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梭记》第六十章·自甘的苦果

    燕城暗市内，大多店铺都刚开门，熙熙攘攘，一片忙碌景象。
    多年不见，昭文斋的张老板已经不记得扶风。说了要找殷公子，他才想起扶风是谁。
    进了内室，殷公子正和张坤等人在茶几前喝茶。在零陵城遇到的那两个女子也在。
    请扶风坐下后，殷公子说：“你来的不是时候啊！”
    “怎么不是时候？”
    “早几天或者晚几天我都有时间，就是这几天不合适。”
    扶风想起燕明霞来，“你的事我不管。我就想知道我父亲是谁。”
    “他是谁，还是让他自己告诉你吧。”
    “他在哪？”
    “他在雷泽大陆。”
    “雷泽大陆？”扶风想，他父母亲应该是在燕城认识的，现在他父亲人却在雷泽大陆？“具体在雷泽大陆什么位置？”
    “瀛州扶桑城。”
    雷泽大陆的扶桑城就像天基大陆的龙城朝歌，是雷泽大陆的行政中枢所在地。扶风也是听说过的。扶风想了想，说：“我怎么才能找到他？”
    “你们现在都走不开。”殷公子看看张坤三人，又对一个穿着紫衣的女子说：“飞鸿，你去把关月找来。让关月带他去找二公子。”
    “可关月昨晚就出城了呀！”飞鸿说。
    “你带上小黑一起去，找到关月后，让小黑在城外待命。”
    “我知道了。”飞鸿说着就走开了。
    扶风能感觉到，杨坤、飞鸿三人都不是普通修士。这个殷公子绝对不是书商。以这样的实力长期待在燕城，他和州府的关系应该不差。“你到底是什么人？”
    “到了雷泽大陆，你问你父亲就知道了。别着急。”殷公子看着扶风笑了笑，给扶风倒了杯茶，“这是你的命运。也是你父亲自甘的苦果。”
    “自甘的……苦果？”扶风沉吟着，不知该说什么。
    “如人饮水，甘苦自知。我们以为苦，他却爱不释手。这就是他自甘的苦果。”殷公子说，“别傻坐着，喝茶。”
    扶风喝了口茶，把自己剩下的一罐绿雪芽拿出来，“谢谢你！无以为敬，这罐绿雪芽请你收下。”
    “好茶？”
    “我师父很喜欢。我喝茶少，喝不出好坏。”
    “你父亲也爱喝茶。到了雷泽大陆，把茶叶送给他吧。我尝一尝就好！”
    殷公子接过绿雪芽，泡起茶来，“你近几年修行速度很快啊！三十岁不到就到了辟谷期。”
    “你能看得出来？”
    “你在华阴山进入辟谷期的时候知道的。”
    “哦！原来如此。”
    “《抱朴子》，你们火族葛洪仙人的炼丹书，想要吗？”
    “《抱朴子》？你愿意把《抱朴子》给我？”
    “去见你的父亲。如果你见过他之后，还想要《抱朴子》，就来这里找我。”殷公子说，“如果到时候我们不在这昭文斋，问你父亲，他知道我在哪里。”
    “好！多谢！”
    “书架上的书，你可以再去挑三本。算是送你份小礼物。”
    扶风这时的修炼体系已经较为成熟，一般的修炼书籍对他作用已经不大。因为他对古修文的学习还是不太理想，便选了三本古修文写成的书籍。
    一本是土系功法书，一本是之前注意过的阵法书，另外还有一本关于灵符制作的入门书籍。
    挑好这三本书没多久，飞鸿就带着关月回来了。关月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身上穿着黑色的劲装，绑着短短的马尾，看着干净利落。
    “小月，你带这个扶风兄弟去雷泽大陆的事，飞鸿跟你说了吗？”
    关月看了看扶风，说：“飞鸿说过了。”
    “扶风，这是小月。就让她带你去雷泽大陆见你父亲吧。”
    扶风对着关月作了个揖，“有劳关月姑娘。”
    关月赶紧走上来，扶起扶风，“公子不可！小月当不起。”
    “呵呵！扶风你也别客气，就叫她小月吧！”殷公子笑了笑说，“现在天色还早，你们这就启程吧！”
    带着小月出了昭文斋，扶风想，按这个殷公子的说法，燕城这几天应该会有大事发生。如果他们和州府关系不错，他们会针对谁？扶风还是担心是六合门的事，思前想后，决定再待一天。
    “小月，你辟谷了吗？”扶风问。
    “辟……辟谷？”小月说，“我还没有辟谷。”
    “天基大陆离雷泽大陆有两万里，少说也要半个月路程。我们得买两只灵兽做脚力，还要储备点水和干粮。”
    “是，听公子安排。”
    “别叫我公子，我不习惯。就叫我扶风吧！”
    “扶风？好。”
    “你们和殷公子平时上下级关系很严吗？”
    “不是……殷公子挺好的。我……我才跟他三年，可能还不太习惯。”
    “三年？你最初不是跟他的？”
    “嗯！”
    扶风慢慢吞吞买了水和干粮，又在卖灵兽的店里挑挑拣拣，买了两只雪豹。之后又跑到灵符店里，挑选了许多灵符，送了小月几个。
    出了暗市，天阴阴的。扶风说：“这天看着要下雨，这天气不适合出远门。我也好几年没有到燕城来了。最近一直在赶路，都没有好好休息。我看我们在这里再待一天好了。”
    “你还要再待一天吗？”
    “嗯！我在圣龙学院有个好朋友，好几年没有见他了。好不容易来燕城一趟，得去见他一面再走。”
    “这不好吧。公子让我们今天就启程的。”
    “就一天，误不了事。”扶风说，“好几天没吃饭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小月想拦，也拦不住。
    扶风点了一大桌子菜，细嚼慢咽，吃了许久。一看到小月无奈的表情，扶风就想笑。
