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圣人:曹操7》第 4 部分阅读

    郭嘉陪在他身边,却没有骑马,病怏怏拄着根竹竿,有气无力道:“可能又有河流断路吧”说完这句,他抬起头艰难地仰望苍穹——太阳就热辣辣地烤炙着他,可他仍觉浑身发冷,冷得仿佛浸透在冰河之中;这几天他已经不咳嗽了,但觉胸臆间说不出的难受,连口大气都喘不上来,四肢无力昏昏沉沉,似乎五脏六腑周身百骸都被寒气冻结住了;每迈出步都很艰难,就像自地下伸出只大手抓住他的腿死命地往下拉,要把他生生拖入地下。
    楼圭似乎是辗转奔波惯了,根本没被这路劳苦影响,敞开衣襟扇着凉风戏谑道:“孟德,我这老朋友可算是陪你上了贼船喽!三里座山,五里条河,也不知田畴把咱们带到哪儿去,说是向东北却路往西北走,还没找到平冈城呢,更别说柳城了。”
    话未说完就见田畴手舞足蹈从前面跑了过来,衣衫被荆棘枝丫刮得破破烂烂,边跑边嚷,简直像个疯子:“濡水1!咱们到濡水啦!”
    众人闻听皆感振奋——濡水在前汉白檀县境内,如今是鲜卑部落活动的地盘,走到这里虽只是整个行程的小半,但渡过濡水就可以折向东北,此后直到平冈都没有什么艰难险阻了。曹操夹额祷告:“苍天不负我曹某人,总算走出这荒山野岭了。”
    田畴气喘吁吁跑到诸人面前,神经兮兮指着远方:“你们快听!听到水流的声音了吗?我也是第次到这地方来,山清水秀还有鸟叫呢!多美啊”他微眯双眼张开两臂,大口呼吸着山间的空气,竟流露出丝幸福的笑容。这与他高大粗犷的身躯不甚协调。
    曹操楼圭哪有隐居之人的闲情逸志,抱着肩膀呵呵直笑。郭嘉学着田畴的样子闭目聆听——似乎还真听到了淙淙流水声,悠悠荡荡确实很美,不过这种声音只能让他感觉更冷更难受,仿佛那流水并非滚滚东流,而是带着股寒气灌入他的心田。又听会儿,那声音似乎越来越大越来越吵,顷刻间潺潺流水已化作万千冰河席卷而来!郭嘉忽觉胸口发闷浑身冰凉,赶紧睁开眼望向天空,希望阳光能给他丝温暖;却见炽热的太阳仿佛变成了两个四个八个无数个太阳在眼前晃来晃去,他阵眩晕,手中竹竿松,溘然仰倒在山路上。
    “奉孝奉孝”
    郭嘉再睁开眼睛,见曹操楼圭等人都满脸焦急地围在身边,他强自镇静,稳了稳如麻的心绪挤出缕微笑:“没什么大碍可能是找到去路太高兴了。”田畴解开衣衫要为他扇风祛暑,却被他拦住:“别我冷”
    “冷?”曹操摸了摸他额头,“你身上很烫,怎么还感觉冷?”
    “没事就是有些水土不服。”郭嘉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已明白——无常迫命死期将至,恐怕熬不到柳城了。
    曹操愁容满面站起身:“最近患病之人越来越多,都是这鬼天气闹的。吩咐大伙多弄些水,别摘乱七八糟的野果吃,不知有没有毒。山泉也不好,寒气太盛伤损肺腑。将士们都辛苦了,在此休息半日,派人搭设便桥,明天再赶路吧。”
    刚说了两句又见邢颙匆匆忙忙从前面挤了过来:“主公,有几个鲜卑人从西面而来。”
    “哦?”曹操不免担忧,虽然这次是打乌丸,走的却是鲜卑部落的地盘,要是与人家闹起冲突就麻烦了,“你们几个照顾奉孝。子昂带路,老夫亲自去看。”
    道路狭窄士兵拥拥簇簇,这会儿找到水源所有人都抢着往前挤。韩浩史涣等左右呵斥,开出条人胡同,曹操拄着手杖快步前行,越走越觉宽阔,渐渐出了山口,更是豁然开朗——但见草木低矮砾石纷乱,已是片河滩,濡水自西面湍急流过,还有几条林间小径不知通向何方。士兵们辛苦了这么多天总算走出群山了,有的欢呼戏闹,有的拥到河边喝水洗脸,有的坐在地上哼着小曲。
    曹操顺着邢颙手指的方向望去,见不远处颗老松树下,阎柔牵招正和两个身裹羊皮披发左衽的鲜卑汉子说话;走过去倾听,说的是鲜卑语,叽里哇啦句也听不懂。汉子身后躲着两个鲜卑女人,还有几个牵着马匹牛羊的老人和小孩,惊恐地望着汉人士兵。
    曹操点手唤过牵招:“他们是什么人?”
