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骡子》第 13 部分阅读

    ,没有他哥童年时候那么强健顽皮和霸道。爹把内疚和担忧的目光放到秋燕脸上,提醒说:“秋燕,吃饭时,你要正韬多吃点,现在正是孩子长身体的时候。”
    吃过晚饭,爹坐在葡萄藤下。大姐爬到爹的腿上,独霸着爹。爹给她梳理头发。四月的葡萄枝上已结满小葡萄,天上还有抹余光,爹在这片余光中打量着葡萄说:“今年的葡萄定会多。”爹又折过头看着桃树,桃树上结了许多绿色的小桃子,爹说:“桃子也结了很多。”爷爷也仰头看着桃枝说:“这桃树上结的桃子不好吃,何家山村的桃树结的桃子才好吃。”秋燕也仰望着桃树上的桃子说:“爸,到时我让侄儿送筐何家山的桃子来。”爷爷说:“好啊,我出钱买。”天渐渐暗了,星星呈现在上苍,梨花点亮马灯,探出头对儿子说:“文军,快进屋做作业。”爹也对胜武说:“把作业做了早点睡觉。”胜武嘟着嘴进了房,正韬李文华和何大金也分别起身走进间房玩,我大姐觉得再霸占着爹没意思,就跑去看几个哥哥玩。院子里只剩了爹和爷爷奶奶。九点钟,奶奶吆喝孙子们睡觉,爹也走进房间躺下,秋燕说:“你整天在外面忙,不是打仗就是练兵,什么时候才能脱下这身衣服啊?”爹淡淡道:“你问我我问谁?我也想脱下这身军装,可现在要脱也不行了,临阵脱逃,那是要上军事法庭的。”秋燕担心地望着他说:“你去打仗,我这心就噗嗵噗嗵的,睡觉都是做噩梦。”爹就把秋燕抱到怀里,“等我打完这仗,我就不干了。”
    小说。小./
    第47章
    爹走,家里除了爷爷,最大的男人就是我大哥何胜武,何胜武在学校里是个讲点小霸道的顽皮男孩,经常把别的孩子打哭。于是就有大人牵着孩子来我家找奶奶告状。奶奶很生气,因为这超出了她的意料,便说:“胜武,你又打别人,奶奶今天要用针扎你的手。”何胜武就跑开,“又不是我要跟他打架。”奶奶拿起尺就追着何胜武打,何胜武的双腿在学校里跑百米竞赛拿过第名,奶奶又怎能追得上?他跑出院子,跑到门外狡辩说:“我又没把他的脸打肿,是他自己绊倒的。”奶奶喝道:“你回来。”何胜武却跑得更远了。
    有天,何胜武在学校里打了同学,那同学的母亲牵着儿子来我家告状,那同学的眼睛被何胜武拳打出血了,来时眼睛还是肿的。何胜武晓得这个祸闯大了,不等奶奶开口就转身跑了,奶奶发力追了几步,自甘落后地停住脚步,在他身后尖叫道:“你回来,看我不打死你!”何胜武不敢回家,快十点钟了,整个长沙都安静了,只有蛐蛐在阴沟或墙壁缝里叫了,何胜武仍没回家。奶奶心慌起来,就和爷爷分头去找,找到十点钟仍没找到。十二点钟,家人都睡了,何胜武却自己回来了,敲门声把本来就没睡着的奶奶唤起床,奶奶拉开门,说:“这次奶奶不打你,你自己好好认识打人的错误。”何胜武就警惕和戒备的模样从奶奶身边溜开,走进自己的房间闩了门。早他起床,奶奶发现他脸肮脏,便生气道:“你这孩子,脏得跟山上的野猪样。”何胜武洗把脸,坐到桌前吃着馒头和稀饭,奶奶望着他和刚爬起床的何正韬,觉得自己有责任地摇下头说:“是奶奶把你惯坏了。”
    六月里个阴霾霾的日子,我二姐何秀梅出生了,生下来七市斤六两,哭声嫩嫩的尖尖的,把玻璃都划破了,就听见哐当声,块窗玻璃掉了下来,碎在地上。奶奶抱着孙女对走近来看的张桂花说:“桂花,你看,好像金山呢。”张桂花觑了眼说:“是像。”奶奶把小孙女抱给走过来的何正韬和李文华看,说:“你们添了个小妹妹,看,多俊。”何正韬和李文华都看这个小妹妹眼,转背就去玩蛐蛐。地上有几只罐子,罐子里装着他们捉的蛐蛐。何正韬和李文华蹲在地上,看着蛐蛐打架。张桂花觉得儿子太爱玩了,说:“文华,你读书了,作业就没看见你写过个字,天到晚只晓得捉蛐蛐,我要把你的蛐蛐罐子丢了。”
    对门韩家,有个八岁的男孩常坐在门坎上吹竹笛,这让何正韬很羡慕。何正韬说:“奶奶,你跟我买支笛子吧,我要学吹竹笛。”张桂花听见了,就表扬何正韬进步了,说:“吹笛子比玩蛐蛐好。”第二天她去街上买菜,顺便买支竹笛回来,我二哥何正韬便拿着那支竹笛,走进韩家,找那个男孩学吹竹笛。何正韬于这年秋天,与大金起背着书包,跟着李文军何胜武和李文华走进了师附小,双稚嫩的眼睛瞪着老师,开始接受人生的启蒙教育。天,何正韬和何大金放学,等着比他们高年级的李文华,李文华走出教室,便对大金和正韬说:“我们捉蛐蛐去?”
