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口喷人!小姐才不是……才不是……”她强忍着委屈的泪,鼻尖儿红的厉害。
我本还有些不忿,看她如此为我不平,反倒一点儿也不气了。
“由他们骂去,如此低俗的话,听来都觉脏了耳朵。”我上前拍了拍绿萝的肩,“我原以为她有多厉害呢,如今看来,竟不过如此。我该高兴才是呢。”
绿萝红着眼睛看了看我,“小姐……不生气吗?”
“他骂的是他的事,我恰巧听见了,若是我未曾听见,他骂破了天,与我有什么相干?”我半拥着她的肩,携她回了小厨房,“又掉不了一块肉,生的什么闲气?”
本是安慰绿萝的话,哪知她听了反倒更委屈了。
她原本还忍着的泪,这会儿却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怎么掉不了一块肉?小姐自打回来至今,不过喝了点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还是小姐昏着没醒的时候……这么三四天了,小姐眼看都瘦了一大圈儿了!上个月才做的衣裳都空荡了,掉了好几斤肉呢!”
绿萝说着说着,竟呜呜哭了起来。
她把正在就着笋片,啃着不知哪里来的半颗生红薯的阿旭都吓了一跳。
他正吃得开心,这会儿也停下了嘴,不知所措的看着绿萝。
唉……在国师府里过得这么寒酸,只怕说出去都没人信。几日之前,我还明媚照人的行走在宫苑之中呢。我这哪儿像是圣上眼前的红人呐?有我这么窘迫的红人么?
我是主子,该是他们的主心骨,此时该说好些安抚人心,起码能叫绿萝宽心的话。
可我仔细一算,“今日是初三?九月初三?”
绿萝吸了吸鼻子,“可不是。”
我一时没心思劝她了,九月初三,观星阁之约。
原想着若是六皇子去,我必然也要去,是我坑了他,有祸一起扛。可现在,我连院门都出不去,几个威武的侍卫就在院子外头守着,还有人沿着墙根巡逻,我就是翻墙,还没跳下墙头,就得被抓包了。
“瘦了好,仙风道骨,更趁一身白衣仙气飘飘。”我随便敷衍了一句,就不想多说了。
绿萝也望着我,一口吃不下,含着亮眼泪,默然无语。
倒是阿旭心思单纯,见她不哭了,只是望着我发呆,他拿起生红薯,又一口一口的啃了起来。
他牙齿尖利,生红薯啃起来脆生生的,他嚼得满口香甜之气,就着笋片吃的吧唧作响。
待阿旭将所有的碗盘扫荡一空,摸着未填饱的肚子,往院子里去寻觅吃食。
我这才低声与绿萝说,“你不用担心,正如你昨日说的,熬不了几天,这事儿就得有眉目了。”
师父要出关的事儿,我不能直白告诉她,但我这么严肃深沉的,她应该看出我有把握吧。
“是惊鸿姐姐……”她狐疑问道。
我点点头,“惊鸿必不会不管我们,是他派人把院子守住的,虽说禁了我们的自由,不给我们吃食,看起来是苦待我们,其实也是帮我们。管家毕竟在府上有德高望重,他死了,不知多少人记恨我们,这也是在保护我们。”
绿萝愣了愣,立时醒过神来,连连点头小脸儿都为之一亮。
“可是阿旭……”她朝外看了一眼,恰她肚子里也咕噜叫了一声。她脸上立时羞红一片,满面窘迫。
我心里更为窘迫,养不起仆婢的主子,不是好主子!
“惊鸿答应我了,吃食他会偷偷送进了。不就是叫香雪出出气嘛,且忍一忍吧。”我语重心长的拍拍她的肩。
我一直在心里念叨着初三,念叨着观星阁,心里甚乱。
且没有饭食垫着肚子,人更是心浮气躁。我索性回了屋子,仰面躺着。
绿萝看着阿旭,生怕他现在伤好了几分,就出去和守卫起冲突,再惹了祸端。
听惊鸿的意思,我明白了,在师父出关以前,正是我们韬光养晦的时候。处处忍让着香雪,她闹的越热闹才越好。
我安静分析着如今京都的形势,以及我、国师府的处境。
忽听院子里传来了几声惊呼,我如惊弓之鸟,蹭的从床上跳起来,直奔门外……一堆麻烦缠身,千万别添了新乱子啊!
拉开门,只瞧见绿萝在硕大的老槐树底下站着,仰着脸往树上瞧。
我顺着她的视线去看,影影绰绰的枝叶间,连阿旭那么健硕的身影都看不甚清楚。
“阿旭……”
“嘘,小姐!有吃的啦!”
绿萝雀跃的朝我比划,叫我别作声。
细细一看,她手里还抓着两只半大的鸟,估摸阿旭是上树掏鸟蛋去了。
呵,这下竟连荤腥都有了,瞧绿萝这会儿眉开眼笑的样子,我心里一时熨帖多了。苦中作乐,约莫如此吧?
我笑着摇摇头,关上门继续回屋里躺着。
他们烤好了鸟和鸟蛋,硬是要我吃了些。
说实话,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鸟和鸟蛋!
这样鲜美浓郁的香味,便是宫里最上佳的宫宴也比不上!什么光明虾炙,水晶肘子,橙酿蟹黄……通通差远了。只是小鸟肉少,越吃越馋。我沉寂了许久的肚子,竟也开始咕咕叫起来。
好容易捱到了黄昏,太阳西沉,华灯初上。
天光不明不暗的时候,惊鸿猫着腰,从房顶上飘忽落在院中。
他叫人守在外头,他来倒还如贼一般,我对他这行为嗤之以鼻。但对他手中提着的大大盒子,却倍加欢迎。
看盒子上的标记,也知道这是平城最讲究的第一楼的食盒。
第一楼的厨子要么是从南方高价聘请来的,要么是从宫里御膳房出来的,东家精于饮食之道,祖传的妙方是楼里的招牌菜,才到初一,就连月末的菜都订出去了。
“你可来了,快请快请!”我忙拉开门,双手上前要接惊鸿的食盒。
他抬手躲过,嘻嘻一笑进了屋子。
待我关了门,他才吃力艰难的开口,“欢迎……我,还是……饭食?”
“自然是你——和饭食了。你再不来,五脏庙里的神仙都要打起来了。”我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桌上的大食盒。
他抬手按在食盒上,看我的脸色显得严肃,“今日……香雪……令人叫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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