    牵招没有丝毫紧张表情:“主公不必担心,不过是寻常牧民,从漠北过来的。鲜卑闹内乱,他们的部落被人杀散了,逃难途经此地。”昔日檀石槐以武力统鲜卑,又东败夫余,西击乌孙,北逐丁零,南扰汉边,其领地东西万二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网罗山川水泽盐池甚广,又在各处委派小部落首领进行管辖。可檀石槐这个铁腕人物死,那些首领就开始各自称王,不但杀了檀石槐的儿子,还互相残杀争夺草原单于之位。那种你死我活的争斗,与中原汉地曹操袁绍袁术吕布等人的厮杀几无分别。
    既然不是敌人,曹操也宽心了,饶有兴趣道:“你再替我问问他们,现在鲜卑各部谁的实力最强。”
    “诺。”牵招又跟那俩汉子叽里哇啦了几句,转身禀报,“现在最强的首领叫轲比能,原本只是别人手下的小头目,后来陡然而起吞并了七八个部落,手下有数万勇士,牛羊马匹数不胜数。剩下的部落都联手对付他,仍处于下风。”
    曹操听罢竟不禁生出些感慨,轲比能的经历与他自己何其相似?当年他也只是讨董义军中个没有正经名分的将领,后来占据兖州,奉迎天子,官渡战后陡然强大,再后来袁尚兄弟高幹刘表联手都斗不过他。想至此曹操笑了:“中原汉地是我曹某人,塞外之地是他轲比能,是不是有朝日我们俩也得较量较量啊!”
    阎柔凑了过来请示:“这几个鲜卑人该如何处置?”
    曹操眯了眯眼睛,举起手来刚比划出“杀”的动作,听身后有人阻拦:“明公且慢!”
    “田先生,有何赐教?”
    田畴已看得清清楚楚:“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几个人只是鲜卑族寻常百姓,明公何必诛戮?”
    “不杀他们只恐泄露军情。”
    “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鲜卑人颇重信义,明公若以仁义相待,他们岂会出卖您?何况他们未必会与乌丸相遇,也未必会泄露军机。”
    “即便如此,咱们身涉塞外,还是小心为妙啊!”
    田畴抱拳拱手,脸正色:“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明公艰苦跋涉所为安定边疆抚慰百姓,妄动杀戮岂非本末倒置?”
    曹操听他满口仁义,不愿再与他嚼舌,便揶揄道:“好吧,就依先生之言。”又在阎柔耳畔嘀咕两句,信步走开了。
    在侍卫驱赶下,河边的士兵都散开了。曹操举目前瞻,见河对面已没有什么险山,草木低矮甚是平坦,以后的路似乎好走多了;又见张绣也正驻马河边向前眺望,搭讪道:“张将军路开道劳苦功高,今天不走了,下马歇歇吧。”
    不知为何,张绣竟没有回答。曹操凑上前又道:“将军在看什么?”还是没应答。曹操觉出不对劲了,走到他身边——但见张绣面如死灰,胡须枯黄,嘴巴微张着,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这路天气燥热又无敌人,其他将校都脱了铠甲,唯有他盔明甲亮丝不苟。此刻他骑在马上,手里还握着他的银枪,枪尖直挺挺插在块大石头上,似乎是借此撑住整个身子;他的西凉宝马也训练有素,驮着主人站在那里,竟动也不动。
    曹操忽然感到阵恐惧,踮起脚尖抬起手哆哆嗦嗦在他面前晃了两下——已经气绝身亡!
    “来人呐!”他撕心裂肺地嚷了起来,“张将军死了!”
    所有人都震惊了,田畴邢颙等人都围了上来。最感惊愕的莫过于先锋营鲜于银齐周等部将,初时愣进而伏地痛哭:“将军啊你怎么就这样去了”
    “别哭了!”曹操忽生阵恼怒(shubaojie),“主将都死了,你们竟然不知!还有脸哭!到底是怎么回事?”
    鲜于银是鲜于辅的族弟,临时拨给张绣调遣的,跪爬了两步泣不成声:“张将军出征之日身体就不好,这十多天又上吐下泻,吃不好睡不好,每天还要指挥开路”
    “既然如此何不早报我知?”曹操气愤不已,“病情严重就该撤回去休养啊!”
    “他不让我们讲啊!”鲜于银连连叩首,“他总是说过几日就好,又是个好勇要强的性子。刚才还跟我们几个说话呢,谁知道这么会儿工夫就唉”
    曹操看着这帮衣衫褴褛痛哭流涕的将校,又回头瞅了眼死于马上盔甲俨然的张绣,似乎明白了——他早就预计到自己会死,所以始终不肯卸甲。是啊!真正的将军是要死在军中的!哪怕盔甲不齐,哪怕落马倒地,对他而言都是侮辱。回想起来,正因为他是害死我儿子的凶手,所以更要事事冲在前头,即便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与其说是对我的报答,不如说这是种示威,他想叫我明白,他张绣丝毫也不欠我的。好个刚毅烈性的汉子!可惜才四十岁,辜负了大好前程。
    士兵们七手八脚把尸体搭了下来,曹操伸手合上他的双眼;至于那根插在石头上的银枪,竟然合四五人之力才把它拔起!
