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抖了抖缰绳,欲赶车继续走。
“阿姐——”阮博宇脸皱成一团,面相真是可怜,“阿姐求你了,你帮帮我,我定牢记你的大恩大德……”
我吸了口气,“大恩大德”这话真有点浮夸……听得我牙疼。
“这样吧,你我毕竟是真姐弟。”我把真姐弟几个字,咬的极重。
他连连点头,眼目骐骥,“是啊,是啊!”
“老丞相一句话的事儿,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一句话拦在机遇之外不是?”我笑了笑,“我可以给你一匹马,让你随我的车架一起去给老丞相祝寿,届时你跟在我身边,便能亲自见到老丞相了,你意下如何?”
阮博宇闻言怔住,他太年轻,藏不住话,“那在郭家宴席上,会不会遇见主母他们?”
我笑看他,眯着眼并不接腔。
当然会遇见了,这是明摆着的。乙氏瞧见他跟我一起去祝寿,自然知道他今日找过我了,也知道,他选择了站队,站在了乙氏的对立面……忽然发现,我真是跟师父学会了。师父当初逼迫我公然对抗乙氏,今日,我又同样把机会放在阮博宇的面前,逼他上道儿。
“你再考虑考虑,日后,还有机会。”我奸笑着放下车窗帘子,催车夫快走。
果然,心里还没数到三,就听外头传来他干哑别扭的嗓音,“请阿姐给我一匹马!”
阮博宇知道,他在族学里寻不到出路,他只能被乙氏压着,没有出头之日。唯有冒险,往外飞,才能脱离乙氏的掌控。
“给他一匹马。”我朝外吩咐道。
国师府的随从让出一匹马给他,我掀着车窗帘子偷瞧着,他虽瘦的跟拔高的豆芽似的,但到底是武将家的孩子,翻身上马的姿势还是够干脆利落。
男孩子嘛,就是要精于骑射,精壮结实,充满阳光与朝气,才叫人看了喜欢。魏国有些文人,喜欢簪花敷面,一点儿阳刚之气都没有,比女人还透着一股子妩媚……真叫人汗颜。
脑中刚滑过这个想法,我就被自己吓了一跳,我的审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我以前不是还挺喜欢戏文里,那些文弱白净的小生的么……
“国师府车架到——”
外头一声恭迎的高唱,把我唤回神来。
惊鸿轻轻推了推我的肩,目有担忧的看着我,打手势问我,没事吧?
我赶紧收敛思绪,朝他笑了笑,“我好得很,虽然阮博宇比当初的我还孱弱,未成气候。但总是多了一个人与乙氏为敌,想想就开心呢。”
惊鸿抿唇笑了笑,伸手扶我下车。
管家备上的一大车礼物,在前院门口处,就交给了郭家的家仆登记入册,礼单也直接给了管家。
而我怀里揣着的这匣子“厚礼”,则是要亲自送到郭老丞相的手上呢。
阮博宇略有些紧张的左顾右盼,不是他是不是在窥伺乙氏的身影。
我又好气又好笑,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畏缩惊惧的自己,“乙氏不会在这里,她是女宾,送了礼就会被请到专门接待女宾的花厅里。”
我低声提醒阮博宇。
他连连点头,脸上的紧张却一丝未减。
我不再多言,转身对郭家的管家道,“今日前来祝寿,还盼着能替我家师父探望老丞相。师父闭关以前,时常提起老丞相,对老丞相的身体十分挂怀。”
这当然是客气话了,师父鲜少和我提朝中人、朝廷事儿。
郭家管家闻言,丝毫不敢怠慢,立即派人引我去见老丞相。阮博宇知道他被举荐的机会就在这儿呢,不等我叫他,便主动跟了上来。
从府上装潢来看,郭老丞相为人是十分低调的,府中一物一景精致中透着沉稳内敛,相较于六皇子府的粗狂风格,这里有着更为精致的雕琢。相较于国师府,这里的布景则太过中规中矩,少了几分大气磅礴。
我正边走便四下赏景,忽闻身后阮博宇轻缓了一声,“阿姐!”
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子难言的紧张惊恐,尾音都颤的发了叉。
我略有些错愕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格外高壮的身影,正从远处的厅堂里迈步出来,沿着曲折的回廊,似笑非笑的向我们阔步走来。
郭家的下人,倒是机灵的很,他似乎看出了不对劲儿,立即停下脚步,躬身道,“我家老太爷就在前头厅堂里,抬眼即见,阮小姐这边请,小人先行告退。”
还没待那高壮的身影走近,郭家的下人就已经避开了。
回廊里除了夏日热乎乎的风,便只剩下阮博宇愈发急促的呼吸声。
“别怕。”我轻声安慰阮博宇,见他紧张的脸都白了,我又补了一句,“惊鸿功夫很好。”
站在我手边的惊鸿,颇为无奈的看了我一眼,但也立时提高警惕,浑身肌肉都蓄势待发的绷了起来。
“好巧呀,又遇上阮小姐了,”高壮的身影在我三五步之外,就朗笑着与我打招呼,“你说,我们是不是特别有缘分?”
缘分辗转碾磨在他唇齿之间,透着一股子别样的意味。
惊鸿的脸色一下子黑沉难看,阮博宇也往我背后躲了躲。
身高的差距,让我只能仰头看着来人,“今日寿宴,宾客众多,与乙大将军有缘的人,还真是不少呢。”
“与旁人的缘分,本将才不会放在心上,唯有与阮小姐的缘分嘛……”
乙浑哈哈一笑,话未说完,却是想更上前一步。
惊鸿立时伸手挡在我面前,拦阻他的靠近。
乙浑被挡,脸上露出不悦,但他的目光却不经意的落在了我身后,“咦?这不是……”
他像是苦思冥想了一阵子,猛地拍了拍脑门儿。
“这不是阮家那个姨娘生的长子嘛!他怎么也来了?”乙浑说完,目光在阮博宇和我身上,几度游离,而后嘿嘿一笑,“哟,这小子也投奔了国师府了么?以前的国师府还是挺讲究的,怎么现在……啧,什么货色都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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