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第 8 部分阅读

    好气白了李佑眼,“不要自作多情,你也就别乱想了。奴家只是忽然想到自己将来怎么办,最后落个什么归宿,有点没主意罢了。”
    “你又没有身契在别人手里,想怎样就怎样了,有什么好愁的。”
    李媚姐叹口气道:“唉,是不是有个身契在别人手里比较好?至少不用去费心思虑将来,不必害怕做出错误决定,别人要怎样便怎样,只是认命好了。像元宝儿被别人赠送跟了你便不错,先生你是个善人。”
    善人就是好人?不要说我是好人!上辈子早听够了。李佑边是心里呐喊着,边对李媚姐道:“你这是真糊涂了罢!哪有羡慕别人为奴为婢的?”
    “奴家有点倦了,先去睡下。先生自己去找环儿罢。”李媚姐意兴阑珊的立起身来要回内室。
    李佑诧异的想道,这就闪了?记得方才月香说你也有事情找我。这模样颇是不正常,难道
    “媚姐儿莫非来月事了?亦或是肚里有了?喜吃酸还是辣?”李佑忽然大声对着李媚姐背影道。
    李媚姐转身,看手边没有物,便倚着门框,脱了只绣鞋儿狠狠砸向李佑,没砸着,又气的脱下另只。
    李环听到动静,从院内另侧房内出来看到李佑,欣喜的过来问道:“李先生!我的文稿修订好了吗?”
    李佑信手接住李媚姐另只砸过来的飞鞋,拿在手里捏摸着答道:“我考虑了好几天,决定不给你修订。”
    李环很失望,“为何?先生瞧不上奴家的文字么?”
    李佑深沉地说:“每人的文字都有每人的印记,就好似各人长相各不相同般。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你这本词话是你亲手所写,我强行修正便坏了这里的天然趣味。所以我思虑再三看了又看,就没有动笔。”
    李环点头道:“先生说的有理,奴家受教了。”
    “他这是哄你呢!月香打听了,他拿回去后根本就没翻过。”李媚姐站在屋里叫道。
    她今天真是反常了,也不知发的什么疯,李佑想道,往常李媚姐即使心里有数,也只会故作不知,绝对不会当面说出来损人脸面。不禁问李环道:“媚姐儿近日有何状况?”
    李环摇摇头表示也不清楚,只说李媚姐快个月不接客了。这环姑娘整日想自己的李氏红楼词话,哪里注意得到姐姐的心思。
    亏得李媚姐这几年攒了不少家私,李佑估计时半会的也少不了钱使。不提她了,李佑继续训导李环道:“写文章,切不可没有自信。你总想依赖于我,这是不妥当的。你的词话我家左邻右舍很多娘子都很爱读,非常入迷(xinbanzhu),问我要后面文稿,受欢迎的很哪。都已经如此了,你还需我去帮你捉刀修正吗?”
    李环眼睛亮,极兴奋的说:“她们真的说好么,奴家定写下去。”
    李佑看此处无事,便起身告辞回住所。刚转身走了几步,后面李媚姐又叫道:“先生站住。”
    还是要留宿我罢,大家都这么熟了,我也不好拒绝的,李佑转过身来。
    “烦请先生还给奴家的鞋子再走。”李媚姐不知何时已经穿了只鞋,此时正手扶房门,翘着条腿金鸡独立。
    原来李佑手里还直握着另只绣鞋忘了放下李佑把鞋儿丢回去,却立定不动了。定是暗示罢,这会儿谁走谁是傻子,他还偏就拿着架子不主动开口,等着调戏或被调戏。
    不管调戏还是被调戏,都是前戏,有了前戏才好那啥那啥的。
    李媚姐低头弯腰,穿了鞋子,抬头见李佑还在那站着不动,欲走还留欲说还休,便问道:“先生还有什么事情?”
    换成以前,以李媚姐的作风,定会荡笑三声,上前勾着李佑问:“李小哥哥舍不得奴家么?”而不是“先生还有什么事情”这样句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话。
    不要说什么平平淡淡才是真。李佑面对这样处处反常,完全不在状态的对手彻底没了兴趣。真是毫无情趣,堂堂李典史已经过了饥不择食的阶段了。
    算了,没人留客就走人罢!就是有些失了面子,本县著名风流小名士夜入妓家,居然不能被留宿,脸面何存?简直让人笑话。
    李典史真能这么没面子么?
    第集初来乍到第35章李大善人李闲人
    话接上文,就当李佑走到前庭,便被媚姐儿的婢女月香姑娘拦住了。李佑暗笑,丫鬟的用处就在这里了,无数才子佳人歪歪书里,什么红娘绿娘的,主要职责就是拉皮条卖主人,不成功誓不罢休。
    李佑作色道:“你不是说媚姐儿有事寻我么!为何不见她提起?教我白白辛苦来趟。”
    月香在李佑那里貌似乖巧小心,但回到自家场子胆子就大了起来,挺胸叉腰斥责道:“先生好生无礼!你伤了我家主人的心,自己不内疚么?还有脸皮对小婢大呼小叫!”
