灵均别扭的严肃表情。
    “你、你又是谁?”灵均颤抖地指向男子。
    “夫人,你到底怎么了?”男子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微露不悦,
    “我是你的夫君,殇朝太师皆炎,殇昼王止辛之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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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三 昼王止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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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不好,最近的灵均很不好。【阅读..】
    莫名到了这殇朝三日,灵均就称病躲着这殇朝太师皆炎三日,同时状似随意地与床前伺候的婢女攀谈,知道了这里的确是殇朝太师府,那与灵均八分相像的青年男子的确是殇朝辅佐殇王辛的太师皆炎,灵均的确是他唯一明媚正娶的妻子陈氏。
    最让人绝望的是,在婢女们又是艳羡又是神往的叙述中,灵均还得知了这陈氏曾经的另一个身份——青楼一代花魁“芙蓉仙子”。
    芙蓉仙子……
    “夫人,当初您和老爷爱得多轰轰烈烈呀,老爷想娶您,先王 震怒,抓了您就要斩首示众。老爷为了救您,在先王的殿前足足跪了一天一夜,脸都跪白了,膝盖都快跪烂了,最后还是当时年少的大王陪着老爷一起向先王下跪求情了两天两夜,先王才把您给放了,您和老爷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
    一旁伺候着的婢女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演着王叔皆炎与青楼妓子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看来这陈氏平时也是极爱听下人们说这些恭维奉承之语,否则这婢女们也不会说得这样格式规范、内容统一,信口拈来、绝不语顿。
    灵均半靠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边嗑瓜子边想他自己的事——
    他一定是掉入了那黑雾大王设下的还魂阵中。
    眼前这一切并不是真的,只是设阵人为了还人魂魄而创造的一个与真正时空连接的幻境,若这阵中的事情但凡有一点与历史不同,真正的时空便会被改变。
    而造这还魂阵的人,或许就是要利用这一点来阻止幻境中某人的死去,从而让那人在阵法消失后也能活下来。
    灵的法力还在,但他却对还魂阵尚有许多不解之处,不能贸然破阵,否则一不小心就会乱了阵法、困在阵中永不得出。
    不知这还魂阵究竟是要还何人魂魄?
    想起入阵前黑雾大王看着他说的那句转世之语,再想想太师皆炎与自己极其相似的脸,莫非黑雾大王是要还皆炎的魂魄?
    黑雾大王与皆炎又究竟是什么关系?
    按朝代算来,皆炎已作古数千年,肉身早已腐灭不可寻,召来了他的魂魄,又要怎样复活?<script>s3();</script>
    难道是要用灵均自己的身……
    思及此处,灵均不禁打了个冷颤,心中开始弥漫起深重的不安。
    他到底该怎样破阵?正则现在又在何处……
    “夫人。”太师皆炎的声音刚响起,人便已步入了房中,灵均慌忙抖掉了满手的瓜子碎壳就钻进了被窝里开始哼哼唧唧。
    “夫人,今日可好些了?”皆炎行至灵均床前,温柔看灵均道。
    看着眼前这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此刻对自己流露出似水柔情,灵均心里的怪异感又开始疯狂生长。
    灵均别开眼,握拳狂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夫君,我还是不舒服……老想咳……咳咳咳,头也晕……”
    灵均听着从自己嘴里吐出的虚弱娇媚的陈氏嗓音,心内一阵恶寒。
    皆炎瞟了瞟地面,缓缓坐上了床沿,握住灵均的手浅笑道:“咳得厉害还能嗑这么多瓜子?夫人你真是铁嗓无敌。”
    “呃……”看着地上这一地的瓜子碎屑,灵均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装病被拆穿之后,灵均便受皆炎嘱托准备两日后的太师府宴席,这宴席,请的就是殇朝当今大王,昼王止辛。
    “夫人,这果盘到时这样摆可好?用这些蔬果可行?”一婢女捧着一张布置图纸来问灵均。
    “啊,可以可以。”灵均随便一瞟,继续嗑他的瓜子。
    “夫人,到时列这些用具、摆这些仪仗可妥当?”太师府总管捧着一沓册子来等灵均点头。
    “嗯,妥当妥当。”灵均眼皮掀也不掀,继续想他的破阵大计。
    一众下人奴仆看着灵均满腹狐疑地领命去了,灵均懒洋洋瘫在榻上,仰面发呆——爱怎么地怎么地吧,老子都成这副女人模样了,哪还有那闲工夫去管那昼王止辛的吃喝拉撒?
