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圣人:曹操7》第 3 部分阅读

    几个都有差事。虽说今日不是我们当值,可这么重要的军议,诸位公子不去没关系,我们可开罪不起啊!”阮瑀应玚纷纷点头。
    “好吧刘长史升了官,改日可别忘了请客哟!”曹丕说笑了句带着众人打马进城,穿街而过直至州牧府,栓了马急急忙忙往大堂跑。刚转过二门,又见辛毗抱着堆文书迎面而来。
    “佐治!我爹没问起我们吧?”曹丕赶紧问。
    辛毗当年叛袁降曹,门数十口被审配杀害,曹丕没少嘘寒问暖,故而关系很好。这会儿见他问起,赶紧附到他耳畔:“正在气头上,你们小心点儿!”
    曹丕这才知道害怕,又整理整理衣冠,领几个兄弟进院子,低着脑袋上堂,连眼皮都没敢多抬,只隐约瞧见荀攸荀衍许攸等谋士在东,张辽于禁以及中军史涣韩浩等在西,正你言我语地与曹操辩解。曹丕见不是时候,想趁乱窜到人堆里,可刚迈门槛就听父亲厉声喝道:“三个不成器的东西,外面跪着去!”
    问都不问,这倒干脆!
    曹操近年势力大了,脾气也跟着大了,曹丕兄弟不敢辩解,趋步至廊下,直挺挺跪了。曹真等莫名其妙,亲儿子罚了干儿子还罚吗?不知怎么办又不敢问,索性也跟着跪吧。刘桢徐幹倒机灵,早趁乱摸到左右群僚中,低着脑袋往里扎,算是对付过去了。
    其实也难怪曹操肚子气,原来此刻群僚正因远征之事与他诤谏。出征乌丸远不似曹操想的那么简单,虽然他提前做了不少准备,可事到临头大多数将士仍不愿意——中原打仗上为功名下为老婆孩子,大老远跟胡人玩命谁愿意去?连于禁张辽等向好战之人都百般推脱,逼得曹操没办法,才发下教令散财与众,想借此收买人心促成战事。可刚缓和点儿气氛,邢颙又跑来禀报,承诺领路的田畴弃官而去。兵马未动先失向导,荀攸荀衍崔琰等本就不同意,借此机会再上谏言,惹得曹操好不烦心。
    崔琰虽是文人,说起话来却声若洪钟,震得人耳鼓发颤:“主公劳师动众远涉外番,倘有差错如何了得?请您以中原之事为重,切莫轻举妄动。”他说话向不客气,从不看人脸色。
    曹操耐着性子与他辩论:“运粮渠都修了,岂可半途而废?”
    许攸也极力反对:“我说曹阿瞒,你怎么这么拧呢?咱们休整段,日后再去未为晚矣。三军将士奋战多年都很疲惫了。”
    曹操急于求成:“与其此时休整,不如平定天下早享太平?”
    荀衍接过话茬:“袁尚乃亡虏,乌丸贪而无亲,岂能为其所用?今劳师远征,倘若刘表趁我中原空虚,派刘备奇袭许都;大军战不能胜胶着敌境,不能回师相救,后悔不及也!”这番话在情在理,连荀攸都不禁点头。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了,曹操正不知如何作答;旁病怏怏的郭嘉说了话:“休若未免多虑。主公虽然威震天下,胡恃其远必不设备。趁其无备卒然击之,举可破。且袁绍有恩于乌丸,袁尚袁熙余党尚存。今四州之民,徒以威附德施未加,今若舍而南征,袁尚必借乌丸之资招其死党,胡人动民夷俱应,蹋顿若生觊觎之意,恐青冀之地非主公之有也。咳咳”他缓了口气,“至于荆州刘表,不过坐谈清客耳。自知其才不足以驾驭刘备,重任之则恐不能制,轻任之则备不为用,虽虚国远征亦无忧矣。”
    “奉孝说的对。”这番话正中曹操下怀,“除贼务尽的道理你们不明白吗?”
    众人未及驳斥,刘岱回来了:“启禀主公,教令已颁布。现有护乌丸校尉阎柔解送幽州战马到此,我把他领来了。”
    “请他进来!阎柔久在边庭,咱听听他意见如何,方才奉孝所言”曹操又与他们辩论开了。
    少时间员装扮奇特的小将走进院来,跪在廊下的曹丕兄弟抬头看——原来是方才射雁之人。
    阎柔也是愣。曹彰性子急,嘴也快:“都是你小子!你若不抢我们那只雁,我们何至于再猎围,回来晚了被父亲罚跪,全是你害的!”