    这话斥的李典史百般滋味环绕心头。哎,小爷我终于修成正果了么,上辈子只被别人伤心了,这辈子终于有改观了?不过这话又是从何说起的?不明白。
    “到底怎么回事?”李佑皱眉沉声问道:“再夹缠不清我就走了!”
    月香年纪小,没看出李佑是装模作样,赶紧伸出五个小手指头回答说:“托你的福,那楼心月身价大涨,如今夜五两了,超过了我家,主人她当然伤心了!”
    原来那楼心月本身从相貌到文才各方面的底子不错,原来虽然有些名气,终究是比顶尖的差了些。她在那卢尚书洗尘宴上,中了大奖被李佑赠诗,首为谁风露立中宵的绝品情诗,再伴随宴席趣闻传出去,顿时夜成名,加上本身素质也够过硬,身价大涨超越了李媚姐,如今已经是每夜五两银子了。有花中老手断言,这姐们半年内能涨到与姚兴儿样十两,听说这个李佑还是有些小自豪的。
    但李媚姐也有尊严啊!她向来不服气姚兴儿青楼才女名声,认为那是华而不实,她自己以真材实料只能排名第二太委屈了。当了两三年本县花榜榜眼,如今眼看着又个以青楼才女形象招徕生意的同行超越了她,只觉职业生涯暗淡无光,了无生趣。
    李媚姐足足反思了半个月,难道现下人们都喜欢附庸风雅了?技术流没落了?越反思越引出了埋在心底的那种没文化的自卑,心情始终不适意。
    “我家主人如今迷(xinbanzhu)乱的很,先生你还是要负责。”月香继续说道。
    李佑吓了跳,“你这小姑娘不可乱语,我何需负责什么?”
    月香再次指责李佑道:“都是你的错!媚姐儿本来就厌倦了,但实在又没有什么别的本事,亲朋们谁也指望不住。便想着推出环姑娘当名牌,再买几个人入了籍,以后就专心当妈妈经营生意,结果都被你搅得团糟,环姑娘也疯魔了,不怪你怪谁?”
    貌似又是那件事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打断个出阁礼,后患也太多了。不过这媚姐儿才二十二三岁,正当年就能下决心退出江湖,够毅力,够果断,李佑心中佩服。
    月香总结道:“媚姐儿把事放在心里,不想烦你。但小婢我觉得先生是个大善人,又是衙门里的人。想个法子帮帮我家主人吧。”
    大善人
    “你怎么也说我是好人。”李佑不甘心,上辈子都听好人腻了,这辈子还要继续听善人么,我该是个卑鄙无耻狠辣无情的衙门鹰犬!
    月香的论证很朴素:“先生对家里奴婢多好呀,看就是大善人,不然小竹为何如此开心。”在她看来,对婢女和气的老爷必然是好人。
    李佑脑子转了转,悄悄问月香道:“媚姐儿家私很丰富?”
    月香退后步,警惕的问道:“先生问这些做什么?不要有不良居心。”接着便要招呼人来。
    “你方才还说我是好人,我像是强梁匪类么?”李佑苦笑不得说:“只是想起个买卖,需要些本钱,媚姐儿或许可以去试试看。”
    “先生快说!”月香急忙抓住李佑袖子道。
    李佑笑道:“和你这小婢女说没用处!回头叫媚姐儿自己来我家问。”说罢他扬长而去。心道,等媚姐儿上了家门找男人,我看金宝儿你还能无动于衷否!真是石二鸟也!
    穿过夜市人流,孤独的李佑慢慢走回住所。即将到时,却在巷口迎头碰上了孙大帮闲。
    “啊,李小弟。为兄给你贺喜来了!恭喜李小弟抱得美人归。”孙及连声道。
    李佑敷衍道:“同喜同喜。”
    孙及悄声问:“去你住处拜访时,小竹说你去李媚姐那里了。为何这就回来?莫非你不中用了?还是那李媚姐瞧不上你了?”
    “你到底什么事情?有话速讲。”
    孙及嘿嘿笑说:“你纳了新,为兄总要给你摆酒庆祝。”
    李佑不屑道:“你向来都是吃别人的酒席,何曾自己出过钱?”
    孙及讪讪,坦白说:“有几个西水镇的同乡,都在县城里讨生活,托我传个话,想邀你聚聚。”
    李佑听就厌烦,又来这套。本典史在你眼里和妓女样,都是用来让你拉客拓展人脉的么?忍住气问:“都是什么人?”