    发着呆,揉着胸,灵均脸上又泛起一丝淫 笑——其实变成这美貌陈氏也有些妙处,比如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夫人,两日后的家宴你准备得如何了?”皆炎跨门而入,仍是那副温柔眉眼。
    灵均忙端正了身子跪坐榻上,垂眸恭恭敬敬道:“夫君,妾已准备的差不多了,到时定能让大王满意。”
    这样伏低做完,灵均就忍不住一阵抖。
    皆炎点点头,靠着灵均跪坐下来,执起灵均的手摩挲缱绻道:“夫人,你大病初愈,辛苦你了……”
    灵均拼命克制住要劈手就是一拳的冲动。
    “夫君,妾不明白,只是一场普通的家宴,您是大王的叔父,接待大王礼仪周全些就好了,为何还要这般细致隆重?”灵均问。
    皆炎默了一默,良久才道:“是为夫欠了他。”
    嗯?这又是个什么情况?灵均开始懊悔当初在天庭里偷懒不去记那些凡界历史课本。
    两日之期一晃即至,这日灵均和皆炎皆是一身盛装,早早就垂手候在了府外。“蹬——蹬——蹬——”接近午时,一辆被列兵重重簇拥着的华美马车才从街尾处徐徐驶来。
    灵均低头不言,眼里却满是不屑——凡人就爱作这些派头,说是辰时即至,近午时才来,让太师府一府上下连夜安排宴席,从一大清早就巴巴地候在府外等王驾莅临什么也不做,真不知这样埋汰人的目的到底何在。
    灵均暗捶了捶酸痛的大腿,这凡人身躯,真是折煞本上仙也。
    皆炎看了看灵均,以眼神示意不可乱动。
    灵均悻悻挺直了身子,继续垂首恭候。
    “吼——”那慢悠悠驶来的马车终于在众人面前停下,怒马几声嘶鸣,一个爽朗的少年声音便凭空响起:
    “叔父!”
    灵均极力克制住来人的冲动。
    “叔父,孤王在宫中处理紧急事务一时不得脱身,让叔父苦候多时,望叔父宽恕。”一阵窸窣,少年抱歉的声音便近到身前。
    公务突然,不知派人先来知会一声?就这样让你的叔父等你多时,我看你丫的纯粹就是想借此立威吧?
    “不过小等片刻,大王这样说,实在是折煞微臣。”皆炎温润的声音徐徐响起。
    “哈哈,孤王就知叔父总是会原谅我的。”昼王哈哈一笑。
    “大王言重,微臣唯大王之命是从,不敢言其他。”皆炎又是一阵恭敬。
    “咦,叔父,孤王说过多少回了,不要总是与孤王这样客气,唤孤王止辛就好。”昼王一阵不满。
    “礼仪庄重,微臣不敢废。”皆炎又板正道。
    “唉,随你吧。”昼王一阵叹息,突然又把声音转向了灵均,“陈氏?抬起头来!”
    灵均一惊,当着叔父的面对叔母这样不客气?但灵均还是缓缓抬起了头,待看清身前之人时,又是猛一惊骇——
    黑雾大王?!
    但眼前这昼王是黑雾大王,却又不是黑雾大王。
    只见他一身华贵,俊眉星目,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和张狂,虽与黑雾大王五官一致,但气质身形却相去甚远。
    难道,昼王止辛就是黑雾大王的前身?
    那黑雾大王想要复活的人是不是就是皆炎?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灵均又开始懊悔没有熟读四界史课本。
    “妓子轻浮,竟敢如此直视孤王!”昼王见灵均紧盯着他不放,勃然大怒。
    灵均并不在意,正想寻个借口遮掩一下,冷不丁瞥见了昼王身后一道熟悉的清冷目光。
    正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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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四 七窍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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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均愣愣地望着昼王身后那站着的贴身侍卫,眉眼平平无奇,但那一身的清冷疏朗,那目光中熟悉的沉静深邃,让灵均确信了他就是与自己一同掉入了这还魂大阵中的正则。【..】
    正则暗暗向灵均做了一个揩拭的动作,灵均心中顿涌起一股暖流——是他,是那个饭前雷打不动要擦一遍筷子的洁癖正则。
    他也在,真好。
    “大王恕罪。内子怯懦,见到大王威严天成,一时紧张,还望大王饶恕。”皆炎的声音响起,灵均这才发现自己应该对眼前这昼王表示些什么。
    “求大王饶恕贱妾,是贱妾心内崇敬大王威严、失礼了……”灵均装着柔弱惊慌,慌忙跪地求饶。
    臭小子,受本上仙叩首一拜,你也不怕折寿八十年!