    “父亲?”阎柔吓得腿肚子直转筋,这才明白他们是曹家公子,哪敢得罪,赶紧施礼,“原来几位是幕府公子,冒犯冒犯。”方才那点儿不可世的劲头全没了,竟抡起巴掌给了自己俩嘴巴。
    曹彰笑道:“你可真是个势利眼!别在这做戏了,还不想办法帮帮我们。”
    “是是是!公子稍待时,末将替你们开脱。”阎柔撩袍上堂。
    曹操早看见他在外面嘀嘀咕咕,却不知说的什么,抛开辩论换了张笑脸:“小将军给老夫送的什么马?”
    阎柔满脸堆笑:“末将送来三百匹良马,皆鲜卑豢养膘肥体壮,已交与卞司马接收。”
    “有劳有劳,老夫要好好谢谢你”
    话未说完阎柔已跪倒:“明公若加恩赐,请免诸位公子受罚。”
    “你见过他们?”
    “末将来时路经城东,与几位公子邂逅,还同射雁呢。”
    “这倒巧了。”曹操冲外嚷道,“你们几个不成器的东西进来!”
    曹丕兄弟灰头土脸上来认错:“孩儿知错了。”
    曹操呵斥道:“正想叫你们见识下,这位就是护乌丸校尉阎柔,大名鼎鼎的少年英雄!若非他讲情,今天老子叫你们跪到天黑!你们这些不务正业的东西,好好跟人家学学吧。”
    莫看阎柔才二十多岁,也是个乱世奇人。他乃幽州人士,自幼父母双亡四处流浪,被鲜卑人虏劫到塞外为奴。可是他聪明伶俐又颇晓人情,不仅学会了胡人语言,还练就身骑射本领,跟鲜卑乌丸各部的首领混得烂熟。天下混战之际,他竟煽动鲜卑人杀死朝廷任命的乌丸校尉邢举,拥戴年纪轻轻的他取而代之。此后阎柔带领支胡汉交杂的队伍,先帮鲜卑劫掠汉人,再助袁绍打公孙瓒,后来又投靠曹操打袁尚,近十年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贯见风使舵有奶便是娘!曹操爱惜他是个将才,也不计较过往之事,继续让他当乌丸校尉。
    曹丕兄弟连连道谢,曹彰说话随便:“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百步穿杨箭法神了!”
    阎柔未及回答,座上崔琰插了话:“《法言》有云:‘修身以为弓,矫思以为矢,去义以为的。奠而后发,发必中矣。’几位公子若能以修身仁孝为本,想必日后也能有所成就。”
    众人闻听尽皆惊愕——曹操的儿子好赖也轮不到你管啊!可崔琰就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偏偏要管。
    曹操还偏偏允许他管:“崔长史说得对,你们几个好好学学为人处事之道吧!”
    阎柔很会做人,赶紧打圆场:“其实诸位公子很是英武,我方才亲眼所见,公子们百发百中,个个都与末将在伯仲之间。曹公父子真乃当今人杰!”
    “是啊是啊,父子英雄”不少人都跟着随声逢迎,心中暗笑——好个嘴甜的小子,马屁拍得山响,难怪年纪轻轻能把乌丸校尉蒙到手!
    曹操明知献媚,听来却也美滋滋的:“休要夸奖他们,他们怎比得了你?老夫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就好了。”
    这本是句客套话,哪知阎柔顺杆就爬:“明公若视末将如子,末将也视明公为父!日后我定像孝敬亲爹样孝敬您,由我为您镇守边庭,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阎柔看似谄媚内里精明,割据多年不是曹营嫡系,多套点儿近乎这官才坐得稳嘛!
    群僚见他巴结得这么露骨不禁咋舌,曹操却很受用:“要说你这岁数比他们也大不了几岁,我拿你当儿子般看待也不过。我正有话要问你,老夫意欲出征乌丸你觉得如何啊?”
    荀衍等人听他这问法,心里就凉了——这么个小滑头,他不赞成才怪呢!
    果不其然,阎柔极力颂扬:“曹公英明!乌丸为害已久,在下身为护乌丸校尉久欲讨之,可惜兵马不足,有负朝廷所托。”他是杂牌子校尉,朝廷哪有什么托付?纯粹逢迎做戏,说着话还摇头叹息,好像跟真的样,“明公有所不知,辽西带产马,乌丸人又善于驯养,倘若能征服此族,叫他们为中原之士养马,相信我军铁骑定横行于天下。”
    话不在多,句句说到曹操心坎里,而且征伐的理由又添了条。曹操喜不自胜,问众谋士:“你们听见没有?这可是乌丸校尉之言。”
    参军仲长统又出班谏道:“主公岂可谋小利而”
    曹操不耐烦了:“你乃文人,不明军务休要乱说。”仲长统噎得满面通红——其实受斥责并不仅仅因为他阻拦用兵,更重要的是他是荀彧推荐来的人。
    这半天只有郭嘉人赞同用兵,如今蹦出个阎柔,楼圭半天没说话,见曹操如此坚持,叹了口气:“也罢,我随你往辽西走趟吧。”
    “好,还是老朋友贴心。”曹操见他同意了,转脸又看许攸。可许攸竟言不发把头扭到边——他才不愿意跑到千里之外的蛮荒之地受罪呢。
    曹操老大不满,看在老交情的份上,也不好当面斥责,又问邢颙:“田先生已去,单凭先生之力能顺利带路吗?”