    三个人就往师里面的后山坡走去。后山上有许多草和灌木,灌木中藏着蛇。李文华耳朵尖,听见蛐蛐叫,马上对正韬和大金说:“你们别动。”他蹲下身细听,接着他抬起脚往前探,想不发出声音地朝前移动。条蝮蛇见李文华竟敢入侵它的领地,就咬了李文华的脚脖子口。李文华叫声“哎哟”,那条蝮蛇嗖地游走了。何正韬看见了,尖叫道:“是条蛇。”李文华看自己的脚脖子,脚脖子上呈现两个蛇牙咬的小洞,有血涌出来。李文华说:“有点痛。”没走几步路,李文华的脚脖子开始肿了,颜色也变了。李文华说:“我脚好痛的。”正韬说:“那我背你走。”李文华比正韬个子大,往正韬背上压,正韬立即感到自己不行,就对大金说:“大金,你快回家告诉张婶婶,说李文华被蛇咬了。”大金背着书包朝前奔去,正韬背着李文华艰难地走着,走得汗流浃背的。大金在回家的路上碰见李文军和何胜武,两人忙跟着大金奔来,何胜武把李文华背到背上,路小跑,累了就把李文华移到李文军背上,李文军又背着李文华朝前跑。几个孩子跑回青山街,正碰上奶奶和张桂花,奶奶让李文军把李文华放下,见李文华的脚脖子有两个牙咬的细眼,李文华的嘴唇开始变干变白,且目光涣散。奶奶知道这很严重,忙对赶来的梨花说:“梨花,快去诊所叫医生来。”
    街口上有个诊所,医生是个胖胖的老年男人,梨花把医生叫来了。医生来就举起双大手挤李文华的脚脖子,李文华叫痛痛痛,医生说:“蛇咬最痛了,你忍着点。”医生挤出些乌血,又让张桂花打来盆清水,医生边为李文华清洗伤口,边说:“危险呵,这弄不好会死人的。”医生清洗完李文华的脚脖子,这才给伤口上药。又让李文华张开嘴,医生把颗黑丸子塞进李文华的嘴,李文华吞下了黑丸子。奶奶严厉地瞪着几个孩子说:“再也不要去草丛和灌木林里钻了,你们听见吗?”正韬和大金忙点头。奶奶问医生,医生说:“这药是专治蛇毒的,蛇毒很厉害,晚两个时辰,蛇毒破坏了神经系统,人就没救了。”医生走后,奶奶把李文华何正韬和何大金养的只只蛐蛐罐都丢了,“谁再捉蛐蛐,奶奶要打人。”
    冬天提前个月来了,好像是何胜武求来的。天晚上,几个孩子站在院子里看流星,何胜武说“老天爷,我想下雪了”。几天后就真的下雪了,白天短了,夜晚拉长了。长沙的冬天,不到下午六点钟,天就黑了。立冬的那天晚上,奶奶梦见何金石脸的血,梦见何金石叫她说“妈,上海好冷的”。奶奶于梦里醒来,看着夜空,北风把窗玻璃吹得叮咛咛颤响,葡萄枝于寒风中抽打着窗玻璃,单调而猛烈,今年的冬天是冷得比往年早,这使得奶奶更加睡不着。那天深夜又下雪了,无声无息地下到早晨,奶奶正准备出门,雪又下起来,在天上飘舞,这好死了李文华何正韬和何大金。三个孩子从学校回来,放下书包就搓雪球打雪仗,李文华掷出的雪球把奶奶房间的窗玻璃打碎了,哐脆声,奶奶冲出来,见三个小家伙都不敢面对她,奶奶把冲到脑门上的火气压了下去,“都给我进屋写作业。”
    雪下了天,第二天雪仍飘飘扬扬,院子里的积雪有半尺厚,踩上去就是个深深的雪窝。李文军和何胜武,两个大点的孩子人手中把铲子,把雪铲铲地堆起来,堆得都有大人那么高了。李文华何正韬和何大金,三个小点的孩子兴奋得在雪地上打半边月,边帮助李文军和何胜武做雪人。雪人立在门前,雪人手上还横了根竹篙,犹如卫士。接着,五个孩子努力,又立了个雪人,这雪人小点,眼睛瞪着门。那年的冬天,个太阳都没出,不是下雪,就是阴天,好像要出太阳了,天色亮些了,可是不会却下起了冻雨,地上就结冰,路上滑倒的人此起彼伏。梨花端着碗蛋汤,从后院走来,不小心,人和钵子起摔在地上,钵子摔碎了倒也罢了,梨花把脸摔肿了,门牙也摔断颗,张脸就左边比右边圆,这让家人都忍不住躲着笑。有天,李文军实在忍不住,吃饭时当众笑出声,梨花就骂儿子:“你个毒良心,妈摔成这样,你还笑。”