    “哦?她怯懦?当初她逼着叔父你娶她的时候,孤王倒是觉得她十分有勇有谋,那等手段……”昼王话里有话,语气中溢满不屑,却被皆炎打断了话语:
    “大王百忙之中抽空来微臣府上一聚,逗留府外是微臣的不是,还请大王入府享宴,莫累坏了王家龙体。”
    灵均偷眼向皆炎瞧去,面上依旧清清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昼王所言,不论真假,信息量都有些大呀……
    看来他之前所相信的事物表面,内中还大有玄机……
    “叔父,你在朝中为孤王上下奔忙辛苦了,孤王敬叔父一杯。”席中上首座上,昼王止辛满斟一杯酒,高举着向下首的皆炎遥遥一敬。
    皆炎也不推辞,端起面前一杯酒,浅笑着回敬了。
    “枯饮无趣,不知叔父府上可有歌姬舞女?”吃了一会儿,昼王突然停著询问。
    饱暖思淫 欲,小子你就可劲儿使唤你叔父吧。
    “大王恕罪,舞乐怠志,微臣府上并不养这些。”皆炎告罪道,神情里有了些严肃。
    来了来了,又用老子的这张脸做这副表情,真是看着好生不痛快。
    昼王眼里闪过些不悦,但旋即又畅然一笑:“叔父清廉刚正,不纵情声乐乃是灵均大殇之幸,何罪之有?倒是孤王怠惰了。”
    皆炎闻言便道:“说到此处,臣听闻最近有苏氏国君献上将其女妲己献于大王,不知大王欲作何处置?”
    昼王微挑了眉,反问道:“怎么,又有哪个多嘴下臣在叔父耳边吹风了?”
    皆炎起身,恭敬拜道:“大王恕罪,臣受命先王辅弼大王,当事事以大王为重。传闻那有苏氏女邪媚无端,恐将来妖言惑主、危害社稷,还望大王早作打算。”
    昼王闻言沉吟,手指关节轻扣桌面,半晌却道:“叔父不喜欢孤王与那妲己亲近?”
    灵均无语看去——这算是什么问题?方才你叔父好一通江山社稷大论,不就是希望你不要与那幺蛾子妲己搅在一处么?
    可灵均看着昼王望向皆炎的灼灼目光中,却似乎并不是问这一层含义。
    皆炎俯身又是一拜:“臣绝不希望大王身边有妖邪之人。”
    “哦。”昼王像是有些失望,端起面前的酒小口小口地浅酌起来,良久,他虚空的目光才有了些焦点,只听他淡淡说道:
    “既然这是叔父所愿,孤王听叔父话便是。那妲己是有苏氏国君献上,不可遣回,孤王将她打入冷宫不再理会便是。”
    “大王英明。”皆炎心满意足地重新坐下了。
    灵均看着昼王盯着皆炎若有所思的眼神,隐隐浮起一丝不安。
    皆炎不善饮酒,没几杯便已醉的不省人事。
    灵均正要起身搀扶皆炎去房中休息,谁知昼王却狠剐了他一眼,冷冷道:“孤王来扶叔父去休息,尔等不要来打扰。”
    灵均虽暗暗觉的昼王此举不妥,但既然他的叔父他坚持要自己来扛,那就他扛去好了,灵均正乐得收宴逍遥去。
    “慕阳,你留下,有事前来禀报。都思,你跟随保护。”昼王对左右侍卫一声吩咐,便亲自搀着摇摇晃晃的皆炎转向后院去了。
    那被唤作都思的另一贴身侍卫随之而去,正则暂时寄身的那慕阳侍卫便这么恰巧地留了下来。
    望着慕阳侍卫那熟悉的双目,灵均心中一阵雀跃,忙趁下人们不注意冲他好一番挤眉弄眼,便一伸懒腰、嚷着要去后花园散散步走了。
    灵均隐在后花园深处的一座假山后,四下探望,紧张地等待正则前来。
    好一会儿,不远处响起一阵窸窣,灵均躲在假山后望去,正是正则一路分花拂柳而来。
    象弭鱼服,腰间佩刀,他出尘的气质衬得慕阳那平淡无奇的眉眼也生动俊朗了起来。
    侍卫统一的装束穿在这厮身上怎么就这么与别个不同呢?
