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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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是男仙灵均,却为了个凡间男人扮了女人薄烟。【阅读..】
我原是东海龙宫嫡出的皇位第一继承者,却摇身一变妆成了人间摄政王的一个小小侧妃。
我原以为我执着地去凡间报恩,最多不过是赔进我千万年生命中的区区数十年光阴,哪知到头来赔进去的是我整条仙命,还落得个灰飞烟灭、故海难回的凄凉下场。
当母后一身金光瑞气地从东海深处分水破浪匆匆赶来见我时,我已在东海海岸的滩涂上快被烈日晒去了三魂六魄。
母后嚎啕着对我又哭又骂,最后终于在我弥留之际哽咽着问我可还有何遗愿。
我从怀里颤悠悠地掏出了那颗小小留魂珠,气息奄奄:“母后,这是我的孩子,望您护他平安出世……求您不要去寻那个凡人的仇,都是孩儿自作多情,孩儿谁也不怨……孩儿不孝……”
母后后面又说了什么,我已听不清了。仙识飘散之际,一滴泪从我眼眶里凉凉滑落,我竟从不知龙也会落泪。
可惜我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去看看这龙的泪到底是什么模样。
我只感到母后温暖的手颤抖着抚过我渐渐冰冷的脸,一声声痛呼在我耳边响起:<script>s3();</script>
“孽缘、孽缘呀!我的儿呀,你这是何苦呀——”
是呀,
我和那摄政王之间可不是孽缘么?
我这种种作为又是何苦?
都说欲海轮回无数,凡人沉迷万劫而难自拔,我一个仙不也是难以勘破超脱么?
想不到这形神俱灭竟会是我灵均的终局,到底是眼底荣华,如空花易灭。可怜我那尚未出世的孩儿,我再也没有机会能等到他出世的那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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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妖神女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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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君是个一降世就飞升到了天庭的男上仙,天界古往今来,独他一例。【全文字阅读..】
为此他十分骄傲。
云中君刚入天庭那会儿,玉皇大帝就命太上老君端上现形镜在金銮殿上对着大殿中央一身湖蓝衣袍、姿容妍丽无双的他照了又照,也没能照出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变的。
最后天帝老儿看着现形镜里映现出的那一团纵横肆意的清气,抚须长叹:
“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罢罢罢,既然天命让你升天为仙,你又身具御风奇能,朕便封你作云中君,跟着雨师江女去风雨宫里住着吧。朕最后再确认一遍,你当真是男仙吧?”
云中君应景地甩了甩他湖蓝的宽大袖袍,露出一段藕节似的洁白手腕撑起他匀称白皙得恰到好处的手,摸了摸他媚得有点娘的脸,再望望金銮殿上那抻着脑袋逼视而来的玉帝老儿,郑重点下了头颅。
大殿之上顿时响起一片男仙的惋惜、女仙的嫉恨。
云中君施施然退出金銮大殿,假惺惺问领路的十天灵官其鸣:“那雨师江女是位女仙吧?我一男仙去与她同住一宫怕是会污她名节?”
谁知那小灵官看他的眼神十分古怪:“这位仙友,满天庭恐怕也只有您会把那雨师江女当女仙了。”
待云中君跨进风雨宫,“女仙”江女果然不负众望,一个酒坛子摔出来砸碎在了他的脚边:
“说!你这不男不女的家伙是不是想来调戏本仙姑!”
云中君看着江女那醉红的俏丽脸庞,嘿嘿一笑:“何止调戏,小爷我还打算着半夜该怎么爬你的床呢。”
江女听罢,一叉柳腰,冲他露出一个酒逢知己的微笑。
小灵官其鸣捂着纯洁的双耳,哀嚎着撞出了牌匾摇摇欲坠的风雨宫。
从此以后,云中君就叫云中君,天庭呆了快两百年了,也没谁想起要给他另取个名字。而他,也懒得为自己去苦思冥想出一个酸兮兮的名字。
反正他第一次睁开眼就到了天庭,就像个新生儿一般,云中君就云中君吧,名字而已,叫惯了不都一样?
当然,这位云中君上仙也成了天庭里女仙们恐惧、男仙们不齿的天界第一色美男云中君。
云中君私心里其实十分不平,他向来动口不动手,业余爱好无非就是用手里的丹青妙笔画一画美女们的曼妙身姿。略失形象的事也不过就是曾为了画嫦娥仙子一副临湖顾盼图,而被月宫里那砍树的吴刚拿着斧子追着跑。
这也值得被众仙们评为天界第一色?
连那鸡皮鹤发的寡妇雷母如今见了他都要绕着走,他着实委屈。
色而不淫,尔等可懂?
雨师江女常晃悠着手里的酒坛子,大着舌头对他指指点点:“我说云中君呀,你怎么就这么爱黏着灵均们这些姑娘呢?”
“嘿嘿,我这不是与妇女同胞们多发展发展同僚情谊么?天将降大任于我等七尺男儿,怎能不解姐妹们之忧、慰姐妹们之苦?”
云中君屁股后的狼尾巴一摇一摇,目里精光看得江女那张漂亮小脸也是一白。
要不是他那次命里带煞地招惹了月兮泉里的那位女魔头,他原本可以一直这么幸福地与三界美人们发展灵均的“同僚”情谊——
天钟的乐音遥遥从晨昏台处传来——酉时三刻了,看来凡间已是傍晚。
今日云中君在万象司处领了道法旨,说是要在这个时刻给大荒布个暴雨。
暴雨暴雨,无非就是刮风下雨,鉴于寡妇雷母如今对他的态度,怕是不能请她老人家轰几道巨雷造造气氛了。
一大早,云中君调戏完宫里的玉尘小宫女,正要再去把那宫门边布朝霞的七仙女勾搭勾搭,一开宫门,他就远远望见一身青色长袍的司禄星君正则缓缓行来,他府里的鹊南小侍官如常捧着一摞的公文碟书、扑腾着两条小短腿在他身后小跑跟进,嘴里还不停冲司禄汇报着什么,司禄仍旧冰着一张 万年面瘫脸边走边沉静地听。
云中君忙闪身退回宫殿,将宫门轻轻虚掩。
司禄行过云中君宫前,偏过他那清俊无双的俊目,冲他宫门的方向投来淡淡一瞥,云中君又努力把身子往门后缩了缩。
待窥见司禄那颀长的清雅身影渐渐远去在朝霞之中,他方才吐了口气,也没了调戏女仙的兴致,起身便去主殿的另一侧寻那酒缸子江女一同去行风布雨。
果不其然,江女又烂醉在寝殿里。
喝醉了的江女这回歇着的地方真是再度刷新了云中君对她的认知——竟是那床底之下。
“江女,快起来,灵均们今儿要去布个暴雨。”他踢了踢床下瘫成了一堆烂泥的白衣女子。
“嗯?布雨呀?好……”江女惺忪着一双醉眼、歪歪斜斜地从床底爬了出来,握住床板,虚晃出一个铺被子的动作。
“咦?这被子怎么放不下来呀?”江女弯腰紧瞅着那乌木床板,疑惑不已。
云中君不禁扶额,正要阻止,却听这货一声大吼、压住床板往下就是用力一按:
“姑奶奶还不信了,区区一个被子灵均都铺不平!”
一声巨响,床塌了。好嘛,这下何止铺平了被子,连床都被你铺平了。
我说小江女呀,晚上你要是来求着挤我的床,你说我是答应呢答应呢还是答应呢?
云中君心里忍不住有些龃龉。
但看着江女那白衣之下玲珑有致的身段,他还是按下了雀跃的小心脏——自古有训,兔子不吃窝边草。
同僚之间,当保持纯洁的同僚关系。
云中君为自己的伟岸而感动得狠狠叹了口老气,揪过还要搬弄床板的江女,一个瞬移便到了天凡交界之处。
“在、在哪儿布雨呀?嗝——”江女一张红彤彤的漂亮脸蛋凑近云中君,不客气地照他脸上就喷出了个酒嗝。
他郁闷地挥手散了散鼻边的酒气,指了指西边,道:
“今日要给大荒一带布场暴雨。你等等,我先刮刮风,给凡界生灵一点儿心理准备,你再布雨……”
谁知还没等他挥舞完飘逸的湖蓝衣袖、摇着手里的风云扇一步三 退地念完祈风之词,江女就已经踉踉跄跄朝那处走去,趴在云头之上对着下界就是一阵狂吐,一时间电闪雷鸣、暴雨如注,雨下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云中君感到他的职业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漠视与侮辱。
极其郁闷地找赤脚大仙要了开天桥的钥匙,他便顺着天桥火速腾云下了凡界。
只见无边广袤的大荒之地上,只有迷林深处某一点的上空正不断砸下倾盆暴雨,而四周皆是一片干爽,宛如文昌帝君身旁的茶夫子倒茶那般精准专注,不染别处。
这暴雨布成这样,算不算渎职?他感到后脑仁儿一阵疼。
他一个挥手投出袖里一颗小 核桃,便听得江女从云头边骂骂咧咧传来一阵嘶吼:
“谁呀?谁砸的核桃?哪个不长眼的竟敢对本仙姑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
听那难得清醒的声音渐渐远去,云中君赶紧在止住了暴雨的大荒迷林里穿行,暗自祈祷江女的这一番胡闹没有让凡间生灵平白送了命——天可怜见的,那汇报突发事件的文案有多难写!
