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车经过了四五个岔口,突然往左一拐,驶进了一条向南的岔道,在路灯的映照下,郑方看见不远处树木掩映中有一道大门,门前有警卫站岗,此时大门已经打开,一位穿着白衬衫的人影立在大门边。
车子在那人身边停了下来,梁处打开车门笑道:“黄校长亲自来接,我可不敢当啊。”
郑方看清那人是个留着地中海发型的清瘦老头,他急急地看着车内说道:“一边去,谁有闲工夫接你。”
梁处一边下车一边说道:“老黄你这就不对了啊,喜新厌旧可不好。”
此时小何也领着郑方下了车,小何冲地中海老头行了个军礼,叫道:“黄校长!”黄校长冲小何点点头,眼睛看向郑方,笑眯眯地道:“这位就是郑方同学吧?”
郑方看见黄校长的眼神,浑身打了个激灵,这眼神也太那个啥了,像极了村里的老光棍郑明流看见郑明文家新媳妇的眼神,郑方心里一阵恶寒,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老头看见郑方退了一步,他还来劲了,一步跨到郑方身前,伸手就捏住了郑方的手腕:“还没吃晚饭吧?我特意叫食堂下了点面条,先去吃饭。”说着话,也不等郑方答应,扯起他就往大门里走。
郑方头皮一阵发麻,这北都的人都什么习惯,专喜欢捏人手腕,姓梁的捏的乌青还没褪呢,这老头又捏上了,而且,我还不认识你好不好?一上来就拉拉扯扯的,很容易让人误解的好不好?
不提郑方腹诽,一边的梁处也笑着说道:“老黄过分了啊,这叫什么?新人进了房,媒人扔过墙?我可是好几千里地替你把这小子送过来,你倒好,一句客气话都没有。”
郑方脸色漆黑,心中骂道:你才是新人,你全家都是新人,劳资这才到北都,连性别都变了,什么破学校,八成是个反革命窝点。
黄校长拉着郑方,斜了一眼梁处,鼻子哼了一声道:“想吃就一起来,还要我三请四邀?你小子这么多年,就这件事办的还行,怎么?蹬鼻子上脸了?”
听了黄校长的话,郑方意外地发现梁处没再吭声,和小何一起随着他们走进了大门,赵三八没下车,一声轰鸣直接将车子开了进去。
进了大门,右手边是一间亮着日光灯的传达室,里面一个人,将头从窗子里伸出来和黄校长打招呼:“校长,人接到啦?”郑方一见那人的模样,吓了一跳,那人脸上就像没有了血肉一般,只剩一张脸皮贴在头骨上,活脱脱比骷髅还像骷髅。
黄校长点着头回道:“接到啦,带他们去吃饭。”
“好哩!”那人应了一声,又冲郑方笑了笑,这一笑,差点没把郑方吓晕过去,心道,这学校哪里需要警卫站岗,把这张脸搁在大门上,来一个吓死一个,比什么警卫都管用。
过了传达室,是一条笔直的水泥路,路两边亮着路灯,左边郁郁葱葱的树木后面是上下各两个并列在一起的篮球场,此刻,紧靠水泥路的右上方篮球场内亮着灯,四五个家伙正在那打球,水泥路右边是一个操场,操场边栽着排树,里面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清。操场和篮球场的后面是顺着水泥路整齐排开的四幢楼房,再后面就没路灯了,黑沉沉的不知有些什么。郑方注意到,此刻左边第一幢楼房的一楼,有一间挺大的房间亮着日光灯,而右边那幢楼房的一楼,灯几乎全亮着。
黄校长领着几人走过正亮着灯的篮球场,几个打球的小伙子都停了下来,零零散散叫了几声校长,郑方看见这几个小伙子都盯着自己看着,眼神诡异,其中有个看上去很嚣张的家伙居然用手指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下,同时冲自己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新疆舞?新疆舞你脖子动啊,手动算什么?又有一个胖子,发现郑方看向自己,冲郑方憨憨地笑了一下,笑就笑吧,那幸灾乐祸的小眼神什么意思?郑方突然有种进了贼窟的感觉。
郑方刚一走神,忽然就觉一阵微风从自己脑后吹过,再一看,就见几人的前方,一个小姑娘正跑着步,两只小辫子忽闪忽闪的,可转眼间,跑步的小姑娘就不见了,郑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一眨眼,小姑娘又出现了,比刚才看见时远了一些,只剩一个小小的背影,再眨眼,又不见了。郑方仰头看了看明亮的路灯,这算什么?自己又见鬼了?