    奶奶看着孙子们玩雪,心却飞到了何金石身上。奶奶对爷爷说:“我得去上海,把何金石的棉袄送去,另外我还要送床厚点的被子给他。金石在我梦里说上海很冷。”
    我奶奶是个身体力行的女人,她穿上套鞋,打把油布伞,踏着厚厚的雪,脚高脚低地出了门。她想找辆人力车,但人力车夫都躲雪躲到了家里,街上就空空的,凄凉得除了横飞的大雪,连个行人都没有。奶奶步行到火车站,打掉雪花,车站里除了她,个人都没有。奶奶买了张两天后的火车票。两天后,她大包小包地上路了,个人坐火车到武汉,再坐船到南京,再从南京坐汽车到上海,路上竟花了半个多月。我奶奶杨桂花穿着厚厚的蓝印花布棉袄,走在上海的大街上,看着灯红酒绿的大上海,看着个个衣着时髦的漂亮女士从她身边走过,竟觉得自己有点土。但奶奶是那种目标明确的女人,有目标就直朝目标奔去,她当然找到了巡捕房。巡捕房的洋警察根本不让我奶奶进门,用枪把她拦在门外。奶奶十分生气,想自己千里迢迢而来,竟不让她看眼儿子,这世界怎么这么不讲理?天黑下来后,奶奶横了心地把被子铺在巡捕房的台阶上睡觉。巡捕房的洋警察要赶奶奶走,奶奶尖叫道:“你们把我儿子给我,我就走。”
    巡捕房里也有中国人,是翻译,翻译问了我奶奶系列问题,又把奶奶的要求翻译给洋警察听,洋警察比我奶奶还愤怒(shubaojie),认为中国妇女不但不懂法,还蛮不讲理,威胁要把我奶奶抓进去蹲监狱。奶奶听翻译这么说,高兴得要死,“那正好,我可以见到我儿子了。”洋警察哇哇叫着,奶奶忙收拾着东西准备跟洋警察进监狱,翻译拉奶奶的衣襟把,“大婶子,您别傻啊,您去找上海的反日救国会吧,让他们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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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翻译把我奶奶带到反日救国会,把我奶奶的情况反映给上海反日救国会的人,救国会的人很感动,都同情我奶奶,于是安排我奶奶在救国会的烧水房住下,说:“您放心,我们会帮您救回您儿子。”那年上海的冬天比长沙还冷,奶奶的手和脚还有脸在来上海的那些天里全冻烂了。烧水房里有张床,是工人睡的,奶奶来了,工人就回家睡了。奶奶在上海反日救国会住了半个月,天天帮上海救国会的人做事,早就起床,不到天完全黑下来,她就不回烧水房。奶奶不是个爱吃白食的人,每过天,她就用指甲在墙上划道,便于以后计算房费,划到第十四杠,那天半夜,教堂的钟声响了,那雄浑的当当当的声音把奶奶于梦中唤醒,奶奶还以为自己是在长沙,稍想,才想起自己仍在上海。
    早晨,烧开水的工人来了,奶奶盯着烧开水的工人问:“师傅,昨夜那个尖顶屋当当当地是怎么回事?”烧开水的看窗外眼,“那是教堂,昨天是阳历年十二月三十日,今天是阳历年月日,是洋人过年。”奶奶明白了,“这么说,今天是新年了?”
