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宫里与我杏林见面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胆小谨慎的呀?那会儿还敢当着面,骂我没有担当呢,我至今还记得你当时张牙舞爪,一脸戾气的模样。怎么现下这么谨慎起来?”皇上笑眯眯的在暖阁里坐下,目光一直落在我脸上。
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觉得自己留下绝对是个愚蠢至极的决定。
许是我太僵硬了,皇上呵呵一笑,“瑾瑜,不知你信不信,你在我心里,是比淑雅更亲近的妹子。”
呼……不知怎的,他将我与西城公主相提并论,而不是将我与表姐同论,叫我长松了一口气。
“圣上抬爱。”我福身说道。
“你这样子可真讨厌。”他抬手指了指我,“我与你不见外,你却处处跟我论君臣。”
我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与我说话的时候,没有用“朕”这字。
我拧眉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坐吧,”他朝我抬了抬手,指了指他另一旁的位置。
表姐坐在他右手边,他却叫我坐在他左手旁?
我就知道……我根本不该心软留下,这分明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嘛!
“你们坐,圣上难得能微服出宫一趟,想来与我表姐定有许多话说,我去准备些……”
“你哪儿都不许去,坐下。”皇上收敛了笑意,板着脸叫我坐。
见我仍站着不动,他径自起身,按着我的肩,让我在他手边落座。
没等他坐下,我跟触了火似得,猛地起身,错了一步,挨着表姐坐了下来。这样我与他中间就隔出了一段距离。
他挑眉,眼目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一边的嘴角略勾,似笑非笑的。
“在这里住着还习惯么?可曾见过杨家人了?”皇上转过脸去和表姐说话。
我扭脸看着暖阁窗外,几株硕大的樱桃树已经开花了,粉粉嫩嫩的花瓣风一吹,就随风乱舞,煞是好看。
我叫自己沉下心去欣赏外头的景致,旁边人无论说什么,我就只当自己听不见……听不见……
“瑾瑜倒是丰腴了些,”忽听皇上又提到我的名字,我心头猛然一跳,转过脸来见他正在看我,“脸颊都比以往更饱满了,女孩子还是丰腴些好看。以往你也太瘦了。”
什么情况……干嘛总捎带上我?我当你们不存在,你们也当我不存在不成么?
“喜欢看花么?宫里的樱花园你去过没?过些日子再暖和点儿,樱花就开了,入目皆是粉嫩之色,一片花海渐愈迷人眼呐。”他笑了笑,“到时候,你们去看花可好?”
我看了表姐一眼,她仍旧低着头,哦……我明白了,皇上知道表姐太矜持害羞,单独邀请她必然不好意思,所以才处处捎带我,以缓解她的尴尬。
我无奈的扯着嘴角,“啊……好,圣上诚意相请,那自然是莫敢推辞。哈,哈哈。”
我干笑着,算是替表姐应下了。
表姐跟株含羞草一般,自始至终垂着头,叫人看不见她的神色,只能瞧见她红透的脸颊。
皇上就喜欢我表姐这样含蓄内敛的女子吧?他倒是体贴细心,知道表姐不爱说话,就拉着我说东道西……本是他来探望表姐的,后来竟成了我们两个谈天说地……
说了一阵子,我实在坐不住了,终于起身,“我突然想起,师父还留了功课给我呢,我家师父可严厉了,他回来发现我没有背好,必要罚我的!”
皇上挑了挑眉,“国师还会罚你?他竟忍心……呵,他怎么罚你?”
我支支吾吾,“唔,打手心,不准吃饭什么的……总之小女先告退了。”
表姐自求多福吧,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逃也般的出了暖阁,桂荣正要与我打招呼,我眼角余光却瞟见院子一隅,偌大的樱桃树后,有人影一闪。
“阮小姐良久不见,气质依旧啊。”桂荣笑眯眯朝我躬了躬身。
他如今是新帝身边心腹,是皇上面前第一人,我哪儿敢在他面前托大,忙还礼,“桂公公客气,您越发精神了,早先与您相识,也是我的福分。”
“哟,您客气,能与阮小姐相识,且还与阮小姐的丫鬟一起共患难,是奴才的福气!”桂荣温声说道。
我与他客气两句,一直忍着没叫自己的眼睛往远处瞟。
这里是国师府,若是叫他发现有人偷听偷看,丢的是国师府的脸面。我虽心里又急又气,面上一点儿不敢表露。
客气完了,提步离去之际,我才紧紧的攥住了拳头……别叫我知道是谁在哪儿窥伺!叫我逮住了,定要叫他好看!
我出了表姐的院子,气势汹汹的迈着大步。
不曾想路边树林子里竟忽然伸出一只手来,猛拽了我一把。我抬手就是一针扎过去。
“夫人,是婢子!”玲珑忙说道。
我的针猛地一转,堪堪扎在她衣袖上,“鬼鬼祟祟做什么呢?”
该不会刚刚窥伺之人,就是我身边的人吧?这么不给我长脸?
我心里有些气,语气也不善。
“您来看看,阿旭抓了个人。”玲珑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心头一惊,凝神与她越过林子,林子外头有一片空地,平日里有些家丁护院会在这里连功夫,这会儿却是静悄悄的,只有身高体壮的阿旭挺身直立,一脸气愤的绿萝掐腰红脸。
而他们面前,跪着个小丫鬟,发髻略散,低着头,默不作声。
“就是她。”玲珑指着地上的丫鬟说道,“阿旭发现她偷偷摸摸的想靠近夫人与表小姐说话的暖阁。”
“我没有!”丫鬟猛地抬起头来。
“云裳?”我并不算意外,心里对她的厌恶却又添了一层,“你想看什么呢?”
“我……婢子,婢子没看。”她一开始还梗着脖子气势汹汹,但见高壮的阿旭绷着脸,她又萎蔫了。
“你是表姐身边的丫鬟,理当把你交给表姐处置……”
“小姐!不能姑息!她今日敢在国师府的院子里鬼鬼祟祟,窥伺主子……明日说不定就敢图谋私利,谋算主子!”绿萝急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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