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是要说大秘密的节奏?我立即竖起耳朵,打起精神。
“你外祖母,她其实不是魏国人。”外祖父低声说道,“是我误入楼兰结识的女子,但她当时似乎被人迫害,急于奔命,我便救了她。”
什么?
我下巴瞬间掉在了地上……
“我一直谎称她是南夷之人,且带着她在南境生活了好些年,不过是为了隐瞒。那几年之中我们又去寻过她的故土,她说她还有亲人在楼兰。可我们没能寻到,倒是在途中遇险,生下了你阿娘。”外祖父长长叹息了一声,“生你阿娘的时候,真是九死一生,你外祖母险些把命都搭进去。她极其疼爱你阿娘,我也看你阿娘比别的孩子更重。”
所以,其实我有那么一丢丢的血统,是楼兰人?
“我能去看看外祖母吗?”我忽然壮着胆子问道。
外祖父闻言迟疑良久,表情很是为难,我以为他定要拒绝了,我自己都已经后怕的打了退堂鼓。
他却点头说,“你去见见也好……”
我却有些后悔了……我母亲故去后,外祖母就大病一场,后来人就糊涂了。如今怕是早已不认得我了,我以前本就极少来杨家住,即便住了,也不敢去看她。
她不糊涂的时候还会给小辈儿们分糖吃,糊涂的时候就会大喊大叫还拿拐杖大人,用唾沫吐人……这都是我很早时候的印象了。
掰着指头算算,我大概有些年头没有见过她了?
如今我去见她,还能问出什么有用的话来呢?不被她吐一脸的口水就算我走运吧?
但外祖父在前头领路,我如今反悔……实在是不妥。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
外祖母住的院子很清静,除了几个年老的仆妇,也没有旁人伺候。
不大的院子却扫的很干净,并没有我想象中的腌臜味儿。
屋檐下栽了好些的花草,如今借着灯笼的光细看,似乎都不是魏国常见的品种。
当当……
外祖父来见外祖母,竟然还要先敲门?
屋里传来嘻嘻索索的动静,我才晓得原来她们已经早早睡了。
“这么晚了,外祖母已经休息了,实在太打扰了,瑾瑜唐突了,不如改日再……”我正低声说着话。
屋里的人吱呀一声拉开了门。
立在门口的是个年迈的婆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忽的惊喜道,“呀!是老太爷!老太爷来了!”
她朝里头高兴的喊道。
里头传来不满的嘟囔声……看来不光我们来的少了,连外祖父都鲜少来看望外祖母了呢……
“诶,这是……是小姐吗?”老仆妇惊喜道。
我不由皱眉,“你也糊涂了吗?”
她这才回过神来,“哦……表、表小姐。”
我跟着外祖父进得门内,走得近了,我才听出来,外祖母说的话,其实不是胡言乱语……只是我们听不懂罢了!
她说话的发音和今日薛洪祚学来那一句,何其相似!
所以,她一直以来的胡言乱语,其实是吐火罗语,是楼兰母语吗?
我心下惊疑不定,老仆妇端了烛台进来,外祖母忽的从床上坐起来,听语气像是骂了句什么。
但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就像被人钉住了,被封住了血脉,一动不动的。
我有些害怕起来……这样生命略显干枯的老人家,她拿眼睛死死的盯着人的时候,是有些可怕的。
我不由想要往外祖父身后躲。
外祖母却猛地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抓住我的手。
吓得我尖声大叫,“啊啊啊……”
她却挨着我的脚跪了下来?!
这下把我惊得,连叫都叫不出声音了……
外祖父也大吃一惊,“你跪她做什么?再吓着孩子!快起来!”
“出去!”外祖母声色俱厉,比外祖父更有威势。
我与外祖母相处不多,不甚熟悉,我从不知道,她还有如此威严的一面。
外祖父性格柔和,连与人吵架都不会。外祖母呵斥一声,他竟微微涨红了脸,“你……你又犯什么糊涂!快起来!”
“你们都出去,我有话禀奏!”她厉声说。
禀奏?这是什么用词?她跟我说话,用“禀奏”吗?
我已经惊得魂不附体。
“就当哄着老夫人开心吧……”老仆妇硬是把外祖父给劝了出去。
别……别走啊!别留下我一个人!
外祖母猛地抱着我的腿,朝我砰砰磕头……我心惊肉跳,缩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摸出了三根金针。
三针封穴,我练得很熟了……
“公主殿下……小人无能……”我只听懂这一句,剩下的她用的都是楼兰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但是,单这一句话,也已经叫我呆若木鸡了……公主殿下?这是说谁呢?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蹲下身子,硬扳着她的肩膀,叫她与我对视,“你看看我,好好看看我,我是谁?”
“你……你不是公主!”她眼神里有惊慌,也有疯狂。
“我是谁?你看我是谁?”我的恐惧皆被好奇给压了下去,我想从她口中听到真正有用的东西。
“你是公主的女儿……公主难产而死,只留下了你,只留了你……我却没能照顾好你……竟然你早早离世……”外祖母说着呜呜哭了起来。
我恍惚有了一个猜测……她眼下说的,或许是我母亲?
外祖母后来絮絮叨叨说的尽都是楼兰话了,我什么都听不懂。
把她的反应和她的话联系起来看……她当年或许是什么公主的仆婢、女官?而她当年难产生下的也不是我的母亲?我母亲是她抱养的公主的女儿?
不对不对……我猛的甩了甩头。
我从没有怀疑过阿娘的身世有什么问题,楼兰人皮肤白皙眼窝深邃,且头发与瞳仁的颜色和魏国的汉人不大相同,如果我阿娘是楼兰人,我怎会不知道呢?
想到此处,我猛的抬头盯着外祖母的眼睛。她如今头发已经花白了,花白中夹杂的并非魏国汉人的黑发,而是土褐色……我看不清她的眼睛,只好把烛台端近了些,借着灯烛的光,我眯眼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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