    就是这天,日军攻打山海关的榆关,榆关守军拼力还击,但无法抵挡日军的猛烈炮火,激战三天,中国守军伤亡过半,被迫撤退,山海关被日军野蛮的占领了。这再次引起中国老百姓的强烈愤慨,上海反日救国会的人组织了规模宏大的游行。奶奶从不参与政治的,也气愤地跟着上海救国会的人走在游行的队伍里高呼救国救民的口号。救国会的人跟巡捕房交涉,要求巡捕房释放去年抓进去的那些于反日救国运动中有过激行为的中国人。巡捕房的洋警察不同意,但救国会的人天天声势浩大地在巡捕房前吵闹,身着蓝印花布棉袄的我奶奶总是站在最前列,用没有几个人能听懂的湖南话大骂日本人,还指着洋警察骂他们欺负中国人。奶奶用湖南话骂道:“你们缺德呢,太缺德了,总有天会要遭雷打的——你们,遭雷打呢晓得吗?你们这些砍脑壳的!”巡捕房的洋警察瞪着这个湖南来的中年妇女,问她:“你说什么?”奶奶道:“你们这些砍脑壳的,看到我们中国好欺负就跑来欺负我们中国,总有天你们会遭雷打的!”洋警察看着我奶奶,奶奶就用手势告诉洋警察道:“轰隆声,个雷把你打死了。”那个能听懂湖南话的上海救国会的人马上说:“大婶您说得好。”
    巡捕房的洋警察见我奶奶指手划脚地叫骂,就把我奶奶抓进巡捕房。奶奶点也不畏惧,脸上脸湖南女人的骄傲和勇敢。洋警察叫上翻译来审问我奶奶,奶奶倔强地瞧着洋警察,脸上很不客气地冷笑。洋警察问了句话,翻译说:“你是哪里人?怎么在巡捕房前带头闹事?”奶奶说:“我是中国人,我只知道这是中国的上海!”翻译把奶奶的话译成英文,洋警察又说了句,翻译又译道:“你为什么在巡捕房前叫骂?”奶奶说:“我儿子被你们巡捕房关了快年了,我来要回我儿子。”翻译把我奶奶的话译给洋警察听,洋警察让翻译问:“你儿子叫什么名字?”奶奶说:“我儿子叫何金石。”洋警察就翻卷宗,当然就翻到在押人员何金石的名字,洋警察让翻译告诉我奶奶,何金石是刑事犯罪,不能轻易放人。奶奶大怒(shubaojie)道:“何金石不是刑事犯罪,他是在销毁日货时被你们洋警察抓的!日本军队犯的罪更大,在上海打中国军队,在山海关杀中国人,你们怎么不去抓日本人?”翻译没把我奶奶的话译完,洋警察就用句半通不通的中国话说:“岂有此理。”洋警察觉得审问我奶奶这样的中国妇女,等于是对牛弹琴,就起身对翻译说:“把这个中国妇女赶走。”
    奶奶走出巡捕房便受到上海救国会的人的热烈欢迎,奶奶仍走在游行队伍的最前列,跟着救国会的群众大呼口号。巡捕房的洋警察于这天傍晚放了批人出来,我三叔何金石也在其中。奶奶看见儿子瘦成皮包骨,眼睛都红了,“儿子,你受苦了啊。”何金石拒绝母亲抱他,赶紧闪开说:“妈,我身的虱子。”奶奶说:“那你去洗个澡。”我三叔洗了澡理了发,人又精神了,昂起张尖瘦苍白略长了些黑胡子的脸,英俊极了,目光却深邃了,“妈,日本侵略军都占领热河了,热河曾经是我们皇帝避暑的地方,中国人真的要当亡国奴了。”奶奶见儿子的心仍寄放在国家存亡上,便说:“你还小,这是大人考虑的事。”何金石睁着双愤慨的虎(fuguodu.pro)吊眼望着他母亲,“妈,日本人怎么可以在中国如此强横无理?”
    我三叔何金石变成熟了,那个羞涩武断和自诩自己是数学天才的少年何金石,成了个沉默(zhaishuyuan.cc)无语的用自己的思想考虑问题的男人,年的牢狱生活,彻底改变了他未来的方向!他不再相信民国政府有能力改变切,也不信奉读书救国这条路了。他深感自己报国无门,回到家,他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不是百万小!说而是抱头思考。有同学知道他回来了来找他,他很冷淡地接待同学,说话东句西句,有句没句,同学们起身走,他也不送,显得点也不懂礼貌。湖南反日救国会的人得知他回来了也来找他,让他参加救国会的活动,他概拒绝,说他已经厌倦了上街游行。他每天晚上九点钟睡觉,上午九点钟起床,睡完十二个小时,吃过早饭,个人去湘江边看别人钓鱼,瞧着湘江发呆。这样郁郁寡合地过了三个月,谁也不敢说他,就连爷爷奶奶也只是睁着眼睛看着这个儿子独来独往。