    邢颙大包大揽:“路山川道路在下了然于胸,绝不会出差错。”
    史涣仍觉此事不妥,还欲再谏,韩浩却拉他衣袖道:“今我军兵势强盛威加四海,战胜攻取所向披靡,不以此时除天下之患,将为后忧。主公神武举无遗策,咱们中军将领不宜阻拦。”
    这两句话声音不大,却被曹操听得清清楚楚,甚是满意:“韩浩史涣听令。”
    “在!”二将慌慌张张跨前步。
    “你们统带中军多有功劳,自即日起官晋级。韩浩为中护军史涣为中领军1,手下各置长史司马,代老夫处置营中事务。若此番征讨得胜,我就表奏你们为亭侯!”这俩职位可了不得,中军营的兵向由曹操亲自指挥,如今全权委托韩史二人,还允许他们任命属官,这不仅是信任,还是莫大的荣耀。
    众将看出门道来了,只要支持远征立刻就能升官,那谁还反对?于禁第个跳出来,话风已与刚才截然相反:“既然主公决心已定,末将愿为前驱。”
    张辽也道:“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接跟着乐进朱灵徐晃李典程昱等纷纷请命出征。
    “好,很好。”曹操边点头边拿笔写着什么,众将话音方落,他挥而就丢给记室陈琳,“你替老夫宣读。”
    “诺。”陈琳接住教令,朗声念道:
    武力既弘,计略周备,质忠性,守执节义。每临战攻,常为督率,奋强突固,无坚不陷,自援枹鼓,手不知倦。又遣别征,统御师旅,抚众则和,奉令无犯,当敌制决,靡有遗失。论功纪用,各宜显宠。
    如此高的评价是给谁的?众将还在揣测,曹操已站起身来:“于文则乐文谦张文远听封!”
    “在!”三将出列跪倒。
    “你三人屡战屡胜战功赫赫,从即日起于禁晋升虎(fuguodu.pro)威将军,乐进为折冲将军,张辽为荡寇将军,位在众将之上!”封官本应该上表朝廷,可曹操此时俨然自作主张,连装模作样的官样文章都懒得做了。
    这三个武夫哪管这么多,他们眼里从来就只有曹操没有天子:“末将定身先士卒,不负主公厚望!”不过从此刻开始,三人的争功内斗也愈演愈烈。
    受封的想更上层楼,没受封也不服气。朱灵素与于禁不和,又战功卓著,恨得咬牙切齿。李典也颇为不悦,但城府较深未露声色,只是心下揣测——我未及弱冠随同举兵,兖州之乱我李氏有驱逐吕布之功,这些年与乐进并肩作战,都是半斤八两,官渡献粮,博望坡解围,抢渡黎阳,凭什么乐进受封却没有我的份?难道因为我李家功劳太大吗
    无论如何众将都已倒向曹操,谋士们也就束手无策了,曹操瞥了荀衍眼:“休若,你都督河北军务很辛苦,心操得太多难免虑事不周。我看你也该歇歇了,从即日起转任留府参军,不必再那么劳神费力。”
    荀衍愣——这不是夺了我的兵权吗?
    荀攸赶忙谏言:“休若主持河北之事已有数年,轻车熟路将士信服。今主公意欲出征又易其职位,谁来掌管留守军务?”
