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师父说。
嗯?没事?
惊鸿立即收回胳膊,起身立在桌案一侧。
“先前有郁结,凝于体内,今日吐这一口血,将气脉打通,反倒是好事。”师父缓缓说道,嘴角还带出了些许笑意。
“是真的?”我紧盯着师父的脸。
他颇为无奈的看了我一眼,“我会拿惊鸿的身体玩笑么?”
惊鸿朝师父拱了拱手,躬身退了出去。
外间传来“吱呀”的关门声,师父忽而伸手,将我拽入他怀中。
他将脸贴在我发间,轻吻我的头发,又深深吸气……我正暗自庆幸,幸而今早我用皂豆洗了头,发丝间应当还有皂豆的香气呢。
忽听师父喃喃开口,“重阳节过后,为师就可出关了。”
他低头看我,说话间的呵气弄得我耳朵痒痒的,我抬头欲要恭喜他,却不防备他温热的嘴唇恰擦过我的脸颊。
在我的视线落在他眼眸中时,他的唇贴上了我的。
软软的触感,带着一点点松木的清香,我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瞬间砰的炸了……炸光了我的理智,待我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我已是搂紧了师父的脖子,轻咬着他的唇,像是发泄,又像是撒娇。
我脸上发烫,心头窘迫。
他却眼角嘴角都弯了起来,还低声对我说,“我也忍得很辛苦……”
什么叫“也”!我才没有!
我脸上灼烫得厉害,只盼着眼下的窘境赶紧翻篇儿,我轻咳一声,“那个……我刚回来那会儿,三皇子来了,管家说,他还在府上等了我好一阵子。”
师父笑而不语的看着我。
我不由吸了口气,是了,三皇子既是在府上等我一阵子,师父又怎么可能不知他来?
师父眼看我窘迫,却并不拆穿我,“哦?他说了什么?”
我赶紧借着台阶就下,“也不知他究竟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他说他在宫里见了表姐早产的孩子了,说那孩子现在被照顾的挺好……说,他想要那个孩子!”
说完,我紧紧盯着师父的脸,盼他为我解惑。
“只说了孩子?没说……杨良娣?”师父问道。
“是呀,我也觉得奇怪,他以往可是说过,叫我转告表姐等他。怎么这次却不提表姐的事儿,只说想要那孩子……还说那孩子与我长得像……”我皱眉轻哼,莫名觉得这话怪怪的。
待我再抬头时,忽觉师父看我的的眼神也是怪怪的。
我抬手摸了摸脸,莫非适才沾了什么脏东西?别是沾了羊血在脸上吧……
想到阿旭见到生羊肉的样子,我起身就想找镜子。
师父却按着我的肩,迫使我又坐了下来,“你没觉得他这话,还有点儿别的意思么?”
“嗯?他是……是想表明夺嫡的决心?连太子的长子都要据为己有……野心很澎湃啊!”我点头说道。
师父却不以为然的轻嗤一声,“皇子们的野心,只有表露与不表之分,没有大小之别。”
嗯?这话也不尽然都对吧?也不是所有的皇子都想当皇帝呢!
我当即就想拿六皇子作为例子,来反驳师父……可想到师父与六皇子之间的龃龉,我又立即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师父一直拿郁郁沉沉的目光看我,他饶有深意的目光我从来都看不懂。
原以为,他还要就三皇子的话,再为我分析指点一番,我已经做好了受教的准备,可他竟话音一转,“你领了谁回来?竟敢一进门就打伤了惊鸿?”
呃……咳咳。我心头一紧,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师父宽宏,倒是慈爱的替我扶背顺气。
我真怕他这宽宏会在我说出来人身份之后,转瞬即逝,大手一挥就把我和阿旭一起赶出国师府……
我本就是寄居在他篱下,现在又带回来一个……
“嗯?”师父见我一直不答,微微抬了抬下巴。
纵然我们的关系,已经亲密到“坦诚相见”,可我却觉得我们的关系并不真正对等,也不是真的坦诚,他有太多太多的秘密……以至于我还真谈不上是了解师父。
“是……郭家的那个……病人。”我极力措辞,已经是字字斟酌,可话一出口,还是后悔了。
但覆水难收,我立即抬头忐忑不安的看着师父,盯着他朱红的唇。
“哦。”他微微点头。
就这一个字?没了?
整个房间里都是我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简直是擂鼓。
可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师父的下文。
慢刀子杀人,最是痛苦了,我按捺不住,忽的挺直了脊背,“就是先前咬伤惊鸿的那个‘野人’,其实师父早就猜到了,他不是什么野人,是郭家早十年前就说死了的嫡长子。他没死,但病成这个样子,对郭家来说还不如死了干净。是郭大夫人舍不得,眼看如今有希望治好他,可郭家也有那魑魅魍魉,并不希望治好他……郭大夫人权衡之后,求我带他回来,方便给他治病,也是保护他。”
我简直是一口气把话说完的,可憋死我了。说完我就大口大口的喘息,像是急跑了一阵子。
师父微微凝眸,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但他还是没说赶谁走的话。
“你把他领来,叫我看看。”师父终于开口。
“嗯?”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师父是要亲自给他医治么?”
师父抿唇轻笑,“看看再说。”
我从坐榻上一跃而起,心里的忐忑一时间全化作兴奋,“太好了,阿旭必然有救了,只要师父肯出手!他定要大好了!我这就去寻他来!”
不等师父再开口,我便已经飞也似地出了门。
师父肯亲自医治阿旭,也就是说,他绝不会赶我和阿旭出门了!原先我觉得师父是挑剔又冷情的人,可如今看来,我对他也是有误解的。
我急急忙忙回了院子。
可临近正房,却只见阿旭急的在门内兜兜转转直搓手。
他刮了毛略显粉白色的脸,此时已经憋成了猪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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