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并肩携手,一起往回走。
玲珑在一旁低声说道,“温汤,清粥,都已经备好了……”
师父挥了挥手,叫她退开。
他转脸目光落在我身上,“可有担心?”
我立即摇头,眼泪却着急的往外涌,我赶紧别开脸吸吸鼻子,“师父怎么没带面具?”
是打仗打的太凶,把面具都给打丢打坏了吗?那他可有受伤?
师父平静的脸上终于溢出笑容来,他仰头看了看天,轻舒一口气,“不用戴了。”
嗯?
“日后都不用带了,再也不用隐藏,不用连真面都不能露了。”他缓缓说道,说的极其郑重。
我不由停下脚步,错愕看他。
自我认识他以来,他都是带着面具的,也从来没有流露过一丝的不满不甘,我从不知道,原来他心里也是极不情愿戴面具的呀?他也是不愿意遮掩自己的真实面貌的?京都里那些关于他面丑,关于他面残……诸多流言,他可曾听过?在意过?
“我以为师父从来都是任意而为,原来师父也有自己的不得已。”我低声说。
他垂眸看我,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对,我也有很多不得已,很多的身不由己,有没有失望?原来你的师父,他不是个神仙,也是个凡人。”
“师父!”我跺了跺脚,他调侃的一句话,不知怎的如一根软软的羽毛,却恰恰拂到了我的心头上,让我心都跟着一颤,“我就爱凡人,不喜欢满身仙气儿不食人间烟火的!”
师父勾着嘴角,碧色的眸底清清亮亮,“哦,你说,你爱为师呀?”
“你……你欺负我!”我撅嘴甩了甩他的衣袖。
他伸手把我揽入怀中,他微微弯身,把下巴搁在我肩头上,呼吸声就在我耳畔,轻缓绵长。
“师父……你说日后都不用隐藏是什么意思?平阳王,哦不,应该说是新帝了吧?他知道你是楼兰……皇室吗?他会助你复国吗?你是不是就不用……”
我问了一阵子却觉得不对劲儿,抬手扶着师父,侧脸一看——他竟趴在我肩头,睡着了……
这得是多疲累困倦啊?难不成,他还亲自上阵厮杀了吗?
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听着他绵长的呼吸,我真不忍心再吵醒他。
抵着他,叫他睡了一会儿,待玲珑她们跟上来的时候,我忙对她们摆手,叫她们唤个宿卫过来,或是叫惊鸿过来都成,师父快把我压扁了!
我记得是元奚还是谁,曾对我说过,一个习武之人其警惕是过于常人的,唯有在他最是相信的人面前,他才会放下戒备安然入睡。
师父对我从来都是相信的,而不能全然相信的人,竟不是他,反倒是我吗?
这一夜,我依偎着师父,睡的格外沉,也格外的安稳,漫漫长夜我竟不曾被一个梦扰乱,一觉到天明。
宫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平阳王是不是能够凭借圣旨,顺利登基?太子是不是已经被抓了,还是……死了?皇后一党又会是怎样的结局?我皆没有问,也没有兀自瞎想,好似只要师父在我身边,那些就都不是问题了。
我睡醒的时候,师父已经沐浴更衣,神清气爽的坐在卧房里,倚着窗在吃茶看书了。
晨光落满他全身,也映照在他脸上。
平日里会反射出冷光的银面具,今日却满是柔和的线条,他白皙的皮肤,倒比银面具更能反射出柔和的亮光。
他侧脸极是好看,饱满的额头,微深的眼窝,高挺的鼻梁,精致的下巴……
他猛地转过脸来,碧色的眸子在轮廓分明的眼窝里,显得异乎常人的深邃,叫人禁不住想要沉溺。
“看够了没?看够了起来用饭,为师饿了。”他搁下书,似笑非笑的说。
我脸上一热,厚颜无耻道,“没看够,你坐的太远了,我看不清,过来坐近点儿。”
他垂眸轻笑一声,还真顺从的起身来到床边,弯身把手探入被窝,“不如我再近点儿?以便你看的更清楚?”
他的手竟探入了我衣服里头,触到了我热乎乎的皮肤。
我赶紧推他,这大白天的,丫鬟们听到屋里有动静,很容易闯进来……特别是绿萝,万一给她们瞧见了,我还要不要活了?
“待新帝登基,国丧过后,我要娶你。”他忽然低头看着我说。
我正推开他吃豆腐的手,闻言一惊,“啊?”
“八抬大轿,十里聘礼,如何?”他笑意盈盈,一汪湖水般的眼底,尽是笑意。
我张了张嘴,却失声般说不出话来。
“小姐!小姐!”门外猛地传来绿萝的声音,“宫里来人了,要宣旨呢!”
我吓了一跳,忽的从床上坐起来,更是猛地把师父的手从我衣服里推出来。
幸得绿萝只是在门外嚷嚷,她并没闯进来。
师父听闻有圣旨到,却也不着急,慢慢悠悠的给我挑了衣服,又帮我梳头绾发。我心里有些急,既是好奇那圣旨上要说什么,更是觉得这么叫圣旨“候着”我们,实在不妥。
师父帮我打理衣着,这才带着我恭听圣旨。
来宣旨的内常侍看起来面生,许是新帝的人马吧。他宣读圣旨之时,有好一阵子我脑袋里是蒙的,他说的每个字我都能听懂,可是连在一起我却不懂是什么意思了?
他说十多年前楼氏满门抄斩乃是错假冤案,是乙浑诬陷捏造证据……如今沉冤得雪,恢复楼氏清名。
并赐良顷千亩、食邑万户,拜为国师,兼顾首辅大臣之丞相一职。
我跪在软软的蒲团上,却是满脑子的问号。楼萧然是谁?楼氏冤案是啥?那不全都是借口吗?
当初西城公主调查的结果就是这样,可师父早已否了我这猜测……香雪的话也证实了,他根本不是什么楼氏嫡子,他是楼兰皇室安罗迦呀?!
“臣领旨谢恩。”师父起身接过圣旨,又回身把我从蒲团上扶了起来。
我狐疑的盯着他的脸,他摘掉了银面具,我以为他从此就可以做安罗迦了……看来,我还是太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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