    “我来掌管!”堂外传来声高亢的应答。众人扭头观看,外面走进位花白胡子的中年将官,身量不高相貌可怖,左目被黑布蒙着,剩下只右眼神光犀利令人胆寒,正是建武将军夏侯惇。
    世人尽知夏侯惇如同曹操的分身,由他总督河北军务谁能不服?荀攸大感惊愕,前几日的军报还说夏侯惇在并州,怎么忽然跑到邺城来了?再看曹操,丝毫意外的表情都没有——原来是事先筹划好的,他早想拿掉荀衍的兵权了。
    荀衍与荀攸对视了眼,虽然谁都没说话,但彼此的判断致。有股潜流正悄悄袭来,被猜忌的对象是荀彧,但波及了整个荀氏家族,曹操在逐步瓦解荀家的影响力。
    “元让,路奔波辛苦了。”曹操露出丝得逞的微笑。
    夏侯惇也笑了:“受命奔走何谈辛苦?”他原本留守许都,消灭高幹后曹操忙于出兵青州,故而调他到并州与新任刺史梁习同处理善后,才几个月工夫,曹操又秘密调他来邺城,往来奔走忙得不亦乐乎。
    “好!我晋封你为伏波将军,增邑千八百户,领河南尹,不拘科制,有便宜之权。我走后河北切军务任由你处置,若无要紧变故不必向我禀报。”夏侯惇原本受封高安乡侯,封邑七百户,如今陡然升至二千五百户,就成了曹操以下爵位最高的人;身在邺城而领河南尹,那便意味着虽然他离开许都,但京中的军务还是由他遥控;所谓“不拘科制,有便宜之权”是给他先斩后奏之权,处理应急事务可以不拘泥国家法令。足见曹操最信赖的还是夏侯惇,随着与荀彧的分歧产生,还将越来越倚重他。
    夏侯惇拱手道:“我受其职,请辞其爵。”
    “爵位不高,则民不敬也;蓄禄不厚,则民不信也。我这也是给你树威信,希望你以后办事更顺利,不别推辞。”
    “既然如此我便领受了。”夏侯惇作揖道谢。
    “你我之间不用讲什么虚礼。”曹操扬了扬手,环顾左右谋士,“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荀攸仲长统荀衍崔琰都把脑袋耷拉下去了。“既然大家没有异议,军师与奉孝随军听用,邢先生担任向导,阎柔充任先行。休整日拔营起寨!”
    就这样,建安十二年二月,在曹操的坚持下饱含争议的远征还是开始了。八万大军气势汹汹自邺城出发,马军在前步军在后,刀枪似麦穗,剑戟似麻林,运载辎重的车辆更是数不胜数——异族之地风土有异,汉人所用的军帐兵械之物要事先备足。整个队伍浩浩荡荡长达数里,阵势倒是很威武,但这样行军速度就慢了。三军将士在尘沙古道间跋涉了三个月,仅仅到达幽州治下易县,还不到总路程的半,离柳城还远着呢。
    郭嘉再次献计:“兵贵神速。今千里袭人,辎重繁多难以取利,且敌人闻之必设防备;不如留辎重,轻兵倍道而进,掩其不意。”曹操从其议,选精兵二万,连同中军虎(fuguodu.pro)豹骑先行,向胡汉交界地无终县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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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张绣郭嘉殒命,曹操连折两员爱将
    无终断路
    虽然曹操依从郭嘉之言轻兵急行,可还是遇到了意外变故。
    世人常说燕赵之地四季分明,春花秋月夏虫冬雪都有幸得览。但四季分明却非人人都能适应——春日虽好风沙却大,有时铺天盖地犹如下黄土;秋高气爽却怕下雨,层秋雨层凉,雨后又潮又寒宛若冰窖;冬天不下雪狂风凛冽,下起雪来便是漫天遍(fanwai.org)野封山断路。最难熬的还是夏天,燕赵之地燥热干旱,毒热的太阳烤得地上满是裂缝,可旦下起雨来又电闪雷鸣倾泻不休,好似天河决口把所有的水都灌向人间。
    这年夏天的暴雨全叫曹操赶上了,几乎离开易县老天就没晴过,下至普通士卒上至曹操本人都淋得落汤鸡似的;好不容易赶到无终县,却不能继续前行了——再往东就是乌丸的地界,随时可能遭遇敌人,现在士兵们个个狼狈不堪,军营快踩成烂泥潭了,需迁入县城休养两天,养足精神才能应对。再者暴雨来河川暴涨,道路是否受阻,漕运军粮是否停滞,必须把情况摸清楚。曹操索性把无终县寺当作临时的中军帐,派出斥候四处打探消息。
    “属下虑事不周,请主公责罚!”邢颙身为向导奉命探察道路,回来就直挺挺跪在曹操面前,“山洪暴发海水漫涨,自徐无山以东沿海道路泞滞不通,恐怕要等积水回落才能通行。”
    曹操听罢眉头凝成个疙瘩,心烦意乱踱来踱去,却没有责怪他。倒是旁边的楼圭狠狠瞪了他眼:“邢子昂,出兵之前你如何夸口?你说路上的山川道路早就了然于胸,怎么事到临头又行不通了?”
    邢颙自知理亏唯唯诺诺:“今年雨水之大近十年来罕有,以致附近河川涨溢决口,这我如何能想到?还望楼司马体谅。”
    楼圭依旧(fqxs)不饶:“居此多年身为向导,事未料是之耻也!我要是你就谦恭些,没这么大的本事就别把弓拉满”
    “子伯!别说了!”曹操停住脚步捏了捏眉头,这会儿他也懒得埋怨邢颙了,扬手示意他起来,“河水回落还要等多久?”