    “两个在街面无所事事的闲汉,他们二位”
    李佑心头大怒(shubaojie),是不是人人看我都太善良了?发起火道:“好,好,孙帮闲真是位义薄云天的好朋友。不帮人去找姑娘,改了行当专带人嫖典史了?什么阿猫阿狗人物都敢带来见我!下次是不是还要介绍两个要饭的?小弟我真是感激万分!”
    说完狠狠甩了袖子就回住所了。
    话说次日就到了七月,初这日陈知县又还真是又召集黄师爷李佑二人商议水利之事。
    其实黄师爷和李典史两个下属心里对那个卢尚书推介来的皇商钱大官人很有些腹诽,都认为此人不知礼数。你有财有势只拜县尊不屑见我等幕僚小吏也就罢了,至少也要派个下人来这边走走礼,这才是符合世情的作法,哪有至今不理不睬的道理。
    不过三人没说得几句话,又还就是又有人在门外禀报:“府衙有加急谕令颁下,承发房收了不敢耽误,来呈给大老爷。”
    虚江县石塘工程领导小组会议再次被打断了。看知县又要有别的事情,李佑顿时懈怠下来。
    今日李典史无事矣!
    他这河工所,其实倒是有些个勘测河道张发榜文登记数据之类的前期工作,统统都被李典史推给从别房派过来的两个书吏和几个老河工了,自己图了个轻松无事只管动嘴。
    河工所两个无奈的书吏背后管李典史叫李闲人,时常凑在起感慨道,这年头还是李闲人这样会吹牛拍马的能上位,他哥俩如此勤奋劳累却只能充当跑腿打杂的。
    但李典史很快就闲不起来了。
    第集初来乍到第36章遭逢大旱要祈雨
    话接上回,在那官房内陈知县接过紧急公文,当场便拆了看,看毕递给黄师爷。李佑站在黄师爷背后,居高临下的也偷眼瞧了瞧。
    原来是急递铺紧急传送的来自苏州府的谕令,道是两个月无雨,将有大旱,为求甘霖,知府严令各县如下,是禁止屠宰,牛羊猪鸡鸭皆在此例;二是暂停刑名问案之事;三是青楼戏班此等风尘业均要关张歇业;四是不许操办婚嫁寿诞等喜事;五是各县官吏要虔心祈雨,不得有误。
    那陈知县自小家教就是正宗的儒教,对鬼神之说向来敬而远之。他对黄师爷道:“雷霆雨露皆有天数,为官修身养德勤事爱民多行仁政,上天自有好生之德。若有天罚加于黎民,自当上书朝廷减免钱粮,并开仓放赈而已。焉能不问苍生问鬼神,靡费钱粮人力扰乱风俗去作那虚无乌有之事?”
    黄师爷答道:“国有旱涝,天子也要沐身祈祷,若逢坠星地动,更要下诏罪己。地方父母,岂能免于俗耶。人在做,人在看而已,上司在看,百姓也在看。”黄师爷的意思就是你不这么做,愚民就会认为你不敬神明招灾惹祸,上司就认为你不重农事不合时宜,倒霉的还是你自己,态度决定切。
    “本县十万人家,事务杂多,各房胥吏皆不得片刻闲空,哪有”陈知县说着,抬眼看到站在黄师爷身后的李佑,“有了!此事便交与李佑。”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
    闻之李佑叫苦不迭。这差事他主灵魂来自于信仰最空虚的年代,绝对的无信者,对封建迷(xinbanzhu)信跳大神丝毫不感冒。更何况这些差事又苦累又无油水。若是求来求去老天不给脸偏不下雨,那是谁的责任?
