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梭记》第二十六章·林风天籁

    等红岩拿好乐器回来,两人又离开山顶,来到了山阴处一条清澈的山泉旁,坐在一块石壁上。白灵也跑了出来,在森林里飞来飞去。
    “我学这功法的基础大概要多久?”扶风问。
    红岩想了想,笑着说:“一两年?”
    “红岩,你别开玩笑了。我先不学乐器,先简单学一下攻击法术的原理。”扶风说,“我真的必须尽快去趟燕城,查找我身世的线索。”
    红岩低下头,轻声说:“一两个时辰。”
    扶风看红岩拉着脸,双手掰扯着裙角,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想了想说:“我再学三天好吗?”
    “你这次要去多久?”
    “我……我也不知道。”
    “要是一直查访不到线索,没办法解除你丹田的封印怎么办?你还回来拜师吗?”
    “丹田要解不了,我拜师又干么呢?那不是让你师父为难吗?”
    “那到时,你还来找我吗?”
    “我……”扶风叹了口气,支支吾吾地说,“我真不知道我会去多久。”
    两人在石壁上,听着泉声坐了很久。后来红岩说:“不管有没有找到线索,隔月就给我写封信,寄到清音坊,让我知道你的情况,可以吗?”
    “好!我答应你。”
    “我看你也没心情在这里多待着了,今天好好学功法,明天我就送你走!”红岩说着站起身来,“起来吧!我教你。”
    红岩随后教起音系灵能独特的使用方法。其实原理很简单,音系灵能之所以攻击力弱,主要是因为音系灵能,扩散速度快。音波攻击,只适合用于大范围攻击。要想音系灵能像其它灵能一样,尽量集中,主要办法就是找传导物,其中最常见的传导物就是大地,但由于大多数修士战斗时,害怕土系修士突起发难,利用地面进行攻击,修士的战斗大多都发生在半空中,所以这个方法其实也很少用。他们主要是利用音片、飞镖以及磺硝弹这一类灵器,将音系灵能带向攻击点。
    音片攻击又分两种,一种是当飞镖用,利用音片对敌人就行精确攻击。另一种是当磺硝弹用,向音片储存进大量的灵能,引爆它,这种方法杀伤力最大。这两种方法都受限于音片的材质,相对来说,不同的材质之间,能储存的音系灵能越大,这种材质的音片杀伤力也就越大。但同类音片在使用过程中,灵能倒不是一味的越多越好。必须仔细听音片的声音。音乐里主要有宫、商、角、变徵、徵、羽、变宫七个音,如果一个音片自然拨动时发出的是宫音,那在这一个八度里,打入灵能,使它发出宫音时,这时的威力就是最大的。要想再突破一层,必须再增加一个八度音,升一个调。直到音片到达了承受不了的八度,就能引爆这个音片。所以衡量一个人对音片运用能力有多强,是以修士能对音片重复叠加几个调为衡量标准的。红岩现在能对一个拇指大小的钢片叠加两个调,但她仍无法顺利引爆它。
    扶风从红岩送给他的音片里,拿出一个竹片拨动了一下。
    “是什么音?听出来了吗?”红岩问。
    “变商音。”
    “这些竹片很脆弱,你只要升一个调就能把它引爆。试试看。”
    扶风试了试,发现要顺利让竹片发出变商音并没有那么容易,但的确是越接近变商音,威力越大,当竹片发徵音的时候,威力最弱。应当是音系灵能必须依赖音片的共振有关。
    扶风试了半个多时辰,红岩一直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做些指点。扶风不小心捏碎了几个音片之后,终于才顺利引爆了一个竹片。在石壁上炸出个一寸深的小坑。
    “这个还真不好掌握。”扶风说,“不是自己熟悉的音片,很难发挥理想的威力。”
    “所以要常练,我最熟悉的是指头大小的钢片。”
    “那你们只修炼音系不是很吃亏?”
    “瞧不起音系?”红岩拿起扶风送的剑,拔了出来,笑着说,“我不用音片,你敢不敢试一试?”
    扶风拿出玄元剑,“试试就试试。”
    红岩笑着,欺近身来,轻轻砍了一剑,“你也不准用你那诡异的灵能球。”
    两人对接了一招后又各自退开,扶风说:“那当然!不过要是伤了你,你可不准生气。”
    “伤了我再说吧!”