    五月里的天上午,邮差背着个绿油油的挎包,站在院子门口拍着门说:“青山街三号有挂号信。”这是青山街三号从古至今收到的第封信!信是上海寄来的,寄给何金石。“何金石,请你签个名。”邮差大声叫嚷。何金石正坐在堂屋里吃稀饭,就放下碗,在邮差的记录本上签下他的大名。信是何金石在上海蹲洋监狱时的个牢友写给他的,牢友是复旦大学的大学生,是上海的名中共地下党,地下党用毛笔小楷在信中说:“民国政府太黑暗了,而且厚颜无耻,这样的政府中国老百姓是根本无法指望的,江西瑞金有个红色的苏维埃革命政权,也只有这个政权才是中国人民唯的希望。去吧,何金石同志!”地下党还在信中告诉何金石:“当你接到这封挂号信时,我已和几个革命志士从上海出发了,我们决定去瑞金,希望数日后能在瑞金见到你。”
    何金石把这封信认认真真地读了三遍(fanwai.org),他拿着这封信去联系他的同学,让他们也读这封信。这些读信的同学里,有三个同学是跟他并在上海砸日本人的商店时被巡捕房的洋警察抓进监狱的,三个人都比他先半年放出来。三个同学里只有个同学愿意跟他前往瑞金,这个同学说:“何金石,我跟你起去,中国不砸烂重铸,中国人民就真的没希望。”
    另外两个同学读完大学生写的信,不动声色地将信退还给何金石,其中个同学脸色灰暗地说:“金石,我不相信共产主义。”何金石愤恨地说:“我不相信国民党,国民党政府太无能了。”另个同学蹲监狱蹲怕了,把信退给何金石,抱歉地说:“我准备在家里跟我父亲做五金生意。”何金石不甘心道:“难道你愿意在家里当亡国奴?”那同学苦笑声说:“我们这些人连小萝卜头都不是,大人物都愿意当亡国奴,我们不当也得当啊。”我三叔听了这话后断然说:“我真后悔把你当朋友,从此我们再不是朋友了。”第二天早,奶奶和张桂花去了吉祥腊味店,爷爷拖着板车去了灵官渡的屠宰场,秋燕和梨花在作坊里熏制腊肉。何金石留张便条于桌上,拎个布包,出门就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和那个同学去了江西瑞金。
    .?小?说?天堂
    第49章
    三月是湘赣大地上春暖花开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农民们即将春耕,大地上鸟儿的叫声十分欢快,因为冬眠的昆虫,在某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醒了,整理下翅膀,试着起飞了。天,爹懒懒地起床,走出住所,站在株槐树前,看着串串槐花于山风中摇曳,泛出迷(xinbanzhu)人的白光。爹想,春天多么好啊。这天,爹所在的五师的全体官兵奉命拦截“共匪”,有股“共匪”将从江西安远县五师的营地突围。五师师长赵振武接到“剿匪”总司令蒋介石的命令,命令他绝不能放走名“共匪”,否则军法从事。赵振武师长对他的两个团长贺新武和我爹喃喃说:“看来我们得战死沙场了。”赵师长说这话时,天光下,脸上有抹黑晕,爹感觉这是种不祥的色泽,心就紧。贺新武团长却道:“不怕,生死有命。”
    爹可不想像他大弟和蔡和平样战死在这山沟沟里,让腐烂的遗体被蚂蚁和蛆虫点点地啃食掉。五个月前,爹亲手掩埋了他大弟和蔡和平的尸体。那是场围攻歼灭战,他们五师包围了支打狙击的红军队伍,这支红军队伍完成任务后曾于第二天拂晓想突围,但没有突出五师的包围圈,反而被国军官兵分割成几块,吃了。最后,有支红军队伍打得很顽强,被我爹的三团官兵逼到处山坡上,包围圈越缩越小,那支红军队伍利用那栋坚固的石头房子拼死抵抗,打了天也不愿投降。三团的官兵把这处石头房子围堵住,多次冲锋,又多次被红军打退。红军有两挺机枪,还有十几支步枪,构成很强的火力,三团的官兵冲锋,红军的机枪就朝三团的官兵扫射。打到第二天中午,三团的官兵仍毫无办法,因炮弹早已打光,而这处石头建筑又特别坚固。正在爹束手无策之际,支赣军从此处过,有两门山炮,爹亲自上前与赣军交涉,赣军就架好山炮,对着红军坚守的石头房子顿猛轰,将石头房子炸毁了。爹率领三团官兵猛冲上去,想抓个活口,结果发现他大弟何金江躺在轰毁的房子里,身的血,脑袋被弹片削开,淌着血,胸部被坍塌的屋梁压着,双奇特的大脚冲着天,穿着黑布鞋,两只鞋子的鞋面被脚趾顶破,分别露出两枚肮脏的趾甲已开裂的脚趾。
