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罗传》第112章 柳暗花明

    醇香吩咐宫女将昨日的盘碟收好，再将新的盘碟摆上，毕了对赛娅恭敬道：“酋长大人，新鲜的果品生鲜，还有点心都为您换上了，若您没有其他吩咐，奴婢就告退了。”
    赛娅往日没有注意过醇香，今日，因为刚才洛西樵的到来，令她对王后的这些中土仆从心生好奇，她仔细看了看醇香，发现她身穿的是王宫最高级别的女官的服饰，但腰上却扎着一条有中土特色的腰带，她走上前去将腰带末端执在手里，好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叫醇香，王后身边的贴身女官，品级最高的宫娥。来伺候我一个待罪之臣，你不觉得委屈吗？”
    醇香心中对赛娅愤愤然，但她自从随孟璇嫁到西塞，这么多年独自留守，照顾多伦的历练，早已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了。对赛娅的问话，她谦恭道：“回大人，最高级别的女官也是奴，奴就是奴，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只有责任大小之别，奴婢何来委屈？”
    这话不仅说她自己，还映射赛娅，就算你地位再高，也只是臣子。这话听着不好听，但却是这么个道理，赛娅道：“你们中土不是很强调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吗？”
    醇香立即回道：“大人，奴婢来乌月国四年了，在这一点上，奴婢觉得乌月国与中土没什么区别。”
    赛娅哑然失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姑娘，本官竟掉到你的陷阱里了，你这是一次次在提醒本官只是一个臣子吧？”
    “奴婢不敢，大人，若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告退了。”
    赛娅放开她的腰带说了句：“这腰带是你们中土的锦缎吧？”
    “回大人，这不是锦缎，是绣。”
    “哦？锦缎和绣有何不同？”
    “回大人，工艺不同而已。”
    “那么，哪一种更为尊贵呢？”
    “回大人，极品锦缎和绣都是珍品，没有贵贱之分。”
    “听说你们中土王朝有一种叫做蜀锦的东西，极其华美，那应该是锦缎吧？”
    “是的，大人。”
    “哎呀，你大人大人叫得我烦，下去吧。”
    “奴婢告退。”
    醇香退下，心想这位酋长虽然巾帼不让须眉，到底也还是一个女人，对女儿家的东西还是感兴趣的。不像她家小姐，完全对这些不感兴趣，就算她失忆了，也没有改变这个本姓。
    望着醇香的背影，洛西樵的话又回到了赛娅的脑子里：“我是个中土人，至于你们乌月国的内战什么的，不在我考虑之列。”
    赛娅下意识说道：“她身边的人个个都是奇才，难道她真有什么过人之处吗？或许她真的能给乌月国带来一些改变？”
    她又摇摇头自语道：“算了，不想那么多了。不过，正如那位洛先生所说，若是因为我赛娅让王国陷入纷争，我担不起这个罪恶。作为大金头领，更不能因为个人的喜怒，将大金带入战乱。”
    “来人，笔墨伺候。”赛娅写了一封加急信，让她的密使快马送到了大金边境隆猎将军的手上。
    但这事没有逃过阿拓布手下的眼睛，听到汇报，阿拓布找来容和商量：“容和大人，我们要不要将这封信截下来？她竟然在行宫有密使，这就说明她当日早已知道王后微服出巡的事，她对王后傲慢便是有意为之，这是挑衅。”
    “将军稍安勿躁，如今情况紧急，咱们千万不能再做让事态恶化的事了，这事该如何处理，本官以为可以请洛先生相商。”
    “他？不行，他不是乌月国官员，我们不能让他涉足国事。”
    “将军，紧急之时，不必拘于礼法，守义即可。本官听说，赛娅酋长这封信正是见了洛先生后写的，我们至少得知道洛先生对赛娅说了什么，才好断定这封信的利害。”
    “好吧，来人，去将洛先生请来。”
    侍卫去请洛西樵时，他正在为孟璇弹奏清心咒，等了好一会，才跟着前来，听完阿拓布的叙述，他笑道：“两位不用急，这封书信是休兵免战信，你们害怕的战端就此消弭了。”
    容和忙问道：“先生对赛娅讲了什么？竟如此自信。”