    “属下河工所这里”李佑推辞道。
    陈知县挥挥手道:“左右也是不开工,暂停半月无妨。你等先去办理祈雨诸事,以安抚民心,镇定县境。”
    随后陈知县便发了告牌,曰:“祈雨及相关禁令事宜,悉由典史李佑调度,各班房俱听差遣。”
    其实这也是陈知县并不把祈雨和禁令的事情太放在心上,才将这些都交由李佑去胡乱对付两下,应付下该应付的人。
    李佑不敢抗命,只好接下了这桩差事,心中悲叹着能发财的水利工程何时才能正式启动,薛举人那白花花的五百两银子干看着拿不到,心里头痒痒死了。
    待回到自家公房,见同房两个书吏作埋头苦写状,李佑坐下敲敲桌案道:“暂且停手,商议些事情。”
    两个书吏人叫王忠人叫袁明,闻言抬起头来。
    李佑询问:“自前月来滴雨不下,眼见要有大旱。大老爷令我等筹备祈雨事宜,你们可知道过去惯例?我们萧规曹随,照章办事。”
    王忠袁明二人首先不约而同互看眼,莫非李闲人失宠了?居然被交办了这等吃力也不容易讨好的苦差事。
    而后王忠开口说:“这祈雨之事,依照我县惯例,简尔化之只是两件急要,为筑台祭祀,县尊亲自祷告上天;二为延请僧侣道徒,辟出法场诵经作法。”
    袁明补充说:“所需银两花销,少则数百多则上千,要先筹措好。”
    “又是老天爷,又是和尚,又是道士的,过往究竟哪个神仙灵光?只拜个中用不中用?”李佑不敬神明的问道。
    “这个属下不知。”
    办理任何事都得先要钱,李佑又去见陈知县,口水横飞陈述番,只准了百两。陈大老爷心怀浩然之气,看得见的只敬天地,看不见的只敬祖宗,本就不待见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能批下百两自觉已经是很照顾李佑了。何况秋收未至,今年税收的羡余钱还没上来,临近秋收这两三个月正是县衙日用紧张时候。
    李佑苦笑道:“大老爷!这百两只够修个土台子摆些祭品仪器的。大老爷爱民之心,出场不用钱。但其他还有和尚道士们作法事的台费呢,至少需几十个,况且作法动辄历时十天半月,花费不低。”
    台费?大约江南如此称呼香火钱罢,陈知县边想边道:“我县是江南诗书礼教之乡,还能没有几个慈悲法师怜悯世人么!你且去寻访些真正品德高洁的法师来。”
    李佑退下又找工房的吴典史安排了修建祭台的事情,说定了招工匠二十个征发民役若干,工期五日。李佑派王忠袁明拿鞭子轮流督工,务求按期完工。
    接下来就是组织和尚道士作法事了,虚江县大小寺庙宫观加起来倒是有两位数,李佑当然不会想着都拜访到。他列了几个有名的庙观,心想若是谈妥了便由他们自行组织同行,省心省力。
    按习惯,这么麻烦的事情当然是安排王袁二人去,但他二人却推辞不去。李佑呵斥道:“你们胆敢躲差偷懒么!”王忠慌忙道:“我二人身份卑微,去请高僧怕被认为轻视不敬。就算不是县里官员去,至少也得典史去请。所以这项差事我们万万接不了。”
    说的也有道理,李佑定了官船,决定自己明日跑跑此事。
    再说另头的事,朱家集民户朱知礼状告严府,算得上近日虚江县不大不小的个新闻。严家父子觉得事情蹊跷,找来当时随孙管事去朱家集的庄丁询问,但事情仍是不清不楚,团迷(xinbanzhu)雾般,那关键人物孙管事也失踪不见,不知去向。
    但这桩案子的审理,被天意打断了。原来是因为近两个月无雨大旱,知府为了祈雨下的五条禁令之是暂缓刑名断狱,如此朱知礼告严府的案子就后延了。
    李佑父亲听到此事,不禁闭目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乎!”手中依然握着三国志通俗演义卷。
    本来到了审案之日,只要依照他非常专业老到的经验,将孙管事尸体给严府栽个好赃,指认严府杀人灭口,严家父子有百张嘴也难说清。恰好知县也厌烦了严家,那父子俩打不死也要脱层皮。
    但如今盛夏季节,等到祈完雨,尸体烂成渣渣,黄花菜都凉了。
    第集初来乍到第37章惟是袈裟披最贪
    这天结束了难得忙碌的日公事,李佑疲惫的回到住所。见堂屋桌子搁着柄扇子,李佑拿起来细细观摩,却是精刻美人像的象牙扇骨,上好的白绫扇面,打开便有异香扑鼻。又见那扇面画有美人秋千图,栩栩生动的很,看署名却是仇十洲作品。
    画多半是假的罢,但扇子握在手里李佑只觉温润适宜,开合几次赏玩爱不释手。心道自己在县内算是半个名士了,手里也正缺这把家什,以前怎么没有想到呢?
    小竹禀报说:“老爷,这是白日里那位孙相公送来的,道是赔礼。”
    李佑本以为这是金宝儿放在这里的,家里也就她可能拥有这样的东西,谁知却是孙帮闲送来的礼物。抚摸着扇子李佑想道:“那夜的斥责是不是对他有些过分了?毕竟打小的邻居多年的朋友,回头还是道个歉罢。”
    金宝儿也拿过来玩赏了几下评价道:“老爷,这把扇子与你甚是相衬。”
    “我要教人换了扇面,找个画师画上我家金娘子,那才是相衬于我。”
    “奴家这身份可当不得你家娘子。”金宝儿掩嘴笑道。
    李佑想起明日之事,对金宝儿和小竹说:“明日我去城外北丘寺找那里和尚谈谈心,你们去不去?有坐官船的便利。”
    “奴家想去烧香。”金宝儿道。
    “那就都去!”李佑决定道,“不过,小竹你为何脸色不佳?”