    石头房子里还有十三具尸体,其中有具尸体是戴眼镜的蔡和平,蔡和平的胸部被弹片削开个大洞,那颗心脏挣脱束缚,跳了出来。还有的尸体,手脚都分了家。爹面对自己大弟的尸体十分难过,对走上来的何刚营长说:“来,我们把他抬出来。”何刚营长不敢问,忙和我爹搬开压在尸体上的屋梁,把尸体抬出炸毁的石头屋。爹四处搜索,见不远处的山腰上有个坑,便和何刚营长抬起尸体,放进那个坑。爹觉得把他大弟个人埋在这荒凉的山坡上太孤单了,让何刚营长和陈警卫把蔡和平的遗体也抬来,扔进坑里,好让他们死后做个伴。爹拿来铲子,亲手掩埋着大弟和蔡和平,干完这切,爹才悲伤地对何刚营长和陈警卫说:“我告诉你们,长着两只大脚的,是我亲弟弟。”
    那天晚上赣西下着暴雨,暴雨把爹淋病了,爹就打精神不起,行军时头重脚轻情绪低落,甚至都不想指挥战斗,因为他还有个弟弟也在干红军,他害怕他的二弟也死在他手上,又不敢对任何人说他还有个二弟也在红军里干。他个人咀嚼着痛苦,像只老鼠咀嚼着颗红薯样,天嚼点,不敢与人分享地足足嚼了三个月,才从悲伤中爬出来。这期间,爹的三团又与红军打过两仗,爹不放过任何具尸体地查看,都没发现他二弟,那坨堵塞着爹咽喉的令他悲伤抑郁的东西才渐渐消散。这个月,湘军第三师第五师和第七师与赣军的四个整编师对支红军队伍逐渐形成了个很大的包围圈,蒋总司令下了死决心,定要把红军消灭在赣南,都下了“放走名‘共匪’,便军法从事”的死命令,场恶战自然在所难免。“但愿打完仗后我们都还能活着回到长沙,”爹对赵师长和贺新武团长说。
    爹赵师长和贺新武团长都清楚今天的红军已不是几年前的“共匪”了,那个时候“共匪”的武器大多是梭镖和大刀,阵枪炮打过去,就会有群人作鸟散。如今的红军,手中握着的武器跟他们的样都是枪炮,大多是从溃败的国军手中缴获的枪炮,又经过大大小小多次战役,打仗已相当勇猛。这两年,五师两个团四千多官兵在湘赣边界与红军打了九仗,没有次拣到过丝便宜。如今五师只剩下千多官兵,红军却打算从他们阵地突围,如果他们死守,就有被红军全歼的危险。赵振武师长对我爹和耷拉着颗破脑袋的贺新武团长他负伤了,脑袋上缠着纱布说:“都好自为之吧你们。”赵振武师长感冒了,声音就沙哑和伤感,目光也阴沉。从赵振武师长的脸上,爹看不到胜利,再看贺新武和其他官兵,个个焦头烂额的倒霉相,爹再次预感凶多吉少,心就茫然慌乱。
    那战打得很残酷,被国军围困个多月的几千红军必须要找个薄弱环境突围,他们经过秘密番侦察,选中了我爹的三团防线。三团当时守在山道旁的两处山坡上,只等红军奔来时打红军。但红军好像是从四面八方同时进攻的。三团的实际兵力只剩个半营,另外两个半营的官兵都于前九次战役中阵亡和负伤了,张营长和肖营长个阵亡,个负伤进了医院。何键却用种种借口拖着,边说兵源不久就到,却就是不见兵源补充。爹的几百官兵实际上已没战斗力了,由于长期在湘赣边界打仗,已把官兵打得很懒散和疲惫,锐气也打掉了,就士气低落。爹对马营长和何刚营长说:“这是场生死之战,没有退路的,红军坚决要突围,我们坚决要死守。”马营长和何刚营长同时呈现出满脸愁容,爹说:“不能让红军从我们阵地过,这是蒋总司令下的死命令,不拼也是死,军法从事,与其那样死还不如拼死。”
    轮明月很早就悬在那个夜晚的山头上,那是湘赣边界的三月里很难得的月圆夜。我爹和赵振武师长在师指挥所前站着,看着黄灿灿的月亮,那天的月光很亮,都能看清几步外人的五官。那样的夜晚是不应该有杀戮的。若干年后爹沉思地对我说,他记得当时赵振武师长还吟了曹操的诗: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等等。陈警卫站在爹的旁,傻笑地望着赵师长。突然,枪声响起来,机枪声和步枪声把宁谧的夜空撕得粉碎,火药味充斥在夜空中。三团的官兵迅速被红军分割围困成几块。我爹身边有个连,爹和这个连的官兵起保卫着赵师长,战斗打响后,爹把赵师长拉进师指挥所,师指挥所是用树木临时搭建的,都是就近砍伐的树木,还淌着树汁,就充斥着树木的芬芳。