他在迷林中四处探看,竟在迷林幽深处惊奇地发现了一汪仙气缭绕的温泉。
而这温泉旁,是一栋被方才的暴雨反复蹂躏了的小木屋。
说是木屋,其实也不能算是木屋了。
这曾名为“木屋”的木屋此时已被暴雨劈成了横七竖八的一堆木板子。
一只通体金毛的小狐狸正蜷缩在一架曾经的木床上瑟瑟发抖,一身的皮毛湿得透透的、正不停往下滴水。
他看了看四周,发现暴雨只一直打在了木屋上,这小狐狸为何不逃出木屋,反而要死守在这里面任暴雨击打?
不及多想,他上前抱起了那只小狐狸,施法烘干了它湿漉漉的毛。
当小狐狸终于恢复了正常的体温,睁开眼看向云中君时,他竟见到它眼中瞬间涌起了像人一般的泪水。
更奇怪的是,冥冥之中,云中君感到与这小狐狸似曾相识。
他俯身放下小狐狸,歉然一笑:
“呃,对不住啊小家伙。方才是我的朋友太胡闹,这才把你的木屋给弄坏了。这样吧,我帮你重新造个石屋可好?这样你的房子以后就不容易坏了。”
云中君一挥手,一座漂亮的小石屋就出现在了眼前。
他蹲下身子拍了拍小狐狸的脑袋,伸手指引:
“去吧,这屋子以后就是你的了。我还另给你变了一堆野味,够你吃几个月的了。”
说完,他便起身要走,谁知那小狐狸却用一双小肉爪紧紧抱住了他的腿。
云中君皱眉,问:“你不满意吗?那要不我再帮你变只母狐狸?”
小狐狸疯狂地摇头,他为难了——看来这只小狐狸追求很高啊,这下难办了。
但小狐狸显然聪明绝顶,只见它用一只小肉爪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它自己,再指了指云中君,接着它又指了指天,最后一伸脖子,做出一个飞的动作,然后就安安静静、满脸期待地盯着他的眼睛,等他开口。
“你想跟我一起去天界?”自己竟然在跟一只话,这让云中君觉得可怕。
小狐狸疯狂地点头。
云中君皱眉:“可是天上有规定,不能随便带凡界生物上去。我要是带你上天,刚走到天桥口就能被赤脚大仙给拦下……前些天我还差点儿撞坏了锁天桥的柱子,赤脚大仙恐怕不会轻易放行……”
小狐狸的眼里涌起了厚厚的泪水,模样可怜得就像被他抢了媳妇儿。
云中君被小狐狸这可怜模样弄得一阵内疚,最后咬咬牙,道:
“罢了,你我既能在此相遇,便是有缘。我就先偷偷带你上天吧,日后再帮你补办手续。”
天上真是怪闷的,养一只狐狸玩玩儿想来也不错。
“但你必须得答应我,在天界一定不能乱跑,一定要乖乖听我的话,知道吗?”云中君蹲下身,郑重地看着它道。
小狐狸伸出一只小肉爪,啪嗒一声放在了他的手背上,亦郑重地点了点头。
云中君正要夸小狐狸一句聪明,一旁的月兮泉却突然金光大盛,在渐渐昏暗下来的丛林中散发出诡异的光泽。
云中君觉的这是对他的一种召唤之光——莫非那泉底下有什么稀世宝物要他去拿?
他向那泉边走去,脚后的小狐狸拼命用一口小尖牙把他的袍角死死扯住。
他望望身后不住摇头的小狐狸,再看看眼前黄灿灿不停往外迸金光的泉水,沉默地坐在了泉边,脑海中开始回忆昔日灵均刚飞升入天庭时,太白金星抱着厚厚一摞天界儿童启蒙课本、加班加点给他恶补的那些个从古至今的珍奇猛兽——
这泉里面的莫不是嬴鱼?不对不对,嬴鱼生长在渭水河里,一动作就要像野鸭子一样乱叫唤,不会像现在这般安静……
钩蛇?这确实是个不声不响就能致人死地的怪物。可钩蛇早已绝迹,近几万年来都没有再在四界之内有过踪迹,似乎也不太可能出现在这小小的凡间泉池中……
赤鱬?那是青丘之山上的兽类……
该不会是鲛人?想起课本上描绘的鲛人男男女女们美丽的身姿,云中君邪邪一笑。
小狐狸在一旁见状退后三步。
泉中金光越发刺眼,隐隐传出金斧锵鸣之声。
不管了——有宝物,他就先到先得;有怪物,他就替天行道。
横竖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云中君这样想着,就一把挣开小狐狸的牵绊,一头扎入泉中。
入水的那一瞬,泉床某处迸发的金光便几乎闪瞎他的眼。
定了定神,他向着那处游去。
未及近看,便被一股强大的气流震慑不前。
这气息中蕴含的纯净神力,绝不是气息浑浊的怪物所能有,倒像是神力匪浅的上古之神。
这临门一脚,踹还是不踹?
最终,好奇心战胜求生欲,云中君还是排开气阵,向那气流的中心处游去。
游近一看,他才发现,这泉床深处插着的竟是一把通体玄黑的绝世宝剑!
仔细瞧去,剑身上还有深深镌刻的“轩辕”二字古书。
轩辕……难道是上古神帝轩辕氏之剑?想不到神帝寂灭数亿年,他的剑竟藏在这样一处凡间隐蔽所在!
难怪此泉仙气如此旺盛。
只见此时这轩辕宝剑抖抖晃晃、丁零作响,像是急不可耐地要破土而出。
根据云中君多年浸淫月老宫传奇册子的经验,这显然是在召唤他将它一把拔出、从此开创一番惊天动地之旷古大业。
云中君的血液在身躯里轰隆隆地沸腾不已——拔出轩辕剑、降服妖鬼怪、立威全天庭、统领四大界、迎娶玉帝女、走上仙生巅峰,想想真是十分激动。
于是他从善如流地将这剑一把拔出了。
一时间,地动山摇、鬼哭神泣,一股霸道非常的妖气直破云霄,他直接就被狠狠震出了泉水之外。
“哈哈哈哈——我自由了、自由了!轩辕,我要将你噬骨扒皮、我要让你偿我兄姐血债!”
一声狂笑,那妖气黑漆漆裹挟着一看不清形貌的妖物在温泉上方横冲直撞,将附近花草树木杀得片甲不留。
小狐狸紧紧扒住云中君的袍角,而云中君念起扬风诀就要与这妖物决一死战,谁知这妖物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乱撞了一阵竟飞速离去,临走前还喃喃自语:
“咦,怎么没人?”
云中君怀抱着绝世宝剑,心中寂寞不已,湿漉漉地看向身边的小狐狸:
“我……是不是闯祸了?”
小狐狸小肉爪一捂狐狸眼,绝望地点了点小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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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戴罪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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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天界的气氛有点儿沉重,因为谁都知道云中君把上古神帝轩辕氏舍身封印的那位终极魔神——旱神女魃给放走了。【阅读..】
“云中君呀云中君,你叫朕说你什么好!”
金銮殿上,玉帝老儿踱着气愤的小碎步,吹胡子瞪眼冲云中君骂骂咧咧:
“朕特意叫天史监不要写明轩辕剑封印旱神女魃一事,藏得这样隐秘都能被你给找到,平日里行风布雨都没见你这么用心!你还把女魃给放了!你、你、你……”
云中君跪在殿下,沮丧得宛如丧家之犬——谁知道他运气竟如此之好,头一回拔剑就拔出了这么位毁天灭地的旱神女魃,他也很委屈呀。
“云中君你说说,如今该怎生是好?”玉帝老儿捶胸顿足。
那旱神女魃,可是上古十大魔神之首,被封印了这许多年,怨念极深,早就堕入妖道,化为妖神,又受神帝神力日夜滋养,法力比之从前更不知翻了多少倍。
放眼当今天、凡、虚空、阴四大界,除了那位隐居碧海城多年、不知死了还是活着的扶桑大帝能勉力一击,谁能捉她?
他云中君就是想杀身成仁,也没那个资格呀。
云中君沮丧地低下了头——这下惊天动地的旷世伟业做不成,反倒要被推下诛仙台了。
玉帝拿起他怀里的那把绝世宝剑,看着剑身上那篆书的“轩辕”二字,仰天长叹:
“神帝呀,朕等愧对您殉身之功呀,朕等没有守好您打下的江山呀,朕等是罪人、不可饶恕呀——”
云中君在玉帝老儿的干嚎中,把脑袋越缩越低。
“陛下,云中君误放女魃,罪不容诛,臣斗胆请求即刻将其发往幽寒冥渊中囚禁终生,以偿这滔天大罪。”
好你个砍桂花树的吴刚,我不过是平日里跟嫦娥仙子多说了几句话,你竟这样落井下石。枉我最近还殚精竭虑、悬梁刺股地替你给嫦娥写情书!