这时就听小何笑着说道:“童小辫今天又是倒数第一?”
黄校长道:“可不是,小丫头这是跑咱们这示威来了。”
郑方忍不住问道:“刚……刚才那个跑步的,是我们同学?”
黄校长笑道:“是啊,你以为看见鬼啦”
黄校长的话把梁处和小何都逗笑了,郑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梁处道:“来之前我怎么和你说的?这所学校都是一些和你一样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我们称这种特殊能力叫天赋,能够把全国拥有天赋的人集中到这里,可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黄校长哼了一声:“你还知道不容易啊。”
梁处没做声,几个人沉默着来到了左边那幢底下亮着灯的大房间,房间里井然有序地摆着一排排桌椅,一侧的墙上开着个大窗,此时,赵三八正在房间里一张桌子边,捧着碗面低头吃着,一位戴着眼镜的青年坐在他对面,大窗那儿,一个人看见黄校长他们进来,松了口气似得笑道:“你们总算来了,再不来,面真要糊了。”
黄校长牵着郑方走到一张桌边笑道:“一路上辛苦了吧?先吃碗面垫垫,晚上早点休息。”说着话,那个戴眼镜的青年也走了过来,黄校长指着青年对郑方道:“这位是你的辅导员张清华,你以后叫他张老师就好,你在学校的学习生活都由张老师负责,你吃完饭,张老师会送你去宿舍,以后在学校有什么不清楚的,都可以问他。”
那青年走到郑方身边,笑道:“郑方同学是吧?包裹可以先放下来,不然一会不方便吃饭。”说着话,不动声色地把郑方一直挎在身上的包裹拽了下来,搁在郑方身边。
黄校长对张清华道:“郑方同学一路辛苦了,明天让他睡个懒觉,早上也不用参加早操,上午把入学手续办了,下午做一下天赋测评,后天早上再举行新生欢迎会吧。”
张清华点头应下,黄校长又对已经坐下来的梁处和小何道:“你们俩,跟我去办公室。”梁处皱着眉头叫道:“老黄,先让我吃口热乎的吧,肚子空着呢!”
黄校长瞪了他一眼:“快点过去,我可没闲功夫等你。”又对郑方笑道:“你慢慢吃,别着急,到了这里就算是到家了。”说着话,背起双手走出了房间。
小何看了梁处一眼,匆匆跟了上去,梁处叹了口气,对窗口那人叫道:“范师傅,麻烦把面送到校长办公室去,肚子饿着呢,这老黄,真特么急性子。”
窗口那人笑道:“好嘞!”
梁处冲他比了个大拇指,这才向房间外走去,路过郑方身边时,突然伸手摸了一把郑方的脑袋,郑方往后一让,气呼呼地看着梁处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范师傅把面条盛好了,张清华示意郑方去窗口那儿把面端了过来,满满一大碗,撒着翠绿的葱花,上面还卧着个鸡蛋,郑方看着面咽了口唾沫,鸡蛋下面,生日的待遇啊,可惜自己还是不饿,真是亏了。
郑方低头吃面,一边的赵三八抹着嘴走了过来:“小子,湖安的?”赵三八打着饱嗝问道。
郑方抬头看了眼赵三八,又看了眼坐在一边老神在在的张清华,嘴里咬着面条,点了点头。
赵三八大大咧咧地在郑方对面坐下,对郑方道:“三件事,”他看着郑方,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件,刚才车里的话你就当没听见。”说着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的名字叫赵军,以后别叫错了。”
郑方眨巴眨巴眼睛,轻声道:“可是你叫赵三八呀?”
赵三八眼睛一瞪:“说了不许你叫,你还叫?”
郑方皱着眉头,迷惑道:“不许叫赵三八?那该叫你什么?”
赵三八大声对郑方道:“叫我赵军!听清楚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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