    指挥所外枪声四起,十分激烈,枪声中还夹杂着士兵的惨叫声和红军战士的喊杀声,喊杀声似乎越来越近越来越令人恐惧了。张小江连长奔来,“团长,弟兄们守不住了。”爹看着赵师长,赵师长搓着手,表情呆板地看着前面,脸上淌着粒粒汗珠。爹知道赵师长比他还焦虑,爹请示道:“师长,我们是不是撤退?”赵师长转头瞪着外面,师指挥所外是密集的枪声和红军喊杀及冲锋的声音。“我们不能退,要打到最后个人。”赵师长命令说。爹转身瞪着张小江连长,对他吼道:“师长说了,定要死守。”张小江绝望地跑了出去。
    密集的子弹打得爹的官兵抬不起头,红军又发起冲锋。保卫我爹和师部的这个营,由于长期在湘赣边界征战,吃不饱三个月没吃过餐肉,觉又睡不好,早已厌倦打仗,些老兵趁夜色丢下枪,不是逃跑就是趴在地上装死。红军冲上来,他们就乖乖地举手投降。陈警卫见势不妙,忙冲进师部对我爹和师长说:“师长团长,我们快走,红军冲上来了。”爹和赵师长等几名警卫齐拔出枪,奔出师指挥所,可是心想力挽狂澜的何刚营长战死了,红军从他死守的那边杀过来,张小江的警卫连也跟着垮了。我爹他们已来不及撤退,赵师长忙喝道:“打。”我爹他们就打冲上来的红军,几名冲在最前面的红军战士都被撂在地上了。另些红军冲上来,我爹和赵师长的几名警卫就对着新冲来的红军开枪。红军机枪手端着轻机枪从背后冲来,对着我爹和赵振武师长等人就是阵扫射。保护着我爹和赵师长的几名警卫个个相继中弹倒下,赵师长蓦地晃,也栽倒了,颗机枪子弹击中赵师长的腰椎,赵师长惨叫声,扑倒在地。爹蹲下,把赵师长翻过来,赵师长无力地说:“看来我要死在这里了。”爹搂着赵师长的头悲痛道:“您不能死啊。”
    红军从四面八方涌来,陈警卫也被机枪打中脖子,血在他脖子上涌着,边随着他肺部的呼吸冒着血泡。爹痛苦地感到自己没法走出战场了,又不愿被押上军事法庭,就绝望地举起枪,对着太阳|岤勾动板机,叭,顶针击在子弹屁股上,却没响,是颗臭火。红军指挥官快步跑来,对我爹连开两枪,那两枪都打在我爹身上,颗子弹打在爹左胸上,还颗子弹打穿了爹的肚子。爹倒在陈警卫身上,看见个全身白衣的人从山上姗姗下来,嘴唇和眼睛都是绿的,爹想这是来收尸的死神,爹看见那白衣人手上拎着只白麻袋。
    爹醒来时却是躺在担架上。死神打量他眼,没把他收走,而是把他身旁的那些死去的官兵并装进那只白白的敛尸袋,扛着钻入地府向阎王爷汇报去了。副用杉树枝和麻绳扎成的担架,由两个士兵抬着,直接抬上辆从湘南运军粮过来的军车,于是爹被运到设在湘南的战地医院。医院里躺着很多伤员,许多都是缺胳膊少腿的,他们鬼哭狼嚎的,为自己的残废前途悲伤绝望。爹再次从昏迷(xinbanzhu)中醒来就看着他们,那些伤员见我爹没少胳膊没少腿就冲我爹说:“你算幸运的,像我们,已经他妈的残废了。”
    ..:小说”.
    第50章
    爹的团长身份让爹转到间较为安静的病房,在那病房里爹遇见了赵振武师长。赵师长处在昏迷(xinbanzhu)中,时醒时坏。那颗来自红军的机枪子弹打断了赵师长的脊椎,因此赵师长动也不能动。有天上午,赵师长被潮湿的带着树汁芬芳的南风吹醒了,他认出我爹,就哀伤地说:“金山,我们第五师彻底完了。”爹见赵师长醒了,也难过地说:“是完了。”天花板上有两只蜘蛛爬上爬下地分别布置着它们的陷阱。窗外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赵师长伤感地说:“我突然感到,我们并不是为理想而战,我们是因怕死而战,是吗?”赵师长想的问题总是比我爹要深个层次,爹没法回答,赵师长也无须我爹回答,又颓废的自言自语:“我们的敌人,那些红军,有共产主义理想,所以他们打仗比我们勇敢,因为他们有理想支撑,就不怕死。个连可以抵挡我们个团啊!而我们呢?仅仅是为执行蒋总司令和何键的命令而打仗,不执行就送交军事法庭。而我们的官兵也只是为执行我们的命令而打仗,所以我们的官兵比红军怕死,我们是因怕死而战。我说得对不对?”