    “少则十天半月,多则”邢颙咽了口唾沫,“倘若雨照这样下个不停,就是两三个月也难说。”
    “又要两三个月。”曹操踱着堂口,眼望大雨呆立良久,忽然转身道:“不能耽搁了,若再等两月兵至柳城又已耗到冬天了。明日就出发,即便蹚水也要给我蹚到柳城!”
    邢颙心头颤——数百里之地蹚水而行,三军将士得受多少苦?但他虑事不周有过在先,不敢出言阻拦,只能逆来顺受了。隐居之人本是洁身自好不屈权势的,可旦融入仕途,原先的节气就会逐渐消磨。这就像是在飞鸟身上绑了黄金,虽然光彩闪耀,却再不能展翅高飞了。
    “这么干行吗?”楼圭也觉不妥,“强行进军士卒劳苦,倘若与敌相遇岂不危险?”
    “老夫自然晓得凶险。但积水漫道,我虽不便敌也亦然,况我军新定青州士气正盛,先锋在前大军殿后,乌丸人也未必敢轻犯。无论如何要赶在冬天之前到达柳城,若再耽误下去,半路途中赶上大雪,征讨之事又要推迟了”有些话曹操不便出口,袁尚兄弟不过边患小疥,他真正怕耽误的是征伐荆州扫平江东,乃至统天下,问鼎至尊的大事。
    军师荀攸直默(zhaishuyuan.cc)默(zhaishuyuan.cc)无言在旁边听着,他自知曹操对荀氏之人已有猜忌,所以尽量不说扫兴的话,但见曹操意孤行实在按捺不住了:“主公亲自远征本就不妥,万不可再强行弄险。袁氏乃团死灰难以复燃,用兵之事推迟载又有何妨?万事皆不可急于求成啊!”
    “万事皆不可急于求成”曹操阴阳怪气地咂摸这话,倏然凝视荀攸,“军师所言这‘急于求成’是指征讨乌丸之事,还是另有所指?”
    堂上的气氛顷刻凝重起来,谁都听得明白,曹操指的到底是什么。荀攸不过随口说,并非讽刺他急着篡夺汉室天下,没料到这句话竟招惹这么大猜忌,仓皇起身辩解:“在下但言用兵,别无他意。”
    “哼!”曹操哪还听他解释,“即便有他意也没关系,老夫明明白白告诉您,我就是急于求成。老夫已年过五旬,有些事不得不急!天下之权尽在我手,我欲为之谁敢拦阻?军师啊军师,您可要想明白。”
    荀攸心似刀绞般难受,实在不知该如何应答,低下头默(zhaishuyuan.cc)默(zhaishuyuan.cc)忍受。邢颙楼圭没想到曹操会对这些年来尽心尽力辅佐他的人如此苛刻,想帮军师打个圆场,可面对这玄而又玄的话题也不知如何开口,生怕说错句引火上身,都呆呆愣在那里。正在此时忽听外面阵喧哗,鲜于辅张绣阎柔等将说说笑笑,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个身披蓑衣之人来到堂下——正是弃官而去的田畴。
    “田先生!”曹操抛开荀攸回过神来。
    “草民拜见明公。”田畴摘下斗笠深施礼,却仍旧(fqxs)口称草民,疏远之意不问可知。
    曹操心中不快,却强颜欢笑道:“先生来得正好。前番您弃官而去想必是不愿当老夫的下属,我已上书朝廷举您为孝廉,并授以蓚县县令之职。县令乃朝廷所封天子任命,您该满意了吧?”
    “多谢明公厚意,但草民生性散漫见识浅薄,万不敢亵渎庙堂,还请明公见谅。”田畴的话虽客气却也带着三分冷淡,“草民去而复返并非留恋仕途,乃是为您引路而来。”
    这些日子行军艰难曹操甚是恼火,昨日郭嘉病重卧床,刚才又跟荀攸闹了通,所有烦心事都凑到起了;这会儿见田畴依旧(fqxs)不肯就范,火气实已顶到了嗓子眼,个“杀”字已到唇边,可听他说愿意引路,又赶忙咽了回去:“哦?先生有办法应对积水断路?”
    田畴摇了摇头:“要从此路到柳城,需西出徐无山,过令支,经肥如,路都是沿海低洼之地,洪水漫道车马不通,水深又不足以行船,若仍要从这条路走只怕比登天还难”
    邢颙猛然醒悟:“兄长还知道别的路?”
    “正是。”田畴不慌不忙道,“前朝北平郡的治所并不在无终县,而是在平冈城今辽宁省喀喇沁左翼蒙古族自治县,据故老相传那里有条山路可直达柳城。”
    “平冈城?”曹操格外惊讶,“莫非昔日汉军与匈奴征战之地?我只在史书上见过这地名,现今幽州所辖郡县并无此处,平冈究竟在哪儿?难道在塞外?”