    曹操望着张绣的尸体良久不语,渐渐又感觉到阵不安,猛然自名骑兵手中夺了匹马,骑上马横冲直闯地往后冲,连亲兵都没反应过来,赶紧追着他跑下去。他也不顾道路狭窄,惊得士兵左躲右闪,直驰到虎(fuguodu.pro)豹骑队中才勒住缰绳——郭嘉已被抬到平板车上,正躺在那儿与楼圭说话。曹操跳下马凑了过去:“奉孝,你怎么样?”
    “没事”郭嘉还是满面微笑,但脸色越发难看。
    曹操松了口气:“我刚才突然害怕起来,怕你”
    “怕我死了?”郭嘉叹了口气,“主公放心,我才三十七岁,哪这么容易死。”
    “万千大事还等着你,老夫可不能没有你啊!”
    “能得主公这句话我就是死十次百次也心安了”
    “别这么说。”曹操替他捋了捋乱糟糟的胡须,“你不知道,张绣病死了。”
    “嗯?”郭嘉哭笑不得——没想到张绣竟走在他前头了!
    曹操眼中那丝不忍之色闪而过:“奉孝,你素来能谋善断,可有件事却大大失算了。你不该劝我放华佗回乡,他若在军中张绣岂能丧命?你又岂会病成这样?”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妻子有病需要医治,主公何必强人所难呢。”郭嘉说的是谎话,早在年半以前华佗就断定他身患绝症无药可医,因此他才故意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华佗回乡躲避。倘若身在军中又治不了这病,以曹操之性情岂能饶了华佗?
    可能是天天见面的缘故,曹操只是知道郭嘉最近身体不适,却没怎么注意他的变化;到此刻才意识到,这年来郭嘉已清瘦了许多,原本白皙的手腕细得棒子似得:“这样不行,你不能随军打仗了”回头正看见田畴跟上来,“田先生,从此地回易县要走几日?”
    田畴道:“来时的荆棘已铲除,若快马加鞭只需十几天。”
    曹操当机立断:“来人呐!牵马套车,送郭先生回易县休养。”
    “不”郭嘉想起身抗拒,可怎么也使不上力,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可能再站起来了!华佗说过,他所患之症名唤“瘵”1。恰如《诗经》所云“邦靡有定,士民其瘵”,得了这个病就意味着痛苦,把精神气力点点耗光。“瘵”与“债”又是同音,这病魔就像索债般催命。他原本也想像张绣那样壮烈地死在军中,现在已不可能了。算了吧!由着主公安排吧,离开这里死也好,省得主公悲伤挂念,就叫他专心致志打好这场仗吧。
    曹操不知他患的是不治之症,满心指望他好起来,又吩咐亲兵:“你们几个护送郭先生回易县休养,路上慢慢走,不要太颠簸。再找几个人把张将军的遗体也拉回去,他家乡凉州实在太远了,就在邺城安葬。另外告诉军师,火速召华佗回来给郭先生看病,千万别耽搁。”
    郭嘉想抬头说句“不必麻烦华先生”,可身子颤险些从平板车上掉下来。楼圭田畴赶紧扶住,郭嘉自知去日无多,恐怕也熬不到华佗赶到了,再不说那些没用的话,忍着周身剧痛颤巍巍道:“我还有秘密军务向主公汇报”
    楼圭赶紧拉曹操过来,与田畴识趣地退了几步,只见曹操俯下身侧耳聆听,又见郭嘉低声嘀咕两句,除了“辽东公孙康”几个字,其他的也没听清;最后曹操笑道:“好,切都按你说的办。你放心走吧,等老夫得胜而归咱再详谈南下之事,若不出我料,北方势必威慑大江南北,只要咱们大军压境,刘表孙权等辈说不定会不战而降,毕竟连益州刘璋都向老夫低头了嘛!安心休息,快走吧。”
    平板车挂在马匹之上,士兵轻挥鞭,马儿拉着车子行进起来。郭嘉咂摸着曹操最后那几句话,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很不放心,挣扎着仰起头,用尽浑身气力嚷道:“主公莫忘了骄兵必败要小心骑虎(fuguodu.pro)难下骑虎(fuguodu.pro)难下”断断续续说了这几句就也缓不上气来了,只好身子挺,虚脱地仰卧在车上。
    曹操听了个朦朦胧胧,回头问楼圭:“你听见奉孝说的什么吗?好像是什么骑虎(fuguodu.pro)难下。为何说这样的话?”
