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梭记》第六十一章·扶桑

    碧海青天,每一个时辰的大海都不一样。清晨的高远,正午的纯澈,黄昏的绚烂,夜晚的深邃,都是那么令人着迷。
    海浪不停地翻卷着,近看如万马奔腾,远观似连绵起伏的柔软绸缎。
    它是如此之广博,又是如此之热烈。
    至烈而至美,扶风在这样的天地造化面前,既觉得感动,又打心底生出一股敬畏之情。
    可敬可畏,这就是宇宙自然的力量。
    这一程,都是熟悉路途的关月飞在前面带路。
    关月不肯和扶风谈论他的父亲。问起她的成长经历,总也是讳莫如深。
    一个巴掌拍不响,热脸贴了几次冷屁股后,扶风也没套出丝毫信息。除了必要的交流,一路上两人也没怎么聊天。
    路上有两座海岛,大的一个有燕州一半大小,小的一个也有七八百顷。这两座岛都是来往两座大陆的必经之地,都有人居住。两人也曾在这两座岛上停留休息。
    离开燕城十二天后,两人才踏上了雷泽大陆的土地。
    雷泽大陆,常年多雨,土地泥泞,低洼处沼泽、湖泊甚多,森林茂密。
    雷泽大陆与天基大陆相隔甚远,民风不同,无论是衣着还是发式,都更富多样性。男子穿戴得花花绿绿,女子留短发,在雷泽大陆都不以为怪。
    “受此民风影响,火莲教跟萨巫教会产生区别也就不难理解了。”扶风想。
    扶桑城在雷泽大陆中西部,两人仅飞了一天便到了。
    扶桑城往东有不少山林,在一座无名的山谷里,隐蔽着几间木屋子。不认真看,只能看到一团淡淡的雾气。显然是布置了阵法的。
    关月和扶风刚飞到山谷附近,就有两人从林间飞起,拦住了去路。
    “小月,原来是你。”
    “杨大哥,这位是扶风公子。我奉三公子之命,带他来见二公子。”
    “哦!就是他呀!”关月口中的这个杨大哥名叫杨杰,是个高高大大的汉子。“我进去禀报一声。”
    站在雪豹一旁,扶风紧紧抓着缰绳,俯瞰这个山谷。隐隐可看见一些大大小小的花丛,有紫薇,还有好几丛火红的扶桑花掩映其间。
    “我父亲?我父亲就住在这里?三公子、二公子?殷公子难道和他有血缘关系?”扶风忐忑地思考着。“他是谁?”
    没多久,杨杰就回来,带着扶风二人往谷里飞去。
    到了一件宽敞的屋子,扶风和关月按照吩咐,脱了鞋子,走进屋子。
    这间屋子的墙上,都开了很多的大窗子,屋子内的光线通透,空气通畅,仿佛便是一个大亭子。
    在一张简洁的大茶几后面,坐着一个约四五十岁模样的中年人,具体年龄当然看不出来。他抬起头,盯着扶风看了看,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说:“很像她。”
    这个中年人穿着一件靛青色的简洁长衫,头发是灰色的,有几抹白发。脸上没有胡子,漆黑的双眼,看上去深邃而有神。脸上却难掩沧桑之色。
    扶风看了眼就避开他的视线,心想:“是他吗?他就是我父亲?”
    “小月,从天基大陆赶到这里,你应该也累了吧?”青衣男子说,“杨杰,你带小月下去休息吧!”
    “是!”杨杰便带上关月就离开了这间屋子。屋子里便只剩下了男子和扶风两人。
    扶风的心扑通扑通直跳,说不清为什么会那么紧张。
    “你是叫扶风吧?”男子说。他说话的语气很平和,让扶风觉得温柔。
    “是!”
    “能坐下来陪我喝杯茶吗?”
    扶风闻言,便在茶几前的蒲团上坐了下来。茶几上的一个修长的黑色花瓶里插着几支翎羽般的扶桑花,有火一样热烈的颜色。
    男子见扶风注意到扶桑花,说:“扶桑花,又叫朱瑾。有的地方说它寓意着死亡,我只觉得它是很热烈的生命,容易让人想起火。”
    “火?”
    男子给扶风倒了杯茶,说:“你很像你母亲。”
    “殷公子说,我生父在这里。”
    “殷公子?哦!你是说三弟吧?我们不姓殷,我们姓应。上应天命的应。我叫应仁钧,我三弟叫应仁庆。”男子说,“如果没弄错,我应该就是你生父。”
    “你们怎么推断的。”
    “三弟是看你经常去他的昭文斋,才注意到你的。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你那段时间又一直在调查火族的事情,他便产生了怀疑。”
    “原来他是这样注意到我的。”
    “当年萨巫教被灭,你母亲离开燕城,一路往西逃。按时间推算,差不多也能算出你的生日。再考虑上你的名字和你在雪河谷的情况,基本可以下定论了。”
    扶风听了后,想:“这些信息,他们十多年前便已一清二楚。为什么这时候,才准备告诉我真相?”
