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郭四小姐真没少给咱们小姐气受,还在阮家那会儿,她就无缘无故推了我家小姐掉进烟湖里。几次三番的陷害,也没见郭家人如何管教她。”
“就是,子不教,父之过。”玲珑立即接腔。
绿萝赶紧跟上,“可不是,如今惹了祸事,也该叫郭家人知道知道厉害了。”
她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似生怕我再为此,去找师父求情。
我哭笑不得,“行了,师父当日是为我撑腰,才说了那一番话。我岂能不知好歹,叫师父抬手打自己的脸吗?你们别聒噪了。”
她俩嘻嘻一笑,这才不说话了。
“对了,绿萝,你去看着点儿阿旭,别叫他知道了,心里别扭。”我小声叮嘱。
绿萝躬身退了出去。
玲珑蹲在软榻旁,不轻不重力道适中的给我捶着腿,不多时我竟迷糊过去打了个小盹儿。
“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呀!”
……
院子里有小丫鬟兴奋的声音,立时被玲珑喝止了,“夫人睡着了,别吵。”
门外恢复安静,不过我已经坐起了身。
屋子里烧着地龙,非但不冷,盖了被子还觉有些热。
我来到窗边,抬手推开半扇窗户。
一股寒风吹进来,倒叫我觉得清爽,“雪下得挺大啊。”
“夫人您醒了!”玲珑立即把一件红色的狐裘披风披在我身上。
“屋里头哪有那么冷?”我有些好笑的看着她。
“您刚起,热乎身子哪能吹冷风。”
“这雪都下一阵子了吧,郭家大老爷走了么?”我顺从的叫她把披风披上,仍旧立在窗边。
窗外的雪,像是剪碎了宣纸往下扔一般纷纷扬扬的,不过落在地上不多时就化了,地面湿漉漉的还没有积雪。
“没……”玲珑低头,瓮声说道。
“还没走?”
玲珑摇了摇头。
郭大老爷已经人到中年,这样冷的天气,一直在外头站着,我真担心他受不住。
“不如……”我犹豫着开口。
忽见纷纷扬扬的大雪里,从外头快跑而来一个小厮。
回廊里的路面干燥还能避着雪,他却没走回廊,径直从大雪中冲过来,“有一封给夫人的信!”
我愣了一下,咽下口中的话。
玲珑出门接过信封,犹豫了一阵子,才拿进屋里给我。
“是郭大老爷写给我的?”我问。
玲珑却摇了摇头,“不是。”
她把信递给我时,我瞧见信封上的“阿姐亲启”几个字有些陌生。打开来看,果然是阮博宇写来的。
原来他也闻讯赶来,此时正与郭大老爷一起等在门外。
当初是郭大老爷亲自领他去的太学,还把他领到贺先生门下。
他信中说,不敢妄言自己有多大的长进,但觉在贺先生门下受益良多。
我简单看了看信,别的我不知道,只看他的字就比以往好看了太多,稚嫩的笔迹变的老练而有些风骨了,遣词造句也多了许多的谦卑却不是自卑,叫人看着舒服又喜欢。
“我还是去见见师父吧。”我收起信,果然如玲珑说的那般心软了。
玲珑倒也没有劝我,只为我裹紧了狐裘披风,“大人这会儿估摸在书房呢。”
我点点头,真心喜欢她的进退有度,该劝的劝,不该劝的绝不多言。
我刚出了门,还没在回廊里走两步,就瞧见惊鸿冒雪而来,他头上肩上都白了一小片。
他阔步跨到廊下,口中呼出热气,他没开口,却是塞给我一张字条。
我捏着字条,一时不想打开,“是师父叫你来的?”
惊鸿点点头,示意我快看字条。
师父常常料事如神,未卜先知。他这会儿叫惊鸿来,定是不叫我去他面前求情,他打定了注意不理会郭家的事儿。
我知道看了这字条,是要失望,一时也不想看。我们仨就这么面面相觑的站在回廊里,廊外的风吹着雪花,连回廊里都有雪片上下翻飞的跳着舞。
惊鸿不着急,也不催我。玲珑一再给我紧着披风,她自己倒是冻的小手通红。
我叹了口气,展开字条,却见师父只写了一行字,却并非说,“别来为郭家求情”。反而是指教我,“让阿旭把阮少爷的信送还。”
咦?
我狐疑的抬头看着惊鸿,“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让阿旭去还信?那他岂不是要迎面遇见郭大老爷了?我还专门叫绿萝守着他,惟恐他知道了心里别扭呢,师父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这里头是有什么缘故吗?
师父的主意,我一向猜不透,他行事自有风格,叫人摸不着头脑。
惊鸿面无表情的摇摇头,只抬了抬下巴,叫我自己理解。
我绞尽了脑汁,也不过只理解了字面的意思。
“反正师父从来都是替我考虑的,他的决定也是为我好。”我呵呵一笑,把阮博宇的信重新封好,“叫阿旭去吧。”
惊鸿接过信,这才对我笑了笑,好似我对师父的全然信任,叫他很欢欣似的。
“玲珑,你找个人去门口偷偷看着,看看阿旭是什么反应,郭大老爷又是什么反应。”我歪着头,对师父的用意很是好奇,他揣摩人心比我透彻太多。
玲珑领命而去,约莫过了两炷香的功夫,就见外院的小厮来找她回话了。
玲珑神色狐疑的进来,歪着头,一脸迷茫。
“怎么说?”我愈发好奇。
“郭大老爷走了!”玲珑皱眉说道。
我长叹一声,“啊,连阮博宇的信都被退了回去,他怕是绝望了,也不在这儿干耗了,这就回去了吧……”
“高高兴兴走的!”玲珑补充说。
“嗯?”我猛然抬起头,速度快的差点闪了脖子。
高高兴兴可不像是绝望之人的反应,他从这里头捕获了什么希望吗?得到什么暗示了?
“阿旭呢?他是什么反应?”我问玲珑。
“阿旭很平常啊,就是把信拿出去,交给阮少爷。而后对郭大老爷拱手施礼,连一句话都没说,倒是郭大老爷神色激动,想喊他,却嘴唇蠕蠕的,没能开口。据那小厮说,他眼里都含了泪呢。”玲珑绘声绘色的描述。
我隐约明白了什么,心里的石头也不知不觉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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