    灵均这厢正在心内感叹,那厢正则就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媳、正则兄……”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灵均这才想起他是要与眼前这人划清界限的。
    正则眼神一黯,却道:“你这样多久了?”
    “三日,你呢?”灵均道。
    正则点了点头:“与你相同。我们确是困在了还魂阵无疑。”
    “怎样出去?”灵均急切问道。
    “必须找到那个要逆转皆炎剖心之祸的人。”正则沉吟道。
    “哈?”灵均惊道。
    正则瞥灵均一眼:“你是否从未翻过四界史?”
    灵均老脸一红。
    听了正则一番梳理,灵均这才弄清了现在的情况——
    原来这太师皆炎是先大殇王最小的嫡亲弟弟,只比昼王止辛大了五岁,因此在一众叔辈中,昼王独与皆炎亲厚非常。
    皆炎降生时天现百鸟齐鸣的祥瑞之象,心口处迸射七彩瑞光,有世外高人翩然而至,预言其身具七窍玲珑之心,他日必会为大殇带来福泽兴盛。
    大殇王朝上下因此欢欣鼓舞,从皆炎幼时起就奉他如神明,崇敬有加。皆炎也不负众望,从小就显露出惊人才华,又体恤百姓,素有大殇第一公子之称,深得民众爱戴。
    先王驾崩前,见其他兄弟皆已被分封至各地为侯,又见皆炎清正忠厚、甚得昼王敬爱,便将年仅十三岁的昼王止辛托付给了彼时尚未封侯的皆炎,盍然而逝。
    皆炎年仅十八便登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师之位,却能不骄不躁、统筹各方,短短三年下来,在众人眼中看来因幼王即位就要分崩离析的大殇王朝,竟凭着皆炎的一番竭力筹划而政治清明、国富民安,引来四方朝拜,隐隐有了中兴之势。
    若是皆炎止辛叔父二人能一直这样相互信任,大殇王朝再兴盛百年不在话下。但好景不长,在皆炎二十二岁生诞时,昼王受宠妃妲己蛊惑,扬言要一探皆炎七窍玲珑心真假,持剑亲自剖出皆炎心脏,皆炎因此身死。
    而大殇上下也因昼王如此行径,原本就对昼王怨恨不满的百姓勃然爆发,打着替太师皆炎复仇的旗号,与西元国里应外合,起兵造反,一举攻破大殇国都,昼王与宠妃妲己相携**鹿台而死,大殇王朝泱泱千年基业毁于一旦,大元王朝因此建立,又是数百年兴盛。
    “二十二岁生诞……”灵均低头思索,猛然惊道,“不就是明年三月?!”
    变作陈氏这三日,灵均为了不穿帮,旁敲侧击
    地将皆炎里里外外打听了个透彻。
    皆炎生于三月初三,今年二十又一,现已是初秋七月,也就是说,七个月之后,明年三月初三,皆炎就要被活活剖心而死?
    灵均不敢置信地看向正则,却见他默默点了头。
    想起皆炎那温润从容的模样,灵均心里突然一阵惆怅。
    “那,这与我们破阵有何关系?”灵均问。
    “黑雾就是昼王止辛死后,其执念所化成的怪物。他现在应该已入阵,做了逆转之人。”正则道。正则始终不愿喊出“黑雾大王”这样羞耻的名字。
    “那黑雾大王现在是附在昼王止辛身上?!”灵均又是一惊,若真是如此,方才他还和这始作俑者如此言笑晏晏地一殿同食!