    “不错。”田畴手指东北方向,“从我居住的徐无山后山出发,往东北走是长城卢龙塞今河北省宽城县喜峰口,出塞再行二百余里便是平冈城。过了平冈翻越白狼山今辽宁省凌源市东南便可到达柳城,这条路比循海而行还要近。”
    邢颙连连跺脚:“亏我在徐无山住了多年,这条路竟然不知。”
    “这也不能怪你。平冈城自王莽之时废弃,算来已有二百余载。我原先也以为路早就断了,可两年前有几个鲜卑人自咱们后山而出,我才知道古道仍可通行,不过崎岖颠簸草木遮蔽罢了。”说着话田畴又朝曹操拱手,“如果明公有意由此道进兵,草民愿意披荆斩棘为您引路。”
    他说得容易,在场众人却纷纷摇头——出了卢龙塞就不是大汉领地了,说不准有什么危险,倘若再与鲜卑游牧部落相遇,岂不是除狼不成反而招虎(fuguodu.pro)?再者这条路荒废二百多年,谁知道会不会半途中断,还要翻山越岭才能到柳城,半途有个差二错,军队迷(xinbanzhu)失在崇山峻岭间,那时就进退维谷了。
    田畴知道他们有疑虑,又解说道:“古道虽荒但比沿海而行近百余里,鲜卑诸部正处内乱之中,我料他们自顾不暇不会干扰到咱们。况且明公大军既到此地,想必乌丸人也已得到消息,蹋顿必在令支肥如等地布置兵马防御我军,即便等到水退了这仗也未必好打。与其硬攻,倒不如宣称洪水断道假意撤兵迷(xinbanzhu)惑敌人,乌丸信以为真必不设防。咱们轻兵简从暗中取道塞外,出其不意攻其无备,蹋顿之首可不战而擒也。”
    “这倒是个妙计!”曹操怦然心动。
    田畴环视众人,见多数将领还是眉头紧锁,便作了个罗圈揖道:“草民不过充当向导,贵军之事还请列位自行定夺。军务隐秘我介草民不便过问,且到偏室听候调遣。”他还是不拿自己当曹营中人,说完就要出去。
    邢颙把抓住他手:“小弟正无计可施,多谢兄长解围。”
    哪知田畴把衣袖抽:“我既不为功名利禄,也不为你我昔日之情,只是盼着早日击破蹋顿,救我十万同胞出水火。”说罢扬长而去。
    田畴出去,众人马上聒噪起来。楼圭抢先道:“此计听似巧妙,其实大有凶险,主公亲征外藩已是弄险,切不可再险上加险!”牵招也道:“卑职也是幽州人,平冈城之事只是道听途说,即便此路尚通必定荆棘丛生。况且白狼山乃北地险山,还望主公三思。”连许褚都开了口:“姓田的信得过吗?他可逃官次了,会不会与敌人勾结?”众人你言我语,竟没有个愿意听田畴之计;荀攸刚才挨了顿训斥,垂头丧气不敢再言,却也摇头不已。
    即便众人极力反对,曹操还是被这计划吸引住了,风险必然是有,但若能出其不意掩其不备,袁尚兄弟与蹋顿便可战而灭,说不定还能兵不血刃直接杀入柳城呢!但大家的顾虑他又不能不考虑,谁愿意远涉塞外跟他冒这么大风险?正在吵吵嚷嚷之际,忽听人朗声高呼:“属下觉得主公可以试!”郭嘉无声无息钻进了人群。
    “奉孝,你身子还好吧?”曹操格外关切。
    “我就是块贱骨头,难受了这么多天,被雨这么淋反倒好了。”郭嘉笑呵呵拍了拍胸口,似乎显得精神焕发,“说正经事吧,刚才田先生的话我都听见了,我觉得此计可行。”
    “何以见得?”众人纷纷发问。
    “《三略》有云:‘能扶天下之危者,则据天下之安。能除天下之忧者,则享天下之乐;能救天下之祸者,则获天下之福。’乌丸肆虐北州已非日,主公除之非但可定北方之患,更是为大汉百姓造福。现有妙计可助主公建此不世之功,岂能不试上试?”郭嘉对塞外凶险避而不谈,却再重申征讨乌丸是为民造福。看似老生常谈不着边际,却是在暗示曹操,该抓住机会为日后“据天下之安”积累功德。
    把钥匙开把锁,曹操顿时眉头舒展——他身经百战岂能不知此去凶险,分析来分析去还不是那点事?此时他需要的根本不是别人掰开揉碎地讲利害,他要的是个赞同的声音帮他稳定人心。毕竟远征乌丸本就颇具争议,放手搏更需有人登高呼。郭嘉毕竟是郭嘉,永远知道曹操要的是什么。
    楼圭仍未解其意:“但塞外有不测之”
    郭嘉根本不容他把话说完:“塞外虽险,难阻威武之师!在下相信田畴赤胆忠心,更相信主公用兵之能。反正洪水断道不能通行,干等着也无济于事,不妨去试试。若无法通行,退回来也不耽误日后之谋。”话虽如此,军中没有朝令夕改的道理,真去了就不可能轻易回来,谁都明白郭嘉说的不过是安慰之辞。
    “对!”曹操接过话茬,“还记得官渡之战吗?试了总有线希望,不试永无胜算!我意已决不必多言,三日后随田畴入山。谁愿意充任先锋为老夫开山垫路?”