    楼圭的解释是:“或许他后悔不该逞强跟着来,现在病倒了又要回去,骑虎(fuguodu.pro)难下了。”
    邢颙却笑道:“我看不是,他是说我这个向导不称职。领着大家东转西转,想回去都不容易喽!骑虎(fuguodu.pro)难下吧?”
    田畴默(zhaishuyuan.cc)然无语,心里却有自己的算计——为了拯救黎民征讨乌丸,我给曹操当了向导。这仗要是打输了,自然难辞其咎;打赢了便立下功劳,日后曹操定会硬拉我做官。我本不愿保他曹孟德,却忍不住来趟这浑水,这也是骑虎(fuguodu.pro)难下吧。
    曹操望着远行的马车,此时此刻还猜不透这四个字的含义,但是他似乎已嗅到丝不祥,却只能自己安慰自己,“但愿奉孝的病能快些好起来,老夫可离不开他啊!”
    田畴目睹曹操牵挂的神情,心下不无感慨:曹孟德确是爱才之人,对属下关怀备至,倒也值得敬佩刚想到此处,忽然闻到股窜鼻的肉香——羊肉?刹那间,田畴刚有的点好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厉声质问:“曹公为何言而无信,杀了那几个鲜卑人?”
    “哦?”曹操笑道,“老夫并没下令杀他们。”
    “若没杀他们,从哪抢来的羊肉?”
    曹操搪塞道:“或许他们见我军阵容齐整,心仰慕之,把羊送给士兵了吧。”
    田畴瞧着他那笑的模样,简直就是个无赖,愤愤道:“明公若如此行事,草民不敢再为您效劳。”说罢就要走。
    “且慢!先生不必动怒(shubaojie),我这就派阎柔去查,看看是谁违反军令擅自杀人。”其实就是曹操吩咐阎柔干的,叫他查怎么可能有结果?
    田畴已洞察其想法,苦口婆心道:“明公兴师乃为百姓,岂可行不义之事?鲜卑百姓逃难至此,难道您就没有半分怜悯之心?”
    “怜悯?”曹操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小仁乃大仁之贼也!他们是性命,我三万大军就不是性命了吗?千里之堤溃于蚁|岤,万泄露军情,乌丸大军出动,咱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可”
    “没什么好说的!”曹操不耐烦了,“先生若走老夫也不阻拦,但您此来是为解救被乌丸奴役的十万汉民。难道为了那几个鲜卑人,就半途而废吗?孰轻孰重是去是留,您自己掂量吧。”说罢拽楼圭,“走!咱们吃羊肉去。”
    田畴哑口无言——他已经看清,曹操的生杀予夺不仅出自个人好恶,更是要从当前的利益考虑。即便厚待某人也并非重其人,乃是用其才!爱欲其生恶欲其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就是曹孟德的本质!田畴看清了,但想来想去还是不能离开,者自己的志向未能达成,半途而废心有不甘;二来曹操说放他也未必是真,执意要走说不定跟那几个鲜卑人下场样!上贼船易下贼船难,事已至此只好跟着往前走了
    马车渐渐行远,郭嘉的身躯随着颠簸的路面摇摇晃晃,他想最后再望眼曹营,却怎么也提不起气来,只能勉强扭了下脖子,看见的却是另辆马车——张绣直挺挺躺在上面,盔甲俨然盖着战袍,但那原本攥着枪的右手仍固执地向上翘着,不是因为尸体僵硬,而是死时以枪驻地肌肉紧绷,这固执的右手似乎就是他生的最好诠释。曾经靠宛城穰县弹丸之地三挡曹操,何等英武之人,到头来又怎样?
    郭嘉感到丝庆幸,临死还能有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陪着,也算不枉此生了!不过他还有些思虑难以释怀——即将进行的战斗无需担忧,但主公似乎把以后的形势估计得过于乐观了,这世上的事永远不会简简单单。尤其是对于争夺天下的人而言,果熟蒂落,水到渠成,都只是厢情愿的幻想,权力这种东西永远是不打不倒,不破不立。得意忘形是主公改不了的毛病,猜忌多疑更是曹操克服不了的顽疾,这些足以成为其迈向皇权的窒碍。荀令君已不似当年那样受信任了,荀军师日子也不好过。许攸因财货而堕志,楼圭因雄心而遭忌;董昭虽思虑缜密攀龙有术,但用兵之道甚为不足;钟繇总督关中诸事,须臾不得离开;程昱可称文武双全,但刚有余而柔不足,主公未必能言听计从;新近受宠的陈群陈矫杜袭杜畿之流,皆非全能之才;至于刚刚臣服的那帮河北旧(fqxs)僚资历又太浅。贾诩倒是绝顶聪明,惜乎主公驾驭不了此人。都说曹营人才济济,可真要找出个有才有德有资历,又能投曹操所好之人何其难也。以后指望谁呢
    想了会儿,郭嘉厌烦了——还琢磨这些干什么?管得生前事,难道还为死后操心?天下不乏英才降世,以后的事就交给以后的人去做吧!华佗说我只能活年,但我硬挺了年半,已经赚了半年啦!人人都是哭着来的,大半到最后还要哭。但我郭某人要笑!我就是要跟所有人都不样,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猜不到!这辈子虽短也算轰轰烈烈,侯爵挣来了,钱赚够了,酒喝足了,女人也尝遍(fanwai.org)了,志得意满还不该好好笑场吗?