    正则却摇头道:“黑雾造此阵法,是为了阻止皆炎被剖心,从而扭转历史,让皆炎借你身体复活。但我数日观察,昼王与皆炎一样,只是历史的重演,并没被黑雾附身。”
    “那黑雾大王究竟附身在何人身上?妲己?”灵均问。
    正则又摇了摇头:“那妲己是被附身没错,却是被一只千年九尾白狐附身。”
    嗯?还有其他妖物作祟?<script>s3();</script>
    “凡界历史上,妲己就是因被狐妖附身才性情大变,蛊惑昼王自毁江山。”见灵均疑惑,正则解释道。
    灵均点点头,问:“我们如今该如何做?”
    正则凝望着灵均,肃然道:“诸事小心,耐心等待逆转之人出手,维持历史不变。”
    “哦。”灵均沮丧垂头,因未知而引起的不安袭上心头。
    “我在。”正则握了握灵均的手,随即又松开。
    指上残留的温度点点扣入灵均心扉,他握住了正则的手,眼神坚定道:“我们一定会出去。”
    正则眼眸微惊,清冷的眼里随之有了些笑意,看住灵均亦坚定点头。
    落红纷飞,柔化一园春 情。
    “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祟祟!”一声大喝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疾奔而来。
    灵均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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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五 逐日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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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办、怎么办,咱俩要被发现了!”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灵均心急如焚、四下环顾,这假山独立于花园深处,周遭竟没有一丝遮挡可供他们逃遁,灵均不禁大为绝望。【全文字阅读..】
    看向面前的正则,灵均已抱上了被撞破“奸情”浸猪笼的誓死决心。
    但一想到能和正则一起脸对脸、身贴身地浸猪笼,灵均心里又有点儿美。
    呸,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正则斜睨灵均一眼,拉过他就是一个瞬移,转眼之间,他俩便到了后院里的一个僻静处。
    灵均刚站定,便是老脸一红——一着急就忘了使仙术,这老毛病真是丢光了他们神仙的脸。
    “你先耐心在皆炎身边等候时机,我会尽早查出黑雾所在。”正则道。
    “好。”灵均仍低头讪讪。
    正则不再多言,提步便转身离去。
    “正则!”灵均急呼一声。
    正则停步转身。
    灵均看着纷飞落叶中清冷独立的正则,心头一滞,漫上些许不舍,想要叮嘱他小心,开口却又不知该怎样说:“我……”
    “你……莫与皆炎走近。”正则清凌凌看着灵均道,眼神有些飘忽。
    灵均半天才反应过来,破口一骂:“去你大爷的,小爷要做也是要在上面做!”
    正则眉毛一挑,却道:“未必。”
    灵均心头怒火熊起,正要反驳,却听正则温柔一声:“小心。我走了。”
    灵均瞬间就觉得鼻子有点酸,忙仰天倒回眼中温热液体,手不住扇摆着驱赶正则快走——附在女人身上,倒是能流眼泪了,真是多愁善感!
    突然被用力搂进一个怀抱,唇边落下一点温热,灵均呆滞地看着眼前这眉眼依旧清冷的人。
    “我们一定会出去。”慕阳的声音,正则的话语,明明已是寒凉清秋,灵均心中却暖如三月春菲。
    一路晕晕乎乎地走回房间,灵均满脑子都是正则方才那一吻。
    正则他吻了自己,他主动吻了自己,不是偷亲,不是无意,不是神志不清,是当着自己的面、主动地、清醒地吻了自己……
    为什么吻他?
    难道是这陈氏的皮相太漂亮,让他情不自禁?
    呸,难道他不比这陈氏漂亮百倍?可他到底是个男的……
    这慕阳其实该不会是黑雾吧?故意装成正则的样子来博取灵均的信任?
    不会不会,这眼神口吻、行动举止,分明是正则本尊无疑,黑雾那副邪气横生的样子,绝对装不来。
    但正则他为什么突然吻自己?
    心里一点酸、一点苦,还有一点甜。
    灵均正一路胡思乱想、飘飘荡荡,不觉就已来到了正房阶前,灵均正提裙欲上,冷不丁就冒出一个精壮汉子挡在身前:
    “夫人,请留步。”
    灵均定睛一看,正是那随了昼王入后院的另一个侍卫都思。
    “嗯?你为什么还在这里?”灵均挑眉问道,眼睛不时扫向那紧闭的房门。
    难不成昼王扶皆炎回房还能扶了这许久?
