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真武》第59章 东风破

    金钟宣还真没想到，居然跳出马非这个怪物，一针见血地指出自己方面最深层的阴谋！lcd厂实际上已经准备在天津选址动工，只是没有公诸媒体，这个穷乡僻壤的小伙子，从那里得到这么准确的消息？要知道，2000年前后，中国的政府部门，尤其是东北的基层组织，对于互联网的重视程度远远不如未来，这也导致了他们在信息方面的滞后，从而在各种谈判，合作中被外资企业，甚至内资的外地企业压住了打。本来京口县那位宣传部部长钱坤女士，对文字的斟酌和专业已经让他有些吃惊了，可马非却令他完全刮目相看！这种深度、锐利，根本就不是愣头青大学毕业生能有的，更不是那个农民支书的思想！
    暗中叹了口气：“润馨小姐，闵女士，你们的任务，恐怕无法完成”这个时候，他看向马非的目光中，开始带有重新审视对手的意味了。
    会场安静了一会儿，几个县领导和省市陪同官员交换着眼神。林计生咳嗽一声：“这个……很有价值的提法。不知道各位觉得怎么样？”
    金钟宣硬着脸，没说话，这种事情上做出任何承诺，都需要向部长，董事会依次上报的，他没有权力写空头支票。林计生看看韩国两位官员，他们也没说话。这种事儿是三星的内部战略，他们怎么能轻易知道？钱坤小声提议：“要么，今天就到这？”李计生看了看金钟宣，金钟宣慢慢点点头。
    第一次谈判不欢而散。
    会议结束之后，不到10分钟，林计生就接到夏建设的愤怒电话。接电话之前，他看了看缩头缩脑的王晶副县长，知道这位夏书记的小报告亲信又一次发挥了大嘴功能。夏建设对这次谈判不成功很生气，要求维护好和韩国考察团的关系，力争尽快回到京口县，那时候，他会亲自出马，把韩国人搞定。
    林计生苦笑：“夏书记，这里的事情，等我回去慢慢跟您汇报，不是他们不同意，是我们这边有人看出他们的方案中重大漏洞了……”
    “谁？”
    “钱部长，还有老爷庙村支书韩大庚手下的一个年轻人。”
    电话那边琢磨片刻：“这样啊。那么，也尽快回来，然后我们开个会研究研究，在他们的基础上，我们提出来一个方案！”
    “这好吧。”林计生绝对不笨，他听马非说的内容，很快就理解出，三星短期内并没有在辽东省大规模投资的意图。因此，这次的合作是否还需要这么高规格继续下去，已经是个问题了。那么，如果仅仅是电视剧摄制，文化主题公园建设，又有多大的经济拉动意义呢？
    他对此结果忧心忡忡。
    没到中午，浩浩荡荡的车队灰溜溜地离开老爷庙村，没有在村食堂午餐，品尝山珍野味，可见双方急促的心情。而且天空渐渐起风，远处山峰一样的云团阵阵压来，更让人不爽。车队刚刚出村，一辆红色敞篷保时捷迎面而来，闵朝英紧紧绷住的脸和李润馨微微惊慌的表情一闪而逝，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林计生跟钱坤都很诧异，想不到一个多小时的路，她们居然这么这么快就赶到了，看来这两个人对此事倒是很重视。不过她们似乎习惯了单飞，这次又独来独往，只是不知道葫芦里有什么玄机。想起这次可能无功而返的谈判，林计生颇为郁闷，觉得韩国方面缺乏诚意倒也罢了，自己这方面还非要热情洋溢。夏书记这个人，总是这么心急火燎的。这件事弄不好，就成笑柄，雷声大雨点小，只有两个文化合作项目，要自己这个县长和负责工业的副县长王晶凑什么热闹？
    钱坤微微舒了口气，闭上眼睛，想起方才会议上，马非慷慨陈词的那一段，难道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平时的马非好像就是一个笑眯眯，大个头的混混愣头青，有些油嘴滑舌，也有点小聪明。没想到方才那一刻，他竟然如此震撼人心。难道廖力就等看到他这种本来面目，才对他恋恋不舍？