    郭嘉越发觉得寒冷难耐,仿佛那股寒气已经将他的心给冻结了,眼前的切渐渐模糊飘渺。这次他无需再挣扎,再抗拒,反而轻轻闭上眼睛,带着缕甜美的微笑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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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狭路相逢,曹军大破乌丸骑兵
    白狼之巅
    渡过濡水路坦途,不过几日光景曹军就到了平冈古城。此处是前汉的北平郡治所,汉武帝时飞将军李广曾驻军于此抗击匈奴。光阴荏苒,匈奴已内迁臣服,汉人也舍弃了这座城池。如今的平冈城荒废坍塌,破损的城墙被风化得差不多了,附近数十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傍晚时分天色黑暗,那些残垣断壁显得格外诡异,又被秋风吹得呜呜作响,宛若座鬼城。
    到了此处路途已走了大半,距柳城还有二百里,曹操更不敢掉以轻心。翻山越岭还在其次,据田畴所说,登上白狼山之巅就能望见柳城,其实离敌人已经很近了,不过是道崇山阻隔难以察觉罢了。曹操有心多留几天休养人马,又恐被敌人发现前功尽弃;只好寻林深幽秘之处屯驻,悄悄歇了两日,待后面的粮草辎重接济上来便开始翻山
    白狼山在平冈以东数十里,虽说算不上陡崖绝壁,但它高高矗立在苍天大地之间,显得异常突兀,有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满山都是松柏桑榆各色杂树,怪石嶙峋荆棘蓬生;阵风吹过,松涛涌动沙沙作响,不知其中有没有敌人的埋伏——曹操仰视良久,终于狠下心传令全军登山。
    三万人登山原本是黑压压片,可白狼山西坡草木茂密,竟把将士的身影都隐没了。这个时候最容易出现问题,则遇到埋伏不易应对,二来密林幽深容易走散。曹军不敢竖旗击鼓,只得命各队将领随时汇报,每走段清点下人数,不怕缓慢但求稳妥。为保密起见所有士兵嘴上都叼了树枝,故而除了窸窸窣窣竟别无其他响动。
    好在这座山土质硬实,坡度也不大,攀爬起来并不困难,骑士只要下来牵马也可以顺利上山。曹操没有让卫士搀扶,拐杖都没拿根,抓着身边的灌木就省了不少力。军队自天亮就开始爬山,过了子时才到达山顶,士兵们甚至还在半山腰啃了顿干粮。
    午后曹操总算是到了山顶——原来这山山腰林密,顶上却很开阔,有块光秃秃的大空场,只有几颗古松屹立在石间,在这里调整队伍是不成问题了。曹操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邢颙弯着身子,满面焦急窜了过来:“有敌人!”
    “斥候游骑?”
    “不”邢颙脸色苍白嘴唇微颤,“是大部队,似乎还未发觉我军在山上。”
    “全军止步,不得翻过山头。”曹操嘴上未乱,心里却咯噔下——糟啦!白狼山在柳城西北,如果蹋顿防御重点在东南沿海之路,大部队绝不会出现在这附近,既然来到这里,必定已得知我军动向。这路如此谨慎小心,还是泄露行踪了。
    这时虎(fuguodu.pro)豹骑也凑了上来,保着曹操急行几步到山顶东侧;众人都小心翼翼匍匐在地,曹操却自持身份没有趴下,在颗古松后面隐住身形,微微探头瞥了眼——这望之下不寒而栗。高山上看得极远,只见乌丸军就在山下六七里处,浩浩荡荡烟尘滚滚,正向这边逼近。敌众我寡距离将近,敌人若大举攻山,立时要吃败仗。倘若他们扼制要道围而不攻,补给切断,切断援军,三万将士都要死在这塞外荒山。
    曹操转过身倚着古松皱眉凝思,低头见阎柔正爬到自己脚边,忙吩咐:“你与胡人久打交道,看看他们军势如何。”
    “诺。”阎柔往前蹭了蹭,扒着山石探了探脖子,竟然笑了,“没什么可怕的。”
    “嗯?”曹操似乎看到了救命稻草,“为何?”