    两人于是就飞到空中,拿着剑比划了起来。扶风身法更灵活,但力量明显不如元丹期的红岩。几次对砍,扶风都险些招架不住。只能仰仗着灵活的身法,快闪快攻,但是几个角度刁钻的剑招都被红岩轻易躲过了。
    飞近了几次,扶风才发现,原来她一直在身周外放着灵能。音系灵能的反馈能力比其它几系要强得多,因此无论扶风的进攻角度多么刁钻,只要提前被她感应到,她要挡下扶风的剑并不难。
    扶风能感应到音系灵能,才意识得到这一点,若是其它修士,恐怕就没那么好明白其中的道理了。扶风自然不会让她把这个优势发挥到底,对接过一招后,就直往下飞,进入了树林,利用复杂多变的林间树木干扰她的音系感应场。
    果然,进了树林,红岩的感应能力就受到了干扰,而扶风灵活的身法正是到了用武之地。两人你追我打地到了一棵合抱大小的松树旁边,扶风先在右边虚晃一招,被红岩挡下,红岩还没反应过来,扶风就换到左边,斜斜朝红岩刺去,红岩躲闪不及,裙角被扶风的剑芒割破。不知是不是小腿受了伤,红岩哎呀叫了一声,说:“你来真的!”
    扶风楞在原地,还想问她腿有没有受伤,红岩已经举起剑劈头砍了下来。扶风慌忙用玄元剑支起个土系灵盾抵挡,哪知一阵波动快速传来,扶风一激灵,支撑不住,被红岩打下地去,脑袋里还是晕晕的。
    扶风看红岩缓缓飞下来,慌忙举手投降,“我认输!”
    “嘿嘿!现在知道音系灵能的厉害了吧!除非遇到功力相差较大的高手或者风系修士,其它灵盾是很难挡住音系灵能的强烈波动的。”的确,这音系功法看着多有限制,但它的穿透力却是毋庸置疑的。
    扶风从地上站了起来,“你的腿没事吧?”
    “你看!”红岩拉起一角裙子,给扶风看。她的小腿肚下方确实被扶风的剑芒不小心伤了个细细的小口子,流出几丝血来,好在只是皮外伤。
    扶风四处看了看,发现一颗小石头旁,正好长着几棵车前草。赶紧掐下叶子放在嘴里嚼碎,把嚼碎的车前子放在掌心说:“你坐下,我用车前草给你止止血。”
    红岩听着,就在斜坡上坐了下来。扶风蹲着,把嚼碎的车前草敷到伤口上,不好意思看红岩的腿,一敷上就转过了头去。
    过了会儿,红岩低声说:“扶风,掉了。”
    扶风一看,确实掉了,只好又嚼碎两片叶子,放在手心上,用手紧紧按住了伤口,“一会儿就止血了。”
    红岩看他抓着自己的脚,顿时羞红了脸转过头去。扶风触到她温热雪白的肌肤,心里也是小鹿乱撞。
    “好了没有?”后来红岩问。
    扶风把手拿开看了看,说:“血已经止住了,你再休息一会儿。”
    两人坐了会儿,听着松涛都没有说话,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暧昧氛围里。
    后来,红岩说:“扶风,你去把琴拿过来吧,我弹琴给你听。”
    扶风知道这大概是近期最后一次听她弹琴,也不说话,就跑到石壁那儿,把所有乐器都带了过来。
    红岩试了下弦,就开始一首一首鼓起琴来,有扶风熟悉的《酒狂》和《流水》也有一些陌生的曲子,扶风坐在七八尺外,外放出灵识,静静聆听,感应着这些曲子,在泛音与揉弦声里入梦,在扫弦打弦的顿挫音中沉醉。
    遇到动情处,扶风又试着用灵能应和着她,恰似山风与松涛,你来我往。
    纯澈的古琴音里偶有金石之声传来,此番情境,恰似古贤人所说的“林风,与金奏合。”
    天色一点一点暗了下来。两人回到山上后,扶风住进了之前住过的房间里。两人一起吃了晚饭,又到山顶的秃岩上坐着吹风。扶风说:“上午,看到你在这随风飞去的情景,我想起一本书。”
    “什么书?”