    爹的脑袋比赵师长简单,从没想过这些问题。爹脸色苍白地看着师长,师长的脸色更加苍白。师长有很长时间不语,仿佛在拼命想着什么,突然,师长在病床上哆嗦了下,随后师长悲伤地却又平静地瞪着天花板说:“我们即便死了,脑袋里也没点可以慰藉我们去死的理想,这是我们的悲哀啊。”这是赵振武师长清醒时说的最后句话。
    几天后,赵振武师长死了。军医说:“赵师长死了。”爹挣扎着,想坐起来,军医说:“你不要激动,躺下。”爹又颓然地躺下。赵振武的尸体于刻钟后被两名军医搬到担架上,拉走了。病床空了半天,午后,又有个负伤的军官被抬到赵师长生前躺过的病床上。窗外是树林,午前下了场暴雨,这会儿湿润的空气飘进来,抚慰着爹惆怅迷(xinbanzhu)惑的面孔。
    爹在想个问题,这个问题是赵师长生前抛给他的,那就是他们是为什么打仗?真的是为怕死而打仗吗?爹想不明白。那天晚上和接下来的几天晚上,爹的大弟总是来到爹的梦里,不是同爹坐在青山街三号的院子里,就是少年时候的何金江背着书包尾随着他的情形,最终却是躺在地上的冰冷的模样。这害得爹醒来就直冒虚汗,就想假如他能活着回到长沙,他怎么面对他大弟的儿子?怎么面对爹妈?他又万分后悔地想这个问题,当时他干吗要借赣军的山炮轰红军坚守的石头房子?这些问题每天缠着他,让他想逃离战场。“去他妈的蒋总司令,”爹骂道,“懦夫杀人犯,放着日本侵略军不打,却命令我们打红军。老子不干了。”爹旦做出这种决定,就马上留意出出进进的人和车了,心里就荡漾着逃跑的欢乐。
    有天,爹瞅准机会,爬上辆从省城运药品来的,车上印着红十字架的卡车车箱,卡车车箱里有两个女子,都穿着长长的白衣服,胸前挂着红木做的十字架,其中个圆脸女子问他:“你干什么?”爹正想回答,另名长脸儿女子瞅眼我爹说:“让他上车吧。”爹就将条腿跨进车箱,长脸女子伸手拉爹把,爹就进了空空的车箱,爹对长脸女子充满谢意地笑了下,车缓缓驶离出战地医院。圆脸女子问:“你去哪里?”爹反问:“你们去哪里?”长脸女子说:“我们回长沙。”爹答:“那我去长沙。”圆脸女子皱下眉道:“你这是逃跑。”爹折过脸来看眼圆脸女人,这女人二十多岁,表情刻薄和冷漠。爹说:“姑娘,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长脸女子用手肘捅下同伴,爹看长脸女人眼,这女人二十来岁,张脸像葵瓜子,双眼睛弯得很明媚,鼻梁很挺,嘴唇丰腴。长脸女子问我爹:“你在军队里是什么职务?”爹没穿军服,穿的是医院里给他穿的白底蓝斜条纹布衣裤,这时已是五月,南方的五月已开始热了。爹说:“个老兵,没军职。”长脸女子笑,“你是哪里负伤?”爹把衣扣解开,身上就有好几处伤疤,左胸和肚子上的两处新枪伤,肉还是刚长拢的红肉。长脸女子惊讶极了,指着爹左胸上的疤痕说:“这里面是心脏呀。”爹无所谓地笑说:“军医说,子弹正好从心脏旁边穿过。我命硬,子弹从我背上钻了出去,哈哈哈哈。”
    卡车在破烂不堪的公路上行驶,摇摇晃晃的,会儿就把爹的瞌睡摇上了头。爹沉入梦乡,身体不觉就歪在长脸女子身上。长脸女子没有挪开身体,把自己的腰给爹靠着,爹的头慢慢滑到长脸女子的腿上,爹隐隐约约听见圆脸女子对长脸女子说:“他真脏。”爹正想醒来,说声“对不起”,却听见长脸女子说:“没关系。”爹就没挣扎着醒来,因为那当儿爹实在很困。爹醒来时,车已停了,爹的涎水流到了长脸女子的腿上,长脸女子自始至终没把腿挪开。爹抹下嘴,嘴和下巴处都湿湿的,爹坐起,惭愧地瞧眼长脸女子。长脸女子说:“你醒了?”爹觉得长脸女子真善良,竟把自己的大腿提供给他睡这么长时间,爹十分抱歉地说:“请问现在我们到了哪里?”长脸女子嘻嘻笑答:“车烂在路上,开不动了。”爹望眼车外的山丘,圆脸女子已下车,站在棵树下对长脸女子说:“下来伸伸腰吧,小付。”爹知道了长脸女子叫小付,就道歉:“小付,我把口水流在你腿上,真对不起。”小付笑,“我没计较。”爹看小付眼,心就跳,说:“你是个好女人。”小付冲我爹有意见地噘起嘴,“你别叫我女人,我还没结婚。”爹心里高兴道:“小付你多大了?”小付说:“二十岁的老姑娘了。”在上个世纪的三十年代,二十岁还没嫁人,在世人眼里的确是老姑娘了,那时,姑娘往往十五六岁就嫁了人。圆脸女人在树下继续叫:“小付,下来走走吧。”
    司机是?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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