    阎柔仰头道:“乌丸鲜卑打仗多依靠骑兵,也不怎么用长枪大戟,最精锐的部队都配备角弓和马刀。山下这队伍人数虽多,骑马的却少,而且武器各异,这不是蹋顿麾下最精锐的人马,应该是”
    曹操明白了:“你是说敌人可能是刚得知消息,临时调集了这支队伍,许多精锐分散各地没赶过来?”
    “是!兴许蹋顿连柳城附近的游牧部落都召集来了,八成袁尚兄弟也在其中,想以多欺少把咱们赶回去。”阎柔瞥了瞥嘴,“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咱们豁出去给他们来个突然袭击!”这小子读书少,就知道这么句兵法,今天还真用上了。
    曹操点点头,但心里却觉这办法不牢靠,阎柔这野小子狂妄惯了,这仗未必就如他所言;想至此,又探头观望,这次看得仔细些——乌丸大军松松垮垮散了大片,骑兵步兵混杂穿插,急于赶路格外仓促。这些兵服色不同良莠不齐,有穿布衣的,有戴盔甲的,还有裹着虎(fuguodu.pro)皮羊皮的,有些骑兵骑的是骣马,连鞍韂都没备好。游牧民族打仗不讲究阵势本就是弱点,而今天这般形状更是漏洞百出。目前的问题在于敌我悬殊,即便突袭得手,难免被他们缠上,战事迁延可就难办了他还在思索,阎柔突然抬手指:“是蹋顿!”
    “别指!留神暴露行藏。”曹操脚把他手臂踩下去,“离得这么远,你怎么看出是蹋顿本人的?”
    阎柔被踩得手臂生疼,又不敢嚷叫,龇牙咧嘴半天才缓过气来,憋得满脸通红:“您自己看吧。队伍中间有人举着副白旄旗帜,那是袁绍所赐,蹋顿到哪里都带着,用它充当帅旗。”
    曹操看得分明,那副白旄完全是汉廷的款式,就在敌军中间靠前的位置,这倒值得赌上把。擒贼先擒王,只要突袭得手擒杀蹋顿,后面的仗就不用打了。想至此低头观看山路,立时转忧为喜——审度地形才明白,原来白狼山西麓草木丰茂,东面却光秃平缓,稍高点儿的树木都没有,就连骑兵也可以从这个斜坡俯冲下去,正是突袭的好地形。
    眼看敌人距这边越来越近,零星的斥候都已经逼近山下了,曹操深感刻不容缓,立刻召集众将面授机宜——把人马分作三路,徐晃率领路在南,张郃率队在北,先由这左右两路杀下山去扰乱敌人;张辽带剩下的路居中,更有鲜于辅阎柔所部幽州骑兵充当兵锋,待左右两路打乱敌阵,他们再冲下去直捣蹋顿本队,定要将蹋顿毙于阵中。
    军令下立时喧哗起来,再宽阔的山顶也容不下三万人折腾,后面的兵还没爬上来就开始编队,骑兵各寻平整处上马,还有人忙着扛战鼓不知该往哪放。半天安排不好,曹操急得直打转,却点儿办法都没有,匆匆忙忙转到东边再望——正有个乌丸斥候纵马而来,离山顶百步之遥,曹操时疏忽忘了藏身,竟与那兵四目相对看了个满眼。
    曹操这几日已换穿铠甲兜鍪,看便知是汉军将领。那斥候瞧得分明,也是阵惊愕,勒住缰绳就要拨马下去报信。
    阎柔忽然跃而起,拉弓搭箭——正中那兵咽喉,死尸栽落马下;可他的马似乎全未察觉,兀自停在原地。阎柔赶忙再放箭,正好射到那畜牲左眼。这是枝三棱透甲锥,贯穿马目直入其脑,那马长嘶声,蹬了两下腿就不动了。人骑消失在苍茫的山岭间,下面的大军还在数里外,不仔细观察根本发觉不到。这两箭又换来了宝贵的时间。
    “好险!”曹操背靠大树隐住身形,冷汗都下来了,“你小子百步穿杨,箭术挺厉害嘛。”
    阎柔趴在地上还不忘恭维:“雕虫小技,主公指挥我们千军万马才是真厉害。”
    曹操这会儿哪有心思听他马屁:“别管这里了,快去带你的兵。”
    各部将拥拥簇簇忙了半天,才把三路队伍粗略分好。可是敌人的斥候又来了,这次足有十多骑,无论如何藏不住了。事已至此只能拼着干了,曹操跺脚:“左右两路出击!不准击鼓!”
