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后第三日,我就开始有奶水了。
先前一直只喝清水,以及一些米油的朝儿,几乎像饿狼一样,使劲儿的嘬,咕咚咕咚的咽。
许是我奶水太好,而他又吸的太猛,来不及咽下,几次喝呛……叫我与丫鬟们看的好气又好笑……
但一连这三日,我都没有瞧见阿娘。
我从产房里被送回来的时候,她还在我身边呢,后来不知她出去干什么……我又累又疼,躺在干爽的床榻上就睡着了,醒来至今都不见她。
上次问师父,师父似乎不太愿意与我谈及她。
今日趁着师父去小厨房给我炖汤,我便又问,“阿娘不是很喜欢小孩子吗?朝儿的衣服都是她做的,可朝儿如今都三日了,跟风吹着就长似得,一天一个样儿,她也不来看看外孙吗?”
绿萝怔了一下,张嘴欲答。
玲珑却抢话道,“许是因为大人在,所以她不好……不好意思来吧?”
她说完还朝我眨了眨眼睛。
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阿娘虽说是师父的丈母娘……可毕竟那么年轻貌美,如今我在坐月子,又在哺乳,每天汤汤水水的灌着,脸都圆了一大圈了,她在我面前更显小了。
这么年轻貌美的丈母娘和女婿共处一室……也是挺尴尬的。
我抿唇点了点头,“一开始我想错她了,她说话不讨人喜欢,但性格其实也……不讨人厌。”
绿萝和玲珑这回都笑起来,田杏被她们笑的莫名其妙。
“小姐喜欢着一个人的时候,她便哪里都好了。”绿萝揶揄我道。
我轻哼一声,算是反驳,低头逗弄着朝儿。
我看朝儿处处可爱,没有一点儿不好才是真的。他圆滚滚的,皮肤肖似了师父的白,简直白的透明,能看见皮肤底下的细细血管。
他眼睛很大,如今眉毛倒是色浅,还有点泛着稚嫩的黄……可我看就是好看。
且他不爱哭,与当初我见的那瑞儿完全不同。
瑞儿旁人摸他一下都要哭,可朝儿却是个爱笑的孩子。
他尿了不哭,便溺也不哭,他会笑……带着点儿坏笑的意思,那么小小的人儿,还不知眼睛能看多远呢,便藏了顽皮在眸子里面。
他唯有饿的时候才会大哭,真的是嚎啕大哭,能把屋顶掀翻的那种……
“绿萝!”我招了绿萝近前,与她耳语道,“你悄悄去请阿娘,就说朝儿可好玩儿了,说我请她来抱抱朝儿,每日下晌这个时辰,师父他都去厨房,不在屋里,叫她这个时候来就是。”
绿萝看我压低了声音说话,便忙收声敛气的点点头。
原想着,这不是什么难事。
最难的是彼此的谅解……如今我们已经心无芥蒂,全然体谅彼此了,母女之间该更亲密才是。
可没曾想,如今难道倒是见上一面。
绿萝次日黄昏时候回来与我说,“杨夫人怕是来不了了。”
她是趴在我耳朵上说的。
说完我就瞪眼一愣,但见玲珑和田杏都在屋里头,我便沉着气没有追问。
一直等到摆饭的时候,我才独留了绿萝在身边。
这会儿师父一般都去沐浴了,他说自己在厨房熏出了油烟味儿,怕呛着我和朝儿,总是要在饭前去沐浴一番。
“你说来不了,是什么意思?”我凝眸看着绿萝。
绿萝左右看了看,皱紧了眉头,“杨夫人的院子外头守着好些人,婢子瞧见里头的人都不能出入,餐饭都是大厨房做好了送到门口,里头的人再来取的……就像是……像是被软禁了。”
“什么?!”我错愕的看着绿萝的脸,只觉这丫头一定是癔症了吧?阿娘好好的怎会被软禁了呢,这里可是楼府啊,是我的家啊?
“婢子前往,却被拦下,问他们为何不叫我进去,他们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绿萝忧心忡忡道,“倒是听一旁的小丫鬟说,好像是里头有人生了病,怕过了病气给府上其他人,毕竟小少爷才刚刚出生……”
我心头疑惑,“不会是阿娘生病了吧?她过去在乙浑手上时,身体不好……”
绿萝抿了抿嘴,更小声的问道,“要不,婢子叫阿旭去探探虚实?”
“不。”我想也不想,立即摇头。若是以前,不用她问,我定也叫阿旭去看了。
可如今呢,这里是我的家啊,我是这里的女主人。哪有人在自己家里还要偷偷摸摸的道理?我想知道什么,光明正大的去问就是了。
“你不用管了,我来问师父。”我垂眸说道。
绿萝张了张嘴,面色有些急切。
恰玲珑从外头进来,招呼她道,“绿萝姐姐,来帮着摆饭可好?”
“好,来了。”绿萝应声前去。
看朝儿睡的安稳,我轻轻摇晃着小床,目光不由飘出窗外,飘向远处渐暗的天空。
晚饭摆好,师父也恰从外头回了,他已经换好了衣裳,带着一身刚刚沐浴过后的清爽恬淡。
他轻手轻脚的先去看过了朝儿,才与我坐在食案旁,执起筷子,他先夹了我爱吃的鱼肉在我盘中,又给我盛了一小碗羹汤,才去夹他喜欢的菜。
我默默看着他的动作,也默默享受着他的关怀,饭间房间里一直很安静,只偶尔能听到杯盘相碰的轻微声响。
饭毕,撤去了食案,我觉得这氛围温馨舒适,很适合说话,便漱了口清了清嗓子道,“你给朝儿取好名字了吗?”
师父勾了勾嘴角,“他还未满月,何至于如此着急?待满周岁时,才定下名字不迟。”
“不是说,特别得长辈宠爱的孩子,会早一些取名吗?”我随口说道。
师父表情怔了一下,“你觉得我不够宠爱朝儿?”
我摇了摇头,“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你真心疼爱他,我岂会看不出来?不过是想叫大家早些知道他的名字罢了。你疼爱他,我也爱他,就连阿娘……阿娘一早就给他做了许多的衣裳,从刚出生的到满月的再到百天的,只怕一天一身儿也是够穿的。”
我抿嘴笑了笑,话题已经走到了阿娘这儿,再往下说就顺理成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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