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鄯朱那发愣,他却没闲着,翻来覆去的把贼人浑身上下翻了个遍,但没找到任何能证明此人身份的东西。
我叹道,“别找了,谁当贼还把物证带在身上……”
话没说完,却在那人左肩上瞧见一个小小的刺青,其纹路……略有些眼熟。
“京都尚不安定,危机四伏。特别是婶母的身份,更是招人惦记,”鄯朱那起身,皱眉看着我道,“若是婶母愿意,还是回楼府去住……”
见我张嘴就要反驳,他赶忙补充道,“婶母心意不平,不愿回去也对……婶母可愿意留下些许护卫?他们曾经都是身经百战的猛将,虽然现在身体不似以往壮硕,却也有一身好武艺。且他们定会把婶母的性命安危,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
鄯朱那指了几个一直追随他左右的侍卫说道。
我瞟了那些人一眼,原以为这些是魏国的兵将,听他这么说,我才明白过来,这些也都是“换了芯”的人。
“不要!”我手一挥,阔步朝阮家走去。
鄯朱那的优点就是适可而止,被拒绝之后,他不会一再勉强对方。
阮家门房见我走近,这才“恍然大悟”道,“呀!竟是小姐!还以为是老爷身边的随从……”
我翻了个白眼,不理会他们。
我是乔装出去的,为的是不叫师父知道我偷偷去见郭家人了……免得他提前知道,再破坏我要见元奚的事儿。更怕他会寻到藏起的元奚,而害了元奚的命去……
如今我元奚没见到,又在鄯朱那面前暴露了行踪……也只能期盼着郭大夫人和绿萝,不要那么倒霉,最好机灵点儿,别落在那些巡查之人的手中。
鄯朱那给我面子,放了爹爹及他的同僚朋友……也不知爹爹这会儿回来了没?
我垂头往院子里走,耳侧忽然传来一声呼喝,“站住!”
我惊了惊,扭头看去。有些人还真是经不起念叨,我不过才想了想他,他就出现在我面前了。
“爹爹先回来了?”我朝他拱了拱手,“我有些累了,先回菡萏院了。”
“慢着!”爹爹在游廊里阔步而行,一眨眼就到了我面前,挡住我的去路。
我皱眉退了一步,心里嘀咕,我才刚救他脱困……到家他就要寻我的不自在吗?世上还有这么恩将仇报的人?
“今日之事……”他浓眉瞪眼,开口却又迟疑了,“你跟先太子,是怎么回事儿?”
这话一听,我忙摇头,“爹爹可不敢浑说,我跟他能有什么事儿?叫人听见了怎么想我?”
“呸!”爹爹老脸也骤然一红,“说者无心!你知道我不是旁的意思,今日在茶坊……他为何那般卖你面子?且还对你异常……呃……恭敬?”
“恭敬”这次,叫他迟疑良久。元铉的秉性,京都的人大都知道,本事不大,架子不小,颇好面子。
我垂眸想了想,低声说,“大约是想讨好师父吧……”
爹爹皱眉思量片刻,“你今日出门乔装打扮,不就是想瞒过楼相,怎的又主动跳出来?岂不是自暴行踪……楼相此时,必然已经知道了!”
我仰脸看他,呵呵一笑,“那我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你被抓走,不管不顾吗?当时能拦下,总好过时候再去牢里捞你,若是捞不出呢?我就看着我爹被关进去?”
他抿住嘴,一语不发。
我见他像是没话说了,就转身向内院走。
“瑾瑜……”他忽然软软的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听得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他从来没有这么喊过我,要么是声嘶力竭的“阮瑾瑜”!要么就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了我。
此时此刻……我忽然听出了一个慈爱的父亲,呢喃着女儿小名的温情……
我忙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狠狠的警告自己,阮瑾瑜你个软耳朵!别打你一巴掌,再给你个甜枣,你就摇尾巴高兴起来了!傻不傻?
我闭了闭眼,这才笑呵呵的回头,“爹爹还有什么指教?”
“你……当真不是昔日那个小丫头了。”爹爹脸面有些抽搐,似乎这样好声好气,放低了姿态与我说话,让他浑身都不自在似的,“日后……白兰的病,阮府的前途……以及爹爹晚年,都、都靠你了……”
说完,他对我重重点了点头。
这次他似乎是认真的,没有敷衍,也没有委曲求全……反倒是看透了什么之后的顿悟和释然。
爹爹这态度,把我弄懵了,僵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时局,你比爹爹看的透彻,且也懂得审时度势,懂得把握……爹爹老了,眼界也小了。你两个弟弟,一个住在太学不愿回来,一个还尚未断奶……爹爹以往看不起你,如今方知,是自己眼拙了。”这一番话,他说的无比艰难。
这与以往的他,简直是判若两人。
我不过是出言阻拦,没叫他被人带走而已,他怎么就如此的态度大变了呢?
看着他与我说话时,慎之又慎的样子,我还有些恍惚。
“爹爹这一番话……回去再好好想想,别冲动之下,再失言。”我冲他摇摇头,只当自己没听见。
“我是认真……”
他没说完,我就快步而去。
我没回去菡萏院,却是去了白姨娘的院子,在她的屋子里,把衣裳与那侍卫换了回来。
她枯坐在床上,表情怔怔的看我,半晌才说,“你没见到他……是不是?”
我点点头,怕她失望,立即说道,“日后总会见到的,不急。”
白兰没了表情,也没再说话,叫奶娘把她儿抱进来,她抱着哄了一阵子之后,就说自己困了,送我出门。
我带着春月和海桐,抱着朝儿往菡萏院里去,曲曲折折的游廊外,开着各色的花儿。
朝儿喜欢人扶着他的头,竖着抱他,这样他便能看到廊外的景象,一会儿啃着手指,一会儿又望着廊外的花儿发笑。神态表情都可爱极了。
我正欲逗逗他,可不知怎的,朝儿竟忽然张嘴,哇哇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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