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若锦》第七十六章 变异

    土卫六的科技是可以破译鱼流感病毒的基因密码的，其实在这一样科技上地球时代的人走得已经很快了，他们应对病毒来袭也有一套专门的机制，在这一点上汉唐人是做得最好的，他们之中在当时就有科学家看出疫病流行这个事在地球上恐怕会成为一种常态，因为按人类当时方方面面的表现也到了该他们倒霉的时候了，各种灾难只会越来越多——所以这些有先见之明的人从社会到科学上建立了一套完整的疫病防治机制，在汉唐人这块地方疫病就从来没大规模流行过。
    关于怎样组织社会和人员防治疫病就不多讲了，无非就是隔离疏散，我们来谈谈疫病在科学上是怎样防护和治疗的。
    我们在前文里有过对人体免疫系统对抗病毒的大概描述，就是T细胞标记巨噬细胞攻击，这是一整套先进的武器系统，而病毒的传染就是破坏了T细胞和白细胞本身的功能，没法辨认又杀灭不了，病毒就会在人体肆虐，攻击各个脏器。你注意观察的话会发现，原古时代的病毒攻击人体的时候都有目标性，就是说，有的攻击肺，有的攻击肝，但越接近热核战争时期病毒越发表现出一种无序性——它们哪里都攻击，刚开始的时候攻击肺，你用一些药物抑制住了，它们就转攻肝，肝控制住了就去脾，再去肾脏肠胃，甚至有的病毒能到达人的蛋蛋，攻击人的生殖系统……如果把病毒对人类的攻击形容成战争，这就相当于开始的时候只是攻打重点城市，后来就像野火一样烧起来，见什么打什么，要把一切都摧毁才罢休——因为只攻打重点城市已经无法让对方屈服，那就把整个国家都摧毁，所有的系统都抹去，所有的活人都杀光，打到敌人被降服为止……所以病毒这个敌手到了这个时期已经进入了丧心病狂的阶段，人类除了拼死抵抗没有第二种方法。
    另外的一个规律是，原古时期的病毒都是哺乳动物之间交叉传染，比如艾滋病，这是从猩猩身上来的，猪流感是从猪身上来的，新型肺炎病毒是从蝙蝠身上来的，那时候的病毒大概率都是同类动物传染，类似禽流感这样的病毒还是比较少的。病毒就像做实验似的一般都是从蝙蝠身上开始，因为别的动物都禁不住这么折腾，在蝙蝠身上发育变异得差不多了就传给别的哺乳动物，再传到人的身上，埃博拉病毒就是这样传播的，虽然当时国际上说这种病毒没治，但其实这种病毒也分很多种类型，而且……当时在米国得了这个病还分人，黑色人种得了就得死，有两个白色人种去非洲玩得了以后就被军方带走，没过几天就治好了……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这到底是几个意思，总之大概情况就是这样的，哺乳动物之间互传的比其它途径来得更普遍一点。
    人类和病毒的斗争手段其实也跟普遍的战争差不多，先抓几个俘虏严刑拷打，切开了割碎了地去研究，破译它的基因密码，把它致病致死的那部分基因切掉，然后培养一些和这个病毒长得差不多但没有那么大危害的毒株去做人体实验，而这种被切了一刀的病毒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疫苗。这其实就是给人体一种提前预警，老早就告诉T细胞和白细胞长这个样子的就是坏人，看见了就往死整，所以打过疫苗的人体内就有了抗体，就是专门见了这种病毒就往死了干的特工队，那么这一类病毒就算被人类克制住了——类似鼠疫、天花、霍乱这都是被人类或多或少征服了的病毒，而土卫六上的鱼流感不同于一般病毒，他们没法克制它。
    起码的一点区别就是这个病毒不是源自于哺乳动物，它和人类以前见过和所有病毒都不一样，蝙蝠可能是哺乳动物里最坚挺最耐死的一种，而且蝙蝠的数量要占到地球时代所有哺乳动物的五分之一。它有超强的DNA修复能力，携带起病毒来不疼不痒的，许多RNA病毒都是在它的体内发生变异，产生了传染性和致死性然后才转移给别的动物——就拿一点来讲，蝙蝠如果得病的话它会一直升高自己的体温，平常它在四十度左右，顶高几度对它来说也是毛毛雨，而我们人类如果顶高到四十几度就要出现生命危险。你可以把蝙蝠理解成一个病毒的游乐场，所有病毒都在它体内转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合成出一种新的能传染的病毒，这种病毒可能对蝙蝠来讲没事，但传染到别的动物特别是人类的身上就会具有致死性，而且靠人类自身的免疫机能根本抵抗不住——人总不能像蝙蝠一样发热到四十好几度去抑制病毒生长吧……而鱼流感的宿源体是章鱼，我们前文说过章鱼能自动修复自己的RNA，变性、发热、养病毒那都是毛毛雨，按道理来讲它可以自己生产病毒，编辑体内的RNA病毒链，造一个杀人的病毒出来——当然，这是建立在如果它达到人类这个智力水平和科技程度的前提上，所以先前在地球上它那么老实无害，人类就应该感谢它的不杀之恩才对——当时大家也吃章鱼不是吗？但因为这个得病的毕竟没几个，所以你就知道为什么章天河在地球的时候抓到章鱼都不敢带回船上，必须得做生物检测和消毒了吧——如果章鱼身上带着什么可能致人死命的病毒人类一定治不了，因为章鱼身上变异出来的病毒一定是比蝙蝠还更毒辣一百倍……