    小竹哽咽着说:“那儿和尚点都不灵!母亲带着奴家去过,给庙里舍了好多钱,家里东西都卖了钱白送给和尚,些儿也不管用,都是大骗子,父亲还是没了。呜呜呜”
    金宝儿递手帕给小竹道:“奴家也不去了。”又安慰小竹说:“你还有母亲,我连父母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只知道是扬州人,这些年来也只好认了命,唉。”
    李佑本打算官船私用携美泛舟出游,也是大人生快事。谁想到触及了小竹伤心事,无奈。
    次日,李佑单身乘舟,望北而去。
    这虚江县城往北十几里,有丘曰北丘,上有寺庙曰北丘寺,在县里算是家香火比较盛的大寺了。那方丈圆如大师也是个有名的僧人,他这脉好几位徒子徒孙在县里另开了寺庵,还有到邻县开分院的。最重要的是,他兼任本县僧会司的僧会职,掌发放度牒,在本县和尚这个行业里当真是呼百应。
    个多时辰后李佑下了船,吩咐船丁等候。
    看那山不高却是郁郁葱葱,树木丰茂,条小路尽处,隐约现出几片青砖绿瓦,善男信女三五成群,沿路而行,有上有下,有忧有喜。
    李佑进了山门,穿过前殿,没有进那五开间的雄伟正殿,只在寺里转了转。他今天图轻省穿的便服,身普通布衣,不像有钱有势人,所以无人上前搭理。
    李佑东张西望看见个身披黑线红袈裟的和尚正好送走客人,似是知客僧,抓住道:“吾乃县衙典史名唤李佑,要寻住持,烦请引见。”
    什么典史不典史的,出家人不在乎,找借口想见方丈的人多了。知客僧火眼金睛上下打量遍(fanwai.org),见李佑像是个穷书生,开口便说方丈昨日去南京访友不在寺内。
    读过书又没钱的穷书生,接待起来既啰嗦麻烦也给不了几个香火。这种人呢还偏爱拉着僧人说禅论道浪费时间,甚至经常以借住为名赖着不走,在墙壁上乱写乱画更是家常便饭,乃是本寺最不受欢迎的人。
    李佑啪的合上扇子,指着知客僧道:“你这和尚,不要虚言花语!”
    那知客僧眼神变,用黑话讲是眼睛闪过道精光。身子抖了几抖,貌似被李佑王霸之气震慑,立刻双手合十为礼道:“施主在此稍待,小僧这就去禀告。”
    “快去!”李佑催道。
    知客僧偷偷以余光又鉴定遍(fanwai.org)李典史手里的精制象牙雕扇,绝对是真货,不想遇到低调财主了,这年头的主角都爱扮猪吃虎(fuguodu.pro),好险没有贸然得罪。
    等了片刻,知客僧从后院出来,寻到李佑道:“施主且随小僧来,本寺住持今天已经回来了。”
    李佑跟随知客僧,路走来进了处幽深偏院。推门而入,只见室内光洁溜溜,什么摆设物事也没有,真是干二净,清清白白,静坐参禅不受外物纷扰的好地方。让李佑只想起个词儿,家徒四壁啊。
    禅室唯有蒲团上面坐定老僧个。李佑再看,那老僧方面大耳,长须过胸,端的是宝相庄严,派得道高僧模样。
    知客僧上前道:“李典史到了。”又对李佑说:“这正是圆如方丈。”
    李佑拱手为礼说:“本县久旱无雨,县尊心内如焚,欲劳大师出山作法。”
    圆如方丈手滚念珠道:“阿弥陀佛。那姑苏寒山寺有观音大士像,乃千年奇木制成,身具灵性与我佛有感。如欲求雨,当以仪仗奉迎观音大士来我县布施雨露,老衲愿尽绵薄之力遍(fanwai.org)邀同道共同作法求得菩萨显灵。”
    李佑做出大喜样子,连连拜道:“敢请大师出山!”
    圆如闭目端坐不语,高深莫测,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甚有禅机。
    “恳请大师发下慈悲心,以众生为念。”
    大师还是闭目端坐参禅。
    李佑等了等,好半天也不见动静。
    知客僧道:“方丈入定了,施主且先离开罢。”
    李佑和知客僧同走回到正殿前,对知客僧问:“大师何意?”
    知客僧却变了嘴脸责怪道:“你这施主好不晓事,迎佛作法不需香火钱么?”
