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的往回一缩,躲进巷子里,只探头往外看。
远远瞧见一行二十来个身披软甲,全副武装的金吾卫迈着整齐的步子走过街头。
我心砰砰跳的厉害,惟恐被人发现似得,背紧贴在墙上,听得金吾卫的脚步声越走越远,我才又探头往外看。
忽的想起,在宣德门外时,冯四郎说了句,因为乙浑府的事儿几乎全城戒严,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得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不得随意外出走动,否则会被抓去以乙浑党羽论处。
我这么恨乙浑,恨不得他死无全尸的人,若是被抓去算作乙浑同党岂不是太冤枉了么?
竖起耳朵左右听了听,这会儿没有巡城的金吾卫,我才猫着腰出了巷子。
去哪儿呢?
从国师府跑出来的事情,其实我多半是因为冲动,并非有了什么高明过人的计划。
如今离了师父羽翼之下,我却连个巡城的金吾卫走过都要担惊受怕……怕有时候也是个好东西,能叫人冷静下来。
我心里的熊熊的大火,这会儿已经被扑灭了不少了。
漫无目的并躲着金吾卫走,我竟走到了阮府附近。再过一条巷子,就可以到阮家去了。
我心头一热,对了,我可以去阮家……敲开了角门,那老嬷嬷上上下下看了我好几眼,却不说请我进去。
“小姐?是小姐回来了?”老仆妇的声音带着疑问,像是不认识我似得。
我翻了个白眼,“我爹和博宇在家吗?”
“老爷不在,京都出了大事儿了!老爷去府衙了。”老仆妇语气不耐,“少爷在太学,太学闭门,今儿个怕是也回不来了。”
我皱眉点了点头。
那老仆妇竟一直用她宽厚的身躯挡着半开的门缝,十分防备的打量我,“小姐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连夫人如今都不敢出门,说是京都出了大事儿了,全城戒严……”
她上上下下看了我好几眼,突然一拍脑门儿。
“呀,该不会是国师府出事儿了吧?小姐是回来躲难的?”老仆妇说着,把门更推紧了几分,只留一道极其狭窄的门缝。
“呸!无知仆妇,出事的是乙浑府,所以乙氏她才不敢出门!国师府屹立不倒,才不会出事呢!”我怒不可遏。
老仆妇却砰的一声将门关上,还咚的上了门闩。
我堂堂阮府大小姐,以往乘坐国师府的车架,走正门也是横冲直撞长驱直入的……今日竟被一个老仆妇给关在了角门外头?!
我屏着气,在门口愣愣站了好一阵子,才堪堪接受眼前的事实。
罢了,无知妇人,我何必跟一个没眼界的下人一般见识?
被阮家拒之门外,我又想到了外祖家杨家。
旁人不担心我阿娘的处境,但杨家绝不可能不担心的,只要我告诉外祖父阿娘有可能还活着……外祖父他的身体能受得了吗?大喜大悲的刺激,外祖父再有个好歹了……
“呸呸……”我连连摇头,还没开始往杨家去,我就已经发觉,此路不通。
有金吾卫到处巡视,我也不敢四处溜达,躲进巷子背人的树后,我琢磨着在京都能去的地方。
一时我想到了元奚的府邸……可元奚现在不在京都。一时我又想到平阳王府,平阳王碍着我家表姐的关系,不能把我拒之门外吧?
但倘若我师父都见不到圣上,不能打探我阿娘的下落,那平阳王他就能有办法了吗?
似乎还是……行不通啊?
我长叹一声,拖着两条腿,一路躲躲藏藏的往城郊的小宅子行去。
这会儿我真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早年间懵懂无知的时候,我还不会如此冲动行事呢……怎么如今越大反而越退步了呢?果然是孕傻了吗?跑出国师府之前,我就没想一下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吗?
一路上每次躲起来喘息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抱怨自己。
原本乘马车,不觉得多远的路,拖着两条腿丈量才发觉真是长路漫漫……
太阳还高的时候,我就从阮家那儿出发了,可一直到太阳西沉,眼看西山头只剩下一点点夕阳的光晕了……我还没走到城郊的宅子呢。
好在城郊的金吾卫不似城中那么多,但眼看到了夜里,城防一定会更加严密。
若是被人抓到了我在街头游荡……把我投进了大牢,没有师父维护,我怕是真就没命出来了吧?
“师父……”我打了个寒颤,抱住肩头,腿已经走的麻木了,却不得不加快了脚步。
黄昏时分,各家各户都冒起了炊烟。
有些户中,已是灯火初上,暖橘色的光温暖了各家的庭院。
唯独我,孤零零如游魂一般,游荡在街头上。
“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我举目看了看还远的看不见的宅院,攥着拳头给自己鼓劲儿。
那宅院是郭大夫人送给我的,如今乃是我的私产,我离了师父羽翼庇佑,唯独去自己的宅院才是安身之处吧?
“唉……我是真的走不动了……”我瘫坐在旁人家宅院门前的台阶上。
低头捏捏自己酸胀麻木的小腿,腿肚子都已经走肿了,轻轻一揉,酸疼的想哭……
“师父,你是个混蛋!”我吸着鼻子嘟囔道,“你不知道我是气头上吗?你不知道气头上的人没有理智吗?你自己不拦我,还不让旁人拦着我?叫我这么傻乎乎的冲出了,我往哪儿去啊?”
我含混不清,夹杂着鼻音的嘟囔了一阵子。
旁人家的院子里有浓浓的饭香飘逸出来,我已经一整日没有好好吃饭的肚子,这下不干了。
咕咕,咕咕,叫的欢。
我按了按胃脏,饿得发慌。
“算了,走吧,再走一阵子,就有饭吃,也有床可以歇歇了。”我对自己说着,手按着台阶想站起来。
可不歇还好,这么一歇脚,浑身的力气一松,再想提起来就难了!
我如一滩烂泥一般,瘫在旁人家的台阶之上,真是泥,浑身都是软的,嘿呦嘿呦使了半天劲儿,愣是没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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