“且慢,此事并非没有旋转的余地。”一道清冷的声音宛如天籁般在殿中骤响,一青色长袍的清雅身姿从众仙中款款走出。
众人望去,竟是一向不苟言笑、以面瘫闻名全天界的司禄星君正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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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殿中众仙议论纷纷,云中君更是心内大惊——司禄星君为他求情,这震惊绝不比他得知自己放走了妖神女魃还要小。
“哦?司禄,你倒是说说,此事怎样旋转?”玉帝老儿白眉一挑,开口询问。
“臣知道上古流传的一道迦南封印可再次封印女魃,但铸炼这迦南封印,需要入凡界收集九色宝物三味引信。云中君……”司禄星君正则那清俊无双的美目将他深深一望,他小心肝儿就是止不住一颤:
“正可以趁此机会与臣一同入凡、戴罪立功。”
云中君忙扭头朝殿外九重天狠望一眼——
没错,羲和老母还架着她的六龙车、带着她那被凡人后羿射得只剩了一个的宝贝儿子照常在东边溜达;七仙女织的五彩朝霞品味还是那么恶俗。
今日天界的一切都很正常,只有司禄星君正则很不正常——
这自入天界以来和灵均说话统共不超过三句的司禄星君这会儿怎么突然愿意干犯众怒、为他挺身而出了?
云中君把他自己由内涵至外延翻来覆去琢磨了个遍,大概除了他这张脸和这身段或可一观,他委实再找不出一星半点儿能让这司禄星君正则垂青之处,难道……
他忍不住恶寒地双手捂住了自己平坦的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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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禄星君正则那双清冷如万年寒冰的眼余光里把他斜斜一瞟,云中君便陡然颓丧——
怎么可能?这新入天庭任职不足百年的司禄星君要敢自称天界第一美男,那他云中君就只敢称第二。
他这皮相,怎么能入得了司禄星君正则的法眼?
“陛下,入凡收集宝物一事还可委派他人,但云中君放走妖神女魃、为祸四界、罪不容诛,决不能如此轻饶。”
好你个吴刚,竟还要这样不依不饶!
云中君正要辩驳,谁承想他身旁站着的司禄竟转身用冰凉的目光把兀自走出队列、义愤填膺的吴刚冷冷一望:
“非他不可。”
四个字简简单单从一区区仙人阶品的司禄口中迸出,却有着震慑全场的雷霆力量。
殿中众仙俱是冷冷一抖。
那方才还神气活现的吴刚立刻缩头缩尾回了队列。
云中君感动地抬头望向司禄那万年不变的冰川脸,一脸倾慕得就像被从恶霸手里夺回的黄花闺女。
司禄不看他,只昂首望着殿上站立的玉帝。
玉帝终于被司禄盯得不自在了起来,一张老脸勉强扬起了威严,朗声道:
“好,既然司禄主动请缨,那再度封印女魃一事朕就全权交与你和云中君二人,你们切不可辜负朕的期望。”
“谢陛下恩典!臣等定不辱重托!”云中君两百年仙生里头一回领任务领得这么兴高采烈。
殿中响起一众男仙女仙失望的叹息。
云中君随着司禄星君正则一路走出了金銮殿,看热闹的众仙家渐渐散去,长长的宫道上,独剩下他和司禄二人一前一后沉默前行。
他看着身前不发一言只不停往前走的司禄,不禁遥想过去,感慨万千。
说起他与这司禄星君正则的相识,也实在是处处透着诡异。
那日他听说有下界新入天界的仙人要在崇恩圣帝处领印入职,其中尤有几位女仙友最是美艳绝伦。他便乐颠颠地在宫里挑了最飘逸的一套湖蓝衣袍披挂着就赶往泰来殿,欲围观这声势浩大的入职仪式。
谁知他刚腾云飞到半路,十天灵官其鸣就在脚下大喊:“云中君大人、云中君大人,劳您停一停!”
他奇怪地收了云,刚站定,其鸣小仙就把手里的笏板往他怀里一塞,捂着肚子,龇牙咧嘴冲他道:
“云中君大人,小仙肚子突然不舒服,见您是往泰来殿的方向飞去,能否劳您捎这位要去领印的仙友一程?多谢多谢。”
还不待他说话,其鸣就驾着云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一身姿卓然的青色身影施施然走上前来,对他拱手一礼,清冷的声音徐徐入耳:
“这位仙友,有劳了,在下正则。”
一刹那,仿佛初雪稍霁后,一山的红梅骤然怒放,清雅出尘、冷俊无双。
他想,四界之中,怕再也找不出一个比眼前这人还的了。
晨昏台的天钟“当当当”连响了三声,这名叫正则的仙人微皱了皱眉,道:
“怕是要迟了,得罪了。”
还没待大脑从一片空白中反应过来,他就被捞入了一个溢满龙涎香的温暖怀抱,转眼就落在了泰来殿前。
“轰——”
他和司禄这震古烁今的出场方式无异于是往热锅里狠狠浇上了一瓢油。
成日里闲得连太极池边的仙鹤产卵都要开个宴会围观一下的众仙们,瞬间七嘴八舌地热烈敷衍起了他俩的闲闻逸事。
彼时的他,还是颇有几分上仙气度,当下便优雅而有力地从司禄的怀抱里跳脱出来,昂首肃然道:
“孽畜,休得无礼!”
于是他和司禄的孽缘就这么开始了,他和司禄的桃色绯闻也就这么在天宫里传开了。
连太上老君宫里擦洗炼丹炉的小仙童见了他都会阴测测地把他拉到一边,小心翼翼地问:
“上仙,您真跟那司禄星君正则在凡间断袖断得连娃娃都生了数十个吗?”
去你的生数十个小娃娃,连你和你那太乙天尊宫里的小相好都是他生的!
那日泰来殿入职大会一散,他也在纷纷扰扰的人群中拦下司禄,盯着那面瘫如冰的脸结结巴巴地问:
“你、你……大胆!刚才为什么要占小爷的便宜?”
一句话在他嘴里拐了几个轮回,说出来就颇有些娇滴滴惹人浮想联翩的意味。
司禄的冰块脸终于有了些表情,只见那双清冷的眼认真地向他盯来,直盯得他心中躁动如鼓锤,清平无波的声音这才缓缓入耳:
“迟了,抱着你走更快。”
素来能言善辩的他顿时一口老血不上不下哽在喉头,只能眼睁睁望着司禄那青色身影徐徐消失在晃瞎人眼的恶俗晚霞中。
“这位仙友,有劳了,在下正则。”
“怕是要迟了,得罪了。”
“迟了,抱着你走更快。”
这就是司禄星君正则迄今为止对他说过的仅有的三句话。
可自那日初见后,他不知怎的,就对这面上永远古井无波的司禄星君上了心。
司禄那好看到人神共愤的脸和身段啊,他不画不行,手痒啊!
是男人他也认了!
此后一个月黑风高夜,他蹲点数日,终于背着一箱子的画具悄摸摸翻进了司禄府的院墙,如愿等到了司禄在房中宽衣解带、散发入浴。
只见司禄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他立在屏风前,修长的手缓缓褪下了青色的长袍,又要去褪那丝滑的白色亵衣,宽大紧实的白皙肩头缓缓露出……
脱啊、脱啊、快脱啊,嗷呜——握着画笔、偷偷从窗外趴进半个头的他眼里几欲喷火、内心几声狼啸直上云霄。
突然,司禄正进行着的动作停了,他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只见司禄高大的身躯突然转了过来,就这么正对着他,“唰”地一下褪下了最后的亵衣。
宽阔结实的肩,精壮的胸肌,紧实的小腹,硕大的……
司禄那双清冷绝尘的眼在皎皎月光下冲他泛出浅浅笑意。
“啊——”
丢下一地的画纸画具,他扛着箱子一路尖叫着撞出了司禄府。
第二日满天庭就传开了,色狼云中君饥不择食,偷入司禄府夜袭司禄星君正则、反被正则出手教训、落荒而逃的最新特大独家八卦。
连玉帝老儿都在早朝上咳了又咳、老脸通红地板声劝告:
“咳、咳,某些卿家,平日里要多读读道经,修身养性、清心寡欲,不要乱搞、咳,嗯,同僚关系……咳咳咳咳——”
他在殿上众仙友的逼视之下,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直埋到黄泉去。
司禄却在殿上长身而立,目不斜视,没事儿人一般云淡风轻。
“怎么,你也有吃不到嘴里的时候?”身后排队站着的江女难得清醒地戳着他的脊梁骨嘲讽。
“去你大爷的——从来只有小爷占别人便宜,谁知竟遇到了个反占小爷便宜的。”他偷眼瞅向司禄那面瘫如极寒苦地的脸,咬牙切齿。
从那之后,他对司禄,便是能躲着就不见面,能见面绝不说话。
一晃眼,一百年就快这么过去了。
“司禄!”云中君朝前大喊一声,司禄停了方正沉稳的脚步,转身看他。
天宫的晚风吹起司禄轻拢的如墨长发,衬着粼粼的霞光,一时间美得如梦似幻。
“那个……司禄星君,今日之事,多谢你为在下求情。大恩大德,在下铭记于心,必当勉力相报。”
云中君施身一礼,尽量不去看眼前人晃人眼的无双俊容。
“不必。”司禄看了看他衣领中露出的龙泪珠,清平无波的声音吐出这两字,又回身朝前走去。
这冰块脸,真是过再多年都不会变!
