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衣裳比了比,叶翕音觉得自己若是穿这么寒酸的衣裳去清教坊,估计得叫嬷嬷给撵出来。
勾唇一笑,叶翕音还是换了身飞鸟描花长裙,外面罩了烟霞银罗绡纱长衣,裹了件带风帽的银灰獭兔褶子大氅,从后院出了门。
韩大庆并未娶妻,年节便也留在了景府中度过,叶翕音让红竺先给他传了话,等叶翕音和红竺由后门出来的时候,韩大庆已经驾着车轿等在门口了。
叶翕音蹬车时只淡淡嘱咐了一句:“去清教坊”便低身进了车子。
饶是韩大庆再了解叶翕音的为人,也忍不住暗暗扯了扯嘴角。
这丫头年纪小小的,胆子可真是忒大了。年三十又是大晚上的,一个姑娘家就敢往清教坊这种地方跑,这要叫左邻右舍知道了不得戳脊梁骨啊!
还有那位景辰少爷更是出奇,还未婚夫呢,未过门的媳妇也是媳妇啊,就任由自家媳妇想去哪就去哪,想啥时候出门就啥时候出门,也不说管管。
韩大庆虽觉不妥,可陪着叶翕音坐在车里的红竺,望着叶翕音一言不发的如玉容颜,心里却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明日景辰少爷就要离开了,姑娘自然心情不好,心情不好自然要出去散散心,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在红竺的心里,只要能让叶翕音心里舒坦,别说去清教坊,就算要她陪着去秦楼楚馆她也照去不误。
其实红竺心里也有数,叶翕音去清教坊必定是奔着琳珑去的,而以琳珑在清教坊的地位,那可不是一般人谁想见就能见得着的。
因此,就算叶翕音去了清教坊,只要进院子时拿帷帽将脸面一遮,等进了琳珑的房里,就算外人想见也见不着了。
车轿在清教坊门前停下,红竺仔细替叶翕音理好帷帽,主仆二人便走了进去。
大胤最重年节,大年三十晚上,但凡有家室亲眷的皆与家人一同在家中团圆守岁。
即便平日最浪荡的风流子弟,这一日也极少有出来的,更别说清教坊平日接待的,大多是有些头脸的清客相公和青年才子。
叶翕音此时登门,就显得格外引人侧目。
也因此,门口迎客的两位乐籍娘子见了她的人,并没似平日般热情相迎,只以为是上门来寻自家男人闹事的小媳妇呢。
“贵人请留步,今日年节,咱们清教坊客人稀少,贵人若是来寻人的,我等可代贵人进去传话,大年下的,莫伤了体面和气。”一位乐籍娘子走过来,温声劝道。
叶翕音自然听出她言辞之中的谨慎,并未开口,只回身看了眼身后的红竺。
红竺立刻会意,由荷包里取出一块碎银递与乐籍娘子,笑道:“我们姑娘是来看望琳珑姑娘的,不知琳姑娘此刻可方便见客?”
一听说是见琳珑,乐籍娘子脸上立刻露出笑意,热情道:“原来是来看琳大姑娘的,可巧了,琳大姑娘今晚恰没见客人,贵人随我来吧!”
乐籍娘子边走边掂量着手里近三两重的碎银子,心下不禁感慨:怨不得琳珑能当上清教坊的头牌,这年三十晚上哪有客人往这地方来啊,可人家这地儿居然有女贵人过来听曲的,这谁能比得了啊!
就连她今晚也是沾了琳珑的光,原本以为要白站半宿呢,没想到居然还得了这么多赏钱,再填补点就又够她买一盒紫府胭脂啦。
乐籍娘子心里默默念着琳珑的好,将叶翕音主仆带进了后面的小院子。
听见唤声,琳珑赶紧亲自出来,将叶翕音迎进了屋内。
琳珑没想到叶翕音今晚会过来,惊讶之余忍不住担心道:“你此刻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叶翕音却将身上的外大氅解开,笑盈盈望着琳珑:“没事,突然想找你喝酒!”
喝酒琳珑自然不拒,且琳珑的酒量相当了得,别说陪叶翕音喝,就是几个爷们儿跟她拼酒她也不惧。
只是眼下这个时候,可不是叶翕音该过来找她喝酒的时候。
尽管心存着疑惑,叶翕音不说琳珑便也不问,只吩咐丫头预备丰盛酒菜,两个女子便对饮起来。
酒是话的媒,几杯酒下去,叶翕音眼里的泪就漫了上来……
酒入愁肠,饶是叶翕音有千杯不醉的量,随着体己话逐渐倒出来,意识却被酒气熏地越来越沉。
琳珑也从叶翕音的话语之间,听出了她对景辰这段浅浅深深的情愫。
“琳姐姐,你说我是不是特别,特别,特别的笨啊?他本来就是我的未婚夫,而我却笨的居然到人家要离开的时候,才晓得自己喜欢他。”
“我若早知道自己对他是这样的心思,平日多与他处一处,是不是能多些机会让他对我侧目?琳姐姐,我觉得自己好笨,好后悔……”
叶翕音举着酒杯,红红的眼睛望着琳珑,湿漉漉的眸子盛着满满的伤心懊悔,看得琳珑心也跟着疼。
“世间情爱,果然是终要落满尘埃的……”
琳珑缓缓地劝,望着已经喝的摇摇欲坠叶翕音,再看看已经空了的四坛桂花酿,想劝她别喝,却终究还是又忍不住为叶翕音添了一盏。
琳珑原本是羡慕叶翕音的,觉得她人聪明,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家中有疼她的母亲,背后还有个像楼嘉钰那般心仪她的男子,可谓万事顺遂了。
可她却没想到,叶翕音心里居然埋着这么苦的一段情。
小音口中的那位景辰公子,究竟是个怎样的男人?
这倒是勾起了琳珑的好奇。
看着叶翕音趴在杯盘狼藉的桌面上,琳珑正欲起身唤她,却听丫鬟雪雁进来传话道:“姑娘,林公子看您来了。”
一听琳珈来了,琳珑蹙眉看了眼已经醉倒在桌面上的叶翕音,立刻对雪雁吩咐道:“快去把跟着叶姑娘的丫头叫来,先扶她去我床上歇下。若琳珈没问起,先别跟他说叶姑娘过来的事儿!”
“嗳!”雪雁伶俐地答应一声,忍不住低笑又问了句:“咱们公子是不是真的喜欢叶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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