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瑾瑜楼萧然》第507章 .我与你已经恩断义绝

    我伸手扯着他的衣领,“你杀了我吧,为什么要用她的血呢?我是她的女儿,我有她的血脉传承,我也有乾坤珠的力量,你怎么不杀我呢?你有宏图大志,怎么不用我的命换呢?来呀,往这儿捅!”
    我指着自己的心口,拽住他的右手——就是这只手上,幻化出一柄利剑,夺去了我阿娘的性命!
    “你就当,多年前,她已经病故了……”他闭上眼,轻轻说道。
    “你放屁!”我声嘶力竭,恨不得刨开他的心看看,里面究竟是不是肉做的,“你该杀我的,我已经死了一次了,我的命是你拿自己一魄换来了,你拿去好了!就当还债了!”
    我正扯着他的衣领尖声大叫,正南城门口,却传来吱吱呀的巨响。
    余光一瞟,竟是城门打开,护城河上的吊桥也一点点放了下去。我呆愣愣的看着城外万千兵马,正兴奋的撂着蹄子,准备往京城进发……这躁动的气氛,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师父忽然弯身,抱起我,不由分说,带着我便纵身飞掠。
    我低头咬他,撕打他,他不为所动,像是不知疼痛一般,愣是把我带回了楼府。
    “卑职无能……”一身男装的惊鸿,很快赶来,领着一干侍卫,跪在正院门外。
    师父尽都没理,只将我送进屋内,便端坐在我身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我回头正瞧见朝儿的小床,以及寸步不离守在小床旁的乳娘。我不由嗤嗤笑出声来,心里已经疼到麻木,“既想做大事,又想做小事,结果瞻前不顾后,大事小事,一件没做成。”
    春月担忧的看着我,再看向师父,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
    “将朝儿抱去侧间。”师父低声说道。
    “不许抱!”我立刻反对,并气喘吁吁。
    师父目光沉甸甸的看了我一眼,“你想把他吵醒?叫他也不得安宁?”
    “怎么是我叫他不得安宁呢?是他的爹爹,亲手杀了他的外祖母!是他爹爹叫他不得安宁!”我咬牙切齿,脑子里乱哄哄的,口不择言道,“你是阿岚公主的叔叔,那便与我阿娘也沾亲带故,与我……岂不也是亲眷吗?隔着好几辈儿的关系,你怎么能和我在一起?且还育有一子?当年六皇子说‘乱伦’,果然是啊!我们根本、根本就不应该在一起!”
    师父脸色霎时铁青,“出去。”
    其实不待他吩咐,屋里的丫鬟奶娘就已经恨不得遁地逃窜了。得了吩咐,简直赛跑般,一个比一个溜的快,春月原本想抬着小床出去……这会儿却也顾不得了,抱了朝儿便撤步逃出门外。
    一屋子的人,霎时间溜的干干净净。
    “你非要把话说绝吗?”师父揉着额角,从来都不知疲倦的他,脸上眸中尽是浓浓疲色。
    我觉得他是活该,便是累死,也是自作自受……可不知为何,酸胀憋闷的胸前里还是有隐隐约约的心疼……
    “我非杀了你为阿娘报仇……”我指着他道,“我与你已经恩断义绝,从此就是仇人,把话说绝算什么?日后我还会把事情做绝!”
    他叹口气,抬眼看我,“别等日后了,现在就报仇吧。”
    我被他说得一愣,也被他浑身紧张之后,彻底松懈下来的气势给弄蒙了,“现在?”
    他伸手进袖中,摸出一把匕首来,咣当扔在我脚前头。
    我低头看那匕首……真眼熟,这不是我为他剜过箭头,又拿着抹过脖子那把匕首吗?
    这匕首也是不简单,简直是见证了我与师父之间的起起落落。我弯身捡起匕首,紧紧的握在掌心。
    “当日我拿着它,为你剜箭头的时候,满心愧疚,满心感激……”我提步,踉踉跄跄的靠近他,“今日,我拿着它,杀你报仇,满心绝望,满心怨恨!师父,你对我太残忍了!”
    他沉默的看着我,一双碧色的眸子里,分明是我能眼见的深情……
    回忆过往,他对我的悉心照料,他对我的维护,他对我……简直无可挑剔的好。前世他为我,甘心取自己一魄,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换我苟活……
    今世他教我本事,逼我自强,让我手刃仇人,活的扬眉吐气……
    我为他芳心尽付,为他生育子嗣,为他放火,为他做我不敢做的事……为什么眨眼之间,我们就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噗通,我跪坐在他面前,握着锋利的匕首,抵在他胸前。
    “为什么,师父?”我瞪眼看着他,眼睛酸涩的厉害,我却不想眨一下,“你那么聪明,一定知道,会有如今这个局面,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瑾瑜,别问了。”他握着我的手,咧嘴轻笑,“欠你阿娘的命,你拿去。”
    他握着我的手往前送的那一刹那……我怕极了!
    本能的,我用尽全部的力气向后撤去。这一刀捅下去,阿娘不能起死回生,朝儿也没了爹爹了……我孤儿寡母,日后该怎么办呢?没了师父,我还想活吗?
    “不……”我向后跌坐,幸得他并未用太大的力气,我蹬了他一脚,自己向后摔跌。
    锋利的匕首,只在他胸前衣服上,划了一道大口子,净白的皮肉顺着一个纤细的血口,滚落一连串的血珠子。
    “你是个疯子!”我抓着匕首,狠狠的扔向门口。
    匕首被我仍偏了,“当——”的扎在实木的门框上,门框被震的晃了又晃。
    师父伸手把我捞进怀里,“瑾瑜……你不忍心。”
    “疯子,你放开我!”我在他怀里挣扎,“我是不忍心,回顾过往的一幕幕,我不忍心,我是有心,会痛的人……可你不是!你没有心!那是我阿娘,你怎么敢……”
    憋了许久许久的情绪,终于再也憋不住,如决堤的洪水,我嚎啕大哭,倒在他怀里,无力挣扎。
    我最爱的男人,我儿的父亲,成了我的杀母仇人……世上还有比这更绝望的事吗?我该怎么办?
    破城那日,我没晕在城墙底下,却是哭晕在师父怀里。
    这么一晕,就睡了整整三日。第三日,是师父把我扎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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