云中君一声暗恨,紧随而上,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心绪又回到了从前——
这司禄的路数,从来不是旁人能参透的。
按说他当日夜闯司禄府将其冒犯,司禄本该与他计较,谁知几日过后,司禄反而捧着礼盒正式来他风雨宫中拜见。
彼时他还沉浸在看光了司禄全身的震撼中尴尬不已,便让大宫女玉尘推说自己不在宫中。
司禄不多言,放下了礼盒就走。
他从玉尘手上接过礼盒打开一看,竟是颗稀世宝物龙泪珠。
这小小的龙泪珠卧于明黄绸布中,散发出莹润非常的蓝色光泽。
东西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可他不知怎的,一见到它就不是很开心。
至于为什么不开心还要日日把它戴在颈上?他也说不上来。
那次拜会之后,司禄什么也没有对他说,见面仍不过是惯常的一个点头示意。
印象中,司禄对谁都是这样冷冷冰冰,最让他冰块脸的名声远播天界的,当数那次震惊天界的嫦娥仙子告白事件了。
话说那美绝人寰的嫦娥仙子自见到司禄星君正则起就一颗芳心暗许,整日茶饭不思、一心筹划着要怎样对司禄告白表情。
终有一日,嫦娥仙子鼓足了勇气,在王母蟠桃宴会上当着众仙家的面,捧着一坛子月宫知名产品冷香丸,含情脉脉地对司禄道:
“司禄星君,奴喜欢您好久了,这一坛冷香丸是奴的心意,可消热解乏,还望您不弃收下。”
佳人传情,本应是慨而受之,谁知司禄这冰块脸竟一把推开了嫦娥递上的药坛,声调无波无澜:
“多谢。我不热。”
嫦娥宫里那连捣了数月药丸的小玉兔觉着一双强壮的铁膀铜臂在一旁欲哭无泪。
从那以后,痛失了颜面的嫦娥便日日避居广寒宫以泪洗面、不出一步,那广寒宫前砍树的吴刚便日日抡着斧子满天庭吵吵他要砍了司禄然而一次都没有动过手……
云中君这厢正在回望过去,那厢司禄猛然停了脚步。
云中君不察,一头撞在了司禄瘦削的背上,那豁出来的胛骨,真特么硬!
他把额头揉了又揉,正要开口嘟哝,司禄夺口就是一问:
“云中君,你可知六观镜现在哪位仙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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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六观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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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观镜,当然是在江女手上。【..】
那可是江女当年飞升上仙时,玉帝亲赐的宝物。
江女一直对这面可一手掌握的小镜子爱如性命,每天不把这镜子看个千把回,也有百来回了。
大有镜在仙在,镜亡仙亡的架势。
司禄要想借这六观镜去搜寻女魃的下落,少不得也要把江女拐下凡界。
云中君原以为懒散惯了的江女多少都会推拒一下,谁知这回江女竟难得清醒地扬起了头,满眼深沉:
“好,我随你们走这一趟。”
上古的十大魔神数亿年前因有愧于自身为祸凡界、纷纷自刎谢罪。但不知何故,妖神女魃被神帝轩辕氏单独封印在了轩辕剑中。
妖神女魃似乎与轩辕帝有着颇深的仇恨,一出封印就四处要去找神帝轩辕报仇血恨,搅得四界大乱。当得知轩辕帝早已寂灭数亿年后,妖神女魃心智大乱,本快聚合完成的元神竟一夕之间分崩离析,女魃因此也不得不隐匿起来修复元神。
九个月后有一场千年不遇的四界奇观,也就是传说中的九星连珠之夜。据司禄分析,女魃光靠平日里收集的阳气来缝补元神怕是远远不够,她必会潜伏于某处耐心等到这九星连珠夜,在那时吸取日月精华、聚合元神,之后再扫荡四界。
不趁虚而入、先下手为强,非君子也,所以云中君等人一分析完当前局势就立刻捧出六观镜来看。
但他们三人凑在一处,对着小小的六观镜瞧了又瞧,愣是没搜出女魃的一片衣角,最后他们达成了一致的认识——
先下界去收集铸炼迦南封印的宝物和引信,边收集宝物边查探女魃的下落以图剿杀之。
迦南封印的铸炼,需要天地间至纯、至善、至真、至刚、至明、至幻、至阳、至柔、至阴这九样宝物熔炼,分别是情人永恒之爱、父母无私之心、夸父殒身之邓林枝、百炼摩罗之石、般若玄览之镜、戡乱平阳之箭、火凤涅槃之灰、神女心头之血和雨蛟泣血之泪。
而这九样宝物相应相克,又需要三样引信做熔炼之调和物,分别又是虚灵花、菩提叶和莲华珠。
玄而又玄,九物三引,哪样都不是好得的。
云中君问司禄:“咱们多快能收集完这些东西?”
司禄面色万年如冰:“半年后女魃修为大成的九星连珠夜之前,或许可以。”
云中君预感到天兵天将拿着捆仙绳来索他的日子不远了。
漫长的旅程即将开启,云中君在宫里打包行李的时候,一向公务繁忙的司禄竟破天荒地第一次踏进了他的内殿,伫在一旁紧盯着跟在他脚边转来转去的那只金毛小狐狸,不言不语,面色如冰。
云中君和小狐狸被盯得一阵冷颤。
他不由抱起小狐狸,顺着它根根倒竖的毛,小心向司禄赔笑:
“司禄星君,敢问你是对我这小狐狸有看法?”
“不要带上它。”司禄言简意赅。
小狐狸一双小肉爪紧紧攥住云中君的衣襟,司禄冷眼一看,小狐狸又不甘不愿地松开了双爪。
“为什么?”云中君双眉一挑。
“累赘。”
好像有些道理……小狐狸哀求的双眼直看向云中君,他咬咬牙,又道:
“这小家伙是我捡的,我就得担起责任来喂养它。”
“让你的宫女照顾它。”司禄并不退步。
云中君看着司禄那清冷冷的眼,灵光一闪,抱起小狐狸就冲司禄虚晃一下,司禄果然退避不及。
“哈,司禄星君,你该不会是怕这种圆毛畜牲吧?”云中君笑得扬眉吐气。
小狐狸也在他怀里得意地抖了抖胡须。
司禄的脸依旧波澜不惊,一个伸手,将小狐狸凌空拿入怀中,搓了又搓、揉了又揉,然后将一身乱毛的小狐狸抛回给了云中君。
在这一过程中,司禄全程面不改色。
云中君讪讪一笑,给一脸错愕的小狐狸捋了捋毛。
“司禄,你看这小狐狸也不闹人,带下凡界也没关系吧?要真碰上什么情况,大不了我就把它化个球往袖里一塞?”他小心试探。
司禄仿佛是认真思考了一下,半晌,才点了点头。
云中君如蒙大赦。
一旁在一直嗑着瓜子看戏的江女悠悠开口:
“我说云中君,亏你还是个上仙,眼神也这么不好。我看你是四界史的课本还没背熟吧——上天入地统共就那么一只金狐狸,它可是……”
原本蜷在云中君怀里的小狐狸立刻竖起了一身的毛,龇牙威胁地瞪着江女,没错,是威胁地瞪着江女。
江女微笑着住了嘴。
云中君并不在意,得空丢了块核桃仁去喂身后的小家伙,问:
“你们说,给这狐狸起个什么名字好?”
他低头抚弄小狐狸,小家伙的毛软软的,摸上去舒服惬意,小狐狸亦无比享受地眯起了一双狐狸眼。
“怎么,你还真打算养它呀?”江女笑的意味深长。
“有何不可?”云中君偏头一想,脱口而出:“阿晏,就叫它阿晏吧。”
此话一出,他手下抚摸着的小狐狸和殿门边的司禄俱是一滞。
司禄的脸上似乎是一瞬间出现了许多表情,可这许多的表情还不及云中君去细看,转瞬即逝。
云中君和江女俱是古怪地看向司禄。
司禄整了整脸色,冷冷一瞥他怀中的阿晏,目光不善。
江女望了望司禄,抛下一手瓜子皮,又开始神神叨叨:
“云中君呀,只怕这尊神不是你能养得起的。某些妖呀魔的,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倒偏要跑来给人当宠物不可,本仙姑是实在想不出是个什么道理……”
“大概是兴趣。”司禄冷冷接口。
阿晏闻言砰地在云中君怀中炸裂,敏捷地冲着司禄的面门就飞扑而去,司禄却不紧不慢地伸长了手臂抓住它的脖间软 肉,阿晏狂舞着的短胖四肢瞬间便没有了用武之地。
云中君和江女却在一旁目瞪口呆。
“司禄,你也会揶揄人?”云中君实在惊奇——谁能想到这司禄不开口则已,
一开口就人神共愤?
