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我猛然一个激灵。
“阮小姐!”郭大夫人放下茶碗,抬眼瞧见我。
她脸上立时一喜,顾不得端庄,竟一跃而起,阔步向我走来。
没等我跨过门槛,她便已经握住我的手,还伸长了脖子往我身后看。
我心里忐忑又愧疚,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阿旭他……没给你惹麻烦吧?我也是太……太心急,明知他是什么样子,竟还任凭他的性子,把他推给你,若是给你招惹了麻烦,我真是……”郭大夫人语气满满都是歉意。
此时在我听来,却是既扎耳朵又扎心……不是阿旭给我惹麻烦,而是我带给了他危险!我几次三番,差点害他没命……我究竟是救人的大夫,还是害人的罗刹啊?
“阮小姐脸色怎么这般难看?”郭大夫人也跟着我紧张起来,“呀,不是他真给您惹了什么祸事吧?我听说,国师今日已经去了朝堂……难不成,他惹了国师不悦?”
郭大夫人焦灼起来,我再不开口,只怕她能急哭。
“不是,您别担心……”话一出口我就觉得牙疼,拿人手软,当初她把阿旭交给我的时候,给了我那么多地契房契庄子,可我呢?我差点把她当成命根子的儿子给“照顾死”。
“唉……”我长叹一声,“不是阿旭给我惹了麻烦,是我……没有照顾好他。您……您随我来,去看看他吧。”
郭大夫人表情一滞,脸色霎时间就难看起来。
她抓着我的手也微微用力,指尖都泛了冷意。
我领她去我院子的一路上,她都没有松手,一直掐着我的手掌,掐的我生疼,却也不好开口,更不好把我的手硬抽出来。
原想在去我院子的路上,我就把今日发生的事情与她解释清楚呢。
可每次开口,我都觉的艰难,拖拖拉拉,竟一直入了院门,我还没能迸出一个字来。
“阿旭在哪儿?”郭大夫人四下看了看我的院子。
我院子的景致是极好的,国师府里没有寒碜入不得眼的地方。我住的这处,更是引有活水,院中有几百年的古树,枝头尽是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显得院子更是清幽有韵味。
郭大夫人缓缓点了点头,似乎在评价着她儿子的居住环境。
我心头窘迫,“这边。”
推开西厢的门前,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阿旭今日受了……重伤。”
郭大夫人在门前,猛地踉跄了一下。
我要扶她的时候,她推开我的手,快步冲进了屋子里。
阿旭躺在床榻上,脸色已经比在船上的时候好了许多。且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细棉里衣。
只是烧伤的毛发皮肉,没有那么快长好。
“阮小姐!”郭大夫人打眼一看,泪就满了眼眶,“这是烧伤!请问您,阿旭他怎么会……怎么会被……”
她剧烈的喘息,咬牙切齿的话音像是恨不得扑上来咬我。
原本她对我有多尊敬,此时就有多恼恨。
我叹了口气,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恩情不复,结仇也是没办法的事。
“今日我随师父入宫,阿旭留在家里。家中仆婢说,郭家派人来接,说是您……您想见见阿旭。”
“我没有!”郭大夫人立即尖声说道,“我怎么可能叫人单独来接阿旭?我便是要见他,也是来请您过府坐坐……”
看来玲珑说的对……
我点点头,继续把我知道的详细说了。
我的丫鬟如何派人跟着,阿旭如何上了船,船起大火,我师父如何跳入火海救人……我不是为了表功,也不是为了在她面前将功抵过。
我只是有个疑问,“郭大夫人怎么这么巧的,恰好今日来国师府看我?”
她又是被谁引来的?
郭大夫人皱眉诧异的看了我一眼,她脸上的恼恨渐渐褪去,对我的怨气似乎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浓烈了,“这么说来……”
她话说了一半,又闭上嘴,眼中添了些若有所思的意味。
“是你请我来的,否则我怎会赶在国师刚刚出关,刚出现在朝堂上,正是招人眼的时候,就撞上来呢?”郭大夫人语气沉沉,“是你派了人,前往郭府传口信,还给了我这个,叫我来探望的。”
郭夫人手上赫然躺着那只玉锁,阿旭的玉锁。
我胸口一闷,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只玉锁正是管家仿制的那只,我不懂玉,也不知郭夫人手里现在拿的这只,究竟是真品还是赝品。但无论是什么,现在都成了旁人手里的饵儿。
“不是我。”我垂眸摇了摇头。
“可是旁人并不知道这玉锁……”郭大夫人神色狐疑。
谁说旁人不知道?管家和香雪姑娘就知道这玉锁的来历。不过现在管家死了,香雪姑娘却还活着。
床上的人,猛地发出咕哝声。
郭大夫人立刻扭过脸去,“阿旭?阿旭?”
阿旭真是天赋异禀,绿萝被他护在身子底下,基本没有被烧伤,但这会儿还发着高热,驱毒之后还没醒来。
他却已经掀开眼皮,轱辘转着眼珠子,四下乱看。
“唔……阿娘?”他喃喃开口,一句话,让我与郭夫人全然惊呆。
郭大夫人手里捏着的帕子,都落在了地上,她惊讶的张大嘴,愣怔忘了反应。
我赶紧起身,提步向外走去。
虽然我已经知道了阿旭和郭大夫人的关系,可毕竟没摆在明面上说,阿旭挡着我的面这么称呼她……不太妥当。
“瑜……”他又急急开口唤我,还翻身向外似乎想抓我。
他忘了自己带着伤,这么一翻身,险些栽下床。
“阮小姐!”郭大夫人慌忙扶住他,又厉声喊我,“你若是为了回避,那不用了。我的命根子都在你这里,你还回避什么?”
我脚步一滞,又调头回到床边,“阿旭,你哪里疼,感觉怎么样?”
阿旭咧嘴朝我们笑,“不疼。”
“你刚刚……叫我什么?”郭大夫人手捂着嘴,泪滚滚而下,酸涩的泪水淌进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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