    “天机不可泄露，你们就装着不知道有这封信好了。不过，赛娅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封疆大吏，大金有这样的酋长，是子民的福气。”洛西樵说着便离开了，留阿拓布和容和在哪里莫名其妙。
    三日过后，大金的军队仍旧按兵不动，阿拓布和容和才确信了洛西樵的话。又过了七日，王都传来消息，说汗王轻车简从，已经快马往王后行宫来了。
    孟璇知道这个消息后心里激动异常，自从上次与赞慕汗王有了肌肤之亲，她对他的思念一天天啃噬着她的心，这会儿想到就要见到他了，她的心像一只快活的小鸟早就飞到了他的身边。
    自王都信使来之后，每日一早孟璇便率众去王宫正门等候，但总是不见汗王的踪影，孟璇的心渐渐从喜悦变成了焦躁，若不是于理不合，她恨不得自己骑马出宫去迎接。
    到了第三日，汗王终于率少量仆从到达了王后行宫。孟璇在宫墙上看着赞慕汗王骑马而来，她竟不顾自己身份，提起自己的裙摆，飞奔下城，穿过城门朝他奔去。赞慕汗王看到飞奔而来的人儿，心中那些怒气和担忧都已平息，翻身下马跑着向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行宫上下，还有行宫城郊的百姓，都看到了汗王和王后相拥这一幕。特别是那些百姓，看到汗王和王后如此相爱，他们的心也是温暖的。因为汗王的卫队很少，百姓们便毫无阻碍地涌近了，随即大家欢呼起来。
    百姓的欢呼声，打断了相拥的两个人，孟璇挣脱汗王的怀抱，双颊泛起羞涩的红晕。
    人群中一个小女孩大声喊道：“王后殿下，阿妈，我看见王后殿下了。”
    孟璇看着小女孩可爱而兴奋的小脸，不由得走了上去，侍卫赶忙阻止道：“殿下。”
    孟璇心里特别高兴，笑道：“不碍事，他们都是本宫领地上的子民，我应该像对待多伦一样，爱惜他们。”
    孟璇的话让很多百姓眼里涌出了泪水，王后纯净的眼神，像神一样抚慰着他们的心灵。王后是痴呆的传言，这一刻不攻自破。这些子民从未近距离接触过王室贵族，这一刻他们为之奉献的汗王陛下和王后殿下就站在他们当中，他们怎能不激动？
    孟璇上前将方才喊自己的小女孩抱在怀里，轻轻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并将自己项上的挂链，戴在她的身上，用乌月国语说道：“孩子，愿神眷顾于你，让你快快长大。”
    孟璇刚说完，人群中便呼声雷动：“王后殿下，长乐未央。”“王后殿下，长乐未央。”
    人群情绪激昂，场面一时失控，等王后行宫的侍卫前来，才驱散了四周的百姓，孟璇和赞慕两人一起相携走进行宫去，汗王问道：“璇儿，赛娅在哪里？”
    孟璇知道赞慕汗王是为了解决赛娅的事而来，但是他一开口就问赛娅在哪里，这让她心中十分不快，脸色立即沉了下来，没好气道：“你心里是不是还有她？”
    “璇儿，别胡闹了，你不知道这个中厉害，我不怪你，但你必须立刻放了她。”
    孟璇听完心中升起了怒气，她问道：“我胡闹？你竟认为我在胡闹？好，你去找她吧，不用管我了。”
    孟璇说完便丢下汗王自己走了，跟着的大臣忙道：“陛下，现在怎么办？”
    赞慕看着孟璇跑出去，心里不忍，但终究没有追上去，吩咐道：“立即带赛娅酋长到正殿见孤。”
    说完他便往正殿去了，不一会儿赛娅便被带到了正殿，汗王脸上的疲惫没有逃过赛娅的眼睛，她跪拜道：“微臣赛娅拜见陛下。”
    “免礼，平身。”
    “谢陛下。”
    赛娅起身之后，淡淡道：“陛下一路奔波，还是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赛娅，要是天下太平，孤王的奔波劳累算得了什么？”
    “你···”赛娅看了看四周，欲言又止。
    赞慕汗王便屏退了所以臣子和仆从，又对赛娅道：“赛娅，撤兵吧，你明知她有病在身，意识不清，为何还要如此难为孤王？”
    赛娅不以为然道：“哼，赞慕，在势力上我不如蟾拉，甚至不如日月宫里的很多夫人，我认了。但我不甘心你将王后之位给一个毫不起眼的外族女子。我原本以为，我会与你创造新的历史，就像乌月国开国汗王和王后一样，你平定叛乱建立新朝，我是部落酋长，做你的王后，我们共同治理国家。”
    “赛娅，孤王曾说过，愿将西妃之位授予你，是你自己拒绝了。”
    赛娅冷笑道：“除了王后之位，那日月王都里，没有我赛娅的其他位置，区区妃位只有蟾拉那样依靠出身博得富贵的公主，才会稀罕。”
