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界外传之圣杯传说》亡灵之卷 第七章 蜕变

    苍白的手掌正在发生奇异的变化。
    空气中有暗影流淌，浸入皮肤，渗透骨骼，改变着它们的构造。
    当、当！
    少年试探地将两只手对撞，发出了清脆的振鸣。
    这声音让他一愣，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泛起，但是他的意识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依稀记得丢失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暗影进一步侵入，从肢体末端循着骨骼血肉扑向心脏和头脑。
    隐隐有某种清脆的声音响起，像是赌徒在掷骰子。
    暗影从血脉涌入心脏，静止的心脏微微搏动了一下，随着骰子的碰撞颤抖着。
    代表游魂的部分在进入身体的时候被阻挡在皮肤表面，吸血鬼和狼人的精神体循着血脉，争夺着心脏的控制权，亡灵的力量散布全身，逐渐流向头部。
    少年究竟会往什么方向转化，取决于骰子最终的点数。
    当骰子将要停止时，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某处，披着白色斗篷的人影忽然颤抖了一下，露出了布满银白色裂隙的脸。
    透明的波纹从圣杯上发出，循着某种联系，瞬息之间跨越空间，扫过少年的身躯。
    骰子碰撞声戛然而止，然后再无声响。
    骰子被卡在了一个极为特殊的位置，没有任何实际的点数产生。
    没有结果即是最后的结果。
    四种类型的暗影发挥了各自的作用。
    心脏彻底陷入静止，吸血鬼和狼人的转化彻底失败，两种暗影在心脏中纠缠着，潜伏下来，将嗜血和野性的因子渗入静止的血脉，同时也强化着躯体。
    亡灵的力量和规则被唤醒了，死亡向少年张开了怀抱，僵硬的肢体关节逐渐恢复到可运转的状态，涌入脑中的暗影点燃了属于亡灵的魂火。
    代表游魂的暗影涌入双眼，强化了少年的意识，让死灰色的瞳孔变得漆黑。
    所有的转变完成之后，少年呆呆地坐在原地，暗紫色的粒子慢慢从空气中浮现，汇集成流，涌进他的身体里。
    .
    昏暗天穹之下，骚乱扩散着。
    一开始是刻意制造的骚乱，纵火、抢劫、当街斗殴，确实引起了不小的恐慌，但人们后来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恐怖。
    有人在奔逃的过程中，突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身体长出长毛，异化成巨狼，或者眼睛泛红，袭击撕咬路人，血肉横飞。
    查尔斯靠在小巷墙角，躲过拥挤的人潮。
    呼——
    他大口喘息着。
    不是因为刚刚的奔跑，而是为了抵制自己内心涌现的渴望。
    他渴望人类的血肉。
    他知道这是不对的，人不能……至少不该……
    因蒂斯领的教育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好像很饿。”
    身后传来了诱人的甜香，伴随着空气的骚动。
    查尔斯回头，看见一个年轻人从墙里走了出来，手上拖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我在西边有一座庄园，有充足的食物，既然成为同类，我们一起主宰依尼翠，怎么样？”
    “你吃人……不觉得恶心吗？”
    查尔斯强行撇开视线，不去看那人手上的尸体，可是那味道还是拼命往鼻子里钻。
    他闭上眼睛，面部控制不住地抽搐着。
    “哈哈哈哈……”年轻人狂笑起来，“这个世界上，吃人的事情还少吗？你看看他们！像牲畜一样，每天被那些贵族富商吸食血肉，甚至被整个吞掉，都不会反抗，还抢着把自己的孩子往他们嘴里送……”
    声音突然靠近，血腥之气让查尔斯的身体一阵颤抖。
    “与他们相比，我们只需要一点血肉，已经足够仁慈了。”
    查尔斯忍不住睁眼，看着弯腰凑到他面前的年轻人。
    “你杀人……吃人，跟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哦？你说这个？这是我从大狗的嘴里抢来，给你准备的。我们跟那些野兽可不一样，只需要血液就可以生存……”
    说到这里，年轻人鼻翼轻轻抽动，突然微笑。
    “我们吸食血液，除了生存，更重要的是，可以获得……”
    一股腥臭的气味随着劲风横扫过来，查尔斯瞪大了眼睛，一头灰色的巨狼从他们的后方跳过来，前爪暴涨，向年轻人当头袭来。
    “力量！”
    年轻人抬起手，手指瞬间变形，弹出五根锋利的指甲，狠狠刺入了那具尸体。
    血雾腾起，血肉之躯像是阳光下的积雪一样融化，变成一根尖锐的短矛，向后射出，扎进了灰色巨狼的嘴里。
    嘭！
    一声闷响，血矛炸开，巨狼的头颅炸成了一团烂肉。
    血肉飞溅而来，年轻人竖起手掌，所有的血肉像是碰到了无形的屏障，在两人面前坠地。
    查尔斯突然一惊，回头看向巷口。
    这里的异动没有惊动任何人。
    以查尔斯的敏锐，当然发现一切都被遮挡了。
    “你发现了？事实上，这样的力量在这天幕之下根本不值一提，要想生存下来，我们必须合作。”
    年轻人放下手，站起身来，指向某个方向。
    “那边有一只黑色的狼王，随便一爪就能把我们撕碎，让我们完全反应不过来。”
    “北边的坟场也发生了变化，那里的东西，我完全不敢靠近。还有……”