司禄一把丢下阿晏,清俊的眼把他一看,面冷依旧。
云中君无语——一拳砸在了个软棉花上,甚是无趣。
“唉,好累~我回我殿里睡去啦。云中君,你明早记得来叫我起床。”
江女在一旁伸了伸懒腰,趿拉着鞋、一踏一踏地就回了殿。
司禄瞥了瞥江女离去的背影,又打眼把云中君一看,沉目不语。
云中君被司禄盯得心里直发毛,觉得这厮好像是想要他开口说些什么:
“司禄,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和江女并非……”
“嗯。”还没等云中君说完,司禄抬脚就出殿门,清冷冷抛下一句:
“今夜早睡,明早我来接你们。”
“啊?好、好。”云中君赔笑着迭声答应。<script>s3();</script>
转眼又为他这伏低做小样深为不齿——
求人办事,真是身软嘴也软,啧啧啧,这求的对象还是一开始就跟他命里犯煞的万年面瘫脸司禄星君。
也不对,司禄可是现在唯一能帮他封印女魃的人,不抱司禄的大腿他又该去抱谁的大腿?这大腿,他还得好好抱、牢牢抱!
思及此,云中君便原谅了自己的谄媚,暗下决心今后要好好与这小司禄套个近乎。
说来也奇怪,阿晏住到他宫里的第一晚,云中君这向来动口不动手、表面风流实则纯洁无暇的天界男上仙,竟两百年来破天荒地做了一个香艳至极的春梦,春梦对象还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柔弱少年?
苍天作证,他云中君真的从来只对女人感兴趣!
好吧,对司禄那是例外……可司禄那长相,不论男女都会把持不住的吧?
就是那面瘫脸实在扫人兴致。
云中君迷迷糊糊的,就见那少年款款脱下了堪堪遮住全身的衣袍,露出瘦削而雪白的身子,甩着小朋友,姿态极度妖娆地向着床上的灵均无限贴近,少年那散发着荷香的双唇正要贴上他的唇时,只听“嗷”的一声惨叫,随后一片空白,云中君又陷入了深深的沉眠之中。
而当云中君第二天满面含春地睁开眼时,便看见阿晏正肚皮朝天地瘫在他的床下。
吓得云中君还以为自己第一天养宠物就能祸祸死一只,还好阿晏只是晕厥而已。
不过,阿晏好端端地睡在他的偏殿小窝里,怎么会跑到他的床前来晕厥?
云中君向来心大,一阵洗漱后也就忘了。
司禄如约来到风雨宫接他和江女下凡。
一进云中君寝殿,司禄就掐着阿晏脖子后的软 肉拎起了它,清冷的俊目里竟隐隐露出些许调侃。
“我在他身上加了禁制,除我之外,谁都不可夜间近身。”司禄对着眼前的小狐狸淡然开口。
嗯?司禄什么时候下的手?不声不响的,手速贼快。
云中君在一旁剥着玉尘新炒的栗子心中纳闷,全然没注意到昨晚是自己被人近身下了禁制。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他已经跃跃欲上要去好好抱一回司禄的大腿了。
而一听司禄说起昨晚临走前在云中君身上下了道防人近身的禁制,阿晏就立刻双爪直冲他面门而去。
司禄不紧不慢地伸长了手臂,阿晏狂舞着的短胖四肢再度没有了用武之地——
阿晏在司禄手里气得四肢胡蹬、嗷嗷乱叫。
云中君“扑哧”一乐。
这叫什么来着——招不嫌老,管用就行。
江女古怪地瞟了眼司禄手里的阿晏,慢悠悠地喝了口手里的酒,转头问云中君:
“云中君,昨晚你是绑了哪家的小仙童来伺候,竟那样大呼小叫,我想不到你在那方面还有这种爱好。”
“咳咳。”云中君一颗老肺差点儿咳出来。
小仙童?大呼小叫?难道昨晚的梦不是梦,是真有其人其事?那他……
阿晏猛地逃出了司禄的魔爪,一口小尖牙咬着云中君的裙摆就疯狂地往宫外扯。
“走吧,天桥放行了。”
司禄眯着眼危险地瞥了瞥莫名狂躁的阿晏,挥袖一收云中君的行李,抬步向宫外走去。
“哎呀呀呀,小正则——”云中君甫一出口,殿内之人俱是一抖,司禄更是转过一张俊脸,面上神色惊疑不定。
好嘛,这面瘫脸还是有表情的嘛,他云中君以后一定要从这脸上掏出更多表情来,嘿嘿……
云中君谄笑不变,跨步走近司禄就要去勾他的肩,被司禄巧妙避开:
“小正则呀,封印女魃一路辛苦,这些体力活就我来做吧?我这些行李我来扛就行啦,你的行李呢?我也帮你扛吧?”
江女不可置信地看向云中君,只见他仍旧冲司禄笑得诚恳亲切,余光里冲江女得意一瞥——
怎样,他这上仙当得够没架子、够能屈能伸吧?
“你身子弱,扛不动。”司禄冷冷一句话抛过来,头也不回地直往外走。
“什么?小爷身子弱?小爷这胳膊练得别提多壮实了!你看看……”
云中君一撸衣袖,晃出两条白嫩嫩的长胳膊耀武扬威。
江女从他身边擦过,不屑一笑。
阿晏在他脚边抬头望,一颗狐狸脑袋摇得天花乱坠。
好吧,比起司禄的来,的确是弱了一丢丢,也就一丢丢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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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天桥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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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帝早传下口谕,因此当云中君他们一行人来到天界出口时,掌管天桥出入的赤脚大仙早已拿着开启天桥的钥匙等候多时。【无弹窗..】
见云中君怀里懒洋洋趴着的阿晏,赤脚大仙先是神色古怪地看了看云中君,继而又挑起了他粗 黑板正的眉毛:
“云中君,本官怎么不记得何时放了这么只金毛狐狸入天?”
云中君呵呵讪笑,用宽大的袖袍遮住怀里的狐狸:
“呵呵,这个嘛,赤脚大仙,您老这回高抬贵手,小仙回来定当补全收养手续……”
一听说云中君要收养阿晏,赤脚大仙的脸色简直不能用古怪来形容了,简直可以叫惊骇,一张枯皮老脸抖如筛糠。
奇怪,一说起他怀里的这只金毛小狐狸,怎么一个两个的尽是这种神情?
云中君把怀里的阿晏前后左右看了又看,除了毛色金灿灿过分漂亮了些,没毛病呀。
“咳——封印女魃一事刻不容缓,还望大仙莫计较细枝末节,放我等入凡。”
一旁的司禄清冷出声,赤脚大仙不再多言,拿着钥匙领着他们就来到了三座天门高竖的一处阔地。
只见这三座天门的匾额上分别龙飞凤舞地刻着:“凡界”、“虚空”、“阴界”。
言简意赅,顾明思义。
自神帝轩辕开辟天地以来,仙妖魔鬼怪共处的这个世界共分为四大界:天界、凡界、虚空界和阴界。
天界统一管理凡、虚空、阴三界,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五条可无限延伸的天桥分别连接着四界,形成一个循环。凡、虚空、阴三界之间可互通往来,只要有能力者皆可开启天桥通道,但这三界中人非天界诏令却决不可私自进入天界。
三界之中又各有专人把守着通往天界的天桥入口,凡界有历任东海龙皇,虚空界有历任魔族之王,阴界则有历任酆都大帝。通行条律十分严苛。
在这四界之中,神和仙生活在天界,由天庭统一管理,偶有一些像扶桑大帝元阳君那样避世隐居的神仙会在凡界定居,也有出于职责要求而留守凡界的神仙,像掌管着从凡界到天界出入权的东海龙皇。
虚空界则是妖魔精怪杂处的世界,各为一族,各自划地为王,这其中又尤以魔族最为强大,近年来颇有一统虚空界的趋势。
而阴界,则全是凡人死去后生成的鬼魂精魄,由北阴酆都大帝统一管理,并直接对天庭负责。
凡界中人要入阴界必要经过虚空界,而阴界鬼魂要入凡界,也必须途径虚空。因此虚空界之于凡阴两界更像是一个中转站,虚空界也因此鱼龙混杂、邪佞之气为四界之最。近百年来更是常有听说虚空界修邪门的妖魔精怪私自入凡界吸食凡人精元来增进修为,天界派专员入虚空界清洗数回,各族之王政令无数,但仍是屡禁不止。
一行人走出天门,赤脚大仙正要关门,云中君伸手就是一拦:“且慢!”