    吃完饭，便已是正午。扶风骑上新买的雪豹，说：“你要有事，就自己去办。可以明天再到城南的福来客栈找我。”
    “我没事。我跟你一起去。”
    燕州圣龙学院修建在敬亭山上。扶风于是又带着小月去往敬亭山。到了圣龙学院门前，守卫没多久就把秦泽叫了出来。
    “秦泽，好久不见！”
    秦泽看到扶风也很激动，“没想到你会来这里找我。这位姑娘是？”
    “她叫关月，是……是刚认识的一个朋友。”
    秦泽和关月打过招呼之后，扶风说：“小月，你自己在这玩一会儿，我和秦泽叙叙旧。”
    扶风拉着秦泽走到一旁，布置了消音阵。
    “怎么回事？你不信任她？”
    扶风把去雷泽大陆事情解释了一遍后，秦泽说，“原来如此，这是好事。”
    “你最近怎么样？”扶风问。
    “在圣龙学院挺清闲的。除了练功也没什么事。”
    “应该辟谷了吧？”
    “嗯！辟谷一年了。”
    “你经常下山吗？有没有听说最近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秦泽想了想说：“大事？没有吧！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我多疑了。”扶风思索了片刻后说，“你现在有没有时间，能不能陪我去东山湖走一趟？”
    “可以！跟舍监说一声就行了。我们去东山湖干什么？”
    “找白灵。”扶风随后又向秦泽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六合门的事，你别掺和呀！”
    “就是想办法提醒一下他们。现在龙子被杀，灵妖一族会有什么动作，我们还不清楚。留住六合门，未必是件坏事。”
    秦泽想了想说：“好吧！我陪你去。”
    出了消音阵，秦泽笑着对关月说：“关月姑娘，在这站着也不是一回事。我去拿点酒，我们到东山湖的扶风亭坐一坐。”
    “东山湖？这敬亭山景致不也挺好的吗？干么非要跑到东山湖去？”
    扶风说：“我的名字和扶风亭有关，我想去那里看一看。”
    关月低着头没有说话。秦泽就进学院了。
    “你这样做，我是没法跟公子交代的。”关月说。
    “你要怕不好交代，可以先回昭文斋跟殷公子说一声。我不在扶风亭，就在福来客栈。”
    “不用！”关月冷着脸就自己骑上了雪豹。
    三人到了东山湖，坐在亭子里喝着小酒，吃着一些干果。扶风和秦泽说着离别后各自的闲话。关月始终摆着一副冷脸。
    秦泽问关月：“关月姑娘，不知你师从何门？”
    “我没有师门。”
    “那你的这身修为是从哪学来的？”
    “秦公子好像没有必要了解那么详细吧？”
    “呵呵！是我唐突了。”
    扶风试着用心语呼唤白灵，果然，不多久白灵就有了回应。
    “白灵，你在哪里？”
    “风，我在山上，跟霞在一起。你怎么来了？”
    “你待在那边别动，别被人发现了。我在亭子里，这里有外人。”
    “哦！好。”
    “你那里人多吗？”扶风问。
    “早上有很多人，现在就只有霞和一个老人。”
    “你替我问一下燕明霞，问她，六合门这几天是不是有行动。”
    过了一阵子，白灵传来话，“霞说，不关你的事。”
    “你告诉她，就说他们六合门的行动可能已经被察觉了。州府可能有准备，让他们最好先避避风头。”
    “霞说她知道了。”
    扶风拿出玉箫站在亭边，假装眺望湖水吹箫，“还有，你告诉她，说昭文斋的书商殷公子很可疑，手下有不少高手。让六合门多加防范。”
    “霞问你还知道什么。”
    “殷公子手下，为首的是张坤和两个女子，其中一个女子叫作飞鸿，另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而这个殷公子至少有神清境的修为。这还是我所知道的，隐藏在暗处的还有多少人，我也不清楚。”
    过了会儿，白灵回复道：“霞说谢谢你。叫你自己小心。”
    “白灵，我明天要去雷泽大陆找我父亲了。你也要小心。”
    “雷泽大陆？那是哪里？”
    “在东边，挺远的，至少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嗯！白灵知道了。”
    “你替我劝住燕明霞，让他们千万别冲动。杀不了祖龙，他们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只会招来更多的敌意。”
    “霞说你多事了。她说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好吧！那就先这样了。”
    寂寥的箫声飘荡在东山湖上。一阵风吹过，夏日的午后又下起了雨。雨点三三两两地落下来。此情此景，让他想起当年丹田被封，在这里饮酒吹箫的颓废场景。一不注意，便和秦泽喝了许多酒。
    回到客栈，扶风怕红岩担心，便给她写了封信。信里说明了这次见到殷公子的情况，说自己大概要两三个月才能从雷泽大陆回来。
    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躺在床上，听着窗外丁零的雨声。扶风感到一阵空前的疲惫。
    疲惫得他身心都空荡荡的，仿佛什么也填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