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真武》第58章 我的地盘-给棒子迎头一棒

    马非想起师傅曾经扳着指头说过，中国租界出现的同时，还出现了外国人划出去的避暑地，在这类地方拥有国中国般的特权，比如江西牯岭（kuling，庐山）、浙江莫干山、河南鸡公山、河北北戴河以及福州鼓岭（kuliang)等。这些地区限制中国人购置地产，并组成类似工部局的外国人自治管理机构。这些所谓避暑地，跟租界也差不了太多，总之就是割出去。而这次割出去的地方，基本都是农村都不用的山林荒地，就算格在这里，100年也不会有开发计划。正因如此，几乎没有人对它的去留表示什么态度。看这样子，闵朝英这个小沙文居然要诡计得逞。
    不过马非从小就被韩大梁子老同志和师傅灌输正统观念，虽然别的都可以嘻嘻哈哈，但中国人的地盘，却绝不容忍被割出去的。他观察形势，一边使眼色让韩小雪去隔壁广播室打印让她查找的资料，一边继续关注现场。
    这时候，县委常委、宣传部长钱坤跟县长林计生低声探讨几句，随后发言。她首先认为韩国方面确实有诚意，京口县一定会在宣传方面给与最大的支持，随后表示，明成皇后是那个时代的伟大女性，能够在老爷庙村发现明成皇后墓，说明历史给了双方一个更好的合作契机。最后，她好像顺便提问地指着方案中关于土地使用的中文部分，问韩国文化部官员，这些提法是不是可以再斟酌一下？
    她一说到这里，很多人就把精神集中在那一段文字上了。因为方才的谈判简直就像联欢，双方怎么看都跟一家子一样，似乎没有谈判的紧张气氛，有些儿戏。有人也在挑剔方案中的内容，不过这些人毕竟不是做文字工作的，而且精于内斗，疏于理事，对那些经过韩方漏夜从容研究、斟酌的翻译，怎么都看得糊涂。其实，很多外企众多的开发区以及开发区别墅，都有很多类似的叙述，只不过不是行政自治以及司法独立罢了。但京口县很多官员对此概念还处于半混沌之中。
    商务部，文化部两位官员一齐看向金钟宣。金钟宣心里打了个突，没想到这个神色平静的女人居然看出来他们极力掩饰的东西。赶忙掩饰说道：“这是我们的草案，需要双方共同研究，确认的。而且这里只是我们用来追忆、怀念我们民族的伟大女性明成皇后，而且可能有部分家族成员会来此结庐守墓。我想这里的土地，他们一定会当成圣地般缅怀。之所以有一些提法，就是为了明成皇后主题文化公园在未来能够成为韩国人民旅游的胜地，而不会经常受到打扰。”
    钱坤安静地说道：“的确需要斟酌，因为它还是中国的土地。”
    马非听到这里，差点儿就要上去抱住钱坤好好亲两下，她方才的神态，简直太像自己年轻时候的老妈了！
    王晶赶忙打岔：“小的文字方面我们不用太计较啦，让工作人员去确认就可以。主要的问题还是谈谈投资。”
    马非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凑到坐在门口的韩大庚耳朵边上，快速小声地说了几句。韩大庚忽然举起粗糙大手，站了起来：“我还有话说！”
    林计生机警的眼光从厚实的方案上收回，他也对这一段有怀疑。不过他并不认为这是韩国人的野心，和闵朝英不理智的决定。明目张胆的领土要求，一定会惹出大麻烦的，而这段文字多半是不负责任的翻译生疏或者工作不力的结果。他看着老支书：“老韩支书，你是这里的土地爷，你说话，我们哪能不听啊？”明明是不怎么好笑的话，大家却笑了起来。
    韩大庚按照马非的话继续说下去：“我觉得，这个方案现在破绽太多！光是投资方面，就有很大问题！既然是甲方乙方的谈判，咱们就要让自己也有利！”
    金钟宣想不到县长没说什么，这个农村老干部居然跳了起来。轻蔑地看了看韩大庚，从头到脚都是一个乡下泥腿子么，你还能说出什么“让自己有利”的话来呢？
    翻译小姐也惊呆了，竟然忘记为考察团翻译。方才她正用牙签扎起一小块水果偷偷吃掉，根本想不到这种和谐融洽的气氛里，居然会冒出这位村支书拦在路中！本来，这种级别的谈判，村级干部是没有资格跟进的，只不过韩大庚的列席，是夏书记亲问起居，下面人心领神会的结果；而马非，则因为钱坤提到，应该让古墓发现者一起听听，这才破例允许旁听。不过，由于来的各级别干部太多，马非只有和韦贝贝韩小雪在门口伺候人的份儿，
    会场一片安静。林计生没想到，韩大庚居然能直指韩国人弱点，而且听他语气，似乎对于考察团的意图很有研究。这可和他以往的形象很不一样啊。他饶有兴致地看了看门口伸进来的三颗脑袋，难道村里增加了大学生，老农民的战略思维就被开发出来了？
