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下,我正欲下车,便听见有人着急辩解,委屈的快哭了的声音,“真的和我们茶坊无关呐……她只说要等人,也没见人来……小二去问要不要添水就看见……”
表姐脸色微变,扶着绿萝的手先我一步跳下马车。
我跟着下来,只见院子里站了不少的人,多半都是国师府的人。他们与我不熟,却是与惊鸿熟得很,纷纷朝他拱手。也不见他福身还礼,只见他率先上楼,表姐也要跟着往上去,却被国师府的人拦在了下头。
“这位是国师府的主子吗?求您明鉴,茶馆做的是小本生意,不敢做那黑心的勾当,更不曾惹什么是非……我们怎么会对客人下手呢?”一个中年男人皱着苦瓜脸,欲哭未哭的朝我们拱手弯身。
“怎么还叫他在这儿聒噪,要问话带到屋里去问话,不问就先看起来。”我听得烦,扭头对阿旭说道。
阿旭几步上前,捂了那男人的嘴,把他塞进一旁的房中,砰的将门关上,“再嚷一个?”
那男人立时禁声,院子里立着那些个战战兢兢的小儿伙计,更是一个个如被人掐了脖子堵了嘴一般,再也不哭闹叫嚷了。
“阿瑜,叫我……叫我上去看看……”表姐白着脸,回头哀求我。
我皱起眉头,心急惊鸿怎么还不下来?这些人虽说是国师府的人,但都是外院的人,我与他们不熟,他们能给我这面子吗?
我正着急,惊鸿却蹬蹬蹬从楼上下来了,“你们别上去了。”他用手比划道。
“我要上去看看!”表姐一时执拗起来。
惊鸿面现不悦。
我知道惊鸿的脾气,他跟随我那肆意的师父久了,脾气也比一般人张狂。我怕他再与我表姐起了冲突,让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我先一步开口道,“是该叫表姐看看,不管是什么情况,到底是她的丫鬟。”
惊鸿翻了个白眼,提步让到一旁。
表姐也不用人扶她,迈步就往楼上冲,我跟在她后头,路过惊鸿身边时,他却一把拉住我,眼神冷厉的朝我摇头。
我挑了挑眉。
他暗含警告的瞪了我一眼。
我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没能从他手里扯出来……他在外是一身女装,虽与我拉扯有些不妥,但倒也没人觉得奇怪,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瞟过来。
我们僵持这一会儿工夫,楼上雅间里却传来一声惊叫,那声音尖利而变了调,根本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更无法现象会是我那温婉内敛的表姐发出的。
蹬蹬蹬……一阵七零八落的脚步声,表姐被两个侍卫搀扶着,恍如一滩泥一样,下了楼梯从过堂里出来。
她脸上白的一丁点儿血色都无,口中喃喃着,“死了……死了……”
玲珑和绿萝把她扶上了马车,我也跟了上去,“表姐?”
“死了……”表姐失魂落魄,她看着我,又像是根本没看到我。
“这丫鬟得罪了谁?”我估摸着必是死相极其凄惨,所以惊鸿才不叫我们上去,表姐不听,受了惊吓变成这般模样。
“她得罪了谁……得罪了谁?”表姐喃喃自问,忽而眼神一凝,目光聚焦到了我的脸上,“是啊,她得罪了谁呢?竟叫她一个女孩子死的那样惨?开膛破肚,肠子都流了一地……呕……”
表姐说着捂嘴干呕起来。
我暗自庆幸惊鸿拉着我,没让我上去看,我以往就看不了这个,如今怀了身子,就更看不了了。
“阿瑜,她没得罪过人,她就是个小宫女而已,再说……旁人都当我们已经死了,东宫乱的时候,死了那么多人呢,谁还知道她仍活着呢?她究竟惹了谁了?竟要她……”她说着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砸落。
表姐哭的极其伤心,也不知她究竟是舍不得这宫女,还是借由这宫女想到了此生怕是都不能再见到的太子殿下……
绿萝一直温声哄劝她,给她递帕子。她扑在绿萝怀里,哭成了泪人儿。
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不知时不时因为下棋时,我说的那句话的缘故……这会儿我心里别扭得很,我是讨厌云裳,因为她怂恿表姐伺候我师父而讨厌她。但我远没有讨厌到要杀她的地步,今日说那番话,不过是想借表姐警告她。
哪知她就真死了……
“表姐,今日的事,虽然不能报官,但是这里有这么多人,惊鸿会安排他们查下去的。云裳是跟谁约了在这里见面,她为何独自一人出府……细查之下定然能查出真凶。”我低声说道。
“不必了,”表姐却是连连摇头,她一面抹泪,一面坚决的说,“不过是个小丫鬟而已,按说,早就死在东宫了……如今更是不必为她再大张旗鼓。好生埋了就是了。”
她使劲吸吸鼻子,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再哭。
我惊诧于她的反应,她看起来挺在乎云裳的呀?竟不想查出真凶为云裳报仇吗?
我还没开口,一旁的玲珑却是忽的挺直脊背,不苟言笑的说话了,“依婢子之见,还是报官吧,只要对外说,她是国师府的丫鬟,最便按一个户籍身份,只要能叫衙门接了案子详查就可以,这事虽为难,却也不是办不成。”
我更为诧异的看了玲珑一眼,国师府又不是没有善于侦查之人,何必非要绕到衙门头上,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表姐也看了玲珑一眼。
“表小姐以为如何?报官之后,除了身份之事,其余国师府都不会再插手。”玲珑说的认真,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我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我明白了,明白玲珑为什么执意要惊动衙门了……
“不用了……”表姐垂下眼,还是摇头。
玲珑皱了皱眉,张嘴仍要再说,我抬手按在她手上,冲她微微摇头,“表姐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按表姐说的来。”
“多谢阿瑜,烦请……帮我把她的尸首打理了,今夜就好生葬了吧。我想……我想给她买副好的棺木——算是把过去,也一并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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