    李佑忍气吞声,掏出官铸纹银十两。
    知客僧看了眼银子,又道“这点银子够什么的,念你年少无知,不与你计较,回去换个老成|人再来谈罢!”这和尚猜测是县尊差遣李佑来请人的,既然这小人有求于己,言语上便敢仗了势去奚落李佑。也存了欺李佑年轻,故意拿话相激,使他气之下出大价钱的念头。这事情他真是做熟惯了的,怎么赚出香火钱,乃是他的长处,不然如何做得知客僧。
    平白受了奚落的李佑忍不住的怒(shubaojie)火中烧,难道小爷我不知道这里门道么,县尊总共才给了百两,哪够你们这些和尚糟践的。
    近期本县衙门里若排开金交椅论座次,李佑占不到前五,也是排到前十的好汉,即使放在全县也是有点名头的人物。这点导致他心态在普通人面前有点膨胀,哪里肯受得了这鸟气。
    “这样贪财的贼秃驴,还是出家人吗!”李佑责骂道。把扇子收到怀里,暴起个耳光打得知客僧眼冒金花耳边雷鸣。以他这身份,不该自己动手的,怎奈李佑蹿红日短,身边没有得力的使唤人代劳。
    知客僧猝不及防挨了李佑的大耳光,晕头晕脑挣扎反抗了几下,又真打不过,被李佑顿拳脚收拾得狼狈而逃。
    李佑怒(shubaojie)打知客僧,四周片香客看的是瞠目结舌,不知所以,更有善男信女默(zhaishuyuan.cc)念阿弥陀佛佛祖恕罪。
    又有人认出了李典史,暗叹果然是名士多古怪疏狂,这李佑半红不黑个小名士也要如此玩个性。大凡别的名士爱找和尚说禅辩经,显出学问高深来,这李佑却偏要佛前施暴,可是想造出意气为先的游侠儿形象么?炒作啊,必然是炒作,显是为了出名无所不用其极。
    这边李佑也后悔了,自己亲自动手毕竟有损体面,毕竟现在他已经不是衙役了,是个有身份的人,定要想个办法弥补。
    转眼看,有个香客似乎是读书人,带着行囊。便上前行个礼,道:“相公可有笔墨么,在下借来用。”
    那书生倒也干脆,拿出笔墨递过来。
    李佑挥手在正殿门上写了六句:“天下丛林饭似山,钵盂到处任君餐。黄金白玉非为贵,惟是袈裟披最贪。生民三百六十日,不及僧家半日钱!”
    “妙哉!”忽然身后有人高声喝彩道。
    李佑转身看去,原来是西水巡检司的老巡检刘大人,他这起什么哄。
    第集初来乍到第38章曲曲折折的纠结
    李佑见了刘巡检暗想,巡检司也是管的到治安的,这里虽不是西水巡检司辖地,但刘巡检喝彩是什么意思?
    想的虽多,但行动不敢怠慢,李佑赶紧上前几步作揖道:“不想今日有幸见得刘大人,向来可好。”
    刘巡检笑道:“我家孺人和小妾来上香祈愿,吾不耐烦在殿里等候,便出来走动,不想却见到了贤侄好身手。”
    怎么又成了你贤侄李佑陪笑道:“那和尚极端无礼,小吏时气极粗鲁不文,使刘大人见笑了。”
    刘巡检点点头道:“年轻人勇气果敢,也不全是坏事。本官直以为你文弱,没想到你也有强横面,不过再想到你的家世也就不奇怪了。”
    这刘巡检的话,从妙哉到这句赞赏,李佑直参不透,感觉比那黄师爷的话还要绕弯子。难道巡检司缺人手了,刘巡检想把他拉过去当武夫打手?
    此时几个僧人手持棍棒从后院冲了出来,带头的正是那知客僧,看见李佑就要围过来。
    “滚!”刘巡检声厉喝。他当年应募从军剿过匪灭过寇,近十几年身为巡检又负责县境西部带捕盗追逃缉私之类的事情,这几个和尚的阵仗真不放眼里。
    知客僧确实因接客接多了,有几分眼力,那刘巡检身武官袍带,他给认出来了,晓得这人是个官,于是就不敢再过来。
    “多谢大人解围,小吏告辞回衙了。”李佑拜别道。
    刘巡检却道:“贤侄后会有期。”
    刘巡检每句都是话里带着话,貌似十分欣赏他?偏偏也不讲清楚明白,李佑真是懒得猜测。反正小爷和你没什么机会打交道,你个只负责在县域边境缉私捕盗的九品武官也管不到县衙。
    打了和尚李佑根本不担心,他看得出来,知县大老爷正统的很,对占田占地却不缴税不纳粮不服役的僧道之流根本不待见。个普通和尚打就打了,知县不去计较,别人又能怎样?上司的看法就是他的作法,别人有意见也是无可奈何。与其费尽口舌与惯会嘴上功夫的和尚辩论,真不如直接殴打来得解气。
    至于求神作法之事,李佑也有了些新主意。少了屠户非要吃带毛猪?本国各种神仙太多了,门类十分齐全,神力资源丰富得很。
    回到县衙,李佑便命令手下两个书吏去找来本县神庙单子,自己要细细思量番怎么操作。这样李典史躲在公房暂时轻松了天。
    转眼到七月初四,午后,眼看身边无事,李佑装模作样品了两口茶,准备打个盹混过这下午。忽然有门子来报:“有人自称是先生家里的小厮,名叫义哥儿,要见先生。”
    肯定是家里有急事啊,不然义哥儿不在住所等候,竟然跑到县衙来找人,李佑想道。
    果然,义哥儿进了公房,叫道:“小少爷!老爷唤你速速回家!”