    “一个叫洞观上人的前辈写的随笔。你要看吗?我拿给你看。”
    “不用,我听你说。书里说什么了。”
    “洞观上人说,他从小不爱修炼,只喜欢吟诗作文,到他二十岁那一年看着火把明明灭灭,才开了窍。那一年的冬至下雪,他跟几个朋友去一个叫且介亭的地方赏雪,喝得酩酊大醉。下山时,道路湿滑,他生了气,借着酒劲,拔出剑来,劈风斩雪往前跑。一边砍着风雪,还一边骂天骂地的。”
    “呵呵!这人真有意思。”红岩笑着说。
    “后来他劈劈砍砍,没了力气,停下来一看,才发现天地都被大雪覆盖了。他可能是在天地造化面前,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他说他忽有所悟,踏着风雪就飞了起来,像一片枯叶一样浮游在那风雪之中。我觉得你当时的感觉和他说的很像,就像一片枯叶。”
    “像这样吗?”红岩笑着又倒在了风里,随风飞去。天是黑的,扶风没一会儿就看不见她了,赶紧也笑了笑,追了上去。到了红岩身旁,也放松身心,飘在一旁。
    “红岩,把夜明石拿出来,别走散了。”
    “好!”红岩拿出夜明石说,“你说,我们像不像两颗星星。”
    “呵呵!像!”两颗星星,扶风看着她如花的笑靥,有一种全无顾虑的开心。古人所谓的逍遥,大概如是吧!
    红岩突然朝上空飞去,“我们到天上去。”
    这时风声有些大,红岩说话没有用灵能,扶风没有听清,凑近了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们往天上浮游而去!”
    “呵呵!好!”
    这时,两人的手不小心擦了一下,又随之分开。扶风也说不清,不知是被这快乐所感染,还是像害怕失去什么似的,一激动,抓住了红岩的手。红岩转过身来,看了扶风一眼。扶风一反应过来,赶紧松开手,一转身,朝前方飞了出去。在心里臭骂着自己,“笨蛋!笨蛋!”
    两人各自飞着,不知不觉竟到了依兰山脉。后来红岩叫住了扶风,两人才往回飞去。到了山上,看扶风一直没说话,红岩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扶风低声说:“刚才,不好意思?”
    “什么?”
    “没说什么。”扶风笑了笑,说,“我们该回去睡觉了,走吧!”说着就忐忑不安地飞下了石峰。
    各自回到了屋里,扶风又在心里骂着自己。一会儿觉得自己太唐突,一会儿又嫌弃自己太腼腆,在床上辗转反侧。
    但是想起自己马上又要离开,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他又觉得自己无论如何必须控制自己。他如此反复思忖着。
    红岩是个率真大方的女孩子,但不是心思粗放。她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天来发生在两人身上的微妙变化。想着这些天,扶风有时违逆自己,有时又显得很温柔。刚刚抓了自己的手,马上又冷冷淡淡。又想起他马上要走,不知何时能再见面。心里也是乱糟糟的,在床上翻来覆去,拍打着被子,不住地骂着扶风,“讨厌!讨厌!”
    到了后半夜,扶风唉声叹气,好不容易打定主意,要装不知道了。门外却突然传来了红岩轻轻的声音,“扶风,你睡了吗?”
    扶风想不清红岩这时来找自己是要干么,想了想决定装睡,没有回答她。门外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吱呀一声,是那扇窗户被打开了。
    “这家伙到底想干么?怎么能这样闯进男孩子的房间里来呢?怎么办?”扶风忐忑地想着,心里到底还是怕红岩说起夜里牵她手的事,只好继续装睡。
    这时,睡在椅子上的白灵显然是被吵醒了,呦呦地叫了两声。
    “嘘!白灵别怕,是我。”红岩轻声说。
    红岩也不知怎么想的,关好窗后,就在一只椅子坐了下来。扶风知道她在看着自己,却不知道接下来她想干什么,只希望,她坐烦了就早点回去。哪知她竟是也脱了鞋,躺上了床。
    “她到底要干么?”扶风感受到她贴近的温热气息,心脏扑通扑通跳着。
    她拿着夜明石在扶风眼前晃了晃说:“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谁睡着了心还跳成这样的?”
    扶风赶紧睁开眼,裹紧被子,“你怎么大半夜爬窗,跑到男孩子房间里来了?”
    “我还想问你呢!明明没睡,为什么不答应我?”
    “我……这大半夜的。你找我干么呀?”
    “我睡不着。”红岩努着嘴说着。
    “躺着躺着就睡着的,快回去睡觉吧!让人发现了多不好啊!”
    “我不!回去了肯定还是睡不着。”
    一颗夜明石在两人胸前发着黯淡的光芒,两人就就这样隔着被子面对面地躺着。黯淡的光线在这夜色里显得暧昧。
    “那你想干么?”扶风又裹了裹被子,“你……你可别乱来啊!”
    红岩听了,隔着被子,生气地打着扶风,“乱来!乱来!今天夜里是谁乱牵我的手的?”