    闻听此言,徐晃张郃身先士卒,领着左右两支队伍往下冲。骑兵在前步兵在后,霎时间涌下山头。待那几个斥候发觉异常时,无数曹军已到了眼前,拨马已然不及,糊里糊涂做了冤鬼。
    果如曹操所料,蹋顿也是刚刚得到军报。有几个族人在白狼山以西放牧,偶然发现曹军在平冈废城活动,立刻回来禀报。蹋顿大骇,他麾下的精兵已分派沿海关卡,只好把袁氏兄弟乌延苏仆延以及自己所属亲兵都召集起来,又发动族中青壮,临时凑了十万人,想抢先步占据白狼山,凭地利挡住曹操去路,等各路兵马回援,再将其举歼灭。
    此刻行军的乌丸兵并未得到讯息,但两万人在山坡上俯冲,岂能察觉不到?忽觉脚下地面发颤,隐约有铿铿之声,抬头又见对面山麓征尘骤起——曹军已经下来了!赶紧止步列阵,但这时两军兵锋相距已不过二里,想列阵也来不及了,乌丸军阵哗然,眼看两队曹军快冲到面前了,又松松垮垮排不出队形,仓促之际只好搭弓放箭抵挡时。
    阵密如飞蝗的箭雨射向曹军,有十几个骑兵当即落马。可曹军远涉塞外四百余里,只能进不能退,不得不玩命;而且自山坡冲下,本就挟雷霆之势,岂是阵箭雨就能挡住的?左右两军纷纷踏过同伴的尸身继续前扑,只眨眼的工夫,似尖刀般楔入乌丸阵营,立时搅起片腥风血雨。曹操在山上看得分明,赶紧传第二道令:“中路出击!给我擂鼓!”
    战鼓立在山顶,敲起来震天动地,仿佛半悬空响起闷雷。张辽鲜于辅阎柔都卯足了劲,率领精锐骑士宛如离弓之箭直奔山下扑去,也不管战场形势有多复杂,只认准了蹋顿的白旄旌旗奋力冲杀。这支队伍下去,像在翻滚的热油中泼了瓢凉水,立时鼎沸四溅人仰马翻。
    战马交蹄刀枪往来,塞外秋风与阵阵升腾的征尘血雾搅作团。受伤倒地的将士被大军踏过,成了血糊糊的肉泥;失去主人的马横冲直撞,发出声声悲惨的嘶鸣;斩落的人头像球样被踢来踢去,滚得烂泥块般行军途中遭遇突袭,乌丸军应对不及死伤甚重。但游牧民族的汉子个个都是精悍勇士,弓马娴熟勇猛彪悍,若论对交手,远比汉人厉害得多。仅仅片刻之间,乌丸就已稳住阵脚竭力厮杀,有的滚倒在地斩断曹军马腿,有的箭无虚发连射曹兵落马。蹋顿本人更是勇士中的勇士,明明处在不利位置,眼看着张辽所部冲过来,竟不躲不闪直面挑战。将怀奋死之心,士无贪生之念,曹军冲杀了好阵子,非但没能将乌丸军击溃,反而越来越疲乏——长途跋涉未加休整,已然是强弩之末。而在蹋顿身后,行军中的各部后队纷纷赶到,陆续加入战团,甚至把张辽等人包围起来,形势对曹军越来越不利。
    曹操在山顶看得清楚,乌丸人似群鸟云集般涌入战场,蹋顿大约有十万之众,己方只有三万,如此下去可能全军覆没。曹操看了眼身边的虎(fuguodu.pro)豹骑都督曹纯:“你们也去!”
    “我们?”曹纯愣。
    “对!”曹操斩钉截铁,“还记得南皮之战是怎么斩获袁谭的吗?今天也样。这些胡人逐利如鸟集,兵败如云散。只有杀掉蹋顿,才能翻转局面。”
    曹纯有些犹豫——今天的形势与南皮之战可不样,当初与袁谭是在势均力敌难解难分的战况下,虎(fuguodu.pro)豹骑成了决定胜败的最后砝码。可现在是敌众我寡,若虎(fuguodu.pro)豹骑尽数下山参战,有敌人绕上来偷袭曹操怎么办?该不该下去
    他还在犹豫,就听韩浩在背后喊道:“别犹豫了!要是张辽他们全军覆没,胡人攻上来咱们也是死!倒不如下去拼场!”
    “对。”曹操就是这么想的,“伸头刀,缩头也刀。深入敌境四百里,反正也回不去了,豁出脑袋撞南墙吧!”