    正当他还想说下去的时候，查尔斯打断了他。
    “为什么是我？”
    “嗯？”
    “一个小时前，我在西边看到一个吸血的男人，后来在过来的途中，也见到四五个，都在吸食人血，。他们才是你的同类，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呵呵，你说它们？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家伙，能做成什么事情？只是一群血奴而已。”
    年轻人伸手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看你刚才嫌弃的样子，应该是讨厌吸食人血吧？去我的庄园，不用杀人也能有足够的食物。至于为什么选择你……”
    年轻人伸手抓住查尔斯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因为只有你能理解我的理想，对不对？来自因蒂斯的客人。”
    查尔斯愣住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不要小看血族的感官，之前你找到同伴尸体的时候，我听到了你说的话。”
    “你想做什么？”
    “听说在你们因蒂斯领，已经取消了公民的等级，所有人都有平等的机会担任官职？”
    “的确是这样，不过……”
    “那就对了，我希望在我主宰依尼翠之后，不，是整个罗塞领，都能变成这样！”
    查尔斯沉默了，他盯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眼睛。
    浅蓝色的瞳孔清澈澄净，没有沾染任何的血腥气息。
    他伸出手，说道：“查尔斯·墨菲。”
    年轻人笑了，短暂的迟疑后，也握住了他的手。
    “狄更斯，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叫我狄更斯·赫尔。”
    .
    持续的骚乱已经覆盖了大半个依尼翠，但是，某个角落却一直寂静无声。
    似乎所有的黑暗生物都不敢靠近这个地方。
    汽笛声响过，钟声开始回荡。
    虽然在阴云笼罩之下，白天也是漆黑一片，但终究比不上真正的夜晚。
    入夜之后，有月亮升起，原本的弯月被莫名的力量补全，成为了满月。
    狼嗥此起彼伏，少年身躯一颤，骤然惊醒。
    月光照耀，游魂的力量逐渐活跃，渗入了他脑中的灵魂之火，将死亡之力暂时逼退。
    生前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泛起，他终于回想起自己的身份。
    “这里是……”他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辨认出这是自家酒馆爆炸的废墟，身前是一个土坑，以及——
    一座坟墓！
    简单的土丘前竖着一块木板，上面空无一字，而土坑前的木板上刻着一个名字。
    “卡鲁”
    这时，他终于回过神来。
    “妈妈！”卡鲁扑向那个土丘，用手疯狂挖掘着。
    泥土没有丝毫阻碍地被他掀开，很快露出了由拆下的墙板合钉形成的灵柩。
    咔的一声轻响，卡鲁的手指直接穿透了木板。
    他一惊，连忙抽回手，愣愣地看着灵柩上的破洞。
    我的手……怎么突然这么厉害了？
    不过，他并没有纠结这个，而是小心地把棺木拆开，露出了里面躺着的身影。
    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他的面前，却苍白黯淡。
    卡鲁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到皮肤的时候，僵硬的触感让他彻底崩溃了。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啊~~~”
    卡鲁抱头呐喊，声波扩散，让狼嗥都停了下来，周围全部陷入了寂静。
    在呐喊中，沉寂的力量被唤醒了。
    潜伏在凝滞血脉中的血族与狼人之力，此时活跃起来，在月光下显现了自己的威能。
    卡鲁背部不自觉地拱起，肩胛处鼓起了两个大包。
    同时，他全身的肌肉扭动着，粗壮的银色毛发生长出来，又在毛孔渗出的血雾中被融解，最终让他的皮肤在月光下显出了水晶颗粒一般的质感。
    肩胛处的鼓包被尖锐的异物刺破，从中伸出了折叠的骨架，将他身上的衣服完全撑破。
    骨架舒展开来，血色与黑色的纹路交织着，又在月光下相互交融，逐渐淡化，变成通体银白。
    青紫色的血液从骨架中渗出，蒸腾出一片雾气，同时逐渐褪色、凝固。
    凝固的血液将骨架覆盖，联结，成为了一对宽阔的银白色蝠翼。
    卡鲁张开嘴，嘴里的每一颗牙似乎都长出了尖刺，而其中四颗犬齿尤为明显，让他的嘴有些合不上。
    嗬~~嗬~~
    血脉深处泛起的嗜血本能让他浑身发痒，想要把眼前的一切都撕碎，以此来缓解那种莫名的空虚。
    然而，当他的视线触及身前冰冷僵硬的躯体时，脑中的灵魂力量再次占了上风，意识清醒过来。
    力量的平衡被打破了。
    原本围绕废墟的威压渐渐散去，黑暗生物们很快发现了这一点，纷纷看向了这边。
    这里残留的黑暗神迹是最浓厚的，威胁感却在下降，这对于黑暗生物来说充满着诱惑。
    当一头巨狼终于按捺不住，走进这片废墟的时候，身躯却突然僵住了。
    因为一双冰冷的漆黑眼睛已经盯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