众人奇怪地看向他。
只见云中君湖蓝的袖袍悠悠一甩,双手背后,望着前方云雾缭绕看不见底的天桥,叹出长长一口气:
“此次下凡降妖,前途未卜、凶险万分,还不知我等是否能平安归来。此情此景,本上仙不由想起一句凡人的话来,真是颇有感触——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
“砰!”还没等他那个“返”字出口,赤脚大仙一把砸上了门。
江女跟在司禄身后绕过他直往前走,转头对他投出了一个轻蔑的笑。
阿晏狐狸脑袋冲他摇了又摇,“嗷”一声叹气,亦晃悠着狐狸尾巴慢悠悠地跟上队伍。
云中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他好不容易发了诗兴,临行前感慨感慨,乃们就这样不捧场,他堂堂上仙不要面子的啊?
腾云穿行在云舞缭绕的长长天桥上,云中君抱着阿晏,拈诀把它化作了只普通的小白猫。阿晏对此十分不满,在云中君以陪它多玩一个时辰抛球为交换后,方才恹恹靠回了他怀里。
司禄腾云行在云中君身旁,清冷的眼有意无意地扫过他怀里的阿晏,直扫得阿晏小狐狸身子瑟瑟发抖,直扫得阿晏从云中君怀里“哧溜”窜出,乖乖趴在了云中君的脚边,对着脚底的云朵龇牙咧嘴。
云中君似乎看见司禄面瘫的脸上浮出一丝若有若无满意的笑。
他把这归结为自己看花了眼——也是奇怪,他怎么老觉着这素来清冷的司禄对阿晏这只小狐狸总是别有一份计较仇恨?
偷眼瞥向司禄,只见面瘫依旧,看不出一点儿心思,完美的下颌线勾出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弧度。
云中君不禁玩心大起——这司禄,从见他第一面起就这么不冷不热,偏又有这么副好皮囊,实在是暴殄天物。
此次下凡,左右也是跟这司禄撇不开了,不如他今天就来教教这司禄怎么珍惜上天恩赐?
“咱们下了凡,去哪儿歇脚呀?”云中君故意往司禄身上靠去,不老实的手就要去勾司禄的肩。
司禄避开,清冷出声:“羲福客栈。”
云中君又勾缠起司禄散在胸前的乌发,媚眼调笑:“小正则,那要不我们晚上睡一屋?你看咱俩都同僚快百年了,还没怎么好好沟通过感情……”
“刷——”飘在他俩面前不远处的一朵云被司禄挥指一劈为二,切面整齐,断块完整,干净利落。
云中君立刻松开了司禄,整衣襟、理头发,目不斜视得就像个正人君子。
江女醉醺醺的,大着舌头在云中君耳边调侃:“看吧,又被司禄整治了一回吧?偏要去撩他,啧啧……”
云中君暗暗擦了把汗——论仙阶,这里一行人,司禄恐怕也只能压过阿晏这只小宠物;论资历,入天庭任职不足百年的司禄更是比不上他和江女,怎么他一堂堂上仙就是啃不动这小司禄呢?
他偷眼瞥向司禄那清冷逼人的完美侧脸和昂扬挺拔的高大身姿,决定把这样的现象归因为气势。
对,气势,人嘛,说话管不管用可不就凭一个气势?
看看另一旁抱着坛酒喝得歪歪斜斜的江女,再低头看看自己这与司禄比起来明显阴柔瘦弱的身板,云中君不禁哀叹一声。
司禄扭头瞥他一眼,没有说话,又转头继续赶路。
云中君撇撇嘴,收好思绪扯着江女也直往前奔。
天桥名为桥,其实是由上古战神神帝轩辕动用自身神力造出的一条坚固结界,可任意联通各界,也可随时收起。
自神帝轩辕氏创世分界之后,四界一直相安无事,为了友好邦交、也为了便于天界管理各界,当初神帝创造的天桥也就一直保留着。
这天桥数亿年来迎来送往无数仙客,吸聚的仙气多得都能不停往四周冒仙云,十分影响视物、严重阻碍了天桥道路的畅通,玉帝下旨派扫把星清理多次,直把扫把星的扫帚都扫秃了也没什么作用。
云中君未放走女魃之前,玉帝老儿还跟天庭重臣们偷偷摸摸开会,商量着要把他给派去协助扫把星清扫天桥,得了吧,这扫把扫不尽、春风吹又生的云,五道天桥,让他来吹风清扫,还不得把他的腮帮子给吹坏?
思至此处,云中君摸一摸腮帮子,心有余悸。
他一屁股坐在了行止云上,盘起脚百无聊赖地数起了飘过的云朵。江女也跟着倒在了她的行止云上呼呼大睡,阿晏在他腿边蜷卧着哈欠不断。
司禄回头看了看他们这懒懒散散的模样,面色一冷。
云中君也懒得理会,索性闭目养起了神。
他知道他们这吊儿郎当的模样实在配不上司禄那正气昂扬除妖天师的伟岸气质,可从九重天驾着行止云直奔凡界最中心的杭州城,长路漫漫,委实很累呀。
平常这个点,他还在他风雨宫里的大云床上会周公呢。
云中君正要入睡,司禄一声厉喝在他耳边炸响,云中君惊开双眼,三支冒着黑气的冷箭就在他眼前三寸处被司禄挥剑挡了开去。
云中君连忙化出轩辕剑,戒备着扫视四周,只见云雾弥漫,根本看不见是何妖物作祟。
“怕是遭了女魃的埋伏了。”江女警惕着一双清亮的眼,双手撑开她的玄铁伞剑,在空气中开始飞快地旋转、随时等待出击。
“咿呀——”一声如儿童嗓音般清冽的怪叫从云中君身后骤然响起,他反手划出一剑,身后怪物惨叫一声,坠落在地。云雾散开,那倒在血泊中的竟是虚空界鹿吴之山的四头怪兽蛊雕!
“反应很快。”司禄向云中君投来赞赏一眼,复又看向那早已咽气的怪物。
云中君垂头凝思——通往天界的天桥入口向来把守严密,这连接天凡两界的天桥上能出现怪兽袭击仙人,莫非是东海入口处出了什么问题?
“噗——”一声刀剑入体的闷声在他身后响起,回神一看,一条扭头摆尾的蛇形怪物正被司禄用剑狠狠挑起在灵均身后不足一步处!
司禄身上的龙涎香气紧贴着袭入鼻中。
云中君定睛一看,竟又是四界之中绝迹许久的怪物钩蛇!
只见这水陆两栖的怪物此刻扭动着湿腻的巨大身体,亮着两颗尖利的毒牙,冲他们吐出阵阵恶臭。
江女旋转伞剑不停射出锋利的短剑,堪堪逼退了不停进攻的怪物。
司禄挥剑迎上,怪物便在其凌厉的剑势之下节节败退,不停发出愤怒的尖啸。
司禄手下剑势不减,反而越攻越快、愈来愈凶猛非常,几个回合,钩蛇便长啸一声,在司禄的利剑之下一分为二,顷刻化为了齑粉。
而司禄星君则滴血不沾衣、一身青色长袍在云雾缭缭中悠悠飘荡,优雅从容得仿佛刚从王母宴会上吃了一回茶退席而出,信步太极池畔。
云中君和江女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小正则,想不到你的身手竟如此了得。”他由衷赞叹。
以司禄这番身手竟只是一区区仙人阶品,实难令人相信。
司禄提剑微愣,旋即淡然开口:“做凡人时酷爱钻研剑术,空有几招剑式而已。”
空有几招剑式?这上古妖兽钩蛇,莫说是他和江女这样的上仙,就是贵为上神之尊的玉帝老儿来了都不见得能轻易拿下。
头一回,云中君对这素来沉默寡言的司禄星君有了几分探究。
“那是什么!”江女一声惊呼,众人抬头望去,黑压压一片不明怪物漫天飞袭而来,仔细一看,又是一大群专爱啄人眼球的当扈鸟!
格老子的,这还没到凡间呢,放出的妖物就一个比一个凶狠,女魃这是要直接在天上就把他们灭口吗?
云中君把阿晏化了个小球匆忙往袖袍里一塞,就飞身迎上那片吱吱乱叫的怪物,挥剑砍杀了起来。
司禄和江女也加入了战局,一时之间,他们四周尽是利剑刺破皮肉鳞甲的声音和浓稠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终于,云中君三人奋力杀了又杀,这帮子畜牲总算被砍了干净。放眼望去,天桥之上尽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碎尸断骨。
云中君抹了把被怪物鲜血喷溅得腻腻呼呼的脸,冲不远处依旧清雅不染一尘的司禄扬起了嘴角——
司禄把这些怪物杀得这样零碎如切肉丝,回头扫天桥的扫把星又该抱着他那破扫把去玉帝面前参他一本了。
“躲开!”正要走上前来的司禄突然变色一吼,云中君还来不及回头,后背便袭来一阵剧痛。
扭头看那已被司禄一剑穿心的怪物,赤眼猪妖……他云中君竟被一头猪给拱了!
妖神女魃呀,您老放妖物搞埋伏玩偷袭能不能走点套路?这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走的,能不能归个类、一次放一种……
云中君眼皮越来越重,身上也渐渐没了力气……
“小安,撑住!我这就去找葛仙翁!”