    “夫人,大王正在房中与太师大人商议要事,还望夫人暂时避退!”都思陡然拔高了声音。
    灵均一把捂住了耳朵,皱眉道:“好了好了,知道了,本夫人就在你面前,说这么大声作甚!”
    灵均正要离开,“吱呀”一声,门开了。
    昼王微红着一张脸抬步而出,衣衫略显凌乱,气息颤颤。
    灵均不禁眯起了一双眼看向他。
    “无耻妓子,竟还敢这样直视孤王!”昼王一见到灵均,立刻肃了一张脸色,对灵均不屑冷喝。
    灵均屈身一拜:“贱妾不敢,求大王恕罪。”
    “你最好给孤王离叔父远些!”昼王抛下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便带着都思扬长而去。
    灵均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双目微沉。
    进入房中,只见皆炎仍旧昏醉在床上,一室的酒气中还夹着些隐晦气味。
    灵均走上床前,正看见皆炎面上两坨潮红,衣领微敞,下裳微微凌乱,隐隐有些白 浊露出。
    灵均掀开皆炎下裳一看,果见几点白 浊混着些津 液黏在其上。
    灵均心中不由一沉,正思索着要怎样收拾,就被皆炎大手猛地一拉,顷刻,灵均便与这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脸咫尺相对:
    “夫人,为夫累极,你还不放过为夫……”
    皆炎呢喃着,一双手就朝灵均身上摸索而来。
    “去你大爷的!”灵均身上鸡皮疙瘩陡起,一把抵住身下之人。
    皆炎微睁惺忪醉眼,不解看灵均:“夫人,你怎的又不愿了?那你方才为何那样对为夫?”
    果然,这昼王果然是……这大殇历史背后,究竟还有什么是灵均不知道的?
    “唔——”灵均眼前突然一晕,身体里便像有什么东西要冲撞而出,灵均听见自己的嘴突然张开,用陈氏的嗓音柔柔说道:
    “夫君,妾当然是愿意的。”
    他没有要说这句话!他怎么突然会说这句话!
    “这位公子,你霸占婢妾的身子也够久了,也该让婢妾出来片刻了吧?”一个女声猛然在脑海中响起,是陈氏!
    陈氏的魂魄还留在这具身子里!
    这是灵均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当灵均再度醒来时,他便和皆炎二人赤 身 裸 体地共眠一被之中。
    看着枕畔那张写满春 情的、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脸,灵均真想一个巴掌呼上去、狂吼三天三夜。
    但是灵均并没有,灵均只是默默地起身穿好了衣服,看着床上裸着上半身的人,深呼吸三口气,放下了床帷,然后推门让婢女们送洗澡水进来。
    灵均看着婢女奴才们一个个羞红着脸端洗澡水、捧沐浴用品进来,视若无睹,岿然不动。
    这陈氏和皆炎方才究竟是有多激烈,能让这些个下人们把脸直从额头红到脖子根去?
    灵均坐在澡桶里,揉着额角祈祷这陈氏魂魄夺身最好是一次偶然情况。
    但灵均显然错了,这陈氏的魂魄每个月就像踩着点儿似的,每隔五天就出现一次,每次灵均醒来后都是与皆炎赤 身 裸 体地共躺在床上相枕而眠。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灵均没有任何回忆。
    灵均从最开始的震怒到之后的见怪不怪再到最后根据下人们的反应来判断二人的“战况”,只觉得世事好无常,仙生好玄妙。
    灵均有次曾暗戳戳问皆炎,不觉得我们房 事太频繁了么?会不会影响你身体?
    谁知皆炎板正了一张与自己相似的脸,说出了最无耻的话:“夫人,当初成亲时,为夫答应了你五日一次就是五日一次,绝不更改。”
    灵均只能仰天无语凝噎,感叹青楼花魁的身子骨就是彪悍。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转眼便是隆冬腊月。
    灵均与正则定期运用仙术密会,却仍未有任何有关黑雾的消息。
    据皆炎剖心之日越来越近了,皆炎下朝后的面色也一日比一日难看起来。
    但皆炎并不是预料到了自己灾祸将近,而是为了那又被昼王提出冷宫、圣宠日增的妖妃妲己。
    妲己不知施了什么手段,竟能让昼王对她死心塌地。
    原本尚算英明的昼王,在她的蛊惑之下,自比太阳神,扬言大殇乃不落王朝,永远凌驾于万物之上,建酒池肉林,兴炮烙之刑,随意戕害大臣百姓,极尽残忍淫 奢之事,短短四个月,竟让百姓怨声直达千里边疆。
    一时之间,朝中大臣议论纷纷、人人自危,更有甚者,还结党密谋逼昼王止辛退位,扶先王第二子济安侯明衍继位。
    “太师,吾等知您与昼王感情甚笃,但更知您爱民如子、视大殇社稷安稳如性命,如今昼王荒 淫 无道、鱼肉百姓,大殇千年基业即将毁于一旦,您还在犹豫什么?!”
