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正注视棋局的叶翕音,猛抬起头,只见多日未曾踏入自己房间的景辰,此刻就端立在门前,手里还……拎着肥圆的小白?!
景辰居然亲自过来送兔子?这着实令叶翕音有些意外。
不过很快还是回过神,赶紧起身走过去,将小白从景辰的手中接了过来,只是自始至终没抬眸看他,只低垂了眉睫,轻轻地道了声谢。
景辰的眸光,却是一刻没离开地凝在叶翕音的脸上。
刚才他在自己房里隔着木格雕窗看她,总觉她今晚神态蔫蔫的,脸色也格外不好,让卫小海去后厨打听,后厨的仆人居然说叶翕音连晚饭都没吃。
听说她居然没吃饭,景辰终于坐不住了,这才催着卫小海想法子把小白骗出来,好寻借口过来看看她。
此刻离近了看她,景辰更担心了。叶翕音不光整个人看上去蔫蔫的,连他最爱的那对清泉般明澈的眸子,今日都黯淡了。
怎能了?
“有事?”景辰终究还是没忍住,低声询问了一句。
叶翕音身子微微一滞,原以为景辰送完了兔子转身就走,没想到他居然会留意到她的异常。
大概是自己心事摆在脸上太过明显了吧。
想着景辰大概也只是随口一问,叶翕音便也没在太意地摇了摇头:“没事,大概是今日随娘一起去给爹上坟,有些累。”
听她说去上坟,景辰的面色稍稍有一丝缓和。
原来是思念亲人了。
眼中浮出浅浅的不易察觉的温柔,景辰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了叶翕音的房间。
回到自己房里,景辰却没继续看书,而是直奔内室,片刻之后,捧着绿檀伏羲琴走了出来。
见景辰将琴安置在书案上,卫小海看了眼更漏,忍不住道:“少爷此刻就抚琴,时辰是不是太早了?还没到叶姑娘歇息的时候呢”
景辰蹙眉不语,神色静敛,骨节均匀修长的手指已经轻轻按在琴弦上……
听着潺潺如的琴声,卫小海在心里默念焚心诀的同时,忍不住惊问:“少爷今日弹的这是……相思引?”
一曲终了,景辰的手慢慢离开琴弦。
卫小海知道每一次使用玉玄指法,都会对景辰的精神以及内力消耗极大。
尤其近日已将近连续一个月,景辰每晚都抚琴为叶翕音调理体质,这使得景辰的身体,比之以前亏了很多。
卫小海赶紧端了事先温在红泥小炉上的人参灵仙固本汤,轻轻放在景辰的面前。
看着景辰静静地将汤品喝完,卫小海忍不住问:“少爷今晚为何改奏相思引?叶姑娘是有什么想念的故人么?”
轻轻将汤碗放在桌面上,景辰淡淡道:“音音今日去给叶父上过坟,所以晚间才心情不好,大约是思念故人所致。她既然有想见的人,我自然要替她圆这个愿。”
所谓“相思引”调,正是通过音律催人入梦,在梦中经过曲调的牵引,与做梦之人心中所思所想的人见面,以圆真实世界中无法实现的夙愿。
就比如叶翕音此刻,对已经逝去的父亲的想念之情,便可通过相思引调,在梦中与已故的父亲重逢
眼看着景辰越显苍白的俊彦,卫小海尽管心担忧,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家主子这是用身家性命在护着叶姑娘啊!
哎,希望叶姑娘日后能有机会知道,他家主子在背后默默为她做的这一切。
喝完了汤,景辰起身往外走,边走边嘱咐卫小海:“你去外面守着,任何人不得上来打扰。”
卫小海应了声,眼见景辰拉开门往对面屋里走去,忍不住开口道:“少爷刚用过玉玄指法,不休息一下?”
“今晚我去陪音音。”景辰说话时,人已经进了对面的房间。
景辰走进房间的时候,叶翕音已经趴在桌上睡熟了。
轻轻走过去,景辰附身将叶翕音抱起来,缓步走进内室,将人轻轻地放在床榻上,见她身上仍穿着家常的坎肩,景辰担心她夜里睡的不舒服,便替她将外衣一一褪去。
景辰此刻做这些为叶翕音更衣的事情,表现的格外从容,好像是日常习惯的一件寻常事。
在景辰的心里,叶翕音与他的关系早已确定无疑,不过只差世俗眼中的一场婚仪。
只余一件柔软的里衣,景辰将叶翕音在自己怀中安置好,拉过被子为俩人盖好。
这样难受的夜晚,他不会留她独自一人度过。
以后,她每一个欢欣的,伤心的时刻,他都会陪着她,再不许她像今晚那样独自承担,独自伤神。
静静伏在景辰怀中,叶翕音睡的很安稳,似乎并没有景辰想象中的情绪激动,只是时不时紧紧蹙起的绣眉和低低的呓语,能看住她此刻正沉溺在梦境之中。
景辰专注凝着怀中人儿沉睡的容颜,心里的不舍越发浓烈。
想起过不久就要启程远行,景辰是真心舍不得离开,可是为了未来更加长久的陪伴,他必须去面对那些险恶。
以前去做那些事是因为责任,而眼下,还因为他有想守护的人……
正当景辰脑中思索这些时,叶翕音突然低低地,却十分清晰地说了一句:“真正的疼,是属于自己的,是寂寞无声时,忽然想起他曾经给过的一切……”
景辰听得眉心紧蹙,直觉叶翕音这句话不是说叶父的,倒有点像对什么人爱而不得的遗憾。
相思引,引的是人心反射的镜像,是梦者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
尽管景辰以为叶翕音是因思念叶父而伤神,可他所弹奏的相思引,最终会引出什么样的梦境,仍是取决于叶翕音的本心意念。
正当景辰困惑时,叶翕音突然又喃喃一语:“纵是触目横斜千万朵,赏心却只二三枝……”
这一句传入耳中,景辰蓦地怔住。
他此刻已经完全可以确定,叶翕音的梦境,绝对不是关于叶父的,而是梦到了她心里喜欢的那个人。
她居然梦到了喜欢的人,那么她晚间时分,其实并不是因为思念叶父,而是在伤情?
景辰突然有点紧张起来,好想知道,她梦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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