半昏半醒之中,云中君躺在司禄溢满龙涎香的怀抱里,看着他终于有了些表情的面瘫脸,无声控诉:
司禄大爷,您老是不是杀昏了头了?小爷我“云中君”三个大字的名号,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叫出“小安”的诨号来呵。
实在撑不住了,他眼一闭,放心昏死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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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烟火凡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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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云中君再醒来,已是回到了他风雨宫里的寝殿,映入眼帘的就是司禄那张清俊的面瘫脸。【阅读..】
云中君绽出一个轻佻风流的笑:“小正则,想不到你竟会为我这样小心守候,真是苦了你了……”
他作势就要去摸一把司禄俊俏的脸。
“嘶——”背上一阵剧痛,云中君这才想起自己刚受了伤。
“想伤好,别乱动。”司禄瘫着一张脸,语
气清清冷冷。
云中君颓然趴好,扭头跟司禄大眼瞪大眼,不停挤眉弄眼。
司禄不为所动,自顾自起身拿起了桌上的药膏纱布,坐上了床沿,伸手就要把灵均背上虚拢着的亵衣扯掉。
“哎哟哟,我的小正则,你这么心急呀……”
云中君嘴上轻薄,手却紧按着衣襟——从来都是他扒人衣服,这冷不丁被人扒衣服,呃,他还是有些腼腆的。
“帮你换药。”司禄语气淡淡。
云中君环顾四周,只有他二人关门呆在内殿中。
再推拒就是矫情了,云中君大剌剌脱了亵衣,趴在床上等司禄上药。
司禄一双带着薄茧的手沾着冰凉的药膏仔细又轻柔地擦过云中君的伤口,再漫及四周肌肤,所到之处,击起他身上一层又层的热浪,云中君心内一动,贼心又起——
“哎哟~好酥服~小正则你技术真好~”
“嗯~就是那里、就是那里~嗯,好棒~”<script>s3();</script>
“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
云中君的叫声越来越媚、越来越浪,**得几乎让他自己都信以为真——
“啊!”云中君一声惨叫,司禄抬起方才狠狠掐了一把他腰间软 肉的手,白皙的俊脸上泛出微红:
“你若是想要明日玉帝拿你去质问淫 乱天宫,大可以再叫得更欢快些。”
云中君翻过身子,满意地看着司禄脸上的表情,媚眼如丝:
“我倒是真想被玉帝治个淫 乱之罪,将你我一同发往那幽冥极渊去,正好做对逍遥自在的野鸳鸯。”
司禄剐云中君一眼,云中君笑得刀枪不入。
“对了,小正则,”云中君收住笑,问:“那天桥上的……”
“东海龙皇已经查明,是把守东海天桥入口处的小官收受了贿赂私自放入了虚空界妖物。那小官已被斩立决。”司禄恢复了面瘫,平静接口,云中君内心深为遗憾。
“哦……那它们是不是——”
“是女魃召集的虚空界妖精怪三族受了女魃指使做的,魔族目前还保持中立,并未参与。”司禄道。
呃……司禄莫不是他肚里蛔虫变的?
云中君问完了话,脑里想着女魃的事,又把身子趴回了床。
“你的剑术有进步。”一旁的司禄突然又道。
“你怎么知道我剑术有进步?”云中君脱口而出。
司禄愣了愣,复又语气平常:“以前路过你宫外,见你练过。”
嗯?他怎么不记得在得到轩辕剑之前,他还在风雨宫里练过剑?
“轩辕剑剑身沉重,其实并不适合你的仙术,为何不再用你的风云扇?”司禄又问。
呃——那只白花花的绒毛扇吗?每次用它,云中君就觉的他是在金銮殿上跟着穿着清凉的舞扇天女们一起翩翩起舞……
“你要是喜欢用剑,过些时日我铸一把更适合你的。”
“你还会铸剑?”云中君惊讶。
司禄面瘫一问:“很奇怪?”
好吧,这几日相处下来,以后不论发生什么在司禄身上,云中君都不会感到奇怪了。
云中君背上的伤并不严重,只不过是破的口子比较大而已,擦了葛仙翁的药,再配合着自身仙力的调养,当天夜里就结痂愈合了。
但他还是被司禄摁着在风雨宫里又住了一夜,方才得以出发。
待云中君等一行人再度出现于天桥入口处时,赤脚大仙晃着手里金灿灿的钥匙,调侃着几步才挪上天桥且四下探望的云中君:
“这位壮士,劳您下次返天界返得慢些可好?本官这腿都快为您跑瘸了。”
云中君呵呵赔笑,赤脚大仙却又突然手捂肥肚、连连放着响屁直奔茅房而去。
司禄垂在身侧的手掌微微放下。
“小正则,你刚才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手脚?”云中君把嘴悄悄凑向司禄耳边。
“没有。”司禄依旧面瘫。
云中君望着司禄腾云跨上天桥的背影,不由想起了灵均二人初见时也是急着找茅房的其鸣小官,莫非……
云中君打了个冷颤。
司禄这人,实在是看不懂他的套路。
有了上回云中君等人被怪物袭击的事件,这回的天桥在玉帝的威命之下,明显云开雾散、敞亮干净了许多。
云中君一边抱着阿晏小心翼翼地腾云慢行,一边感叹扫把星的工作效率之高——
看来压力面前,人人都能发挥出无穷潜能。
临到终点,云中君看着那一只手推开便是凡界的天桥大门,犹豫不前:这门后会不会藏着什么怪物?
司禄缓步上前、打开了大门,登时一片凡界烟柳气息混着东海海水的咸腥味扑面而来。
守门的龙虾小官诚惶诚恐地恭候一旁。
想不到原先那只看上去忠厚老实、常对本仙的小动作视而不见的螃蟹守官竟会收受贿赂、私放妖物,以至于让这昔日的龙虾手下今日得以迅速上位逆袭,真是螃蟹不可貌相。
“有劳。”司禄递出一份入界文碟,那守门小官小心接过,仔细瞧了一回,这才让出道路:
“几位仙官请。”
司禄身正腰直地穿门而入。
云中君扒着天门口,左右顾望——万一这回又突然杀出个巨形妖物呢?小心驶得万年船。
“走吧你!一次埋伏就能把你吓成这个熊样!”江女在云中君身后提脚一踹,云中君便扑门而入。
司禄飞身接住了就要撞击大地的云中君,向江女投去冷冷一眼。江女立刻缩着脑袋绕过他俩直往前疾走。
“不必过忧,东海此时应是安全。”司禄扶起云中君,对他道。
云中君闻言便是一怒:“少看不起人!小爷刚才那是查探敌情,正经打起来,小爷也是稳赢不输的!”
司禄冷眼将灵均一看,转身走了。
云中君讪讪一撇嘴角,抱着又化作了小白猫的阿晏也跟着走在了东海之中。
这凡界的天桥出口离东海龙宫其实尚有一段距离,常年派着一个小官领着几队重兵在此把守,因此仙家凡人出入,是见不到龙宫中人的,更别提龙皇龙后了。
据说如今这任的东海龙皇本是玉帝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因当年和玉帝抢女人抢输了,一怒之下便自请下凡驻守天桥入口,从此再不登天界一步。
谁知龙皇在这东海里反而与前任龙皇的独女一见钟情,与之结为婚姻,顺势承了东海龙皇之位,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灵均,艳美无双。
但据传此子体格甚弱,自三万多年前出生到现在,一直卧病在床,从未踏出龙宫一步。
云中君回回下凡办事路过东海,都想着要去龙宫里把这小太子好好看一回,可惜总是寻不到由头,也不知以后能不能有机会一睹芳容?
向来步履从容的司禄在这东海里竟疾步如飞,像是要匆忙躲开什么人似的,云中君怀里的阿晏也一直伸着狐狸脑袋紧紧望向龙宫方向。
他心中奇怪,但还是勉力追上司禄的脚步,不一会儿便出了东海,迎上了凡界的第一缕阳光。
凡界,就是与天界有着全不一样的热闹气息。
行走在凡间的杭州城中,江女拿出六观镜又将凡界连同其他两界仔仔细细给搜了个遍,仍是找不到女魃的一根头发丝。
云中君抱着阿晏愁闷之余,却是好奇地打量起了这与中土北方战乱全然不相配的繁华景象。
这还是他第一次正经逛凡界景致,十分兴奋。
司禄见云中君兴致勃勃,便也充起了向导,一路用他那清冷无波的声音简略介绍:
“那是踩高跷。”
“那是变脸。”
“那是糖人。”
“那是包子。”
“那是拨浪鼓。”
……
云中君觉得他是在翻他风雨宫里的天界儿童启蒙大全。
那启蒙课本好歹还会一幅图配上一个名称,再加一明呢,司禄星君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惜字如金,好歹也多介绍一下作用影响?