    钱坤微笑起来，如果能打破韩国人的心理防线，使得谈判不再一边倒，而且还不是上层亲自动手，那就是最理想的结果了。她也觉得这次谈判太仓促，而且自己方面准备实在不充分，韩国考察团非要在皇后墓所在地谈判的坚决要求下，县里都没有准备好资料，确实只能对韩国方面已经很诱人的条件频频点头。她内心已经对这个投资额度以及后续跟进的可能很满意，但是她并不主管这块，也无法多加置椽。
    王晶对韩大庚又是恨又是怕。回到县城，他被夏建设书记痛斥一顿，简直狗血淋头。如果不是夏书记着急开会，他可能下场更惨。从此他知道，有些小人物是没法得罪的，比如这个韩大庚。当然，马非被他自动过滤为韩大庚的打手。在夏建设的威胁下，他只好努力修复和这个土气村支书的关系，这次来，他一点都不吝啬自己肥嘟嘟的笑容，当然，现在也不例外，他和蔼地笑道：“百花齐放吗，老韩支书在村里呆了这么多年，一定有自己的真知灼见。所以，我们才请您一齐参与意见啊！”
    韩大庚露出满意的微笑，把马非早就悄悄放在面前的纸拿起来，伸得远远地，聚拢眉头念着：“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中，韩国企业受到极大冲击，为了扭转颓势……”马非又好气又好笑：让他当参考资料的，他怎么还读报了？赶快凑过去献计：“说不可能投资的理由！”
    韩大庚手忙脚乱地翻着纸张，可惜老花眼实在有些不给面子，越着急越是找不着！忽然大声喝道：“投资，是不可能的！”
    这一下几乎满堂皆惊！
    王晶赶快赔笑：“老韩支书，这个投资意向呢，韩国方面早就确定了，不止三星一家，其次呢，仅仅他们一家就已经准备先期投入7、5亿元啊。您看……”
    韩大庚想不出词儿，嘟囔两句，底气不足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说，他们不会投资！”
    金钟宣已经很不耐烦了，明明是一个就会念报纸的家伙么，还以为能说什么呢：“要是没有什么别的意见，我们可以继续谈了吧？”语气之中，微微不耐。
    韩小雪在门外急得要跳起来，这些资料可是他这些天在马非的督促下好不容易找到的啊，马非整理之后，更是简明易懂，眼看就要被老支书给败家了，这可怎么办？
    韦贝贝早就抓着马非胳膊，掐着他往里推，可是马非好像怯场，就是不动。气得贝贝很想在马非屁股上来一脚。可惜这家伙个头太高，踢他屁股，太容易让人看到自己膝裙下的风光。
    钱坤目光闪动，她好像看出，老支书的点子似乎是这几个年轻人出的，而这二女一男，还以马非为中心。笑了笑，温和地对金钟宣说道：“我看啊，这位老支书是有些紧张，这么多领导干部，还有外国朋友都在么。咱们别着急，实在不行，让门口那个小伙子说说也好嘛！我看老韩支书的资料就是他送过去的。是老韩支书的秘书吧？”
    韩大庚很羞赧地：“咱还没配备秘书呢”这边的官员就笑起来。
    马非终于又一次在村委会大会议室站了出来——上次是研究高庙煤矿的会议上，他被心急如焚的韩金山主任蹬坏了凳子腿儿。这次，马非站出来，觉得意气风发，完全可以大展雄图，他要做一个显赫的官员，这里就是他梦想开始的地方，他要……
    梦想似乎更容易被现实打断，尤其是外国现实。金钟宣早就看马非进去出来活跃得很，形象又好，很不顺眼，于是硬梆梆来了一句：“我们这里是高等级会议，这个年轻人有资格发言么？虽然个子高，好像只是农村的服务员吧？”
    马非很怒！非常的怒！他可以允许别人与自己为敌，允许自己被世界抛弃，却绝对不允许别人瞧不起自己。
    一生气，马非的懒洋洋就不见了，脱口而出：“你懂得什么？我们的总理还自称是人民的总服务员呢！你们97年之后，有几个企业不是满目疮痍的？没有市场只好内斗，你们和金星打得很开心？你们在德州奥斯汀的研发中心日子很好过？京口县距离你们预定的中国市场有多远？天津深圳，就连威海的厂子，你们都不满意，认为远离大陆消费中心，何况这里？不要以为，闵朝英她们的民族沙文主义我们不明白！中国的土地是中国人的地盘，在我的地盘这你就得听我的！观念不及格，设置工厂？全都是垃圾！京口县这座城市应该有一种全新的解释标题，而不是盲目投资，而这就是年轻城市应该有的朝气和本事，并不需要乞讨你们莫须有的投资！”
    马非气势如虹，滔滔不绝，在座的人几乎都惊住了。没想到一个大学生村官居然有如此水准，如此气势！
    几年后，周杰伦根据马非的这段话，编唱了《我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