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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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媚姬换上一身缟素，低头向外走，不想迎面碰见黄贵嫔，咦，她还是穿着艳丽的衣裙，并不装作哀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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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淑仪，你这是去哪里？”黄贵嫔明明知道她要去哪里，却偏偏明知故问，脸上流露出嗤笑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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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我奉陛下旨意，去给小公主送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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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黄贵嫔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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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您不去吗？”吴淑仪也明知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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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倒是想去看看热闹，无奈小儿病了，我总不能把自己的孩子抛下，去参加别人孩子的葬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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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那宫里的嫔妃岂不是就您留下没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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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既然那么多人争着去尽孝，也不缺我一个！”说罢，她扬着脖子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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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淑仪看着她的背影，脸上因为被她揶揄还在微微发红，唉，其实谁愿意去给一个小丫头号丧啊？但，要想在这座深宫里活下去，就要学会去做违心献媚的事。她肯定以为她的儿子就是她的倚靠，所以才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以为这样就能显示出她的清高，未必。连皇后娘娘都低下她高贵的头，为了生存，去向得势的潘玉儿示弱，何况我们这些寻常无宠的人呢？对现实的清醒认识，对形势的正确把握，要看准风向、站对阵营，否则，崩说想过好日子，恐怕来活着都难啊。既然你执意要当靶子，我也只好踏着你向上，对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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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淑仪的面色很快平复如常，随众嫔妃登车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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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冷冷清清地坐在她的鸾驾里，排场虽在，但只剩一个空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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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小皇帝坐在龙辇里的是深受宠遇的潘贵妃。她的手儿冰凉，被萧宝卷紧紧握着，但他的体温却一点也无法传递给她，她的脸上依旧布满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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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四个挽夫，拉动了巨大的灵车，灵车上金丝楠木的外椁里，盛放着银制镏金的内棺，棺材里静静睡着那个大齐的宠儿、尚在襁褓里的永嘉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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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鼓吹乐队一路奏响悲戚的音乐，挽夫们齐声唱着《蒿里行》，动地的悲声像阴沉的天空一样，压在建康城的上空。屏除之外，平民百姓被驱赶到很远，但悲伤的气氛却一样萦绕着他们，皇上此次出游，是为谁送葬啊？上次先皇奉安，也没有这么大张旗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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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车前有禁军开道，车后跟着后宫的宫眷和满朝臣工。大家谁不怕小皇帝啊，现在他既然都哭得昏天黑地，谁敢不挤眼泪陪着？一路上，哀声震天，让北朝的间谍都错会了意，还以为这边死了什么皇室显贵，忙打听朝中出了什么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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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满朝大臣都纳闷，皇上的老爹死了，他都没伤片刻心，现在却为一个出生即夭的小丫头，至于吗？等他们看到随萧宝卷从龙辇上款款而出的潘贵妃，看到她从容冶步、冷艳绝伦，众人终于明白什么叫爱屋及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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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皇帝温情脉脉地携着潘玉儿的手，其实，死亡何尝不是开始，他们还都是青春年少，美好的时光大把在手，有的是时间享受生活，等把这孩子的后事办完，他会和她好好恋爱，对他们来说，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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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她冷冷看着女儿的棺椁被侍从抬入漆黑的墓室，墓室虽然是短时间内赶就的，但华丽气派，不减皇家礼制，可是墓门上雕刻着的威武神兽能挡住那些恶鬼吗？恶鬼，是的，比如孩子的生身之父，那场噩梦已经让她彻底对他恩断义绝，这孩子也死了，现在她就彻底和他没关系了。身边的小皇帝温柔地扶着她瘦削的肩膀，她的目光落在那双手上，突然有些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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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跪伏在地上，拼命挤眼泪，拼命扯脖子号丧。中间也有人并不造作地表演，比如朝中重臣右仆射萧懿。来参加这葬礼，本来就是出于对小皇帝的忠心，而非献媚取宠，何必肉麻到自己都恶心？他只是静静跪着。腿麻颈僵之际，他偷偷换了姿势，却瞥见了自己的弟弟辅国将军、雍州刺史萧衍也在人群中，不禁心内诧异：他何时还都的？怎不来我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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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衍的目光遇到兄长，他微微颌首，示意他等葬礼结束，两兄弟再好好叙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