    夜深人静,太师府斗室之中,一灯如豆,一干殇朝老臣秘密集结于此,齐力劝说皆炎参与到他们废昼王、拥济安侯的逐日行动中去。
    灵均隐在斗室之外,侧耳细听室中动静。
    “几位莫要再劝说,我是不会背弃先王遗旨、背叛昼王的,诸位今日所言,我只当没听过,也只当诸位没来过我太师府,请回吧。”皆炎的声音在斗室中响起,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太师,昼王多疑善妒,您就真的不怕有朝一日,他会将你除之而后快?”一位老臣不死心道。
    “大王是我看着长大,我相信,他不会!他只是暂时被妖妃迷惑,我等只要忠心劝谏,终有一日,大王会回头的!”皆炎郎朗而道,自信非常。
    灵均站在黑暗中,第一次为皆炎感到透骨的悲伤——自信如他,又怎会知道,三个月之后,他便会死在那让他相信绝不会伤害自己的亲侄儿手上?
    剖心而亡。
    暗中送走了那些老臣,待皆炎回到卧房中时,灵均已散发半靠在床上等他走近。
    皆炎坐到床前,却不复往日温润,脸上隐隐有些苦色。
    “夫君,你怎么了?”灵均看着眼前这与自己极其相似的脸露出这样忧国忧民的表情,第一次没了往日的别扭,只觉的心中百味杂陈。
    “止辛变了。”皆炎低垂着头,语声苦涩。
    这是灵均附身到陈氏身上之后,第一次听见皆炎在他面前唤昼王之名“止辛”,而不是尊称“大王”。
    “少年人心性不定,会好的。”灵均苍白安慰。
    “对。”皆炎抬头看灵均,脸上又扬起了振奋的笑,“会好的。夫人,一定会好的。”
    灵均望着皆炎确信的笑,心下一片黯然。
    怎么会好呢?已经发生的历史只会照着它原定的脚步不停往前飞奔,至于它碰伤了谁、忽略了谁、委屈了谁,它从不会留心顾看。
    皆炎,你的未来,只能是横死殇宫,英年早逝。
    “夫人,人生得妻如你,足矣。”皆炎突然握住灵均的手,温柔看灵均。
    灵均默了双眼,轻轻道:“夫君,当初是我以死强逼你娶我。你,不恨我?”
    在太师府中居住数月有余,灵均已知晓了陈氏区区一青楼女子,为何能让绝世英才王子皆炎不惜触犯天威也要娶为正妻。
    “不恨。”皆炎摇头,“当初,是我没能从党派之争中护好老师,让你一族女眷入籍为娼。你是老师之女,傲骨铮铮,换作是我,也宁可一死终了,绝不愿苟活人间。”
    灵均看着眼前这人清澈双眸中倒映出陈氏的脸,只为她感到幸运——青楼重逢,本可求故人赎身脱籍便好,却以死逼其与之成亲。
    若说她是傲骨铮铮,不若说她是要借机一偿多年思慕。
    这男子,向来看透,从来不说。
    所以即使无爱,他也愿承诺一生。
    “你比我坚强,也比我负责。”灵均看着眼前这与自己相似的脸,以灵均的身份对他说道。
    “夫人,为何突然如此说?”皆炎笑。
    “谢谢。”灵均浅浅一笑,替陈氏说道。
    皆炎亦笑,眉眼弯弯,辉映一室烛火,灵均竟不知他这张向来板正的脸上也能有如此春风一笑。
    “老爷,宫里传来旨意,命您和夫人明日辰时即去宫中除夕小聚。”两声扣门声响起,便是管家的声音传入。
    辰时即去?灵均和皆炎面面相觑。
    灵均的心中升起巨大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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