    众将面面相觑默(zhaishuyuan.cc)然不语,过了半晌才听个低沉的声音道:“这先锋官还是末将来当吧。”众人寻声而看——请命者是张绣,这几日他水土不服未见好转,熬得双眼都有些凹陷了。曹操顾不得这么多,上前把抓住他的手臂高高举起:“张将军带病出征何其壮哉!你们这些身康体健之人又当如何?”
    众将也都是有血性的,叫他这问不能再犹豫了,只得拱手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将领们点头,参谋掾属又能如何?楼圭捋了捋胡须:“也罢!既然来了就陪你走遭,我这老朋友够义气了吧?”牵招等人也只好点头。
    曹操这才有点儿笑意:“牵招听令!马上派人在周札道路上插立木牌,上面写‘方今暑夏,道路不通。切俟秋冬,乃复进军。’多写几块要把大小道路都插遍(fanwai.org),定要让乌丸斥候瞧得清清楚楚。”
    “诺。”牵招领命而去;还未下堂又见员相貌英俊的中年将官迎面走了进来:“属下屯田都尉董祀参见主公!”
    “哦?”曹操精神为之振,“军粮运来到吗?这路洪水涨溢,有没有翻船折损?”
    董祀抱拳拱手:“粮船尽数运到。若少只,主公砍我脑袋!”
    “好样的,会办事。”曹操欣然笑,又见他腰间系着条白带子,“你家中有丧?居丧期间不忘国事亲自解粮,真是难得啊!”
    董祀满脸羞惭:“实不相瞒,内子新近过世。”此言出所有人都笑了——天底下有给爹戴孝的,有给妈戴孝的,哪有给媳妇戴孝的?董祀倒也讲得出理来:“非是在下胡乱行事,是世间之人忒不讲理!女人可以为了丈夫披麻戴孝如丧考妣,女人死了怎就不许咱男人留恋?系条白带子总可以吧!”听了他这番大道理,众人个个忍俊不禁。
    “胡闹!”曹操也觉好笑,却捂着嘴训教道,“这有悖礼法纲常!方今之世倒也罢了,若是太平时节礼教森严,这根带子就能毁了你的前程。快给我摘了!”
    董祀耷拉着脑袋解带子,嘴里还嘟嘟囔囔:“贤妻啊贤妻,既在公门身不由己,为夫不能多想你了。”
    曹操瞧他这模样怪可乐的:“倒也算个情种大丈夫何患无妻?冲你这片痴心,老夫帮你找个才貌双全的续弦之人。”
    “莫说婚姻之事,在下荣辱生死日后全部托于主公!”董祀有竿便爬很是伶俐。
    “少献殷勤。”曹操正了正颜色,“在此城东二十里有座徐无山,山里有个村寨,天黑之后你派人把粮食送到那里。”
    “送到山里?”董祀不明其意。
    “隐居徐无山的田畴先生是我朋友,你把粮食送去,若有人询问就说奉命周济村民。其他的不必管,到时候老夫再告诉你。”
    “诺。”董祀领命而去。
    曹操逐个打量堂上之人:“你们回去休息,趁这两日养精蓄锐,到时候给我打起精神来!”众将诺诺连声各自离去,唯有荀攸郭嘉留了下来。
    “公达”曹操瞧了眼荀攸,见他满面委屈忧心忡忡,也觉得刚才的话太过,“接连受阻,老夫心中不顺,方才的话你莫往心里去。道路艰难你就别跟着了,留下来率军撤退迷(xinbanzhu)惑敌人,另外要及时为我传递军报。过几日后面的大军就到了,你多辛苦吧!”说罢顺手取了件蓑衣又去寻田畴商量细节了。
    望着曹操的背影,荀攸呆呆叹了口气——看来畅所欲言的日子已成过往云烟,以后再不能推心置腹了。相处这些年他已摸透了曹操的性格,只要是下定决心要做的事,谁都无法阻拦。倘若依旧(fqxs)坚守忠于天子的道德底线,自己迟早会被曹操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到时候什么昔日恩义什么汗马功劳,恐怕都挡不住屠刀吧!可若是放弃了效忠汉室的誓言,百年之后有何脸面去见荀氏的列祖列宗?其实曹操能成今日之势多有他的功劳,是他为曹操出谋划策打了次又次胜仗。难道千辛万苦却辅佐起个埋葬汉室天下的掘墓人吗!到底何去何从呢荀攸心中烦乱,瞅了眼郭嘉,不禁喃喃道:“奉孝,看来我这军师的位子要让给你了。”