    “我……那……那是一时不稳,乱中出错。真是不好意思!”扶风支支吾吾地说着。
    “乱中出错?你!”红岩听了坐起来,看来这次是真生气了,抓起夜明石就用力砸在扶风的被子上,“你真讨厌!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扶风听着也急了,看她还在床边找鞋,也来不及离开被窝,赶紧抓住她的手臂说:“别这样……是我,是我不好。”
    红岩坐了会儿,又穿起鞋来想走,要挣脱他的手。扶风抓紧了手臂不放,说:“红岩,你听我解释。”
    红岩一听,还是停了下来,静静坐在床边。
    “当时……当时我们的手擦了一下,后来又分开了,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心里就有一种错觉,像是要失去你似的。我没细想,心里一激动,就抓住你手了。我不知道怎么说……”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僵持一会儿,扶风一直没有松开手,红岩也没有再挣扎。后来,红岩突然轻声抽泣起来,擦了擦眼泪说:“你老欺负我。”
    “对不起。”
    过了会儿,红岩又擦了擦眼泪,用委屈的语气说:“我不想让你走。”
    扶风坐起来,扶过红岩的脸,轻轻擦拭着她两颊的眼泪,“对不起!是我不好!”
    红岩一听倚在扶风怀里,哭得更难过了些。扶风也愣住了,但是随后又像心里终于有一块石头落了地一样,长出一口气,轻轻抱住了她。
    过了好一会,红岩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些。扶风慢慢撑开她,又替她擦起她的眼泪,“别哭了,再哭眼睛就肿了。”
    “嗯!”红岩点了点头,之后又用一双泪眼看着扶风,“你还赶我走吗?”
    “啊?”这是什么神奇的思路?扶风正想着怎么安慰她呢,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一时真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也不知道她怎么的,突然又破涕为笑,扯开扶风的被窝躺了进去,笑呵呵地说:“我今晚不走了。”
    扶风赶紧从被窝里出来,坐起来,“你怎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不喜欢吗?”红岩笑着,拍了拍枕头,“躺下来,陪我说说话。”
    “躺下来可以,不能盖同一床被子。”
    “哼!你想得美!我才不跟你盖同一床被子!”
    “那刚才是谁钻进我被窝的?”
    “现在这被子是我的了。你就在外面挨冻吧!”
    扶风迟疑了一会儿,在红岩身边面对面的躺下来,发现她脸上还有泪痕。红岩把身子挪近了些,两个人的脸几乎都要碰到一起。
    “别靠这么近。”扶风躲开了些。
    红岩却又挪近了些,把他逼到了墙角,“我就要。”扶风也没办法。
    红岩的手突然从被窝里伸出手,抓住了扶风的手,含笑看着扶风说:“我喜欢你!”
    扶风有点反应不过来,但想了想,还是说:“我也喜欢你。”
    红岩抓紧扶风的手,“呵呵!再说一遍!”
    “我也喜欢你。”
    红岩听了高兴地把被子掀给扶风,隔着被子抱住他,一个头在扶风的脖子处摇来摇去,说:“你怎么这么好!”
    “呦~呦~”这时白灵又被吵醒了,不明所以地叫唤着。
    “你真喜欢我,不是什么乱中出错?”红岩笑着说。
    扶风点了点头,“嗯!我喜欢你,跟你在一起很开心。”
    “你喜欢我什么?”红岩问。
    “你又要爬墙上树啊?”扶风说。
    红岩捏着扶风是脸蛋说:“哼!你要敢耍坏,我饶不了你。”
    扶风笑了笑,把她的手抓在手里说:“你很勇敢。我最喜欢你的勇敢。”
    “还有呢?”
    “你弹琴很好听,笑起来很美。每次看到你笑,都会不自觉地被你的快乐所感染。”
    “还有呢?还有呢?”
    扶风看了看说:“脸皮厚!”
    红岩扑过去,要揪扶风的脸,“一会儿夸我勇敢,一会儿又说我脸皮厚。你脸皮厚,你脸皮才厚!”
    两个初尝恋爱滋味的年轻人就这样隔着一床被子,你侬我侬,嬉闹了一夜。窗纸泛白时,红岩才不得不起来。她一边穿鞋,整理着发髻,一边说:“扶风,你能不能再多待两天?”
    “好!我也不舍得走。”
    “那……三天怎么样?”
    扶风听了皱起眉头,“好吧!那就三天。”
    红岩听着开心的笑了笑,低下头,在扶风的脸颊边,亲了一下,“一会儿我带饭过来。”
    扶风看着红岩离去的背影想:“是的,她很勇敢,她比我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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