    “赛娅，现在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你已经对王后行了臣服之礼。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再为难她了，行吗？”
    “我为难她？曦禄赞慕，你要弄清楚，是她在我的军营里强行掳走了我，若是我要为难她，她还有机会走出大金的领地吗？”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陈兵边境，弄得风声鹤唳。你知不知道，各方势力都静观好戏，蠢蠢欲动？赛娅，自从当了这个汗王，我已经精疲力竭了，我们做不成夫妻，难道不能做朋友吗？”
    “那是你的事，你称王之后，我宣布大金部落中立之日起，这些就不是我要为你考虑的了。你不是排除万难，册立这位傻王后吗？这些话，你应对她说才对啊。说起来，我倒是佩服蟾拉，以她父亲的整个帝国支持你，却甘愿把王后之位让给这个傻子。”
    赞慕闻言怒斥道：“赛娅，倘若你在孤王面前，再说一次她傻，别怪孤王翻脸无情，我曾立过誓言，为了她我愿意与天下人为敌。”
    赛娅轻蔑地笑道：“你是一位帝王，竟然为一个女子说出这样的话来，若是让世人知道，恐怕你的王后要被诟为红颜祸水了。你要知道，一个王后，她能获得世人的爱戴，靠的是品德和才华，而不是男人的庇护。你可以堵住我的嘴不说，何以能堵住天下悠悠众生之口？”
    赞慕双手紧握，克制自己内心的怒火，他深吸一口气说道：“能不能堵住悠悠之口，另当别论，我不许你侮辱她。现在，你给一句痛快话，你到底意欲如何？”
    赛娅叹口气道：“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或许想搅动一下王国内这沉闷压抑的气氛吧，各方势力相互制衡，都紧绷着弦，不知道什么时候哪一根弦就崩断了。我以为你应该知道，我不会为难你。”
    “那你想如何收场？”
    “宣布放弃中立如何？”
    “什么？”
    “我将宣布除了岁岁上缴贡赋之外，大金及其他两个附属部落，将在政治和军事上支持中央政府。”
    赞慕汗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问道：“为什么？”
    赛娅笑道：“不为什么，我就是想和你的王后较量一番，你说她有病，那么我等着她疾病痊愈。她有这个胆量将我从大金的军营中掳走，这一点我佩服她，但是我相信我的才能不在她之下。人一辈子不给自己定个目标，是多么无趣，我已决定，这辈子我的目标就是挑战你的王后，她想稳坐王后之位，没那么容易。”
    “赛娅，你···”
    “你不必多说了，我的人会派卫队来接我，你若是顾及我的面子，可以派点人护送，我明日一早就离去。回大金后，我会将放弃中立的昭告书，传遍整个王国。想来蟾拉的孩子已经出生了吧，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是小公主。”
    “很好，公主百日宴时，我将率其他两个部落的酋长到日月王都，递交我们的臣服奏表。”
    赛娅说完便离开了，赞慕心中大喜，便离开正殿，往孟璇的宫里走去。这时，孟璇正在发脾气。
    “你说贺兰曦屏退了所有人，与那个赛娅单独在说话？”
    “殿下息怒，或许是他们确有要事相商。”
    “要事？本宫看他就是想与她私会。”孟璇气得口不择言。
    赞慕才走到宫门口，就听见了孟璇的怒斥，解决了赛娅的问题，他心中正高兴呢，听见孟璇的声音，尽管是怒骂，他听着也是甜蜜的。他走进宫门，示意宫婢和内卫都退出去。
    他试着叫了一声：“璇儿。”
    “贺兰曦，你别叫我，出去，去找那个赛娅去，她漂亮能干，比我好多了。”
    赞慕笑意更深，戏谑道：“我的璇儿吃错了？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酸呢？”
    “你···”
    赞慕一把拉过她搂在怀里，吻住她的红唇，那里有他朝思暮想的味道。自从上次与她有了肌肤之亲，他的心又一次完全迷失在她这里。如果做这个汗王还有什么轻松快乐之时，那就是与她相拥的这一刻。而孟璇的一切怨恨与不满都化解在他那绵长的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