    鱼流感病毒就是这样，它的主要特征是高变异性，人们刚在这头破译出它的密码那头它就又变了，起先是攻击人的消化系统造成大量的内出血，你刚止了血研制出针对出血的疫苗它就转而向肺了，就是一步步地赶不上，让当时的土卫六的生物科研系统陷入了绝望。但凡是病毒就会有发作周期，就是说多长时间致死，鱼流感大约在一周左右，不同的人时间也有差别，但它致死一个老年人的时间就在一周，而且病毒致死率太高根本没有做有效疫苗的机会。当时的科学家在实验试培养了一批病毒做实验，这边刚把会攻击血液系统的基因链切掉那边的病毒已经变异，这种追都没法追的感觉着实令人绝望，所以其实是到了后期土卫六放弃了抵抗：治不了了，各安天命吧，如果你的身体禁受不住这场考验，那谁也没办法。
    这场疫病发生在五十年前，表现出来的症状大不相同，有些人甚至在患病中间出现了幻觉……这就不止是物质攻击而且还涉及意识方面了，死了非常多的人，但有一点还是值得庆幸，就是没有出现丧尸这一类东西，严格来讲如果出现丧尸的话人类面对的就不单单是生存问题而且牵涉到伦理了：丧尸算不算人？杀人当然是不对的，那么杀丧尸呢？那明明就是个人体，你说它不是人的依据在哪里？没有意识吗？你怎么知道它没有意识？万一丧尸只是一个像普通人类士兵一样的家伙，就是跟你打仗来的，你杀掉丧尸会不会出现创伤后遗症？所以这个问题不像地球时代的丧尸片那么轻易，杀得血浆四溅都能一点负罪感没有，哪有那么容易。
    土卫六经受了巨大的创伤，但是他们表现出来的样子和以前地球人一模一样，就是说核弹这个东西我可以不用，但是我不能没有，所以他们在极其机密的地方藏了一些鱼流感的毒株，也不知道是想干什么……说实话，之所以现在不敢拿出来冲繁星号用，可不是不想把繁星号的人一下子都杀绝，而是一拿出来自己也得跟着上路——所以说土卫六上的人也没那么狠，还是想只占便宜不吃亏，最好能把繁星号的人都聚到他们的飞船上，然后就给他们扔一发鱼流感让他们一个个地去见阎王——想得美，这么好的事哪能轮得到你们。
    当然，这种不狠还因为这不是一个两个人的事，是全体土卫六的人的整体意识没那么狠，如果把毒株给了像克里斯托那样的人，保不齐他就会给你来个同归于尽，他老了，又没有飞黄腾达的机会，他才不怕拉着几千万人垫背——所以火星人六十岁退休的体制其实也有点道理，给八十的狠老头一发鱼流感，他说不准就朝年轻人群里扔进去了，危险得很。人是那样的，大部分都是越老修行越高，哪怕年轻时坏过老的时候也想修回来，但是如果到老还是那么坏，那他就会坏成一种毒害，这种人什么都干得出来，你连把剪刀都不能让他拿……
    其实从根本上来讲坏、狠都是对人不对事，土卫六之所以还没有走到那一步，也因为火星人表现得不像鱼流感一样致命，他们本来也不是来要土卫六上这些人的命的，这种态度其实从方方面面都能看出来。先开炮的是土卫六自己，各种不回应的也是他，打起来咬牙切齿拼命的还是他，当然是打败了，那怪你自己人怂还犯横吧。繁星号来了以后表现出来的……其实就是它的真实状态，就是要建一个聚变炉做基地重返火星，他连黄金宝库的管理权都没要——还是你的，我们看不上那些东西，但是你得拿出来给干活的土卫六的人发工资，繁星号上的人其实还是在攒积分，不过现在攒得比以前快多了——意思就是说给你多少分都行，只要打回火星这些分照样算数，你可以要什么有什么——火星当然比土卫六好得多，而且那个地方有家国情结，能回去谁会在土卫六呆着，所以这是就是物质和精神上的双保险——既创造财富，又保家卫国，稳稳的。
    所以虽然火星人大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在合作中间又建医院又建聚变炉也很少欺男霸女（繁星号的纪律很硬），虽然用着的是联邦政府的黄金吧起码他们还是给你发工资的，就便让你自己重建土卫六你也不能有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因此土卫六的人对他们印象没那么差，起码没到要用鱼流感跟他们拼命那么差。