江女是虚空界妖族在凡界修炼成仙的上仙,自然对凡界这些玩意儿司空见惯,跟在他俩身后百无聊赖的一口闷酒、一串哈欠。
“正则兄,那是什么?竟能凭空变出那么大的白球?”
云中君指着不远处一个不停用小木棍在一个空心铁皮圈里转圈的老人问道。
“那是棉花糖。”司禄解释着就给出一个铜板向那老人买了一支。
看着司禄递到云中君眼前的这白白团团的云状物体,云中君疑惑看向司禄清俊的双眼。
“这是糖,能吃。”司禄将这物又往云中君面前
云中君将信将疑地伸头咬了一口——入口即化,香甜浓稠,他在天庭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好吃吗?”司禄问。
云中君抿着嘴里的香甜,点了点头,接过了这棉花糖,挑逗地往司禄面前一伸:
“小正则,可愿与我共尝?”
云中君是抱定了要被司禄拒绝的态度,好笑着这正经的司禄星君窘红俊脸。但大概他这辈子都不会遇见这么惊悚的事了——
素来清冷拒人千里之外的司禄竟也俯身凑上来咬了一口!
司禄身上那好闻的龙涎香和着棉花糖的甜香扑面而来,朱红的薄唇噙着一缕雪白的糖丝,司禄星君正则那张 万年冰寒如铁的无双俊容,就在云中君眼皮底下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嗯,好吃。”
“轰——”云中君全身血液顷刻沸腾叫嚣,估计连看嫦娥洗澡都比不过此刻气血翻涌。
云中君忙仰头倒回鼻腔里的腥热,手里还拿着那棉花糖不停往怀里的阿晏身上乱戳:
“阿、阿晏呀,来,你也尝一口……”
阿晏被云中君捅得“嗷嗷”乱叫抗议。
司禄这始作俑者却在一旁面瘫着脸,事不关己地看此刻狼狈万分的云中君。
“咳咳咳——我们要不要继续往前走?”身后的江女不自在地清咳出声。
云中君努力用两个小棉球止住了鼻血,这才能低下头对江女道:
“江女,你要不要也尝尝?我再帮你买一串?”
谁知她却说:“我吃过,太甜。”
也对,江女好像就是从杭州城一带修炼上天的,这些个小甜点,她必定是早已尝过的。
“也只有你这小孩儿口味爱吃这些。”司禄此言,在场众人俱是一愣。
这、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宠娃娃?
司禄目光微烁,转身就往前方走去。
阿晏已经把云中君手里的棉花糖舔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一些化作糖浆黏在了他的虎口处。
望着司禄那颀长的青色背影,他怎么觉得他的心口处也有些黏黏糊糊?
“小郎君,你丢了这么多记忆还能活得这么好?妙哉妙哉——”
一道风流的女声从云中君身后传来,他回头一看,却是一位极其俏丽的窈窕少妇,双十年华,一身绯色纱衣无风自动,正眯着一双勾魂的吊梢眼向自己浅笑看来。
众人瞬间戒备了起来。
司禄护在云中君身侧,冷冷问:“阁下是谁?”
那女子媚眼一转,嫣红的唇就泠泠轻笑:“无名无姓,四处闲逛,见这小郎君俊俏,特来说说体己话。”
绯衣女子说着就伸出一只莹白如雪的手要摸向云中君的脸,司禄挥出一道气剑劈向女子的手腕,女子一个闪身,竟从容避过。
“啧啧啧,这位小哥,将你家这小良人看得这样紧,难不成是以前没看好、弄丢过?”
司禄面色一凛,出手更是毫不留情。
那女子似乎有通天之能,在司禄这样的攻势之下,竟也能信手拈起路边摊位上的核桃、杏子、李子,将这些招式一一打退,复又站开数尺之外,半抱着手臂浅笑盈盈。
云中君看着女子那虚扇着风的白嫩小手,竟可耻地觉得没被这手摸一把十分可惜。
司禄似是看穿云中君的心事,俊目冲灵均一瞥。
云中君忙换上一副良家妇女被恶霸调戏的愤恨表情:“逮!你是哪家的无耻妇人,竟也敢来调戏小爷我?”
那女子哈哈大笑,长袖一甩,竟是瞬息之间便消失于莽莽人丛:
“金麟 岂是池中物, 一遇风云便化龙。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
“咦?方才明明看见祖师大人在这里的呀?怎么又不见了?”
“肯定是一看我们来了就又溜了!这老太婆,能不能别成天四处瞎逛!”
“这里还有仙人?肯定又是乱去给人家批语、招了麻烦了……”
两个红衣小童裹着让凡人无法看见的隐身结界,从他们面前呼啸而过。
“此人很不简单,竟不像我四界中人……会不会是女魃的人?”江女在一旁问。
“不会。此人非敌非友。”司禄望着绯衣女子离去的方向,目色深沉。
一听说方才那女子并非敌人,云中君便又放宽了心站在原地左顾右盼了起来。
“咦,凡间女子的家教很严吗?怎么那些个女子竟穿得如此妖艳、站街吆喝?还有邻楼的那些个男子,怎么也生得这般柔弱,还学着女人敷脂抹粉的?”云中君捅了捅司禄,指着不远处两座相邻的豪华酒楼好奇发问。
司禄从沉思中回神,一望云中君手指的方向,冰块脸上竟有了些裂痕:
“那是凡人作乐之处,不是咱们仙家好去的地方,走吧。”
凡人作乐之处,岂不是更要前去一观?
“小正则,我看他们的格调十分清雅,想来这凡间作乐之处也定如咱们天界仙友宴会那般有趣,我们何不前去凑个热闹?正好还可以压压惊。”
云中君拽了拽司禄的衣袖,抬脚就要向那莺歌燕语的华楼走去,司禄一把搂住了云中君的肩,云中君便被用力按在了他胸膛上:
“不要去。走。”
闻着司禄身上的气息,云中君又一次可耻地被这厮调戏得面红耳赤了,正要再跟他扯皮一番,哪知身后的江女突然发话:
“我想去那里瞧瞧。”
当他们一行人踏进那家司禄口中的倌馆时,那招呼云中君三人的鸨夫脸色有些微妙。
“客人,请问你们是……”
敷着层层厚粉的鸨夫对三人欲言又止。
司禄难得地有些不自在,咳了咳,道:“给我们个雅间,不必寻人伺候。”
于是他们被馆里的小二哥引着上楼,身后鸨夫的嘟哝声传入耳中:
“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我还是第一次瞧见小爷带着家里夫人来嫖的,还是两男一女。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
司禄和江女二人的脸色瞬间变了又变,云中君怀里的阿晏竟也一抖。
“小正则呀,什么叫嫖?难道是买一种瓢虫的意思?”
云中君哪怕是再不通凡事,到此时也是彻底明白了这是个什么地方,却故意装出一副懵懂模样,天真无邪地对一本正经的司禄问道。
“咳咳咳咳咳——”司禄咳得更欢脱了,清冷的脸上潮红丝丝浮起。
云中君不禁心内大乐。
坐进了雅间,江女就沉默了起来。
虽然江女以往就很沉默,但此时的她却是真正的沉默、真正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她只不住把那清冷的眼往楼下搜寻,像是海上漂泊了许久的孤鸟渴盼着一方歇脚的礁石。
“清明扫祖坟,归途赏春景。西湖风光好,难慰孤苦心……”
楼下戏台上突然响起一声嘹亮的唱戏声,循声望去的江女在看清那唱戏之人时的一瞬间,泪如泉涌。
同僚多年,云中君见到的江女从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浑不在乎的模样,几时见过她这样的深情和专注?
她从来都是醉了醒,醒了醉,一副破落样仿佛谁都可以骂她一骂,可此刻的她,完全陷入了她的缠绵回忆、她的凄凉传说。
云中君这才发觉,同住一宫这两百年,他竟从未真正了解过眼前这女子。
“这唱的是《白蛇传》。”司禄微皱了眉头,道。
《白蛇传》?云中君闲来无聊时也在月老处看过这篇戏文:
“说的莫不是一条白蛇精报恩于凡人,反被那凡人请来法师镇压的故事?”
江女的肩几不可察地一颤。
司禄不语,脸色竟也凝重起来,云中君看着他此时复杂的眼神,悔恨、愧疚、痛苦、思念……
难道,司禄也有着和江女一样的故事?
云中君下意识地不想再追问,也跟着看起了楼下的戏。
那扮演许仙的小生俊俏风流,在戏台上顾盼生辉,云中君看着看着,也不觉投入了进去。
一时之间,还真有些分不清这台上之人究竟是真正的许仙、还是一区区敷衍戏子?
“有时凡人并非薄情,只是太渺小、太愚蠢,又太自负。但说到底,都是辜负了……”司禄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云中君的心猛地一震,脑海里有些东西迫切地想要破土而出,可就是缺了一个铁铲去撬它一撬。
那个铁铲是什么呢?铁铲……
“走吧。”刚演到白素贞和许仙断桥定情,江女就叹道。
他们一行三人一猫,一路无话。
司禄熟门熟路地找了一家舒适干净的客栈,几人要了三间上房,各自安顿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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