    “不会的,军师永远是公达兄。”郭嘉摇了摇头,露出丝苦笑,“说实话,我过去确实想要争你的位子,不过现在唉!老弟想劝您句,这天下早晚落到曹家手里,你和令君再想洁身自好也没用。主公不是周武王,你们也当不成伯夷叔齐咳咳!凭心而论,若没有曹孟德,这大汉朝廷早就不存在了。即便他当皇帝,也不算逆取吧?咳咳咳”他喘了几口大气,总算把咳嗽压下去,又开始重申那句说过的话,“能扶天下之危者,则据天下之安;能除天下之忧者,则享天下之乐;能救天下之祸者,则获天下之福”
    荀攸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思来想去徒增烦恼,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又拿起了厚厚的军报——不论为曹而是为汉,军务总不能耽误。可若不是为了恢复汉室天下,对他而言打仗还有什么意义呢?真可谓进退失据,左右为难。
    塞外之苦
    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七月,曹操在田畴邢颙的引领下登徐无山出卢龙塞,开始了艰难的远征。随军将领包括建忠将军张绣荡寇将军张辽横野将军徐晃度辽将军鲜于辅偏将军张郃乌丸校尉阎柔,以及中军的亲信将校许褚曹纯韩浩史涣等人,军师祭酒郭嘉军司马楼圭,以及幽州籍贯的军谋掾牵招作为随军参谋。
    虽然出发前大家已有充分准备,可踏上行程才知这条路远比想象的还要艰难。卢龙塞乃前汉时修建,位于山谷间冲要之地,用于屯兵防御匈奴;虽然多年内乱已是座空城,但依旧(fqxs)是那么雄伟壮观,城墙高有三丈,左右延伸,与险山绝壁相接,是弥补长城的重要关口。自此以北都是绵亘的山峦,峻坡萦折遥遥无边,令人望而生怯。田畴所说的那条路不过是岭间弯弯曲曲的峡谷,而且荆棘丛生几无落足之处,得靠士兵挥舞砍刀缓缓推进,遇到较深的河流还要搭设便桥。
    曹操自易县加速行军已把大队人马抛在了后面,临时改道卢龙塞乃为出其不意偷袭敌人,所以又把到达无终的部队精中选精,真正带到这里的,算上运粮的运辎重的也只三万多人。可即便就是这三万多人也难以在古道上伸开手脚,有时经过的谷地只有线天,士兵们推推搡搡,队伍展开就是五六里。而且曲折迂回并非直达,要先往西北行进,绕过难以逾越的险山到古白檀县境今河北省承德市西南,然后才能转向东北奔平冈古城。田畴邢颙当先引路,张绣所部作为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鲜于辅阎柔及其部将紧随其后;曹操督帅亲信将校虎(fuguodu.pro)豹骑及几位参谋处在中间;至于张辽徐晃张郃三员大将反倒排在最后,他们是作战的主力,得保存实力养精蓄锐,打仗时再更换位置。另有屯田都尉董祀在徐无山临时落脚,分派部下和熟悉道路的村民把车车粮食辎重送达军中,还要接收荀攸的军报并及时转递曹操,斥候在开辟的山道间快马往返犹如穿梭。这番布置可谓万无失,但是行军的速度依然很慢,有时天都走不了二十里,只能耐着性子往前蹭。
    道路艰难只是方面,这该死的鬼天气更可恶。初始几日雨时下时停,士兵的衣服都淋透了,连雨水带汗水紧紧粘在身上,成天到晚湿漉漉的,搞得人浑身上下不自在。本就崎岖难行的小路也被雨水泡得泥泞不堪,脚踩上就打滑。过了几日秋老虎(fuguodu.pro)来了,雨是不下了,太阳却毒得厉害,烤得潮湿的大地直冒白烟。将士们前番冒雨,人人身上都裹了层烂泥,这会儿又都成了硬泥巴,又脏又累狼狈不堪。到了夜晚那些狭窄的小路还不能扎营,寻稍微宽敞点儿的地方给将军们搭几座帐篷,至于普通士卒只能风餐露宿,个个抱着兵刃,枕着枯木,还要防备山间的毒虫叮咬,瘙痒难耐令人心烦如此逶迤推行了十多天,这日午间,先锋军忽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兵马为何不行?”曹操这几天被蚊虫扰得难受,摘去兜鍪寻了块麻布裹在头上,把脸颊和口鼻都护住;因为初秋时节天气太热,他把铠甲也脱了,只穿着件粗布长衫,脚下也索性换了草鞋,显得有几分滑稽。
    郭?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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