    李佑起身问道:“什么事情?”
    义哥答道:“小的具体不清楚,只听老爷说是大喜事。”
    大喜事李佑心里猜测道,我李家如今有子有孙,父母康健,家有恒产,不愁吃穿。除了我这婚事,还能有什么大喜事?
    想着李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几乎小跑起来,谁能比本人更关心自己的婚事?
    到了西水镇家门,李佑停住了脚,平静下心情做出淡然样子,稳稳迈步走上前堂台阶。在屋外朝里面望了眼,倒是父母都在,可是父亲板着脸很严肃,母亲低着头抹眼泪,怎么看也不像是喜事。
    李佑狠狠瞪着义哥儿骂道:“你这小贼坯!哪里是大喜事?”
    义哥儿委屈道:“真的是老爷亲口所讲”
    “小二进来!”李父唤道。
    李佑便放过义哥儿,进了屋拜见父母,礼毕问道:“家中有何事情?”
    “关于你的亲事。”李父叹道。
    听到亲事二字,李母朱氏又低声呜咽起来,换了条手帕抹眼泪。
    果然猜中了,可双亲这是什么行为艺术的表情?
    哥哥李佐悄然现身,解说道:“话说前日,本镇那关家又想要提亲,估计是看你越发出色了,想再续前缘。”
    李佑心头喜,关家小姐可真是各方面都上品的女人啊,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还有什么不肯的。
    “但父亲还记着上次谈亲被拒的耻辱,不肯答应。”
    啊?李佑惊,这点点怨恨有什么化不开的,过去就过去了,父亲心胸也忒狭窄。做人要厚道,不能揪着过去不放。
    “怎奈对方十分诚恳,连连赔礼道歉,而且母亲也实在中意关家小娘子,所以父亲就不再作梗了。”李佐继续说道。
    李佑心里为父亲喝彩,这样才对,大丈夫当如是也!不能没有胸怀,要放眼未来。
    “然而昨日关家又表示,还是不继续谈了,此事就此作罢。”
    李佑愣了愣,完了又愣了愣,破口大骂道:“混账东西!奇耻大辱!三番两次看我家如儿戏乎,这辈子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骂了几句,李佑忍住怒(shubaojie)气安慰父母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儿子现在自有本事找更好的娘子,父亲和母亲不必在意区区关家。”
    谁想听李佑这话,母亲朱氏眼泪掉的更快,手帕都换了条。
    李佑真不明白了,母亲为什么要哭?不至于这样难受罢,本来就是八字还没成撇的事情,不成就算了,有什么值得哭的?
    李佐再次现身解说道:“不用你自己去找了,今天又有别人相中你,上家里来提亲了。”
    “还有?又是谁家?”
    进了家门以来,这转折变化也太多了,李佑情绪忽东忽西,忽高忽低,此时竟然隐隐有些头晕了。干脆什么也不想,等结果罢。
    李父突然开口,接过话头道:“今天巡检司的刘巡检来提亲了,为他自家的女儿。”又道:“其实昨日也怪不得那关家。似乎刘巡检背后使了力,逼迫关家退缩,断了与我家议亲之事,然后刘巡检今天便来提亲。”
    第集初来乍到第39章非正常的李父
    李佑恍然大悟,难怪刘巡检口口声声贤侄贤侄的叫得亲热,原来对小爷我心怀不轨。早知如此,上次在他家应该想方设法看看他女儿什么模样的。至于关家,虽然情有可原,但李佑不会就此原谅的。
    先不想关家了,李佑心里盘算起刘家来,刘巡检是官阶里最低的九品官,虽然是个不能过问政事的武职,但也是入了流的正式命官。手下二百的人马,乃是本县太湖水面到陆上沿岸带的唯合法武力。
    这样的老丈人以他这县衙小吏身份,真算是好人家了。要知道,全县共才七个入流的有品官员。
    从这个角度看还不错,李佑最后总结道,就是不知道他家女儿什么样子,能不能忍受得了。
    但李母这时突然放声大哭,“凭什么他家女儿嫁不出去就来找我家小二”
    李佑心里咯噔下,听这话刘家女儿有些毛病。心里有些发急,今天家里这些人个个都吞吞吐吐,有上句没下句的,谁也说不完整怎么回事,听得堵心死了。也不管尊卑上下,揪住哥哥李佐道:“你给说明白了!”