    车队拉成一条长龙，远远不见。
    “你这么说，能行吗？”韩大庚担心地问，韩小雪、韩虎也扭过头来。
    “不这么说，他们也要做，揭穿了反而更好。你听说过公正、平等的欺骗吗？”
    贝贝跑了进来：“那辆红色保时捷，从村口路上，直接奔高庙煤矿去了！”
    大家都站起来，马非却安安稳稳坐着：“去了有什么用？能把墓地空运回韩国？谈判是一码事，投资建厂是一码事，我们同意不同意他们做这个主题文化公园，以及同意不同意他们在这里拍电视剧，是我们的事。她不是跟我们强硬到底么？很好啊，那就继续强硬好了。反正老支书在，她们不敢让县里硬来，而且她们去墓地，总要回来吧？咱们把村公路一段断开，搞维修，她们就只有住村里了。天天住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总要有个结论吧？要是她们继续耗在这里，好办啊，吃点闹肚子的山珍，睡最不舒服的板儿床，既然韩国大人物、公主殿下们来这里忆苦思甜，咱们一定要成全啊。”他无比轻松地说着，韩小雪看马非的眼光，似乎看一个魔鬼：他这么做，可真够那两位娇生惯养的女孩受的。
    韩虎对马非这种行径大为赞赏，热烈拥护，他本来就是这种小手段搞人的厚黑专家，多年来兢兢业业从小到大厚黑出这个村长和高庙煤矿来。因此听到马非要挖路困人，饮食刁难，心里说不出地亲切。当下二话不说，立刻出去找人准备，顺便让高庙煤矿留守人员不要开门放人进去。
    闵朝英在车中呼呼生气，李润馨一个劲儿劝她也不听。虽然骨子里很温柔，但她遇到这种民族大义，家族至情的时候，从来都会丧失理智。被马非批评说自己有大韩沙文主义，她本来就很不开心，而这次谈判，她也打定主意，要让马非这些农村人彻底进入彀中。谁想到，方才金钟宣打给李润馨的电话中，居然说第一次谈判破裂了！这可大大出乎意料，她再也坐不住，立刻跟李润馨飞车赶来。李润馨觉得她心情过于急躁，如果单独和中国农村干部谈话，未必有好效果，建议她去明成皇后墓瞻仰一番，放开怀抱。没想到，高庙煤矿，这个进墓的入口居然铁门紧闭，拒绝放人！
    闵朝英不想跟乡下人讲道理，坐回车内，让李润馨去谈好了。可过了片刻，李润馨也满脸失望地走回来。原来看门人听不懂李润馨的汉城中文，还一个劲儿把手里的杂交土狼狗弄得跃跃欲试。李润馨心怦怦乱跳，不敢继续说话，回来跟闵朝英汇报。闵朝英咬着细白的牙齿，沉吟一阵，按照金钟宣说的，这一切都是那个叫马非的串通村干部，勾结他们上级领导作恶。自己还是回县里，等他们的最高领导，那个夏书记主动上门找考察组谈判好了。
    可惜，保时捷刚刚赶到老爷庙村村口，发现前方不远，通往县里的公路被挖出一条深沟！沟壑纵横，好像散兵战壕。李润馨下去问路，却被告知，此处公路质量不佳，年久失修，已经不堪使用。为了保证上级领导再次视察，现在紧急维修。闵朝英用力拍着方向盘：这明显就是刁难人么！方才路过的时候，路面坚实，凑合跑一台坦克都似乎不成问题，哪儿这么快就“维修”？保时捷就算能跳远，似乎也跳不过去，她俩也不想冒险而为。问了问道路，却又被打击：这条路是内外交通的唯一公路，几条岔道都是奔山里或者村里，然后就到头儿了。闵朝英无奈，只好开车下道，停在五星小酒店门口。这会儿，她觉得老板娘的笑容分外可恶，而悠闲地坐在里边看热闹的马非、韦贝贝、韩小雪三位，马非的表情更加欠揍。
    窗外，积雨云迅速聚集，东风渐起，破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