    曹纯许褚韩浩史涣等各自提枪,催动三千虎(fuguodu.pro)豹骑,步张辽的后尘冲了下去,直扑蹋顿。曹操也不再躲藏,前站几步扶着古松伫立巅峰——他要让将士们都知道,他和大家在起!他身边仅剩下邓展率领的十几个侍卫,以及楼圭牵招邢颙田畴。
    虎(fuguodu.pro)豹骑参战立竿见影,将士们眼见主公的亲随都来了,本来低靡的士气又高涨起来。大家都明白了曹操的意图,也不管四周涌来多少敌人,切刀枪剑戟弓弩飞矢都往蹋顿本阵招呼。曹操瞪着战场,不知不觉间扶住树的手指都抠进树皮了。他行伍二十余年,白狼山之战实乃平生最大次冒险,凶恶程度远胜汴水官渡,当真是不成功则成仁。
    就在这时忽听连声尖叫,两个侍卫中箭倒地——有五个身披虎(fuguodu.pro)皮手持刀箭的乌丸人自南面绕道冲了上来!邓展的剑术在曹营首屈指,立刻拔剑扑上去格斗。刚杀死人,就用力过猛剑柄折断。乌丸勇士皆好斗,见这厮本领与众不同,剩下的四个人齐向他下手。邓展手无寸铁,见四把长刀照自己脑门劈来,就地打了个滚,只晃眼间已夺过敌人把刀——他这空手入白刃的本事真是出神入化!众侍卫这才回过神来,十几只大戟涌而上,这才把四个胡人当场废命。
    “不好!还有!”田畴目力甚佳,望南边指,但见草丛间还有十几个乌丸人正攀着树枝往上爬,俨然与先上来那五个是伙的。
    曹操阵错愕,随即大喝:“邓展!交给你啦!”
    邓展应承声,又见曹操抛来件兵刃,赶紧弃刀接住,低头看——乃是倚天剑!此剑纯钢打造,长近五尺,刃有尺,比普通的佩剑大许多,既可为刃又可为盾,乃天下无双之利器。邓展心中欢喜,招呼众侍卫:“护卫主公,都跟我上!”迎着爬山的敌人冲了下去。乌丸善射,若再容他们冲到近前,曹操命就没啦!
    可邓展带侍卫们去,曹操身边个侍卫都没有了,他早年与楼圭也曾演练弓马剑术,但年过五旬早没当初的本事了;邢颙乃白面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哆哆嗦嗦藏在树后;牵招田畴倒是能比划两下,但本领平平,过去反倒添乱,只得抽出佩剑护住曹操。
    虽然双方都十几人,但单兵作战汉人远不及乌丸,刚交手两个侍卫就躺下了,全靠邓展支撑局面。眼见格斗失利,楼圭邢颙灵机动,把战鼓当成滚木礌石,脚个都踹下去了。这捣乱真管用,乌丸不明就里纷纷躲闪;邓展趁机跃起,猛挥倚天剑把两个走神的胡人挥为两段。侍卫们各自拼命,总算把那十几个偷袭的敌人全部杀死,可己方也只剩四个人了。
    仗打到这个份上生死已悬于线,只要敌人再来次,曹操必死无疑。几个人望着那几具敌人尸体还未缓过神来,山下又响起阵欢呼声,吵吵嚷嚷此起彼伏,也不知喊的什么——却见乌丸军捅了马蜂窝般四散溃退,蹋顿的白旄晃了几晃,倒落乱军之中。
    “虎(fuguodu.pro)豹骑斩杀蹋顿单于!我们打赢啦曹公万岁曹公万岁”那撕心裂肺的欢呼声渐渐清晰起来,大有侥幸之感。曹操只觉全部精神都耗光了,倚着松树缓缓瘫坐在地,长出口气。
    碣石抒怀
    建安十二年八月,曹操与蹋顿大军遭遇于白狼山以西,三军将士临危不惧,以少胜多大败乌丸。蹋顿死于虎(fuguodu.pro)豹骑刀下,乌丸各部群龙无首人心惶惶,右北平辽西辽东三郡联军哄而散。柳城被曹操唾手而得,降服胡汉军民二十余万。袁尚袁熙兄弟侥幸未死,眼见大势已去,协同苏仆延乌延楼班再度逃亡,投奔辽东太守公孙康。
    曹操只在柳城停留了半个月,把善后事务全权委托牵招鲜于辅,便迫不及待地班师撤退。这时夏天暴涨的洪水早已退落,各处关卡也已畅通无阻,来时远涉塞外受尽劳苦,回去终于可以走沿海大道了。所谓“大道”其实也并不大,辽西之地根本就没有像样的官道,但在历经磨难的曹军将士看来,与塞外的险山幽谷相比,这就算是康庄大道了。
    大战过后曹操也放松了心情,这路走得很慢,几乎日上三竿才启程,天色稍暗就扎营。士兵们美坏了,路哼着小曲,好似游山玩水,有充裕时间还可以找当地土人要几尾鱼尝鲜,大家都尽情享受这难得的悠闲。离开柳城个多月,军队还磨磨蹭蹭在辽西境内徘徊呢。
    这日楼圭骑在马上放眼四顾,见三军将士举止懈怠,行军拖沓,便向曹操抱怨:“孟德,你看看!这帮兵痞都懒散成什么样儿了?张辽徐晃也不管管。我要是统帅就把他们叫来训斥番,别以为有点功劳就了不起!”
    曹操连头也不抬下,拉着缰绳笑道:“带兵与为政个道理,都应张弛有度。大家受了辛劳,也该歇歇了,即便申明军法也要回到易县再说。军师已派于禁先行?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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