    李佐吓道:“那刘家的小姐是个望门寡,坊间传言她形貌奇异,而且前年不知为何忽然又变成哑巴了。这般种种不是,所以母亲很不满意,觉得太委屈你,但父亲却要同意。争吵了好会了。”
    李父听朱氏哭得烦心,不禁吼道:“妇道人家有什么见识!小二娶了刘家女儿,县内多了大仗势,岂不好事桩。你哭闹个什么!”
    朱氏也吵道:“我不管这些,我家小二才貌双全,年纪轻轻作了典史,县里几个比得?何愁寻不到般配好娘子,非要娶那歪瓜裂枣,屈死小二辈子么!”
    李佑刚想打岔纠正下母亲,才貌双全是形容女人的。就听李父又道:“你这点眼界就看小二最稀罕,没见县里秀才相公大把,年轻俊彦多得是。比起来这刘家更稀罕,县里谁还能给小二攀上官亲!这样好事寻都没处寻去!”
    朱氏怒(shubaojie)斥丈夫道:“小二已经是典史了,攀上刘家有什么好处?刘家又不是皇亲国戚,能给小二官做么?没他刘家,小二当得典史,有了他刘家,小二还是典史,有什么分别?你那点心思谁都看得出来,就是你这老匹夫想攀上刘家罢!”
    李父胡子气的直翘,“不可理喻!不可理喻!我这般年纪了还图什么,不也是为的子孙而想!小二这典史没有世袭的说法,但巡检这武官可是有朝廷制度能代代世袭的!与他家结亲能沾到两三代光,你这瞎老婆子眼光真是看不远!”
    朱氏又骂起来:“你这老贼!别以为我真糊涂,你干的那些没天良的事情当我丝也不知道么,那刘家名声也不是良善人家,跟你真是臭味相投。你们都不积阴德让小二遭了报应如何是好!”
    李父这时却卡了壳,直瞪瞪的闭口不说话。
    李佐悄声对李佑道:“小弟你不常在西水,本地民间刘巡检名声确实不是很好,凶残霸道得很。”他又怕李佑不能深刻的理解,举了个例子道:“跟父亲在县城做捕头时的名声差不多。”
    李佑回想了下,见了几次感觉那刘巡检不是什么凶狠样子啊,莫非是他这眼力没有修炼成么?还是刘巡检太过于会伪装?
    砰的声,李父猛然以拳捶桌,几近癫狂的喊道:“你们都懂个屁!你们知道刘家女儿为何是望门寡么!知道他家订婚女婿当年是怎么死的么!虽然没证据,但传言是婚前忤逆了刘巡检,被沉了太湖淹死!”
    好劲暴的消息!屋内所有人都惊呆了。
    “你们敢拒绝么!你们敢拒绝么!”李父继续捶桌大喊,十分狂暴了。
    李佑脑子嗡嗡乱响,这样的老丈人还是不要有的比较好吧。
    李佐惊完了目送丝同情给李佑,小弟,你惨了
    本来这传闻知道的人不多,李父当年身为县衙大捕头,消息灵通,还是隐约晓得些。知道了刘巡检的手段,势力又比自家大,提出的要求李父哪敢拒绝。但家里别人不清楚,李父直独自承担着莫名的压力,最后导致神态失常。
    话说回来,这也是李父自己吓自己了,事情本没有这么严重。关键是李父他这辈子阴狠事情也干得不少,心里这样的事情装的越多,了解的越深,对此越是敏感,也越是害怕遭遇到自己身上。今天总是疑神疑鬼的担心这是自己不积阴德报应来了,结果终于被朱氏说的“报应”两个字引得发作了。
    句话,心里越有鬼的人越是怕鬼。二句话,有了亏心事,才怕鬼敲门。
    李佐小声说:“这个,只要让刘巡检自己打消主意就行了吧?”
    李父气极而笑:“怎么打消?砍掉小二条腿?还是剁掉只手?那刘家自然就打消了念头。”
    李佑吓得哆嗦道,我怎么说也是县衙典史,不至于被如此对待吧。今天父亲情绪有点莫名其妙的失常,说出的话真不能全听。家里人都太激动了,商量不出什么,还是自己回去想想法子。
    想到这里,李佑说:“这两日县衙事多,儿子忙碌得很,暂且回县里了,至于这亲事,儿子自己想办法罢。”又安慰母亲说:“父亲危言耸听,母亲请放心好了,不会有什么事情。”
    路上,李佑渐渐冷静下来。心里思考此事,其实哥哥说的也没错,只要让刘巡检自己打消主意就好了,别的暂时不用担心。
    说实话,那刘家小姐李佑打心眼里不想娶!是寡妇,这很好,心理够刺激;是望门寡,更好,还能是个处;她爹是个官员,好上加好,名声差点就差点,这不奇怪。但形貌奇异又是个哑巴,娶了这样的妻子,他这风流名士的面子往哪里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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