    扶风想了想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十年前我就知道了。”
    扶风听了想,十年前?如果他们真是自己的父亲和叔叔,那他们为什么要隐瞒到现在?自甘的苦果?应三公子所说的自甘的苦果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扶风说着喝下了茶杯里的茶水。
    应仁钧却没有回复扶风的怀疑,说:“再确认一件事,你应该是天罡之体吧?”
    “是!”
    “那就没错了!你母亲也是天罡之体。”
    “你们是想利用我的身体?”扶风说着站了起来。
    “要利用你的身体,也不用耍这种手段骗你到这来吧?”
    “谁知道?”扶风说,“你到底是谁?”
    “我都说我们姓应了。你还没想到吗?”
    “应?”扶风突然像受了一锤重击一般,脑袋昏昏的。应现在是祖龙直系亲属的专用姓氏。“你……你是龙族?”
    “我是龙族二皇子。”
    “怎……怎么可能?”扶风呆若木鸡地倒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应仁钧卷起袖子,抬起手臂,将手背展现给扶风看。
    “看着!”应仁钧话刚说完,他的手臂就淡淡发光,现出了一片片青色的鳞片。
    “呵呵!”扶风看着突然笑了,“那我应该不是你的孩子吧?修炼这么多年,我身上可从未出现过龙族的灵力。”
    “那是因为你血脉不纯。”应仁钧说,“你的祖母也是人族,你身上只有四分之一的祖龙血脉。”
    “你也没有纯正的龙族血脉?”
    “我们三兄弟都不是纯正的龙族。”
    祖龙的妻子竟然是人类吗?扶风想了想说:“有什么方法能证明我有龙族血脉?”
    “跟我去天梯山见我父亲,让他唤醒你的龙力。”
    “祖龙?不!不!这不行!”扶风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愣了会儿,从地上爬起,踉踉跄跄地冲出了屋子。
    屋子外,一直守候在一旁的一个黑衣男子走进屋子说:“公子,要追上去吗?”
    “孟川,你让小月去跟着他。”
    “要让小月把他带回来吗?”
    “是我说得不够清楚吗?跟着就行。”
    “遵命!”
    孟川走后,应仁钧一直看着桌上的扶桑花发呆。
    扶风的到来,为他打开了一扇紧闭的门扉。所有的尘封往事,一幕幕地席卷而来。“兰馨,她还好吗?这次仁庆应该不会再留情了。”
    “爹!”这时屋外传来一声呼喊。
    应仁钧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此时门口率先走来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小女孩,看着也就七八岁年纪。紧随而至的是一个雍容华贵的美丽妇人。
    “小瑾!”应仁钧看着小女孩笑了笑。随后又对妇人说:“黛真,你怎么来了。”
    “听说来了个客人。”
    “一点小事,跟你们无关。”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小瑾看看他。”
    “想让小瑾看谁?”小瑾仰着头看着这个叫黛真的妇人。
    “一个大哥哥。”黛真说。
    “哦?他在哪里?能让他陪我玩吗?”
    “他有事走了。”应仁钧说,“下次,下次再让他陪你玩。”
    ***
    出了山谷,扶风漫无目的地在山野间飞着。
    虽然他慌乱地逃离了山谷,但是应仁钧的话,他其实已信了六七分。
    “我的母亲也是天罡之体,她在萨巫教应该是有地位的。应仁庆也已经承认,萨巫教是被州府所灭。那萨巫教和龙族岂不是相互敌对的两股势力?让我夹在中间,这到底算什么事呀?”
    “我是谁?我是谁?”他又想起曾那个怪诞的梦来,脑袋里是一团乱麻。
    丹田封印解除后,扶风对自己的身世并没有曾经那么执着,但心里还是想了解真相的,只是从未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
    “他们应该不是冲着我的身体来的。以他们的身份和实力,即便是血红之体也唾手可得。他们应该不至于贪图我的身体。要说利用我?我应该也没有足够的利用价值。什么样的高手,他们找不到?
    “还有我母亲,她会抛下我,封印我的丹田。恐怕就是因为我有龙族血脉吧?”
    扶风越想越清晰,也越发确信,应仁钧所言非虚。
    人族?龙族?在这样的一个世道里,拥有四分之一祖龙血脉的他到底算是怎样一种尴尬的存在。
    虽然他也和千松仙人一样,把行云仙人所说的那句,“我们当服从真理,更甚于服从人。”作为自己的人生信条。但是,在这个混乱的世道里,在父母相互敌对的情况下,什么才是真理?
    经过这一番混乱的思考过后,他总算想清楚一件事情,“我才不管我是谁。跳出身份束缚,我必须和行云仙人一样,跳出我的身份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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